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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章 碧蕭紅羅借棺惡作劇


  淨緣女尼可看出他深心中實在不願無名氏救得活,是以究竟是知而不說?抑是無法奉告?目下已無法考查。
  她歎口氣,忖道:「現在往哪兒找個會得針灸之術之人?」
  轉目四望,只見空山寂寂,連鳥聲也不多聞,更別說人影。
  她又頹然忖道:「縱然找到懂得針灸之術的人,但聽那葛老施主的口氣。似乎必須擅此道才行,並非普普通通之輩也可施為……
  凌玉姬哭泣之聲,悲慘異常,尤其有時發出絕望的啞嘶之聲,更加入耳驚心,使得淨女尼禁不住潸然淚落,沾濕了胸衣。
  她心亂如麻地忖想計策,卻想不出一點頭緒,低頭望望地上的人,雖是雙目緊閉,面色慘白異常,可是仍然那麼俊美灑逸,英姿惆悅。
  如煙的往事,本來早就被她遣忘,此時都掠地心頭,重重的悲哀以及尤邊的痛苦,像四望無垠的海水一般淹沒了她
  突然問她從痛苦的記憶之中驚醒,目光從淚水中透射出去,只見凌玉姬已綽約站起,並且除下了面紗,露出那張艷絕人衰的面龐。
  她淚痕滿面,卻加添一種淒艷的風姿,美麗得更為深刻動人。
  淨緣女尼抹掉淚水,心中充滿1」同情,忖道:「貧尼以為凌姑娘你可以代替我的位置,使我那可憐的夫君得以撫慰平復,哪知夫君今日一死,你也像我一樣變成孤苦無依的未亡人……」
  凌玉姬仰天長唄一聲,悵惆了一會兒,才垂低目光望住無名氏,面色變得十分平靜。
  淨緣女尼卻感到有點不妙,連忙道:「凌姑娘,你想幹什麼?」
  凌玉姬淒然,一笑,道:「我還能夠怎樣呢?不過!我忽然覺得他死了也好……」
  淨緣女尼訝道:「這話怎說?」
  凌玉姬道:「他在生之時,雖然與我有夫妻之名,但其實沒有夫妻之實。我們之間魔難重重,好像命運已注定我們不能像世間別的夫妻一樣,過那恩愛日子……唉,我時時刻刻都有失去他的害怕感……」
  淨緣女尼哦了一聲,道:「原來這樣,你的意思是他今日死,誰也不能把他奪走了,是也不是?」
  凌玉姬道:「小師父說得正是,我這就到陰問陪他,千秋萬世,誰也不能把我們再分開……」
  淨緣女尼嗟歎一聲,道:「若是一切都有命運注定,命運對於我們都太慘酷了,尤其是對他……」
  凌玉姬凝目望住她,道:「我已知道你和無名氏以前一定相識,所以他的過去,畦有你一個人知道,如果他不死的話,我便會向你清問,或者設法使他恢復記憶!我早就準備用針灸神術使他恢復記憶!可是……唉,他現在既然死了,我也馬上要離開人世,一切都沒有用啦!」
  淨緣女尼面上泛起驚奇之色,道:「凌姑娘敢是沒有聽見那位葛老施主的話麼?」
  凌玉姬道:「我恨死他了,誰還聽他說話……」
  淨緣女尼道:「這就是,假使你不是無意中說出精擅針灸之術,幾乎聚九州之鐵,鑄成大錯啦!」
  她卻不急著說出救治無名氏的話,想了一下,道:「凌姑娘,你暫時可別死,無名氏還需要你。」
  凌玉姬以為她開玩笑,淡淡道:「我曉得。」
  這一答可就把淨緣女尼弄糊塗了,急忙道:「你知道什麼?」
  凌玉姬道:「我曉得他在陰間很是孤寂,所以要我去陪他。」
  淨緣女尼道:「別開玩笑,貧尼說的是正經話。」
  凌玉姬淡然道:「不管正經或是玩笑,在我已全無意義。」
  淨緣女尼道:「貧尼光告訴你兩件事,第一就是他身上的達摩圖解,已經由家師改動過,你可以囑無名施主勤加研習。」
  凌玉姬把面紗遮回面上,香舌一捲,一枚小小的毒針已捲人口中,她目下只須從小小的鋼筒中吹出毒針,刺破自己就可斃命。
  她淡淡一笑,道:「他若是活轉來,這話我自己會告訴他……」
  淨緣女尼正色道:「貧尼並非神經錯亂,說的是正經話,小心聽完之後,我們憂盡力把無名施卞救活……」
  凌玉姬嬌軀一震,美眸中露出失魂落魄的神情。
  淨緣女尼道:「你怎麼啦!貧尼還有話說……」
  凌玉姬緩緩道:「你剛才可是說過救活無名氏的話麼?」
  淨緣女尼道:「這話自然是我說的,難道此地還有第三個人能開口不成?」
  凌玉姬好像全身氣力都消失了,一跤跌倒地上,呻吟道:「天啊,你為何不早點說?為何不早點說呢?」
  淨緣女尼走過去,蹲在她身邊,值:「對不起,貧尼確實應該早點告訴你。但現在還不遲呀!」
  凌玉姬舌尖一送,把那枚藏著毒針的鋼筒送回面紗上掛住。長歎一聲,道:「你怎曉得我剛才差點就自殺了,只差一點……」
  淨緣女尼哪知他口中藏有毒針之事,但她雖不相信,卻也不去駁她。
  她道:「你小心聽著,第二件事貧尼要將師門秘傳的元相神功口訣及大悲佛手兩種蓋世絕藝傳授與你,由你轉傳給他。無名施主將這幾種絕藝煉成之後,就可以與帝疆四絕,一爭雄長了……」
  凌玉姬急急忙忙道:「好啦……好啦……我都聽明白了,你快點動手把他救活吧!」
  淨緣女尼道:「救人之舉,雖然是事不宜遲,可是據我所知,他這種內傷遲一些早一些都沒有什麼關係。貧尼尚有第三件要求……」
  凌玉姬歎口氣,道:「說吧,少師父你有一千一萬個要求我都答應你
  淨緣女尼道:「這就是等我們把無名施主救活之後,貧尼立刻離開,而凌姑娘卻切切不可向他提起貧尼一個字……」
  凌玉姬這時腦筋比較清醒,念頭一轉,道:「少師父雖是功成不居,但這種大恩大德豈能抹煞不讓他知道?更何況少師父還要將貴門秘藝傳授與他,這些經過焉能不說?」
  她乃是故意用話迫一追對方,看她怎生說法?」
  淨緣女尼忙道:「不行,不行,凌姑娘切切不可把貧尼說出來,事關重大,凌姑娘一定要守秘才好。」
  凌玉姬忖道:「聽她早先的說話以及看她適才那種悲不自禁的情形,可知她以前一定與無名氏相識,我必須從她口中探出無名氏往昔的身世才行。」
  好還未想出如何措詞,淨緣女尼,道:「凌姑娘請用心聆聽,貧尼這就將修練無相神功的口訣及大悲佛手的練功口訣說出來,請你記住背下來……」
  她說完之後,立刻清晰緩慢地念出口訣,每一句都念上兩次,並且簡扼地解釋奧義。
  凌玉姬本來不曉得自己能不能夠記住,但聽了幾句之後,漸漸閉上雙眼,潛心專注地聆聽。原來這些口訣雖是艱深繁奧,可是凌玉姬卻發現和她學過的內功以及腦中記住的一些武功要旨都可以前後貫通。她幾乎一聽明白了每句口訣中的奧妙,所以要記住這些口訣,並元任何困難。
  淨緣女尼首先是把大悲佛手這一門降魔護法絕藝口訣背誦出來,背完之後,又親自拉開架式比劃每一手的手法步眼。
  接著,淨緣女尼開始傳授元相神功,這種神功乃是佛門元上降魔護身大法,精深奧妙異常,可以就著原有的內功底子修練,轉化為一種無形無聲的潛在力量,發出時可以傷敵,收斂時可以護身,端的神奇絕倫。
  這一門神功心法凌玉姬更容易記住,只因她練過多年精奧的內功,但是她一向不將這一身深厚內功化為潛勁內力發出攻擊敵人,同時也不會運起內力護身,而這無相神功卻正好是教人從原有的底子上修起,真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威力。
  不久,這兩種絕藝都傳授完了,淨緣女尼道:「你都記住了麼?」
  凌玉姬閉目冥想了好一會兒,才睜開雙眼,道:「都記住啦!」
  她本想接著間她有關無名氏的身世,可是淨緣女尼已經接口道:「那好極了,等無名施主復甦之後,你可以轉授給他,練到相當功候,便可以讓他闖入帝疆絕域之內,與那幾位天下奇人逐勝爭雄……」
  她的話聲微微一頓,接著道:「現在說到如何打救無名施主的法子……」
  這位美貌女尼從袖中取出那瓊字丹,頓時清香四溢,令人心爽神抬。
  她道:「這是那位葛老施主的至寶靈丹,施救之時,撬開無名施主的牙關,先把此丹放人他口中。緊接著請你施展金針刺穴秘法,刺遍他身上一百零八穴……」
  凌玉姬怔一下,道:「這種刺遍全身穴道的金針大法,我平生尚未試過,只知最是消耗施法之人的精神體力,萬一到後來我力量不支,金針落下之時,錯了毫釐或刺深刺淺了點,那就一切都完啦廣
  淨緣女尼雙眉一皺,心中闖起一陣憂慮,忖道:「我不知道其中還有如許困難,尤其是這種醫學之道,最忌替親近之人醫治或施行手術,以免因關心過甚,反而誤事,但目下情勢緊迫,不容我們另外找人,這卻如何是好?」
  她心中雖是極為焦慮憂急,可是面上卻絲毫都不露出來。
  凌玉姬道:「最好還是麻煩少師父你大發慈悲,親自出手……」
  淨緣女尼心中暗暗歎一口氣,忖道:「出家人雖是戒打誑語,但目下卻不得不撒個謊啦!」
  她微微一笑,道:「女施主請聽我說,這金針刺穴大法只不過是刺激無名施主恢復生機而已,最要緊還是這粒靈丹以及貧尼在一邊暗運神功,助他真氣通行全身脈穴,是以你縱然略有錯誤,對大局並無妨礙……」
  凌玉姬放心地透一口氣,道:「原來師父還要運神功助他真氣通行,我可就不太擔心啦!」
  淨緣女尼道:「這就是了,如果貧尼不是元暇出手的話,自然不需女施主辛苦啦!你儘管放心施為,如果金針落下之時,微有偏誤,貧尼自會及時出手助你,決無大礙……」
  凌玉姬完全放了心,取出一個長形木盒,從盒中挑了一支最粗最長的金針出來,先用火折燒了一陣,道:「這支金針只有在施行這種大法時才用得著,困此這還是第一次使用呢!」
  淨緣女尼對此道一竅不通,困此不敢多說,以免露出馬腳,只微微笑一下,道:「你準備好了之後,貧尼就可開始啦!」
  凌玉姬因對方說過出差錯時可以幫忙她,所以心中甚是寬放,道:「我準備好啦……」
  淨緣女尼忖道:「怎的她不替無名氏除掉身上衣服,來辨認穴道?唉,但願她針下不要出錯,他就有生還之望了……」
  她伸手捏開無名氏牙齦,把靈丹放人他口中。
  凌玉姬深深吸一口氣,雙眼望住這個女尼,但見她向自己微微點頭,便迅快抬起玉臂,認準穴道,「啼」地刺人無名氏身上。
  淨緣女尼一手按住無名氏天靈蓋,假裝在運起神功,兩眼卻注意地瞧著凌玉姬的動作。
  只見凌玉姬出手甚是迅快,認穴純熟異常,那支長達一尺的金針,每次刺下,都幾乎全部扎人無名氏身體之內。看起來真有觸目驚心之感。
  不到一盞茶工夫,凌玉姬已經刺了七十餘穴,但這時她手法越來越慢,額頭上汗珠湧現,同時微微氣喘,顯然這一陣工夫她已消耗了極多的精力。
  淨緣女尼迅快地撥開無名氏嘴巴一看,只見那一丸靈丹,只化成米粒大小,不過在他舌根喉嚨處,卻積聚不少碧綠色的液體,顯然這丸靈丹雖是溶化,但由於無名氏口舌機能已經停頓,故此靈丹溶液不能下腹。
  她暗暗大吃一驚,這種現象實在令人憂慮,如若藥力不能下腹,無法發揮神效,則凌玉姬金針刺穴之舉也是徒然白費氣力。
  時機緊迫,已不容她多所考慮,只見她頭顱一側,嘴巴對準了無名氏的嘴巴,一連度了三口真氣。
  無名氏喉頭微響,藥液已經流入腹中,淨緣女尼忽然間記起昔年閨房之中的情景,鼻中又嗅到無名氏熟悉的氣味,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悸動悲槍,雙淚奪眶而出,一時竟爬不起身。
  凌玉姬雖然見到她抱住無名氏的頭親嘴,但她卻知道有一種度氣之法,所以並不曾疑心到別處,專心一志地捏住金針,向無名氏穴道上繼續刺落。
  她自覺累得快要死了,那隻手幾乎無法感出所用的力量有多少!可是她仍然咬緊牙關,繼續施為,而這刻尚有十六七處穴道之多,使她禁不住泛起前路茫茫,長夜漫漫之感。
  淨緣女尼抑制住自己奔放的感情,抬起頭來,見到凌玉姬這種樣子,心頭不禁一震。伸手摸摸無名氏的胸口,仍然沒有一點動靜。
  她念頭一轉,沉聲道:「女施主振起精神來,他的心已經跳動得像常人一樣,鼻口中也開始微微呼吸了……」
  凌玉姬果然精神大震,一股氣力不知從何而來,頓時針下如風,眨眼間已刺了十多針。
  但她實在已筋疲力竭,眼看只剩下五處穴道,可是她卻連手臂也抬不起來,汗水流下來遮住她的眼睛,視線大感模糊,。
  淨緣女尼自然看得出她實在無法支持,心中大急,猛可伸出手掌貼在她的後背心,運起神功,頓時一股熱流沖人她脈穴之內。
  凌玉姬精神突然一振,抬起左手抹抹面上汗珠,右手金針已落下去。
  淨緣女尼放心地長長吁口氣,忖道:「我本以為她乃是未曾煉過武功之人,這種神功度力之法對她沒有效用,所以一直不曾施展,誰知對她卻大有幫助,早知如此,我剛才就會出手助她一點力氣啦!」
  凌玉姬但覺真氣穿行於全身經脈,一時疲累盡失,雙手有了氣力,因此金針連連刺下,轉眼間已經把一百零八穴刺遍。
  她長吁一聲,把金針丟掉,淨緣女尼也將手掌收回,凌玉姬頓時又感到疲乏不堪。
  淨緣女尼伸手再去摸摸無名氏的胸口,突然間感到一陣狂喜,不禁仰面向天,感激地望住碧睛長空。
  原來此時無名氏胸口果然傳出心臟跳動的聲音,鼻口間也緩緩呼吸起來。
  淨緣女尼收回目光,落在無名氏面上,陡然一陣心酸,淒然忖道:「你雖然再度活轉來,可是我卻要與你永遠分別,此生此世,再也不能見面了,唉,唉……」
  她恨不得放聲悲哭一場,好把心中沉哀悲恨都發洩出來。但是這時對她也是一種奢想,她極力抑制住自己,毅然起身,飄然而去。
  凌玉姬疲乏之際,竟沒有發覺這位美貌女尼已經離開。她只想現在就睡上一大覺,其他的她都不管了。
  過了一會兒,她當真撲在無名氏身邊睡著了。
  無名氏呼吸漸漸正常,面色也恢復了紅潤,這樣一直過了兩個時辰之久,他才睜開雙目。
  凌玉姬還未醒來,無名氏坐起身,看看身邊的凌玉姬,起初想不出一點道理,過了會他才記起那個把他震昏過去的帝疆四絕的葛老人。
  他突然湧起滿腔雄心壯志,仰眼望天,忖道:「那位葛老丈這回沒有殺死我,不久我就教他大大吃一驚,我一定要到黃山始信峰去會一會兒帝疆四絕……」
  然後他又記起許多事情,便伸手把凌玉姬推醒。凌玉姬睡了這麼久,已經恢復精神體力,一見個郎果真元恙復活,歡喜得掉下眼淚。
  她略去淨緣女尼不提,單把他如何昏死,如何用葛老人的靈丹及金針刺穴之法把他救活。她並且提到他懷中的達摩圖解,假說是剛才取出來看了一下,覺得十分深奧,威力無窮,應該時時研習。
  無名氏道:「這本秘復已害了不少高人,我現下不比從前那樣,對世上一世淡漠視之,所以不敢翻動……」
  凌玉姬道:「你取出來看看,我卻覺得沒有什麼難解不通之處……」
  但無名氏卻不肯信她的話,堅決不肯取出這本達摩圖解。凌玉姬沒有辦法,又不能把淨緣女尼的話說出來,只好暫不提,改變話題,道:「我還有兩種極為高妙的功夫,你如能練成功,也就差不多了……」
  她首先背誦出元相神功的口訣,無名氏用心聽完之後,凝想了一陣,舉目一看,只見凌玉姬雙目深垂,面容莊嚴,卻更是美麗。當下也不曉得她為何這樣,便暫不驚動,自個兒暗暗忖思剛才想過的念頭。
  原來這神尼伽因大師的元相神功雖是極是神妙,可是他凝神聆聽完練法之後,發覺與自己當日從那個白髮高大老人所學來的內功有異曲同工之妙,唯一區別便是無相神功柔和沉潛,練到功行火候都到達某一境界時,發出去時果真是無形無聲,妙用無窮。自己所練的內功心法,越是功深之時,出手就越是威猛,至於克敵制勝,或是護身救命時的種種妙用,卻沒有多大出入。因此前者既稱為「元相神功」,後者便可以稱為「有相神功」。
  他細細想過之後,覺得自己只須照著那位高大的白髮老人所傳授的內功心法繼續苦練,成就絕不會在改練無相神功之下,故此元庸更改。想了一陣,只見凌玉姬仍然寂然瞑坐,看來好像是她自家忽然依照口訣練起無相神功來,不禁覺得好笑,枯坐元聊,便起身在周圍走來走去。
  那邊峭壁墓門側近的水聲不絕於耳,他不在意地傾聽著瀑瀑水聲,忽然間發覺那陣水聲忽強忽弱,甚是可怪。當下信步走過去,遠遠瞧著,果然那一股泉水忽然涓滴全無,忽然比平常還要粗大迅急。似是水源被擾,有人用什麼東西忽而隔斷,忽然取開似的。
  他瞧看了一陣,忖道:「我和玉姬就在左近不遠之處,如果丁嵐和夏雪已經出來,一定會找到我們,斷斷不會急急拿了寶物就跑掉,可見得他們兩人必定被困在墓中……」
  接著他又想到藍岳、玻姑,祈北海。辛龍孫和一干封爵高手們,美艷夫人、顏峰以及羅門居士,十二金錢葉藻等人,俱都人墓未出,不知他們是不是全部被困在墓內?還是他們在墓中為了急奪寶物,混戰起來,沒有一個出得此墓?」
  後面的想法比較不合理,因為這一干人元一不是當世的名家高手,縱然混戰一場,極為劇烈,但總不至於全部都同歸於盡,尤其是其中有一個可以命令指使那干封爵高手的美艷夫人,這場架可能從根本上打不起來。
  那邊廂忽然轉來凌玉姬的叫聲,他忙忙縱口去。兩人見了,凌玉姬投身在他懷中,神態嬌媚婉轉,無名氏胸中充滿了柔情,和她溫存擁抱了好久,才道:「你可是自己練起那元相神功麼?」
  凌玉姬道:「是的,我練了多年的內功,卻只能使身體強健,百病不生,再沒有別的用處了。但這元相神功卻正好能夠容容易易就把我多年來練的內功轉化成一種潛力,即使不用來與別人爭鬥搏擊,但遇到有人欺負於我時,句有點用處,用不著每次都使用毒針傷人了。」
  她嬌笑一聲,道:「這無相神功真是奧妙神奇,我只練了這一陣,已覺得可以發出潛力,擊敵護身,再練下去,更不知有多麼驚人的進境呢!」
  無名氏道:「大概是你內功底子極是深厚,而且又是帝疆絕藝之故,平常之人,必定沒有這等神速成功的可能。我卻用不著練這元相神功,倒是想知道那大悲佛手是怎樣的一種功夫?」
  凌玉姬先答的話,道:「這大悲再手你練起來要比別人容易上千百倍,包管你一學就會,稍稍一練就會精熟,可以使用……」
  無名氏訝道:「這是什麼道理?」
  凌玉姬道:「那是因為你練過修羅七訣的原故,這大悲佛手就像修羅七訣一樣,雖然也有架式和口訣,但這些架式都是基本手法,目的只在鍛練各種訣竅,但這大悲佛手比修羅七訣還要奧妙,包羅深廣,你學會之後,再把十二散手完全練熟,再加上無相神功,真可以與帝疆幾位老人家一斗……」
  無名氏連忙問她那大悲佛手的口訣架式,凌玉姬先把口訣告訴他,然後由無名氏依照口訣演練架式,她在旁邊指正。
  凡事都是一竅不通百竅通,無名氏以原有底子,學起這大悲佛手,果然一下就學會了。自然其中微妙變化及運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發揮,但只要以後慢慢研思練習,決不成問題。
  無名氏和她坐在草地上休息了一會兒,無名氏道:「這大悲佛手果然博大精深,其中與修羅七訣最顯著不同的是修羅七訣每一訣都是至毒至重的煞手,只要擊中敵人,縱然不死,也得重傷。但這大悲佛手卻能發能收,敵人招數功力越是辛辣強猛,自己的威力就隨著增強,有如水漲船高……」
  凌玉姬道:「這有什麼值得說的呢?」
  無名氏微微一笑,道:「換句話說,敵人如果不存殺心,則我們雖是擊中對方,但威力自然減退,因而也不致傷敵性命。如果對方出手十分惡毒,我們招數的威力也加重了,你說好不好?」
  凌玉姬大喜道:「太好了,太好了,怪不得名字叫做大悲佛手……」
  她停口想了一想,又道:「你何以說不必學那無相神功?」
  無名氏道:「因為我練的內功乃是極高明威猛的一種,據那位老前輩說,這種功夫是他最近才悟通的,本來要傳授給他的一個至親至愛的人,可是他已經不行了。」
  他忽然住口,目光卻避開了凌玉姬,投向漠漠長空,心中充滿了一種震驚恐懼,默默忖道:「大啊,這位老人家會不會帝疆四絕之一?也就是玉姬的父親,我的岳父?」
  他的震驚恐懼,完全是為了凌玉姬而生,因為他曉得如果凌玉姬知道了父親已死的話,一定無比的悲傷痛苦,難以勸慰。
  凌玉姬嬌軀微顫,道:「這位老前輩姓什麼?他長得什麼樣子?他可是死了?」
  無名氏趕快抑制住心中波動,微笑道:「他姓什麼我不曉得,長得肥肥矮矮,比早先那個葛老人還要矮些,面貌十分仁慈和善,據他自己說有一百多歲,乃是病死的……」
  凌玉姬長長透口大氣,道:「剛才真駭死我了……」
  無名氏撒謊之後,心中既寬慰又難過。卻聽凌玉姬興奮地道:「你快點把這大悲佛手練好,還有那達摩圖解和十二散手,那樣我們等到重陽之日,便可以到黃山始信峰見我爹爹了……」
  她玉頰上泛起紅暈,益發顯得艷麗絕世,接道:「我把我們的婚事告訴爹爹,他老人家一定很高興,尤其是你居然能夠踏人帝疆絕域之內。」
  無名氏道:「你且等一等,有兩件事我要問問你,第一是假使爹爹不樂意我這個流浪天涯的女婿,便待如何?第二是我們既然體力不比尋常之人。黃山始信峰雖高,也難阻止我們上去,但你卻說得那地方像不許人隨便上去似的。」
  凌玉姬道:「你難道忘記了我爹的嚴囑麼?他說過凡見到我面貌的人,我就要嫁給他,如果不能委身下嫁,那就要殺死他。我嫁給你實在是尊從他的嚴命,他老人家絕不反對……」
  無名氏聽了這話,可就想起另一個見過凌玉姬全貌的藍岳,心中不禁泛起一陣不安之感。
  凌玉姬沒有察覺,繼續道:「關於第二點,可是讓你猜對了,帝疆四絕每隔三年就碰頭一次,印證各人絕世武功,每次印證武功都要花上好幾日,在這段時間之內,任何人踏人周圍十里之內,也就是等如向他們挑戰,自認為有資格可與他們較量。因此他們每個人都過來與這個侵犯禁地之人動手,各出絕藝,決不容情……試想以他們四老的武功火候,天下有誰禁受得住的?」
  無名氏訝道:「這就顯得不公平了,他們已是當世最高強的奇人,即使有人差堪與他們匹敵,也禁不住他信輪流攻擊……」
  凌玉姬道:「你哪裡知道,他們也定下一條規則,那就是每人只准出手三招以上,五招以下,絕不能超過五招。但由於招數所限太少,加以大家都怕來人是四人之中教出來的徒弟傳人,所以無不用盡平生功力。這樣你也可以想像得到這幾十年來,死了無數高手之後,還有沒有人敢踏人那帝疆絕域之內?」
  無名氏恍然道:「原來如此,而那直隸顏家就是靠那具千里眼在十里之外偷窺帝疆四絕搏鬥較量,學會了許多奇奧絕倫的手法,因此能稱雄於武林之中,而又不犯帝疆四絕的禁條……」
  他話聲一頓,尋思起那位葛老人的武功火候,實在已達超凡人聖之境。若然他一開始就全力出擊,只怕當真捱不住三招到五招,更何況帝疆絕域之內,竟有四人之多,各人的絕藝都不相同,威力各異,比起對付同一個人的二十招便又難上千百倍。
  凌玉姬見他突然間愁眉不展,便解下面紗,嫣然微笑,道:「請看看我……」
  無名氏目光移到她面上,只見她不但天香國色,舉世無雙,而那美麗之中又有一種蝕骨銷魂的媚態,最是難禁,不知不覺忘了那些憂慮煩惱。
  凌玉姬啟笑道:「我爹爹最發愁的事,就是我的終身大事和想起他永遠無法贏得帝疆中其餘三人。假如你能踏人絕域之內,以後又能壓倒其他三絕,我這一生便再沒有其他奢求了……」
  無名氏摟住她的纖腰,胸中豪情飛揚,朗聲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能夠在帝疆中爭雄……」
  他的聲音十分響亮,十餘丈外的山腰處,有個美貌女尼悄然站在樹後。這時也聽到他雄壯的語聲,突然間流下兩行清淚,輕輕歎息一聲,轉身飄然而去。
  這裡無名氏已經拽開架式,在練那十二散手,他只諸熟前面的六式,那時要學了許多日才學會。現在開始學後面的六手,卻一下就學會了,並且感到功力似乎又大有進境。
  他與凌玉姬談論及進步神速之事,最後他下個結論道:「以前你說過學會修羅七訣之後,任何招數都一點就透,這話果然不假,何況我還多學了大悲佛手,學起各種招式來自然容易。至於我功力又有進境這一點,相信必是由於那位老前輩的神奇內功,加上他當時曾經贈我一粒靈丹,今日我又服了葛老人的瓊字丹,這些絕世靈藥。神效驚人,故此功力益見深厚凝固。也許你的金針刺穴大法對我也有幫助呢!」
  他說著把凌玉姬拉起來,道:「趁現在日未下山,我們到那財神之墓探看一下,無論如何要把那些被陷在墓內之人救出來。」
  凌玉姬點點頭,隨他向墓門走去,心中忖道:「最好救不出藍岳,或者他已經死了,我的心事也就完全沒有啦……唉,他對我竟是那樣一往精深,連我把他送給巫婆子他也沒有絲毫怨恨!這卻教我如何能親自下手取他性命?」
  不久,他們己走到墓門之前,門側的流泉這刻已完全恢復正常。
  無名氏早就把人墓戒條告訴了凌玉姬,所以不必再說,一齊人去。
  墓內那條暗黑的雨道似乎沒有盡頭似的,他們攜手奔了許久,左旋右轉,估計最少也走了五里左右,這才發現一個石室。
  這個石室甚是寬敞,室內佈置得極為華麗,不但有象牙做的繡床和沉香木的桌椅等,甚且還有書架和書桌,桌上擺有文房四寶等物。此外,在東西兩邊的牆壁間,各有一具高大的檀木櫥,都鑲著玻璃。櫥內分為六層,每一層擺著無數珍奇飾物珠寶,燦爛奪目。每一件寶物都是世所罕見,珍珠,瑪瑙,翡翠,珊瑚,說之不盡。
  他們這一對年輕夫妻卻一點都不動心,只覺得這些珍寶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所以在櫥外流連觀賞,卻不伸手移取。
  接著,他們就開始沏覽架上的古籍秘典,並且在椅上慈息,漸漸光線黯淡,生似已是黃昏時候。他們商量一下,決定在這個石室內休息一夜,明晨再繼續查看全墓。
  等到石室上方角落的圓光完全黯黑之後,東西兩邊的檀木櫥中發射出青濛濛的光華。那些奇珍異寶在這青濛濛的光線之下,各呈異彩,霞績騰幻。
  無名氏和凌玉姬看出兩邊櫥中發射出的青光都是從一盤巨珠上發出,因此猜想出這兩盤巨珠一定都是夜明珠之屬,隨便挑上一顆到世間也都價值連城,名貴異常。
  他們看了一陣,然後並肩坐在床上,細談別後之事。
  凌玉姬首先把如何被顏峰軟禁,如何仗借纏夾先生曹廷之力逃了出去,誰知接著又發現那曹廷不懷好意,騙她坐在太師椅上,雙手及頸子都被鋼箍箍住。
  她隨即聞到一陣異香,卻是那曹廷暗暗使用迷香,要把她熏倒,加以蹂躪。
  纏夾先生曹廷最怕的是凌玉姬那種殺人於元形的絕技,是以暗暗使用迷晉。
  他人得戶中,凌玉姬緊閉雙目,頭顱仰靠在椅背上,動也不動,她雖是看上去業已昏迷,但那雪白膚光,修眉美目,仍然萬分媚艷動人。
  纏夾先生曹廷滿腔慾火,雙眼發出異光,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就去揭她面上輕紗。
  忽然瞥見那張輕薄的面紗無風自動,心中一凜,接著聽到面前的地上咳地微響,沉下目光看時,一縷微風襲到面上,頓時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凌玉姬睜開雙眼,但覺身上出了不少冷汗。她先是慶幸自己聲東擊西之計生效,騙得對方目光移開,立刻就用口中毒針射死敵人。
  但她接著便驚慌起來,一來是曹廷的屍首就仆跌在她的腳邊,二來她雙手和頸項部被箍住,動彈不得,終久要活活餓死椅上。
  長夜漫漫,似乎永遠都不會消逝。凌玉姬不知不覺昏昏沉沉地睡著。
  到她睜開眼時,已經是白天,但房中光線黯淡,一片死寂可怕的氣氛。
  她在等候死亡之際,自然免不了想起這許多經歷,驀地覺得父親不讓她修練武功,真是大昏特錯之舉,假如她有一身帝疆絕藝的話,走到江湖上,誰也欺負不了她。
  一天終於過去,房中漸漸錯黯,可知已經是黃昏時候。
  她忽然聽到輕微的聲音,生似是腳尖點地而行之聲,她這一驚非同小可,頓時精神一振,側耳聆聽。
  那陣步聲乃是從窗後傳人來,此時己沒有了聲息,不知是那人已經遠去,抑是在窗後的走廊上凝立不動?
  凌玉姬本來想開口呼叫救命,好教那人人來。然而她又生怕這個人又像是曹廷那一流的險惡之悲,把他驚動的話,無疑是引狼人室。
  所以她不敢開聲,心中卻矛盾地希望那人不要跑開……
  過了一陣,房門人影一閃,一個人走了人來。
  這人因是背著房門,外面昏黯的光線照不到他的面部,所以看不出相貌,只看出他身材矮細,頭上似乎用布包住。
  那人房後瞧看了一陣,伸手在面上摸索了一陣,方邁步走近來,左手一揚,火光浮現,頓時兩下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那人身上穿著灰布大褂,頭上用一條淡青色的布包住,那條青布盤過頸子,繞回來把面孔包住一半,所以只見到一雙淡細的眉毛和發光的眼
  他凝視住凌玉姬,沉聲道:「姑娘想必就是名揚天下武林的凌玉姬姑娘了?」
  凌玉姬點點頭,現在她已不十分驚訝有人認得出她是誰。
  那人又道:「嘗聞凌姑娘姿容絕世,在下傾慕己久,可不可以讓在下一睹芳容?」
  凌玉姬聽他說得斯文,而且此人眼中並沒有那種異樣的欲光,因此心中也沒有那麼驚慌,當下道:「對不起,恕我不能從命。」
  那人道:「如果凌姑娘拒絕在下的要求,在下這就轉身走開,不管你的事了……」
  他的聲音甚是低沉,略帶嘶啞,好像是故意逼緊嗓子。
  凌玉姬輕歎一聲,道:「我寧死也不能遵命……」
  那人道:「如果我強行伸手,便又如何?」
  凌玉姬無可奈何地道:「那我有什麼法子呢?但如果你是個有骨氣的豪傑好漢,便不應該這樣做。」
  那人點點頭,道:「姑娘說得對,所以在下才會跟你商量……」
  他突然緩緩伸手,伸到凌玉姬面上,似是要揭開她的面紗。
  凌玉姬沒有做聲,口中含著毒針,光等面紗揭開的一剎那。
  那人沒有立即去揭她的面紗,五指也未曾碰到那條輕紗,停在她下巴前一尺左右,沉聲道:「你只要點頭,在下看過芳容之後,立刻就把姑娘救下,保證絕對不會侵犯姑娘。」
  凌玉姬仍然默不做聲,那人等了一陣,忽然縮回手去。
  她只好訝異地望著此人,只見那人轉身出房,在外面不曉得幹什麼,沒有一點聲息。
  凌玉姬等了好一會兒工夫,本以為那人已經棄她而去,心中緊張消失,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惆然。
  她忽然在想到父親嚴命自己不得被別人看見全貌之舉,好像有點不合情理。這世上之人絕大多數都是十分好奇,越是遮掩起來,人家就越是想看一看。
  忽然間人影一閃,那人再度進來,這時他沒有點著火折,所以屋中甚是黑暗,那人一直奔到凌玉姬面前,來勢洶洶。
  凌玉姬心中大震,一時卻拿不定主意是否暗下毒手把這人殺死。
  那人低聲道:「凌姑娘不要害怕,我剛才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但目下形勢緊迫,我已見到人山大洪和刁童井奇好像向這邊搜到!」
  凌玉姬驚道:「你是誰?」
  那人道:「我就是蒙你救出鬼域的碧蕭紅羅柳燕娘。」
  凌玉姬一顆心放下來,頓時感到全身乏力。
  柳燕娘伸手在太師椅上急急摸索,最後在椅背後摸到樞紐,用力一按,滴答數響,鋼箍都縮回椅內,不露一點痕跡。
  凌玉姬手腳發軟,站不起身,柳燕娘卻不管她,返身奔了出去,很快又轉回來,手中抱住一床棉被,罩住曹廷屍身上。
  她的手腳好快,一下就把曹廷緊緊包起,抗起來又奔了出去。
  轉眼便回轉來,用一柄短短的刀子在牆角的地上亂剁亂撬。
  凌玉姬把她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但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她是在於什麼。
  片刻之後,柳燕娘插好刀子,走過來低低道:「那刁童井奇和人山稽大洪馬上到,我們現下決走不遠,不如在隔壁藏起來……」
  凌玉姬聽說要藏在隔壁,一方面害怕,一方面迷惑,但仍然站不起身。
  柳燕娘伸手的把她抱起,匆匆走到隔壁一間狹小黑暗的房間內。
  她把凌玉姬放下,從懷中取出一塊乾硬的燒餅遞給她,輕輕道:「你大概是餓壞了,先吃上一點,好恢復氣力,我們躲在此處,可以聽到後窗透過來的聲音。」
  凌玉姬哪裡吃得下,便沒有要,顫聲道:「他們為何會搜到此處,假如他們先撞人這個房間中,時怎生是好?」
  柳燕娘道:「如果他們搜到此處,我只好跟他們拚命!」
  她接著低歎一聲,道:「如果我不是傷病未痊,還可與他們一拼,現在哪能拚得過這兩個魔星?」
  凌玉姬心中更加害怕,沉默了一陣,道:「假如他們進來,你不要動,等我衝出去,他們一定想不到房中還有別人,而且他們抓到我回去交差,已經十分高興,多半不會再搜查屋子。」
  碧蕭紅羅柳燕娘搖搖頭,道:「那不行,他們除非先殺死我,否則休想把你擒口去……」
  她停歇一下,又道:「我剛才就是因為發覺這兩個魔星在我居處附近轉來轉去,所以趕緊溜走。經過此屋時;發覺好像沒有人居住,所以打算躲在此宅之中。但走到窗下,忽然聞到一陣異香……」
  凌玉姬接口道:「不錯,這陣香味就是曹廷身上發出的。」
  碧蕭紅羅柳燕娘道:「我可認出這是人山大洪的一宗絕藝,原來他天生嗅覺極為靈敏,比最好的獵狗還要高明,當年有位異人見他具有這種天賦,就特製一種異香,只要袁在一個人的身上,好幾月都不會減褪。而且只要逃得不遠,移大洪憑著那個鼻子,終必可以找到。」
  凌玉姬這時才恍然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們肯放走曹廷和我……」
  她簡扼地把經過說了,柳燕娘冷笑道:「那刁童井奇竟想借曹廷之力把我擒回去,哼,哼,等我傷病養好後,我一定設法教這一千助紂為虐之人吃點苦頭。」
  她又把話題轉回去,道:「我聞到那陣香味,便曉得此屋之內,有人正被穗大洪他們搜捕,所以從窗中望人房內,見到地上的曹廷和太師椅上的你。」
  凌玉姬正要問她後來的種種做法是什麼意思,忽然覺察到極為低微的異響,便閉口不語。
  兩人靜靜側耳聆聽著,不一會兒,果然聽到隔壁房中有了響動。
  凌玉姬不禁緊緊拉住柳燕娘的手,身子微微發抖。
  柳燕娘也緊張地側耳傾聽,不久,隔壁傳來稽大洪響亮的聲音,道:「那小子在這房中呆了許久……」
  刁童井奇忽然道:「等一等,這是什麼?你看見牆邊的地上沒有?」
  大洪道:「地面好像撬挖過,怎麼啦?」
  刁童井奇道:「現下已不怕那廝飛得上天,但這地面痕跡卻十分可疑,咱們先不忙搜查全宅,且看看地下埋著些什麼?」
  人山嵇洪道:「管他呢,就算是埋有大批銀子,我也不希罕!」
  刁童井奇道:「你最好少出點主意,快點動手挖掘,我非瞧瞧下面是什麼東西不可……」
  大洪用響亮的聲音道:「我們在這兒挖掘的話,那廝跑得更遠啦!」
  刁童井奇道:「叫你少出主意你偏不聽,試想如果他把凌玉姬殺死了,埋在地下,我們窮追一氣,有何用處?」
  人山大山怒哼一聲,道:「那個王八蛋若敢傷了凌姑娘一根毛髮,我抓住這王八蛋之後,非拿刀了一下一下剁他不可!」
  他的聲音中流露出的怒氣,使得凌玉姬自家也十分驚訝。
  刁童井奇道:「你最好少說話,快點動手,凌玉姬跟你沒有一點干係,就算被那廝害死,你何必這麼難過,哎,你慢一點,不要把底下的東西弄壞……」
  人山大洪是拚命地用短刀撬挖,聽了這話,動作立刻放慢,好像真怕把泥土下面的東西撬壞。
  卻聽刁童井奇的聲音又道:「你真笨,下面不一定會有東西,這也許是曹廷那廝緩兵之計……」
  人山大洪雄壯響亮的聲音升起來,他道:「到底下面有沒有東西?我可糊塗啦……」
  刁童井奇道:「你不要多問,動手就是……」但他接著又說下去,似是忍不住不說。
  他道:「這泥土下面有沒有東西我目下哪敢確定,如果藏有物件,必是凌姑娘的屍體,如果空無一物,那就是曹廷故佈的疑陣,目的在阻緩我們追上他的速度。哼,可惜他還不曉得自己這一輩子別想逃得出我們的追蹤,否則早就乖乖不動,靜候發落了……」
  凌玉姬聽到這裡,不禁對那碧蕭紅羅柳燕娘的智謀大表佩服。不過她此時還不明白的就是為何不趁這刻速速逃走?莫非外面尚有別人?抑是另有妙計?
  那刁童井奇的聲音又傳人耳際,道:「以我所知,纏夾先生曹廷心眼雖是不少,但他似乎還未到如此故佈疑陣的高明程度,此所以我明知可能耽誤時間,也要看個清楚方肯干休。」
  稽大洪沒有回答,想是他一來根本就大感糊塗,二來專心撬挖,所以不做一聲。
  只一眨眼工夫,忽聽刁童井奇怒哼一聲,道:「好小子,這太師椅上居然暗藏機關……」
  人山大洪大聲道:「不要緊,待我把這椅子劈碎,你別掙動。」
  刁童井奇道:「胡說,你先在這椅子上前前後後摸索一下,只要找到樞紐便行啦……」
  凌玉姬想起自己被那張太師椅所困時的情景,不由得抿嘴一笑,暗忖那人山檻大洪豈可與柳燕娘相比,定然要找上老半天,這可有得刁童井奇好受的了。
  方想之際,碧蕭紅羅柳燕娘已拉她輕輕走房外,接著抱住她的纖腰,縱出外面街上。
  她們在黑夜中奔出好幾條街,方始停步。
  柳燕娘道:「姑娘打算到何處去?」
  凌玉姬道:「現在我也不曉得,我只要查問出無名氏的下落,就去找他。」
  碧蕭紅羅柳燕娘忖想了一陣,道:「我自從蒙姑娘打救,一直埋頭養傷練功,天幸姑娘的醫術及靈藥十分神效,短短十餘日便已痊癒了八九成,要不然今晚恐怕還沒有氣力報答姑娘大恩……」
  她停了一下,接著道:「這些日子來我沒有與外界接觸,所以不曉得無名氏的消息,現在形勢緊迫,我只好拼著敗露蹤跡之險,去向人打聽一下。」
  凌玉姬忙道:「前幾日顏峰離開時,曾經告訴過我,說是無名氏和一些人到華山去揭那千古之謎,他本人也是趕到華山去……」
  碧蕭紅羅柳燕娘眉頭一皺,道:「如果顏峰也在那兒,只怕你未見到無名氏,就先被他截住,他手下訓練有十八虎將,個個身手高強,精明剽悍。以顏峰的為人,、諒必沿途佈置人手,以便有所作為時,隨時可召集出動。」
  凌玉姬不由得愁泛眉稍,歎一口氣,道:「這樣說來,我自然難以平安到達華山了!」
  碧蕭紅羅柳燕娘道:「那也不一定,我仍然可以替你想個辦法……唉,可憐我多年來苦心秘密訓練出來的雙鬢四啞都不在此地,如果這六人在此,那就不愁送你不到華山了。」
  凌玉姬被她引起好奇之心,道:「雙壹四啞是怎樣的人?」
  柳燕娘道:「說起來話長,那雙鬢是兩個長相醜陋驚人的女子,她們乃是親姊妹,十餘歲時因孤苦元依,到處流浪,有一日偷了人家的豬,燒烤果腹,被人家找到,集眾圍捕。先是十多個壯漢去抓她們,竟被她們衝出重圍,甚至還傷了好幾人,後來人越聚越多,持刀掄棍的終於把她們抓住,這些村人氣憤之下,把她們毒打了一頓,便要活埋。恰好被我碰上,才用各種手段把她們救出眾人之手,她們沒姓沒名,一個叫大醜,一個叫二丑,樣子雖是難看,可是天生異稟,任何武功,不論是內外軟硬的上乘功夫,都一學就會,一練便精。不瞞你說,我以前頗為濫交,武林中高手與我有過露水之緣的人甚多,這些高手們總要留下一兩宗絕藝在兩餐身上,所以說起來她們的武功比我只強不弱,另外四啞則是四個相貌醜陋的大漢,他們原是各地死牢中待決的囚犯,舌頭均被割去,故此變成啞巴。我一共找到這麼四個天資稟賦奇高的人,便設計把他們救出生天,授以武功。」
  凌玉姬道:「那些人既是死囚,你用什麼法子把他們救了出來?」
  柳燕娘笑一笑,道:「我用的是瞞天過海之計,目下不宜多說,不過你這一間我卻有了主意……」
  她拉住凌玉姬,把她帶到一條僻靜的胡同內,接著抱起她跳人一座園內,低聲道:「這兒是一座尼庵的後園,你且躲在樹影之內,我去去馬上就回來。你是個姑娘身份,即使被人發覺,也不大要緊,隨便撤個謊就是了。」
  凌玉姬驚慌地道:「柳姊姊你得快回來,以前我碰過這種情形,自個兒等了一陣就出岔子。」
  柳燕娘微笑道:「好妹妹你放心等候,我去辦一點事就趕回來。」
  凌玉姬只好蹲在黑暗的樹影中,心中惴惴地等候。
  過了許久,一條人影落在樹影前面,她抬眼望去,卻是個短衫褲,戴著帽子,手中持著皮鞭的男子。
  凌玉姬這一驚非同小可,駭得屏乞噤聲,動也不動一下。
  這個男子好像知道凌玉姬躲在黑暗中,筆直向她走來,口中還發出低低的冷笑之聲,凌玉姬一橫心腸,舌尖捲了一枚毒針,準備發出。
  那男子陡地停住腳步,低聲道:「凌妹妹,我可曾把你嚇了一跳?」
  凌玉姬啊了一聲,道:「柳姊姊,你幾乎把我駭死了!」
  柳燕娘道:「對不起,我就是天生愛惡作劇,這個毛病使得我不知吃了多少虧,還是改它不掉。」
  她過來把她抱起,跳出胡同外,只見一輛騾車停在胡同外面。
  凌玉姬皺眉道:「為何那車子是白色的?豈不惹人注目?」
  柳燕娘道:「你走過去瞧瞧就明白了。」
  她們走出胡同,凌玉姬更加吃了一驚,道:「車上可是一具棺材?這是誰家的靈車?」
  柳燕娘道:「誰都不是,這口棺材內將要盛裝住一個絕世美人的香軀……」
  凌玉姬不敢做聲,也不敢走近去,卻被柳燕娘抱了過去。
  柳燕娘一手掀起棺蓋,道:「凌妹妹,你進去吧,裡面舒服的很。」
  凌玉姬吶吶道:「這個……這個……」
  柳燕娘道:「你為何躊躇不前?」
  凌玉姬不敢說出疑心她的話,卻又被迫不過,只好爬上車,跨人棺木之內。
  棺內鋪著厚厚的棉褥,她躺下來,柳燕娘托住棺蓋,慢慢放下,尚有半尺左右時,他便托住不再合上,道:「裡面躺著還舒服麼?」
  凌玉姬心中雖是惴惴不安,但表面上不敢露出來,低低道:「還好,好像是躺在床上一樣。」
  柳燕娘輕輕笑一聲,道:「如果不墊上厚褥,你一會兒就更難受了。」
  她停歇一下,道:「剛才說到四啞之事,我還未回答你的問題。我的好計,說穿了也很簡單,那就是用一種秘製藥物,暗暗給那待死之人服下。他服下之後,立刻就氣絕身亡。於是獄官呈報之後,便往亂葬崗上一埋,而我則等到半夜去把屍首起回來,七日之後,藥力自解,他便活轉過來……」
  凌玉姬道:「原來這樣,此汁難就難在那種秘製藥物,我也懂得這方子,但其中有兩三種藥物太不好找,再說我配出來也沒有用處。」
  柳燕娘道:「你既懂得配藥之方,可知我不是騙你的了,我告訴你,那幾次我去亂葬崗,挖掘墳墓時,曾經挖錯過幾個新墳……」
  凌玉姬耳中聽著夜風呼嘯,自己躺在棺木之中,她的話使她不由得膽戰心驚起來。
  柳燕娘接著道:「一個人才死之時,沒有什麼可怕,但埋過在地下,哪怕時間甚短,屍體也立起變化,看起來形狀可怖,彷彿會從棺中衝出來把人抓死似的……」
  凌玉姬駭得哎一聲,道:「多可怕啊,多可怕啊!」
  柳燕娘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陰森低沉,緩緩道:「可怕的還在後面,有一次,我認錯地方打開一具剛葬下的棺木,那個死人面上呈現紫之色,並且流露出絕望恐怖和聲嘶力竭的神情,在那棺蓋之上,還有好多道血淋淋的指痕,而那具死屍十指指甲盡皆脫落,染滿了血跡……」
  凌玉姬呻吟一聲,她已經駭得半死,一方面又替那棺中死人感到萬分痛苦,因此儘管震駭之極,仍然問道:「他……他何故會顯得這樣悲慘可怕呢?」
  柳燕娘道:「他麼?這還用說,自然是被人活活埋葬,然後在棺中悶死……」
  凌玉姬但覺全身癱瘓,害怕得連連呻吟,此刻她已幻想到被埋在地下那人,眼前是死一般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靜,不論如何敲打抓踢,聲音都不能透傳出地面,然後一陣陣氣悶的痛苦襲到……
  她呻吟道:「為什麼人家要把他活埋呢?」
  黑暗中傳來一陣幽沉的聲音,道:「因為他的家人以為他已經氣絕身亡,其實他卻未曾死掉……」這聲音突然聽不見,同時眼前一片漆黑,黑得像是在萬丈地底似的,凌玉姬平生當真未曾見過這麼黑暗的光景,但覺四肢癱瘓,口噤無聲。
  她曉得是那面棺蓋業已關上,現在假如柳燕娘把她埋在地下的話,自己便像剛才她說的,那個被人活埋的屍體一樣!
  忽然間她忘了恐懼,宛如已經死了似的,靜靜地躺著不動,腦中也沒有了任何思想……
  這一陣生命的空百逝去之後,她開始平靜地忖想一些事情,其一就是這柳燕娘為何要加害自己,莫非是她嫉妒自己把顏峰搶去,所以要加害自己?
  此外,她也想起了無名氏,假如他曉得了自己的下場,竟是如此悲慘,這陣刺激足可以把他變成癡呆之人,永遠都再沒有悲喜的感情了!
  還有藍岳,他年輕英俊,武功高強,也像無名氏一樣深愛著自己,也看過自己的容顏。她對於藍岳老是覺得歉疚和難以解決,因為他看過自己的容顏,所以必須要殺死他,但事實上卻難以下手……現在卻好了,反正自己一死,一切都解決了。
  她昏昏沉沉地忖想著,忽然間眼前一亮,轉目看時,原來在她頭頂那一面出現了幾個指般大的小洞,不但透人微弱的光線,還吹人冰涼的夜風。
  接著柳燕娘的聲音從外在透人來,她道:「凌妹妹,你沒事麼?唉,我這個喜歡惡作劇的脾氣才說又犯,一定把你駭壞了……」
  凌玉姬用盡全身氣力,才哼出聲音。柳燕娘接著道:「幸好還沒有把你駭死,目下我們還得等到天亮,才能動身出城,直赴華山找尋無名氏。」
  凌玉姬在棺中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她心中餘悸猶在,仍然未曾當真恢復平靜。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騾車開始向城外駛去,出得城門,只聽柳燕娘的聲音不時飄送人來。她有時告訴她說發現顏峰手下之人,不過他們都不會注意運送靈柩的騾車。此外也發現一些武林人物,照柳燕娘的猜測,這些人物必是趕赴華山去的。
  騾車走了一日,毫無事故。當晚在一處鎮外停歇,次日清晨又開始趕路。
  凌玉姬已知道柳燕娘只能把她送到華山山麓,所以一直盤算怎生人山尋到無名氏,而又不會被顏峰中途截住。
  柳燕娘揮鞭驅車,估計明日中午便可馳抵華山山麓,然後她就去辦自己的事。
  走到傍晚時分,忽有兩騎跟在後面,大約跟了六七里路,然後才趕上車。。柳燕娘偷眼一看,這兩騎馬上的人裝束各異,一個是寬袍素服的老者,一個是身高體壯,相貌方正威風的壯年大漢。
  但這兩人有一點相似的,那就是眼睛中都流露出精明老練的神色。
  但他們趕上騾車之後,那個壯年大漢扭頭向她打個招呼,道:「請問老兄要把這口棺木送到何處?」
  柳燕娘舉步按住帽子,那隻手便遮住一半面孔,壓住嗓音道:「大爺好說了,這口棺木乃是要送到前面的張家集,但看來今晚已趕不到啦!」
  那兩人點點頭,不再做聲,逕自先行,不久便去遠了。
  柳燕娘道:「凌妹妹可瞧見那兩人麼?一個就是洛陽銀魚精舍的羅門居上,一個是大名鼎鼎的十二金錢葉藻葉大俠。」
  她沉默了一陣,又道:「假如他們發現了我的真面目,又曉得我要幫你到華山去的話,他們衝著我,也會使你心願落空。」
  凌玉姬道:「為什麼?」
  柳燕娘道:「因為他們都和我有仇,其次他們也曉得我和顏峰姘居之事。」
  凌玉姬道:「如果發生事情,你儘管走開,我不怕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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