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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鬼畫符


  鏡光忽然隱去,恢復三寸直徑的小圓鏡的原狀。這時此鏡除了看來很名貴值錢之外,它有魔力這一點,外表上半點也瞧不出。
  小曼元氣必是損耗了不少,所以面色有點兒兒蒼白。
  墨魚大有躍躍欲動之意:「小曼,趁他吸了血,正在運功之際,不如趕去施以暗算,一舉剪除了這廝,以免後患。」
  小曼卻持不同意見:「別魯莽,你的元命玉牌若在他手中,只怕你一走入九里之內,他已發覺。晤,奇怪,那翠玉牌若是埋在泥土裡,又是在雞鴨欄後面那等污穢腥臭之地,辛海客怎能驅遣得動飛鬼,到那種地方取得玉牌呢?」
  這疑問自是無人能夠回答,小關更加不能。
  根本上,他說李大爺告訴他辛海客不見了蹤影之事,乃是信口胡扯,卻不料辛海客真的悄然離城趕路。
  這回誤打誤撞又弄對了。
  「別管那個,給魚精,我瞧你還是一直瞧著那怪模怪樣的老辛為妙。」小關插嘴出主意:「要不然他忽然又跑掉,那可才是真正的麻煩。他奶奶的,只不知道那些銀票在不在他身上?」
  「哼,這寶鏡中的景象,你知不知道我得花多大力氣才看得見東西?」小曼不悅責語:「那可以像看畫兒一樣看個不停?回頭我會教你怎樣計算方向距離的方法,也教教你在我開壇施法時,你應該怎樣做!」
  「算啦,這些什麼法我可不想沾上邊。」小關意興闌珊:「我好不容易掙一筆銀子,指望將來買田地娶妻生子,現在都被老辛那王八蛋弄走,我還有什麼勁兒?」
  他這種死要錢的思想和作風,連小曼也有點兒頂他不住:「好吧,我先給你五千兩放在腰包裡,行不行?」
  小關馬上精神抖擻,眉開眼笑。
  他變化得那麼快的貪婪樣子,連平常人也會覺得不屑齒冷,可以連摔他二十個大嘴巴而不會手軟。
  至於墨魚,則簡直可以捅小關一百刀才消得氣。
  小關伸手攤掌:「我這輩子還未見過五千兩那麼多的銀子,鰻魚姑娘你可沒有尋我開心吧?」
  現在鰻魚精的稱呼改變為鰻魚姑娘,顯然大大升了級。
  小曼拿出一疊銀票,抽了五張給小關。小關一瞧全是一千兩面額的,頓時歡喜打兩個轉,喜笑聲中又趕緊的揣入懷中。
  看他這副德性,連墨魚也忽然不生氣了。
  「墨魚,我有銀子腦子就會動了。」小關口氣很真誠:「你為何不施法搞鬼,瞧瞧老辛有什麼反應?說不定有些什麼好處,誰知道呢?」
  墨魚眼睛一亮:「好主意,看來以後我要多給你銀子才行。」
  小曼沉吟—下:「本來是好主意,但施法查看太耗我真元。晤,好吧,這就試一下。」
  這鰻魚精真元損耗得越多,對小關多半只有利而無害。小關自是一力再加竄掇:「鰻魚姑娘,聽你說那塊玉牌在老辛手中的話,對墨魚大為不利,所以咱們要是早一步查看明白底細實情,這叫做事半功倍,一定大大划得來。」
  這傢伙倒是真會算帳,精明得很。
  小曼瞄小關一眼,心中頗為滿意。
  當然她想用的人,絕對不可以是真的呆瓜魚。所以假使小關真的是個傻子,大概老早就被小曼一腳踢出十萬八千里外了。
  墨魚把床褥鋪在壇前地上,自個兒盤膝而坐,一望而知他老哥竟是專心一意打起坐來。至於小曼,則屹立壇前,限目調息。
  小曼只調息了一陣,臉色已經好轉。
  小關雖是外行,可是一見這等情狀,也能推知小曼功力的確十分深厚,所以縱然尚未完全恢復元氣,卻也所差不遠了。
  「唉,只不知若是那道家至寶紫府保心鎖在我身上的話,他們這些邪法還使不使得出來?
  「又或者佛家密宗的九骷髏秘音魔叉若在身邊,能不能破去他們的邪法?」
  除了這兩件佛道至寶之外,小關又並非全無依恃。
  至少他知道,目下小曼和辛海客雙方,都使用武功以外的神秘力量。
  倘若這些妖魔們的邪法有靈,則那密宗活佛龍智大師所傳的金剛菩薩秘咒,亦一定有莫大力量才對。
  那龍智活佛所傳的秘咒、手印及氣功,小關雖非勤練,卻也於每天起床時修它一陣。當日龍智活佛聲明過,咒語必須十萬遍以上才發生不畏邪侵之力。
  小關自問持咒數量距十萬尚遠,所以這位金剛手忿怒本尊的力量,會不會加持到他身上,卻又殊為難說之至。
  不過,縱然如此,我既然有咒語、有手印密法,總是比完全沒有好得多,這是小關的想法。
  墨魚忽然全身顫抖,氣息粗重,過好一會兒才恢復常狀,卻仍然瞑目打坐。
  小曼畫三道符,念動咒語,法訣揚處,那盞油燈火苗暴射尺許,色作慘綠。待得桃木劍上三道符錄在火中輪流閃出強光之後,小曼向圓鏡上連噴七口真氣。
  但見那面圓鏡忽然又像上一回那樣,光芒湧現,變為一面半大的藍色鏡面。鏡面上浪濤與火焰紛紛奔騰,一時看不出有什麼東西。
  等了一陣,墨魚忽然跳起身,雙手都捏法訣,雙目半瞑,面色青滲滲的甚是可怕。
  這時小曼喝聲疾,鏡面上立即化為一片湛藍明澈,只見那裝束古怪面孔醜陋的辛海客,仍然在樹蔭下打坐。
  墨魚啞啞喝了一聲疾,鏡中的辛海客忽然全身一震,睜眼四瞧。但他那對三角眼中,卻大有迷茫之色。
  顯然他雖然被什麼情況驚動,但又不知道是什麼問題。
  墨魚又啞叱聲,那辛海客在湛明鏡面上再次全身一震。
  但見辛海客立即限目,雙手提控法訣,嘴皮敲動唸唸有詞。接著他拿起膝邊那個扁形皮囊,一抖手囊塞彈墜一旁,囊口立刻噴出一道.紅光。
  辛海客仰天作出叱一聲姿勢,聲音在這兒可聽不見,那道紅光候然化為縷縷紅線,刺空飛起。
  小關心中大叫一聲:「那話兒真的來了。」那話兒就是早先小曼要他在牆頭查看的絲狀紅雲。
  小關這回總算看見了。
  但往下面的情況又如何呢?
  小關這時一點兒想像力都沒有,只覺得那辛海客的妖法邪術的確不同凡響,而他小關本人又不知為何忽然替小曼著急起來。
  假如那百十縷紅絲飛到,莫說玉石俱焚,大夥兒都死精光極是不妙,即使只把鰻魚精弄死,那也斷斷乎不可。
  小關實在也沒有什麼辦法,一急之下,只好凝神專注瞪住天空中那百十縷紅絲,心中默誦金剛手菩薩的密咒和根本咒。
  他這個人聰明那是有的,所以這兩個密咒念得流暢非凡,一呼吸間已念誦了好多遍,比起常人至少快上三四倍有餘。
  奇事立刻發生,那湛明鏡光裡本是只照見天空中的絲狀紅雲,辛海客早已不在鏡內,但煙光明滅一下,那些紅絲紅縷都不見了。
  只看見辛海客又在鏡中出現。
  辛海客滿面驚訝之色,仰天遙望。
  他到底望些什麼不得而知,但只看他忽然連連喘氣的樣子,便可知道這傢伙情勢有點兒不妙。
  鏡光忽然消失,小曼亦連連喘氣,面色比紙還白。至於墨魚,則一下子盤坐床褥上,瞑目調息,不言不語。
  小關張頭探腦看那圓鏡,沒有看出什麼道理。
  雖然他心中感到這一下雙方的突然變化、好像與他唸咒有關係,但這終究是直覺而已,哪能當真?
  小曼喘息已定,慢慢走到窗邊椅子落座。
  小關表面上仍然好奇地湊近瞧看那面圓鏡。但其實已運神功,收攝一切聲音。
  這一招果然大有收穫,小關心中冷笑:「哼,你墨魚小龜蛋使詭弄詐的道行。比關爺爺還差得遠呢!」
  墨魚乃是向小曼以傳聲之法說話:「奇怪,辛海客忽然受挫,真元固然不免受損。但我們也受到打擊,比他只稍為好一些。小曼,你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還不知道。」小曼也用傳聲之法,顯然不想讓小關聽見:「除了佛道兩家最上乘的降魔大法之外,怎麼有這等情形發生?」
  「那為什麼你還有疑問?」墨魚傳聲:「也許剛好有佛道高人在附近。」.
  「不對,不論是佛門或道家的降魔大法,剛才破去我們雙方法力時的反擊感應,決計沒有這麼便宜收科,辛海客他至少嘔血昏迷,而我們也非得仆地呻吟不可。」
  小曼只停一下,小關又繼續攝聽到她的傳聲:「這件事非查清楚不可,看看這兒附近出了什麼神僧高人?你要知道,佛道的降魔大法,乃是根據對方的惡孽深淺而生出反擊感應,換言之,我們惡孽超重,受創便越深。除非是有特別因緣巧合,才會例外。但墨魚你和我,會有什麼奇緣幫助?我們何以只是真元稍稍受損而已呢?」
  根據小曼的這番話,任何人也可以推知她和墨魚必然會作惡無數,所以她才會驚訝報應得太輕。
  用傳聲之法交談,自是十分費力。小曼改用平常說話聲音:「你的元命玉符怎樣了?你認為在不在辛海客手中?」
  「不在他手中。」墨魚回答:「剛才只是我有毛髮在他那兒,所以他生出感應。」
  「那麼東西在什麼地方?你可有徵兆?」
  「暫時沒有。不過只要辛海客沒有把玉牌帶在身邊,我就放心了。」
  小關已走回桌邊,落座,聽到這裡,搖頭插嘴:「不,還是趕快把玉牌找回來才好。你說過那是要命的東西,為什麼不趕緊找回來呢?」
  照小關的講法,好像墨魚很粗心大意,競不趕緊取回玉牌。
  墨魚氣結地翻翻白眼:「誰不知道取回玉牌要緊?但剛才我連施三種感應神通,都查不出那玉片去向下落。你叫我到哪兒去找它回來?」
  小關的表情,用冷笑窒刺墨魚,另外又加上言語:「晤,你的功夫一定大大退步了,要不然你的法術為什麼不靈?你看鯉魚精的鏡子多麼好看?還有辛海客也很厲害,他會放出紅色的雲絲。墨魚,你一定吃肉喝酒太多了,我聽說法術這門玩藝,須得沐浴齋戎才行。」
  「別胡說。」小曼瞪小關一眼,但心中亦頗有所疑,為什麼墨魚連自己的元命玉牌都查不出下落?
  小關指指自己鼻子:「我胡說?不,一點兒也不!要是那塊玉牌被什麼和尚道土撿到,把它放在佛祖或者太上老君屁股下,天天對它唸經唸咒,我瞧墨魚你一定有得受的。」
  墨魚大吃一驚,定睛思量,連嘴巴張大了也不知道。
  小曼面色也顯得沉重:「若是如此,墨魚你的確很麻煩。晤,剛才的情形,有點兒像小關所說。你這兒一施法,人家那也有了感應有了動靜,便也自然而然生出降魔之力。」
  她停口想了一下,臉上神色轉好,還泛起笑容:「但這種情形,到底比落在辛海客手中好十倍不止。」
  小關訝問;「有什麼好呢?辮子在人家手裡,我覺得一點都不好。」
  「人家是得道的高僧或仙人,絕不會胡亂使出誅法的。」
  「但那什麼仙人一瞧這玉牌很邪,說不走就會擺一個壇或什麼的。」小關抗辯爭論:「那時墨魚豈不是糟糕得很?」
  「你幹嗎這麼緊張?」小曼問:「你跟他非親非故,他的生死與你何干?」
  「我可不想他出事。」小關的笑容有些尷尬:「因為他欠我的錢,我不能不替他多想想。」
  墨魚聽了雖是生氣,卻又覺得此人言之成理,怒氣轉為苦笑:「小曼,別跟這傢伙胡纏,你現在要我怎麼辦?」
  「照原定計劃行事。」小曼聲音很堅決:「那九天仙棗近日便會成熟,我說過我不想再等十年。」
  「好,我去。」墨魚起身:「辛海客和血屍那邊的事,只好讓你獨自應付了。」
  小關這回不再出花樣留難墨魚,因為根據聽他們對話所知,墨魚的任務是去一個地方,引開一個很厲害的角色玉娘子,以便那九天仙棗熟透墜地,果汁入地化為晶脂,便告成功。
  小曼要的只是九天仙棗晶脂,這件物事顯然是跟她想修煉的駐顏妙術天狐通有關。墨魚此去一定有大大的苦頭吃,此所以他早先未被小曼施法制馭心靈之前,很想推搪賴掉這個任務。
  既然墨魚有大苦頭吃,這種壞蛋惡人自是應該多多遭報。
  所以等墨魚走了之後,小關才發表意見:「其實十年算得什麼?鰻魚精你這麼年輕,再等兩個十年也沒有關係。」
  他主要是引她開口,以便旁敲側擊多知道些資料。
  小曼瞪他一眼:「你們男人當然沒有關係,況且玉娘子會搬地方,她神通不小,一搬走之後,我找十年也不一定找得到她。」
  「那你為什麼不親自出馬?」小關大感驚訝:「兩個總比一個人妥當呀。」
  「不行,十年前那次行動失敗,白白送了黑狼沉孝一條小命,便是因我不怎麼相信玉娘子的神通,能看破我隱伏在旁邊,事後我才知道根本只要有一個像墨魚這種人才,便一定可以成功。」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小關卻隱隱感到不妥,當即使出套話本事,故意也鬆口大氣:「那太好啦,我還有銀子未收,我一定會在這兒等他回來,不見不散。」
  「不必啦,我們還有事辦。」小曼搖頭:「快去雇兩輛馬車,多少銀子沒關係,只要夠快,車廂夠寬敞便行。」
  「行,我這就去。」小關這樣應著。
  但卻腳下遲疑,面現思索神色:「唔,為什麼不必等墨魚呢?莫非他會像那黑狼沉孝的下場,有去無回?」
  小曼頓首:「你很聰明,墨魚活得成活不成,要看他自己造化。」
  她回答得這麼坦白,亦同時表現出對墨魚的冷絕無情。她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影響小關的忠心?
  小曼拿一張黃紙,提筆微笑,笑容頗為媚麗動人:「我替墨魚算過他的八字,你懂不懂這一套?」
  小關立即惕然於心,因為他記得李百靈提過,八字給任何人知道都不要緊,但落在法或者術極高明的人手中,可就隨時隨地會被他們要了性命。
  但他外表不動聲色:「我當然懂,我們家的街角就有一個知機子活神仙,我常常聽他講解,什麼是飛天錄馬格、什麼是青龍伏形格、勾陳得勢格,我全懂。」言下略有沾沾自喜神色。
  小曼微笑依然:「那不行,這些只是江湖術士唬人的,什麼魁罡格、拱貴格、四位金金、三奇真貴等等,數之不盡。你別信,那多半是騙銀子的。」
  小關當真第一次聽到這種理論,不禁楞住。
  但不知如何,他心裡竟是一百個相信。
  「墨魚的命造是建祿格,元神辛金,地支會金局,元神強極,所以取七煞為用神,喜財神而忌傷食神。現下運行動財金地,你猜他會怎樣?」
  小關推辭了一下,搖搖頭:「好像不大妥當吧?劫刃幫身,那個七煞火星豈不是更加暗晦無力?」
  「對,事實上更糟糕的是命局中一點暗藏財星,已給劫神克奪,因此他的七煞丁神更弱而無依。
  而煞神之性凶戾橫暴,到了山窮水盡之時,反而會做出例行逆施的事,假使流年歲君再來一起克伐,必遭橫死凶亡。」
  「那麼他今年的流年怎樣?」小關連忙追問,「他是我的財神爺,可千萬別出事。」
  「還好,今年歲君是甲木財星,他死不了。但也有點兒不妙,因為子水是傷宮,對他的煞神仍有一定程度的壞影響。」
  「你的時辰八字告訴我。」小曼果然提出小關最怕的要求:「我得先看看你的命局運程,才好作一些決定。」
  小關怕是怕,但這傢伙腦筋極快,尤其是關於他本身有生死關係的話,更比平常要快上幾倍。
  「好,好極了。」小關立即頷首贊成:「如果你講得准,如果我有好運,這一趟僱馬車的銀子我出,算是送給你的禮金。」
  小曼婿然一笑:「假如你八字不好,運程坎坷,那怎麼辦?」
  小關慨然拍拍胸口:「沒關係,反正若是活不長久,銀子不花要來幹啥?」
  「好,把八字告訴我。」
  「告訴你才怪,你奶奶的死不要臉賤貨狐狸精,想騙我小關爺爺豈那麼容易?」小關心中咒罵幾句之後:「我是牛年出生,四月丙子日,酉時呱呱墜地。」
  他的出生月份日子和時辰,雖然全是順口杜撰,但生年卻不可離譜,所以他說自己是醜年肖牛。
  丑年下距子年一共有三,一是三歲,一是十三歲,一是二十三歲。看他樣貌身材,絕不會是三歲和十三歲,亦不至於老到二十三歲。
  小曼掐指玉掌中算了下,寫下辛丑、癸、丙子、丁酉的四杭。
  小關大訝:「你這麼樣就能把八字弄清楚?可別弄錯才好!」
  小曼揮揮手:「去僱馬車,少囉嗦。」
  連小關也有點兒嫌自己囉嗦,當下轉身奔出去。
  回得客店,只見小曼站在壇前,一身黑衣以及披垂的黑髮,大有詭異之美。
  小關連忙報告:「車雇好了,每輛都用兩匹長程健馬,車廂寬大得可以在裡面打架。」
  「你的八字似乎有問題。」
  小關看看她木劍上穿著三道符,油燈也閃動著綠火,心中狠狠連罵十幾句,才開口應道:「不會有問題,是我娘告訴我的。」
  「沒有可能。」小曼冷冷駁他:「要是你有這麼一副八字,你碰上另一個大運生辰水土之鄉,加上你的流年辛亥,天干地支搶著克合和相沖,你猜會怎樣?」
  「我猜不出來。」小關攤開雙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你告訴我行不行?」
  「哼,你的元神連於帶根一齊拔掉,你根本十幾歲便已天亡,現下彌的屍骨都已找不到了,哪還能活生生跳站在我眼前?」
  小關知道自己這一回恐怕弄砸了,為什麼杜撰一個生辰八字,竟會那麼巧是一條十歲就天折的命呢?
  不過他連眼睛都不眨,還強詞奪理:「你不遠,好多有名的神仙,都直誇我相貌好,八字好,又說我早年就白手成家,妻賢於榮。唔,我瞧你這一門學問實在馬馬虎虎。以後咱們別提這個。」
  「哼,我不行誰行?這條命的人,我連他幾月幾日哪個時辰去見聞王都算得出,你懂什麼?」
  「你才不借,我問過多少神仙高人,花了多少銀子似知不知道?人人都說好,偏偏你反過來說。哈,哈,彌瞧我現在可不是生龍活虎的一個人?我剛又賺了五千兩白花花銀子入袋。我的命不好,還有誰好?」
  小曼轉眼瞪視他,卻又無可奈何,只好搖搖頭:「好,算你厲害,我不跟你爭。現在我要施法保佑我們上路大吉。你看著那盞油燈,心裡別胡思亂想。」
  小關心裡又一口氣連罵十幾句髒話。
  他知道假如自己集中注意力瞧那油燈的話,則不論那個生辰八字是真是假,也一定會被小曼這妖精的邪法所制。
  不過若是不聽她話而東張西望的話,她一定會生氣發火。而且往深一層想,她可能根本不管他專不專心,只要一唸咒一燒符就行了。所以東張西望其實只是鬧鬧彆扭而已,肯定不會是好辦法。
  小關眼睛瞪住油燈,心裡很想默誦金剛手菩薩的密咒。
  可是這個密咒和手印似乎很靈驗很有威力,剛才一試,那辛海客的邪法馬上破掉。假如現在對小曼來上這麼一下,她會發生什麼事情?
  是油燈熄滅?符燒不著?
  或是她忽然發瘋狂亂?抑是馬上死掉?
  此所以小關不敢暗打手印持誦密咒。
  好在這個人辦法既多,膽子又大。
  他一想既然咒印對邪法會有攻擊性力量,那麼心裡淨想那金剛手菩薩的形象,大概就既不受邪法侵襲,亦不至於反擊。
  在小曼喃喃咒聲下,油燈火焰漸漸冒高,顏色也變成青綠色。
  小曼忽然一搖頭,滿頭烏黑長髮旋起來,她同時左手法決連揚,右手木劍上的符也送到綠焰上。
  三道符一齊化為一陣眩目強光而消失不見。
  當亮光一閃之時,小關敢發誓,五官和全身都被寒氣撲拂正著,幾乎要打個寒噤。幸而此時體內的六陽罡神力自然發動,堪堪頂住那陣寒氣。
  小關甚至好像看見心中那位金剛手菩薩三隻眼睛都向他眨一下,似乎告訴他,那妖女小曼的邪法不濟事不管用。
  小關聽龍智活佛講究過,現在他所觀想的形象,在密宗稱為忿怒身,是以青面獠牙三隻眼睛。
  小關認為這麼獰惡威猛的菩薩,一定可以壓制那些妖神邪魔,故此他真的有相當大的信心。
  小曼回頭瞧時,小關雙眼直楞楞壓住油燈,連眨都不眨。
  小曼皺起眉頭,滿面狐疑。
  但卻已放下桃木劍,挽起頭髮,一邊脫掉法袍,一邊叫小關幫忙收拾所有東西,搬上馬車。
  車廂相當寬敞乾淨。小關和小曼問坐一車,另一輛那麼漂亮的馬車,則只裝著三籠雄雞,籠底各壓一符,在前頭開路。
  小曼相當沉默。
  小關可也不敢撩撥她。團為他怕小曼耍教他練功。
  據他窺聽所知,這種功夫練時雙方都得脫得精光。
  小關一點也不介意可以看見小曼的裸體,甚至摸—摸更好。只不過小曼卻又不是普通的美女,這一看一摸,必定要付出極大代價。
  小關左盤右算都認為划不來。
  因此小關不但不撩撥她,還使點兒手段,故意半咧著嘴巴打磕睡、口涎直淌。另外碰踢小曼,使她注意到自己這副樣子。
  他的詭謀手段大概很有效,果然一路無事。
  小曼連話都不跟他多講一句,到了第三天上路,小關甚至被貶到跟那三隻雞同坐一車,大有淪落之感。
  那三隻雄雞每天吃得多拉得多,看來趾高氣揚怪神氣的,就是有一宗與眾不同,從來沒有聲音,早上亦不長啼報曉。
  因此那趕車的竟不知道車內的搭客,除了小關之外,居然還有三隻精壯大雄雞。
  小關也認為這一點很邪,那鯉魚精憑什麼畫張符,就可以使雄雞不叫不啼呢?
  這日中午在一個繁華城鎮,停車打尖。小關照例依照小曼吩咐,先瞧瞧那三隻肥壯雄雞。
  這一看之下,不覺愕然。
  原來三隻雄雞都橫躺不動,看來已經死掉。
  小關立刻撥開車簾,看看小曼下了車沒有,哪知小曼的倩影沒瞧見,卻看見一張熟悉面孔恰在車邊走過。
  小關可絕不會認錯,這人正是房謙。
  可是何以他獨自一個人在這兒出現?
  他又何以沒有跟彭家兄妹彭一行彭香君在一起?
  莫非他們已經拆了伙?
  但根據少林不敗頭陀的秘密消息,則他們三人已被留在開封玄劍莊才對。他們三人雖然受到很好款待,但其實都是等如軟禁,不准離開開封府。
  這兒只屬新鄭地面,不是開封府,相距雖不算遠,可是總是已離開了開封府。這是怎麼回事呢?
  小關心念一動,立刻施展他專門震得別人耳朵生疼的傳聲功夫:「房謙,我是小關,不要回顧張望。」
  房謙幾乎跳起,幸而他向來為人深沉,終於只停步而沒有其他怪異動作。
  我跟一個女人在一起,但她不是李百靈,是個大大的女妖魔。你別跟我講話,免得她看上了你,又是大大的麻煩。」
  這小關內力之深厚強固,天下已罕有倫比。所以他用傳聲講話,簡直不當一回事,可以婆婆媽媽地嘮叨一大堆。
  「我們馬上要吃飯,不過因為突然發生了怪事,我也不知道那女妖魔鰻魚精會有什麼反應,但我又想知道你們的近況,更想知道你何以獨自離開玄劍莊……」
  這一句把房謙駭一跳,不過房謙忽然想及李百靈,於是心中頓時釋然。
  「我非得跟你談談不可。」小關宣稱,一面轉眼瞧著四周環境。他腦子快點子多,這一點連李百靈也表示佩服的。「房謙,你向左邊瞧,那兒空地樹蔭下,有十幾輛大車,我看一定都是過路的車馬。」
  房謙如言望去,雖然看見有車有馬,又另有一些人集中樹蔭下,但若要他猜想小關提到這些景像有何用意,房謙自問敲破了腦袋也一定想不出來。而且那些車馬是過路的或是本地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到那邊去,找個陰涼地方一坐,我有辦法來跟你講話。」
  接著下來就是小曼和小關,坐在飯館二樓靠窗座位。
  小關其精無比,明知一提三隻大雄雞忽然死掉之事,定然有問題發生。他雖然不怕有什麼問題,但這一頓酒飯定然吃得不舒服。
  所以他隻字不提,直到肚子已飽,酒也喝了五六兩,才開始辦正事。
  「鰻魚姑娘,假如三隻雞之中,有一隻好像有問題,那是什麼意思?」
  小曼停筷:「有問題?那一定是死掉,對不對?那是表示我們跟辛海客相距不超三里。」
  小關搖頭:「不是死掉一隻。」他故意含混訛謅:「假如死了兩隻,或者三隻都死掉,那怎麼辦?」
  「那就是血屍席荒這老妖在附近了。」小曼並沒有十分驚訝之情:「我想知道的就是這些,到底發生了沒有?」
  「有,三隻都忽然死掉。」小關搔搔頭皮:「你好像一點兒都不擔心,是不是你一定贏得了那什麼血屍老妖?」
  「唉,當今天下,誰敢誇這種海口?血屍席荒據說已練成不死之身,就算是過甚其詞,然而他刀槍不入,法術不侵,卻一定辦得到。否則他不會如誓復出世間的。」
  小關聽得目瞪口呆,連這個美麗的女魔頭也一樣說,顯然血屍當真厲害無比,跟這個老妖魔作對,是不是極之愚蠢自找麻煩的決定呢?
  「別害怕,你不必跟他碰面,我也希望不必跟他正面相對。」
  「但你千辛萬苦跟蹤辛海客,為的就是找到血屍老妖呀?」小關真的大為訝惑不解,「現在差不多找到了,你又說不想見到他。你究竟為了什麼?」
  小曼微笑一下:「我只想拿到他親自製煉的血魄丹藥來和藥。血屍這次出世,而又遠離墓宮,正是我唯一機會。雖然這機會其實也不大,但總是遠勝於無,對不對?」
  小關頷首,面色卻不是一面倒地贊成:「對是對,但萬一你們鬥他不過,反而怎麼的話,那可很有點兒兒划不來。」
  「我寧可把自己擠到不成功便成仁的地步上。」小曼說:「能活下去固然重要,可是以我們女人來說,青春美麗比活下去更重要,所以我能活下去的話,就一定要保持青春美麗,否則,寧肯早點兒離開這人世。」
  小曼的觀點和做法,不能說她不對,而且她有選擇之權。不過,她這觀點的狹窄和偏激,卻又十分顯然易見的。
  小關可不想就這問題討論下去,趕快改變方向:「那老傢伙既然在這兒,咱們想必不用再趕路了吧?要是這樣,我得跟那兩個車把式講一聲,打發他們回去,順便把車上的東西拿回來,還是找個地方落腳。」
  小曼點頭:「你很聰明能幹,一切都想得很周到。」當下另囑咐數語。
  小曼憑宙下望,只見小關走到那邊空地。
  樹蔭下有七八個漢於蹲著圍成一圈,一望而知都是車伕之類的身份,正在擲段子賭上幾手。
  小關擠進去,掏出幾兩銀子作為賭注。
  他瞧也不瞧坐在對面樹根的房謙一眼,傳聲道:「房謙,到我旁邊來說話,但別露形跡,有人在遠處盯著我的後腦袋。」
  房謙如言擠到小關旁邊,也掏出一點兒銀子下注。這麼—來他們交頭接耳講話便全無可疑了。
  小關說:「那女魔頭鰻魚精是字內三凶二惡之一,雖然當年是她師父掙來的名頭,但以我看她也很厲害,一定可以使血屍老妖覺得頭痛。」
  他話聲輕快而清楚:「我利用她才會找到這兒來,據她說老妖就在附近,你們在玄劍莊可曾發生什麼事沒有?」
  「我真不明白你怎會知道我們在玄劍莊,又怎會提起血屍。不過那都不是要緊的事。暫時不提。」房謙回答。
  他邊講邊下賭註:「彭香君姑娘已落在血屍手中,出事地點是開封城外一座農莊,那時他們兄妹跟朱虛谷在一起。朱虛谷才是朱伯駒的親生兒子……」
  他要言不煩地把朱虛谷那一夜遭遇血屍老妖之事說了,接著談到自己:「玄劍莊上下已嚴密戒備了好幾天,但血屍老妖不知何故沒有來擾。朱虛谷、彭一行和董秀姑仍在農莊鐵屋裡,雖然敵人攻不進去,但他們也出不來。我只好獨自出來胡亂訪尋。」
  房謙停口時,已經連輸六口,手中賭注完全輸光。當即伸手掏銀,但那隻手伸入口袋卻抽不出來,顯然是沒有銀子了。
  小關揪住他胳臂,起身離開人堆,走到另一棵大樹樹蔭下,房謙大為驚訝:「你不怕那鰻魚精看穿?」
  小關先掏出一小錠黃金,又加上幾兩碎銀:「你先收起來,一則免得荷包空空,二則給鰻魚精看見,便測不透我的把戲了。」
  房謙本來不好意思收下,但小關後一個理由,卻又使他好意思了:「好,這些錢過幾天,我會還你。對了,朱莊主這幾天都不在莊裡,所以大家特別緊張。」
  小關抓耳搔頭,想不出什麼計較。
  他本來聰明過人,主意甚多。
  但這次對付血屍老妖的行動,根本上是李百靈決定的。所以他對於整個形勢,並沒有深刻及廣泛的研究。
  但他深深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房謙的墜淚七刀雖然是宇內第一流的刀法,但碰上血屍席荒本人,固然不是老妖敵手。
  便碰上了辛海客,能搏個同歸於盡,也已經很不錯了。換言之,目下第一件事是別讓房謙單獨碰到血屍或者辛海客那等高手。
  可是,這房謙肯不肯聽話呢?
  這真是一大難題。
  人家喜歡的女人被擄走,你卻要叫他別採取任何行動,豈不荒謬?
  唉,要是李百靈在這兒就好了,她一定找得出莫名其妙,卻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小關腦子雖在忙著,卻沒有妨礙他靈敏得近乎神話的感覺。他的感覺忽然察知有人侵入他背後三丈之內。
  本來在繁鬧城市裡,前後左右人來人往,並不稀奇。可是那只是一些普通的人,沒有任何特異之處會使他警覺或戒惕。
  但那些身負絕技之士就不同了。由於有過精神上肉體上的嚴格修練,得到成就之後,便自然產生奇異的氣勢力量。
  但這當然不是普通的人平時所能發覺的。
  小關同時看見房謙神色稍稍有異,當即使出傳聲之法:「這條鰻魚精長得還漂亮吧?哈,哈,不必著急,我其實一點也不怕她,房老兄,你聽著我的暗示去做,大概可以很快查出彭姑娘下落。」
  末後這句話簡直是無可反駁抗拒的理由,但房謙卻無法說出贊成的話,因為那相當美麗的小曼,己裊裊娜娜走到一丈以內。
  「小房,就這樣講定,你收了我的訂金,可不許反悔背諾。」小關聲音比平時高了一些,還得意地笑一聲。
  「什麼事這麼高興?」小曼聲音從後面飄來:「這個人是誰?」
  小關立刻回身走到小曼旁邊,壓低聲音:「他叫房謙,這個人來頭可大得不得了,所以我忍痛花錢在他身上。」
  小曼受他感染,不知不覺也放低聲音:「他有什麼來頭?」
  小關裝出神秘兮兮樣子:「他的師父是馮長壽,你可曾聽過這名字?」
  小曼訝然:「我聽過不稀奇,你呢?你怎會知道的?」
  小關笑笑:「是前幾天李大爺說的。他說可惜天下第三殺手馮長壽已經死了,不然的話,他一定雇馮長壽去殺掉血屍。」
  「不是第三殺手,是三大殺手。」
  「不管是第幾,反正一定十分厲害。我看見小房手中的長形包袱,便知道一定是刀劍之類的東西,所以我問他師父是誰。他一提我馬上記了起來,所以立刻雇他做點事情。」
  這個解釋雖然有點兒荒誕不經,但以小曼的立場,卻不妨接受;
  不遠處忽然有人叫一聲「小關」!
  小關大聲以應,還轉頭望去。
  目光到處只見三個穿灰衣的大漢,每一個年紀都在三十歲左右的盛年,腰間佩著一式長刀。
  這一瞬間,小關瞥見那些賭錢的車伕們紛紛逃散。
  小關的江湖門檻算得上相當精,心中頓時知道那些灰衣佩刀大漢來頭不小,所以日日都在道上討生活的車伕們,一見便知,立刻作鳥獸散。
  由於車伕們表現出的是恐懼而又是識相避開,可見得這些灰衣大漢擁有的是很可怕的凶名。
  小關同時也看見還有一個灰衣人,在十餘丈外一棵大樹下,遠遠看著這邊動靜。
  那三名灰衣大漢都拔刀出鞘,熾亮太陽下,閃映出令人心寒膽戰的光芒。
  當中的一個灰衣大漢雙眉特別濃黑,樣子異常凶悍,聲音也十分粗暴:「你果然是小關,那個女的是不是李百靈?」
  「我是小關沒錯,但這位姑娘芳名小曼,不叫李百靈。」小關邊答邊躲向小曼身後:「你們是誰?為什麼認得我小關?」
  「大爺是遼東虎……」
  「不對,不對。」小關插口打岔:「你不是打遼東來的丁虎,你一定是冒牌貨。」
  丁虎一怔:「我是冒牌貨?誰說的?」
  「那些趕車的哥們說的,他們不是用嘴巴講,是用兩條腿告訴我。」小關眼看對方狐疑之色更濃,不禁得意起來:「你老哥要真是遼東那麼遠來的大蟲,他們怎會認識你?怎會個個撒腿就跑?」
  丁虎這才明白,暴笑一聲:「你講得有理,但假如我這幾天,在這關路道上已殺了幾十個人,其中十來個是他們同行,你看他們會不會認識我?」
  這回輪到小關瞠目結舌!
  丁虎則得意洋洋:「小關,聽說你劍法通神,先有過天星李催命那一幫人馬被你挫辱,接著還有一陽會鬼哭西門朋、清風堡的林潛,當然最驚人的是橫波哀鴻楊炎死於你劍下這件事。還有,最近你幫斷金堂殲滅了一幫人馬,那是在霍山附近,想不到你一下子就跑到這兒來了。」
  「我是什麼時候在霍山那邊的?」小關問。
  「大約是四五天前。」
  小曼冷笑一聲,因為那時小關跟她都在固始,顯然此一小關非被一小關了。
  她裊娜行去,迫入一丈內才停步:「我不是李百靈,這個小關也不是你們想找的小關,但這些不要緊,問題是你們大呼小叫,得罪了我。」
  遼東丁虎暴笑中跨前兩步,把小曼瞧得更清楚:「嘖,嘖,樣子長得還不錯,可惜潑辣了一點。」
  他舉刀搖晃一下,陡然大喝「看刀」,聲如虎吼。
  那刀光宛如電閃霞擊向小曼攻去,刀勢之兇猛惡毒,顯然若是得手的話,小曼身子除了分為兩截之外,別無他途。
  小曼冷笑聲中,嬌軀乍旋,竟然像一陣清風般透人刀光,擦著丁虎身側掠過,田然到了另一個灰衣大漢面前。
  她左袖一拂,搭住對方剛剛揚起的長刀,身形一旋,便已失去了蹤跡。
  小曼的失蹤,只不過是這個灰衣大漢認為如此,事實上她已到了另一個灰衣大漢面前,冷笑聲中,雙袖一齊拂出。
  她的笑聲固然冷得刺耳,但這一雙衣袖又更可怕些。
  對方本是橫刀待敵之勢,小曼的衣袖迎面拍拂向長刀上,那灰衣大漢自然不肯相讓,運足全力大吼推刀出去。
  袖刀一觸,那灰衣大漢猶自吐氣發力時,手中之刀竟完全不聽指揮反彈回來,噗一聲脆響,刀背嵌入自己面門深達三四寸,鮮血直噴。
  小曼宛似風中飛絮,忽然間又已在丁虎面前出現。
  這時丁虎正因為另一個灰衣大漢向自己揮刀迅猛衝劈而趕緊封架住。
  他知道此是小曼以衣袖拽動那黨羽身形,又輔以奇異內力使黨羽的刀勢無法變化,形成這種情況。
  丁虎心裡全無絲毫惱怒黨羽之意,這並不是丁虎通倩達理,而是他心中除了震驚之外,已沒有其他情緒可容了。
  小曼突然在眼前出現時,丁虎猛可馬步一沉,長刀斜斜外指。這一招「一夫當關」,使得嚴密精妙,氣勢雄固無比。
  小曼目光掃過,知道絕難力取,輕哼一聲,嬌軀一旋,忽然到了旁邊那灰衣大漢面前,雙袖拂出。
  灰衣大漢橫刀力拒,把小曼雙袖完全擋住。但可惜這傢伙還沒有空閒觀察同夥的死去,所以重蹈覆轍。
  他吐氣開聲已運足了全力,哪知小曼雙袖雖然收了回去,但那柄長刀卻忽然閃電反彈,噗地一響,刀背深深嵌入面門。
  與丁虎同來的兩名灰衣大漢,面門上都嵌著一把長刀,當然馬上斃命。這只是指顧問事,小曼忽然又在丁虎面前出現。
  她蒼白面龐上,那一抹笑容,既邪異又艷麗:「告訴我,丁虎,僱用你們這批殺手的人是誰?是不是大別山血屍老妖?」
  這種先行列出假設答案的問話方式,有一宗好處,那就是對方只要點頭或者搖頭就可以了。
  丁虎楞一下,才搖搖頭。
  但小曼已經認為夠了:「我的確不是李百靈,在目前情勢之下,我似乎不必騙你,對不對?」
  她為什麼不動手而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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