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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美艷夫人媚功迷天下


  她忽然變得淒迷悵惆地輕歎一聲,道:「二十餘年以前,兩位還是英姿挺發,雄心萬大的少年豪俠,想不到今日再逢,你們已投身空門,看破紅塵。唉,年華正如流水,一去不返,回首前塵往事,無不如夢如幻……」
  她的聲音似是激起諸人心中的夢幻惆悵,個個都流露出傷感的神情。
  凌玉姬這時反倒清醒過來,忖道:「這些人好設道理,怎的她一個人說話,卻個個都生似是沉湎在首年舊夢之中一般?難道座上每個人都曾經和她發生過感情?她到底是誰?」
  那個中年僧人合十道:「貧增雖然已是方外之人,但夫人這一番話,卻正是貧僧時刻難忘之情。貧增今日甘心情願犯規破戒,趕到夫人府第,第一件心事就是再瞧瞧夫人芳顏,看看和二十多年前有何分別I」
  座中請人突然顏色更變,忽而轉頭望望那和尚,忽而凝視那美艷夫人。
  那美艷夫人眼光閃動,生似心中正在盤算一件極為重大的事。
  左側一個秀士打扮的人突然朗聲道:「甘露寺素以禪功精奧,戒律謹嚴著稱,苦行禪師你曾以十年苦關揚名天下,哪知道依然未曾堪破情關,可憐可笑!」
  凌玉姬得知這個和尚竟然出身金陵甘露寺,想起那法海和尚,不由得暗暗凜懼。
  苦行禪師肅然望那中年秀士∼限,緩緩道:「博駕想必就是豐都秀士莫庸了?久仰得很……」
  豐都秀士英庸冷冷一曬,道;「排師法限好利,兄弟早已打算今日見過美艷夫人之後,就南下赴甘露寺向排師請教清教……」
  這兩人雖然沒有劍拔誇張之態,但面色口氣中透出一片殺機,宛如懷有深仇大恨的人一般。其餘的人個個神情冷漠,似乎這兩人必會如此,因此無一感到驚訝。
  那美艷夫人突然哼了一聲,登時全廳皆寂,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她面上。
  她的神情陰冷已極,掃觀眾人一眼,最後落在苦行禪師面上,緩緩道:「你如今已經見到我,可看出和二十餘年前有何分別?」
  廳中一片沉寂,顯然大家都等候那苦行禪師回答。卻見那苦行禪師垂眉閻目,過了一陣,還不說話。
  座中一個身穿白衣的人忽然起身,大聲道:「夫人可允許我說話?」
  大家都轉眼看著此人,美艷夫人道:「這一位可是齊魯五雄的老文范彥?有話請說。」范彥離座走到廳中,環視眾入一眼,道;「我不知諸位有沒有同感,但在兄弟眼中,美艷夫人已經老啦……」
  美艷夫人神色微變,不知不覺舉油障面,好似要遮住迫人而來的衰老。
  眾人都被她這種神態所動,個個不約而同地站起身子。凌玉姬更覺不解,心想這美艷夫人看上去不過三十許人,尚有傾國傾城之貌,哪得言老?
  范彥趁這機會,刷地縱到美艷夫人身邊。他的身法快疾天倫,宛如一縷輕煙。看他迅急的去勢,似是想對美艷夫人有所不利。
  美艷夫人這時反倒突然變得十分冷靜,斜脫范彥∼眼。她椅側的青在傳婢剛剛移動腳步,想攔截那范彥,卻吃她微一抬手,下令阻止,因此那青衣情婢便不再動。
  但在美艷夫人另一邊有一人影卻倏然掠到,攔在范彥面前,冷冷道:「范老五你要怎樣?」此人落地現身,卻是個身材矮小,身穿短打衫褲,頸子上繫著一條紅絲巾的中年人。長得五官端正,卻甚是普通。
  他的身法快逾掣電,教人幾乎看不清楚。范彥雙眉一挑,厲聲喝道:「在這長婦之前,你我多年交情何在?」
  那矮小精悍的漢子五指箕張,迎面抓去,出手迅決之極。范彥左手疾封,右手欲劈未劈,底下卻忽然飛起一腳,快如電光石大,直向對方襠下踢去。
  那短小漢子手法一變,五指靈活變化,每∼個指頭罩住敵人左手上的一處穴道。另一隻手卻驕指向下面戳去,身形橫移兩步。
  范彥手腳齊收,也模移∼步,右掌「呼」地劈出。那矮小漢子右手五指聚攏,向他掌心啄去。范彥口中咒罵一聲「你奶奶的」,掌勢急收,身子也退開數尺。
  這兩人動手時只不過轉眼工夫,已拆換了數相,當真快如電光石火,每一招都是精奧武學中的險惡絕著,隨便哪一個人失手,勢必立時屍模就地。
  美艷夫人曼聲道:「神指丁嵐威武更甚於當年,不知屬何爵位?」
  神指丁嵐轉身向著美艷夫人,躬腰俯首道:「了某僥倖名列伯爵,倒叫夫人見笑了!」
  范彥突然無聲無息地衝上去,拳掌並施,向神指丁嵐後背大穴擊去。神指丁嵐剛剛旋過半個身子,范彥拳掌已打到,因此只憑一隻右手封拆抵禦。兩人迅快天倫地連拆五六招之多,那范彥搶制了機先,手法越發險惡凶毒,迫得神指丁嵐連退七八尺,局勢險急異常。
  美艷夫人突然曼笑一聲,道:「丁嵐雖是屈居下風,但他一出手時已失去先機,加以只能側身用一隻右手應敵,說起來不算落敗……」
  美艷夫人接著道:「吹日之局,仍未能引起我親自出手的興趣,但如若不露一麟半爪;想來你們必會大感失望……」
  她這話自說自答,沒有一個人能夠插嘴搭腔。
  美艷夫人媚笑一下,眾人但感滿堂生春,個個都呆呆凝視住她。生似從她傾城媚笑之中,勾憶起音年的褲旅舊夢。
  只見她左手輕拍,那青衣詩婢立時舉步移到椅前,躬身道:「婢子恭候玉旨!」美艷夫人道:「去分開那搏鬥中的兩人,但不許傷了他們!」
  那青衣傳婢應了一聲,轉身走去。這時廳中眾人都露出不能置信的目光,上下打量那個青衣詩婢。只見她長得俏麗纖巧,眸中威煞外露,年紀最多是二十左右,以她這等年紀,居然要出手分開范老。丁嵐兩人,當真萬萬難以令人置信。
  但見她忽然疾出左手,向那屈居下風的丁嵐脅下大穴點去。眾人看了大感驚訝,凌玉姬不禁失聲而叫。美艷夫人聽到她的聲音,突然凝目瞧她,眼光不住閃動。這時了嵐兩面被攻,只好遏力側開一點,青衣傳婢倏然一掌向范彥劈去,恰好碰上他的拳勢,彭的一響,范彥竟被震退兩步。
  這青衣詩婢果真一出手就分開激鬥中的兩個名家,全廳之人無不駭訝交集。
  范彥厲聲道:「姑娘的卸勢借力法雖然十分高明,但到底不是真才實學,范某要請姑娘再度指教……」他疾跨兩步,當胸一拳劈去,他右拳為主,左掌為輔,務使青衣傳婢無法後退或閃開。
  青衣傳婢冷冷一曬,玉掌疾出,硬拍在范彥拳頭之上,「膨」的一響,范彥這一回仍然震得退了兩步。只見那青在詩婢揉身欺上,左手忽點忽拍,迅快奇詭,范彥拆解不開,急急退了尋丈。
  她這一手更把廳中諸人鎮住,就在大家都錯愕中,這青衣詩婢已珊珊走回美艷夫人椅側。
  范彥長長透一口氣,仰天大笑一聲,笑聲甚是淒慘。那長身玉立的道上挺身走出,朗聲道:「夫人座下那位姑娘,一身所學似是帝疆絕藝之一,不知貧道猜得對也不對?」
  凌玉姬可聽不懂那道人口中「帝疆絕藝」是什麼意思,環視諸人時,只見他們個個都聚精會神望著美艷夫人,似是急於得到證實。她眼睛連眨,忍不住想開口說話。
  豐都秀士冷笑一聲,道:「兄弟前幾日剛從江南經過,聽說甘露寺屢遭挫敗,最近的一次是該寺第三位高手嗔尊者率同數名好手,圍攻一個叫無名氏的人,被那無名氏連傷兩個僧人,突圍而去……」
  他的話聲忽然頓住,兩眼望著苦行排師,嘲聲道:「你可知道此事?」
  苦行禪師搖搖頭,莫庸接著道:「你是否真不知道,那是另一回事。且說這無名氏的武功路數,據說就是帝疆絕藝之一,以兄弟猜度,正是美艷夫人座下那位姑娘同一家數……」
  美艷夫人哦了一聲,苦行禪師已接口道:「莫庸你如是猜度之言,怎知無名氏的手法與這位姑娘一樣?」
  莫庸詭笑一聲,道:「就算兄弟當場目擊,禪師又待如何?」
  苦行撣師緩步上前,沉聲道:「你承認就好辦啦!」莫庸面上雖仍掛著詭笑,但眼中神光凝聚,分明已蓄勢運力戒備對方。
  坐在最側邊的凌玉姬一直想不通這些人為何動不動就出手以命相搏,同時又被「無名氏」三個字震得心神大亂,修然起身叫道:「你們不要打,請不要打,無名氏在哪裡?」
  豐都秀士莫庸和苦行禪師本已到了弩張劍拔之際,突然都各自退後一步,轉眼望著凌玉姬。其餘的人個個都似是受到巨大的震動,齊齊向她瞧去。甚至連美艷夫人也從椅中起立,面上露出驚訝之容。
  豐都秀士莫庸道:「老天啊,這聲音多麼驚人……」他環顧眾人一眼,只見人人都微微頷首同意,於是又道:「無名氏目下在何處,誰也不知道,我是七。八天以前在江南嘉興附近見到他的!姑娘就是凌玉姬麼?」
  凌玉姬聽見他說七八日之前還見到無名氏,可見得無名氏雖是掉落無底絕壑,目下仍然未死。這消息太過出人意料之外,因此她生像失魂落魄似的,哪裡還會回答莫庸的問話。
  神指丁嵐大聲道:「喂,你可不可以把絲巾拿掉,讓大家瞧瞧你的面孔?」
  凌玉姬神思恍惚地坐回椅上,恍如不聞。
  眾人徵得一怔,美艷夫人突然曼聲道:「這個小姑娘是我座上賓客,你們為何不向我詢問?」
  范彥應聲道:「不錯,不錯,假如凌王姬的面貌正如我們想像之中一般,夫人哪還有立足之地?」
  那虎頭燕頷的楚姓大漢和鐵膽趙七同聲叱道:「混帳東西,竟敢侮辱夫人……」
  范彥厲聲大笑道:「我有什麼事不敢做?為了這個妖婦就曾親手把四位兄長殺死……」
  廳中之人盡皆愕然,美艷夫人曼聲而笑,道:「范彥你瘋了麼?這等事怎可明說亂道……」
  范彥接口道:「怎麼不可說,若然你還像首年那等年輕美艷,我自然不說!」
  姓楚的大漢躍到他面前,厲聲道:「姓范的接我三招再說!」此人雖是怒不可遏,但仍不肯出手暗襲。等到范彥凝神戒備,方始出拳向他胸口擊去。他拳發連環,力道奇重,只激得滿廳風力旋捲。
  范彥也是雙手並用,忽拳忽掌,接住對方開頭第一招。那楚姓大漢繼續出拳猛劈,拳力越劈越重,一連數拳,把范彥震退五六步遠。神指了嵐突然斜躍上來,楚姓大漢明知這丁嵐乃是武林中有數高手之一,怕他出手與范彥一道夾攻,疾忙側閃數步。
  丁嵐指影一拂,數縷寒風,已襲到范彥面門。范彥本來就居於劣勢,被他乘虛攻入,登時手忙腳亂,奮力封拆。丁嵐十指如風,忽彈忽戳,攻勢宛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這兩人均是一時名家,手法迅快異常,錯眼間已攻拆了七八招之多。只聽了嵐大喝∼聲,左手五指倏然拂中范彥肚腹之上,范彥慘呼一聲,忽然跌倒地上,身軀結縮如蝦,似是肚上劇疼難當,因此失腳都抽縮在一處。
  凌玉姬早被這場搏鬥驚動,此時目睹慘狀,不禁駭然尖叫一聲。
  豐都秀士莫庸躍到范彥身邊,俯身看了一下,挺起身軀陰聲道:「丁嵐兄的牽機指力名不虛傳,但以兄弟想來,你今日雖想仗著牽機指力獨佔夫人,卻也不易盡殺此地群倫……」
  神指丁嵐冷冷道:「哪一位如果不服氣,不妨出來向兄弟挑戰……」
  那長身玉立的道人這時已移步走到凌玉姬面前,緩緩伸手揭她面上絲巾。
  凌玉姬心頭大震,跳起來向廳外奔去。突覺眼前一花,那長身玉立的道人已攔住她去路。凌玉姐見他身法這等神速,頓時愣住。這時但覺面上一涼,那條絲巾已被道人揭開。
  那長身玉立的道人突然間目瞪口呆,露出一派錯愕的神色,似是凌玉姬的面上,有什麼東西使他心弦大震。眾人正在驚疑瞧看,卻因凌玉姬背向大家,因此看不見她的面孔。
  但見那中年道人面上驚震錯愕的神情尚未收斂,忽然雙眼一翻,嘴巴一閉,登時栽跌地上。
  眾人都不知怎麼一回事,那凌玉姬已急急忙忙返回面孔,向外奔去。
  苦行禪師和豐都莫庸一齊移動身形,躍到那中年道士身邊。苦行禪師遲疑一下,沒有俯身檢查,讓給莫庸查機。
  豐都秀士莫庸彎腰伸手移動那中年道士一下,立即起身宣佈道:「玉虛官浮塵子已經死啦,但原因不明!」
  苦行禪師道:「啊彌陀佛,浮塵道見死狀正如貧憎的師侄法海,乃是中了一種無色無嗅的劇毒……」
  凌玉姬剛剛奔到大廳門口,忽覺身邊勁風颯颯掠過,揚目瞥去,但見門外已站著兩人,一個是虎頭燕頷的楚姓大漢,另一個就是神指丁嵐。
  她親眼見過這兩人的武功十分高強,不禁駭然停步。那神指丁嵐冷冷道:「本人偏不信邪,你的劇毒儘管向我施展……」話聲中欺到她身前,舉手向她面上絲巾拂去。他口中雖是這等說法,但到底不無戒心,是以拂去的掌勢甚是緩慢。
  凌玉姐又多殺了一人,心中儘是悲憫不忍之情,眼看又有人要喪命,突然一陣激動,不知不覺橫移半步,伸手向了嵐小臂點去。
  丁嵐凜然一驚,急急收回掌勢。凌玉姬移前半步,手法化模點為推拍。丁嵐但感這一招奇奧無比,腦海中電急掠過平生所學,竟沒有一招足以封拆化解,這一驚非同小可。只好就著對方手勢,大彎腰,斜栽柳,颼地斜躥開去。這一躥足足縱出兩丈餘遠,可見得他心中的凜駭!
  楚姓大漢虎目一睜,洪聲道:「好高明的手法!」凌王姬惶然四顧,只見廳門外的走廊下肅立著幾個勁裝大漢,這等形勢萬萬衝不出去,慌亂之中,直覺感到唯有那姓楚的大漢或者不會對她用強施暴。頓時如小鳥受驚般投向那性楚大漢懷中。
  姓楚的大漢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小姑娘居然有此一著,以他這等武功高強之士,眼力感覺都敏銳異常,是以凌玉姬投入他懷中之際,倒不會引起他以為此女向他動手的誤會。這時他雙臂虛虛一攏,心念急急轉動,不曉得應該如何處理。凌玉姬已哭泣道:「我不要殺人……但他們想欺負我……」
  她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使他突然間勾憶起銘心刻骨的情思,頓時激起滿腔俠義之氣,左臂把她抱緊一點,右手已蓄勢運力,凜然大喝道:「哪一個想欺負她,先問問我楚南宮的拳頭!」
  廳中的人都為之一拐,豐都秀士莫庸陰笑一聲,道:「大和尚你聽見沒有,楚兄居然搖身變成護花使者,大概以為僅著那對鐵拳;可以打平甘露寺呢!」
  苦行禪師面色一冷,道:「莫庸你這等從中撩撥,不知是何居心?」
  楚南宮趁他們說話之際,俯視凌王姐一眼;道:「凌姑娘你有什麼打算?」
  凌玉姬仰頭望著他,美眸中淚光瑩瑩,道:「我……我不知道……」
  楚南宮微微一怔,道:「你自家也沒有打算,我可就無法替你安排啦!」
  攀然一陣蘭席香氣飄送入他們鼻中,接著一個柔曼的聲音道:「我自會替她安排,凌玉姬,你過來……」
  楚南宮沉聲道:「夫人切不可傷害他……」言下之意,已表示不拒絕凌玉姬過去。
  美艷夫人笑道:「我自然不會傷害她!但假如我對她不利,你怎樣對付我?」
  楚南宮一時答不出來,頓了一頓,才道:「那就要等到那時候才知道了!」
  美艷夫人輕輕哼了一聲,斂去笑容,道:「她在你心中居然這等重要麼?」
  楚南宮放開凌王姬,歎一口氣,道:「夫人不必生出妒恨之心,我見到此女,聽了她的聲音,就不由得觸憶起前塵往事……」
  凌玉姬望住美艷夫人,忽地舉步向她走去。美艷夫人玉臂一伸,把她摟住,柔聲道:「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面貌?」
  楚南宮接口道:「夫人何必出題目難她?」
  美艷夫人道:「不關你事,還有你們……」她舉目向神指丁嵐、豐都秀士、苦行禪師。靈隱山人、王靖西等人望去,接著道:「你們請回到廳中落座。還有范彥和浮塵道人的屍體叫人移開……」
  她的話似乎有莫大的魔力,那一於武林豪雄遲疑了一下,便都回到廳中。那青衣詩婢命一個俏丫鬢出去叫了兩人進來,分別把兩具屍體移掉。
  美艷夫人溫柔地摟住凌玉姬的腰肢,緩緩道:「好孩子,讓我瞧一瞧你的面孔!」說時,伸手去揭開她面上的白絲巾。
  她們站在靠近大廳門口處,因此廳內之人聽不見她們的話聲。
  但那美艷夫人伸手去揭凌王姬面上絲巾的動作,卻逃不過廳內請人的目光,只聽數聲大喝,此起彼落,都是喝叫「夫人不可造次」這句話。
  美艷夫人儘管另有把握,胸具成算,此刻連聽請人厲聲警告,也不覺心中手指拍住她面上的絲巾,卻不立刻揭開。
  她柔媚地笑一下,輕輕道:「好孩子,請告訴我,這絲巾可以揭開麼?」
  凌玉姬但感自家宛如偎依在慈母懷中,心情舒暢平靜,因此不忍拂逆她的要求,於是輕輕點頭。
  美艷夫人道:「這才是我的好孩子……」說著話時,把她面上絲巾揭開。
  凌玉姬但覺她身軀陡然∼震,同時瞧見她眼中射出訝駭的光芒,不禁嫣然一笑,舉手把絲巾接回來,重新遮住面孔,輕聲道:「夫人,你可是覺得迷惑奇怪麼?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也有同感。」
  美艷夫人定一定神,左手把她接得更緊,右手抬起來柔緩地撫摩她如雲秀髮,動作中充滿一片自然流露的慈愛之情,宛如抱著的是她的小女兒。
  廳中之人見到這等情形,都大惑不解,面面相覷。
  美艷夫人輕輕道:「你一定是我的女兒。」
  凌王姬悅偷地笑一聲,道:「如果我有一個像你這麼美麗、本事又大的媽媽,多麼好啊!」
  美艷夫人微微一怔,道:「你當真有親生母親麼?她在哪裡?」
  凌玉姬感出她話聲中隱隱含有失望之意,不禁暗自奇怪,但又不願騙她,答:「我的親生母親已經逝世多年。」
  美艷夫人眼中射出光輝,襯起那花容月貌,當真美不可言。但此刻卻沒有那種騷蕩妖媚的味道。她道:「啊,你真不幸,只不知你還記得你生母的樣子麼?」
  凌玉姬道:「她……他長得很美很美,人人都說我很像她……」
  她這句答話,不啻表示她還記得生母的樣子。但美艷夫人卻覺得有點疑竇,不過此刻卻不便再窮究此事,於是話題一轉,道:「會尊現居何處?」
  凌玉姐一想起父親,頓時不知不覺流露出笑容,道:「他……他在家中……」目光一轉,只見美艷夫人定睛望住她,容色之間似是對自己無限關切。這使她突然間覺得不該騙她,於是接著道:「對不起,我剛才沒有講真話,我父親三年前離家出外,至今未返,所以我出門找他。」
  美艷夫人眼中射出興奮之光,但表面上卻裝出同情的樣子,道:「那多危險,你一個女孩子,又長得這麼美麗可愛」
  凌玉姬笑∼笑,道:「我看了夫人的氣派之後,忽然覺得女人不一定不如男人,那些都是武林高手,但個個都不敢不聽你的吩咐,我如果有夫人的本領的話,那就不怕有人敢欺負我了。」
  廳中忽然傳出陰森森的口音道:「夫人可曾查出她暗算浮塵道人用的是何種毒物?」
  美艷夫人望凌王姬一眼,道:「這個豐都秀士莫庸心地最壞,陰毒多計,他說這句話不外是想挑起我對你的仇恨,但他們哪裡知道,縱使全廳之人個個部死掉,我也不放在心上!」
  凌玉姬眼中露出駭訝之色,美艷夫人又道:「你一定是覺得我太過冷酷無情,是不是?但你要知道,一個女人切切不可多情,不然的話,馬上就會蒼老。」
  凌玉姬道:「啊,你說的話和家父一樣,他說天若有情天亦老。」
  美艷夫人道:「不過我老實告訴你,說話是一回事,但去做又是另一回事,我也不是完全無情,只不過這一批人都不中我的意而已。」
  廳中突然又傳出一個人的語聲,道;「區區雖然不知道夫人與那妖女說些什麼,但該女的一身武功,實在不可輕視,手法之奇奧神妙,絕不在夫人座下這位姑娘之下……」
  美艷夫人眸子一轉,輕輕道:「他說的有理,他就是剛才被你一招迫開的神指丁嵐,你一定知道這人的名氣,他已經是榮封伯爵的高手,因此你一出手就能夠把他迫退這件事,實在教人震驚。不久份的名氣就將傳遍江湖!你到底是何人門下?」
  凌玉姬訝道:「那怎麼辦?我其實不會武功,剛才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動手,而且居然把他迫開!」
  美艷夫人默然望著她,過了一陣,凌玉姬道:「如果你不相信,那也沒有法子,我爹爹只教我記熟幾個架式,但卻不准我練!」
  「令尊傳授的武功招數你看像不像我那個婢子?」
  凌玉姬道:「有點兒像,又有點不像!」
  美艷夫人點點頭,若有所悟。當下與她一齊走出廳外,道:「我有好些話要和你說……」
  她們走出暖閣,另外轉入一道長廊,左旋右轉,不久走人一間寬大精美的上房,裡面還有套間,佈置得富麗堂皇,美輪美免。
  兩人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停住,美艷夫人道:「這裡沒有別的人,你不妨把絲巾拿掉。」
  凌玉姬望著鏡子竟不違拗,緩緩把絲巾取開。
  明亮的鏡子中出現兩個麗妹,面貌一模一樣,全沒半點分別。
  這兩個艷色美人呆呆凝視住鏡子,過了一陣,左面的一個歎口氣,道:「我的確老了……」
  突然一個丫鬢急急奔入來,道:「夫人,外面……」她目光一掃,忽地訝然住口。美艷夫人纖手一揮,那丫鬟應手倒地。
  凌玉姬不知不覺中又用絲巾掩住面龐,驚道:「你……你你把她殺死了?」
  美艷夫人眼珠一轉,道:「沒有,她昏過去而已!」但她馬上就把她拉到另一間臥室去,不讓凌玉姬有機會查看地上的丫鬟。
  臥室內佈置得華麗無倫,每樣陳設傢俱都是極為貴重之物。
  凌玉姬似是從未見過這等高貴富麗的房子,訝然地看來看去。她踏在厚厚的地氈上,感到基是柔軟舒適,低頭看時,那地氈上的圖案十分美觀悅目。耳中但聽美艷夫人道:「這地氈是從波斯國運來,你也許從未見過……」凌玉姬點點頭,只聽美艷夫人又接著道:「唉,這些本來你也可以從小享用,可借你一直都不在我身邊。」
  凌玉姬大感驚訝,舉目望望房中,但除了自己和她之外,沒有別的人。
  美艷夫人又遭:「孩子你不用迷惑,我的話是跟你講的。」
  凌玉姬道:「夫人之意竟是當我是你的女兒麼?」
  美艷夫人道:「你剛才在鏡子中不是看得很清楚了麼?假如你不是我的女兒,怎會這等相像?」
  凌玉姬道:「我們雖是長得很像,但以天下之大,人物之眾,偶然相似也不足為奇!如果你和我一道出去,別人一定會以為我們是一對姊妹!」
  美艷夫人聽了這話,心中很是受用,頓了一頓,道:「但孩子你也許不相信,我今年已經是快六十歲的人,平生只生過兩個女兒,大的今年二十二歲,小的只有十八。這個十八歲的小女兒在裙褓中已經失去!你今年幾歲?」
  凌玉姬雙眼睜得大大的,道:「我……我今年十八歲!你的大女兒呢?」
  美艷夫人道:「她麼?你早就見過了,就是把你帶來的那一個!」
  凌玉姬怔一下,忖道:「那青衣女子不但一身侍婢打扮,而且口中也對她自稱婢子,若果真是她的親生女兒,怎會淪為婢僕?但她也沒有必要欺騙我啊!」
  美艷夫人微笑道:「孩子你心中想的什麼,我都知道。我把大女兒這等安排,自有道理。」
  凌王姬衝口道:「俄不相信!」
  「我一說你就明白了,第一,她自小長得不大好看,目下雖然不算醜,卻也無法與你我相比。她既然沒有天賦的利器,因此也無法傳承我的衣缽。」
  凌玉姬道:「天賦的利器是什麼呢?」
  美艷夫人道:「就是美麗!」
  凌玉姬道:「難道掌管產業錢財,也要長得美麗才行麼?」
  「我的衣缽不是產業錢財!」
  「是什麼呢?」
  美艷夫人默然片刻,面上露出深沉的笑容,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就是媚惑天下男人!」
  凌玉姬明明知道她的話沒有半點虛假,但當她瞧見美艷夫人艷絕當世的容顏,心中突然泛起不忍把她當作淫蕩卑賤的女人之念。不知不覺嬌碗一笑,拉住她的手臂,道:「不,那不是真的……」
  「傻孩子,這有什麼不妥呢?我知道你的心意,不過,女人堆一的武器就是美麗,這項武器天下任何男人都無法抗拒。所以,你不必鍛煉武功,只要學會我胸中一套學問,包管天下男人都在你裙下稱臣!」
  凌玉姬感到十分茫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聽她那柔曼的聲音又在耳邊道:「孩子,你有像我一樣的容貌,也有我的血液,因此我深信我那套媚惑男人的絕學,你很快就會精通……」
  她的話聲頓了一頓,又接著道:「你想想看,我的小女兒十八年前失蹤,而你剛好是十八歲。你的面貌長得和我一樣,你的聲音也和我毫無分別,所以早先作一出聲,就使得廳中那些男人個個向你驚視。還有最重要的一個證明,假如我說得不對的話,你可以不認我做母親。」
  凌玉姬但感無限迷們,隨口道:「塔什麼證明?」
  美艷夫人曼聲道:「我記得你還在裙褓時,你左右兩乳之下各有一顆小痣,現在長大了,這兩顆痣應該更加顯明,告訴我,你有沒有這兩顆小痣?」
  凌玉姬嬌軀陡然一震,緩緩抬頭望她,目光中流露出萬分迷惆之色。
  美艷夫人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定睛和她對望,也不開口催促。
  隔了一陣,凌玉姬輕啟來唇,道:「我想先知道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回答?」
  「你說吧,凡是我答得出來的問題,總會教你滿意!」
  凌玉姬道:「謝謝你,我想知道的是假如我真是你的女兒,你有什麼打算?」
  美艷夫人眼中露出興奮之光,道:「這麼說來;你身上真的有那兩顆病了!」她頓一下,接著道:「你既是我親生女兒,我自然要把能使天下英雄俯首稱臣的絕學傳授給你。那時節,儘管江湖上高手如林,卻都是你裙下的飛鷹走犬。你的享用,不論是衣食住行,可以比當今皇帝還要奢華,你的權勢,在武林中無人可及……」
  她本來越說越興奮,但忽然瞥見凌玉姬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羨慕響往之色,不禁打住話頭。
  凌玉姬眨眨眼睛,緩緩道:「對不起,我……我身上沒有那兩顆小痣!」
  美艷夫人翠眉微剔,沉著道:「你別想瞞得住我!」
  凌玉姬退開兩步,提高聲音,道:「我絕不騙你,的確沒有像你說的兩顆病……」
  美艷夫人頷首道:「或者你真的不是我親生女兒。不過,或者你長大之後,那疾移了地方……」她溫和地說著話,一面走近她身邊,突然間玉手一抬,已點中凌五姬的穴道。
  凌玉姬本想喝問她出手點住自己穴道有何用意,但忽地發覺連開口說話也辦不到。
  只見美艷夫人迅快地解開她的上衣,頓時露出凝脂般雪白的銅體。
  她在這具銅體上細細查看,但見豐若有餘,柔若無骨,陣陣女兒幽香送人鼻中。胸上兩個乳房宛如新剝雞頭肉,雪白無瑕,當真沒有她所說的兩顆黑痣。
  美艷夫人大失所望地凝眸望住凌王姬裸開的前胸,自言自語道:「奇怪……真出乎我意料之外!這麼說來,這孩子當真是天生長得和我一樣,卻不是我那自小失去的親生小女兒了?」
  她抬手替她整理好衣裳,玉掌一拍,解開了她的穴道。
  凌王姬吁一口氣,道:「我想出去!」
  美艷夫人搖一搖頭,道:「不行,外面不知發生什麼變故。再說你已知道我不少秘密,怎能讓你出去洩露於江湖上?」
  凌玉姬露出驚恐之色,道:「夫人可是要把我囚禁起來?」
  「那也不一定,只要你聽我的話,那就暫時失去自由而且。」
  「但我並不知道夫人有什麼秘密啊!」
  美艷夫人面色一冷,道;「你已知悉我兩件最大的秘密,第一件就是我曾經生育過兩個女兒,其一尚在,其一失蹤的秘密。第二件,我的歲數從來無人知道,你也知道了……」
  凌王姬道:「那我記著以後不對任何人說就是了,請你相信我!」
  美艷夫人搖一搖頭,仰首望著天花板,沉思了一陣,緩緩道:「我本已猜出你父親是哪一個,但你身上竟然沒有兩顆小痣,卻又使我迷惑起來。但無論如何,只要消息傳到他耳中,他一定會親自來此把你要回去,那時候我就知道你父親到底是誰了!」
  她這番話似是對凌王姬說,又似對自己說。凌王姬搭不上勝,遊目四項,但見房中所有的傢俱陳設,無不精美名貴,見所未見。還有許多玩珍首飾之類,散放各處,珠光寶氣,眩人眼目。
  忽然外面有人敲門,美艷夫人走出內室,只見外間門口站著那個青衣詩婢。
  她舉步走過去,突然心中一陣激動,伸手按住那青衣傳婢的肩頭,柔聲;「瑛媛,以往我可曾虧待你麼?」
  那青衣傳婢眼珠微轉,道;「夫人一向對婢子推心置腹,深恩如海,婢子不知何以為報!」
  美艷夫人凝目望著她,尋思道:「這孩子當真城府極深,我這等態度雖是突如其來,但她仍然不動聲色。」
  那青衣侍婢動也不動,面上不露一絲喜怒之情。美艷夫人心中餘波蕩漾,歎一口氣,道:「你一向只有名字,我覺得不大妥,以後你可對人說姓宋,名字仍用瑛媛。」
  那奇在傳螺面色忽然顏色變動,連忙低下頭去應一聲是,掩飾住面上的表情。
  美艷夫人仰頭凝想了一會兒,又輕輕歎一口氣。
  那青衣傳婢宋琅媛抬起頭,面上已恢復原狀,道:「啟稟夫人,藍岳已經到府中,曾經和豐都秀士莫庸及神指丁嵐動手,先後把他們迫退!」
  美艷夫人哦了一聲,道:「這人真了不起,但你為何不阻止他們動手?」
  宋瑛媛道:「婢子剛好離開暖閣,等到回去時,他正與神指丁嵐動手,是婢子把他們分開……」
  她點點頭,道:「你先出去,把藍岳帶到晴碧館去,我立刻就來!」
  於是她又轉身走回內室,凌玉姬注意地看著她,道:「藍岳來了?」
  她點點頭,道:「你要見他,是不是?」
  凌玉姬搖頭道:「不,我希望永遠不再見到他!」
  美艷夫人大感驚訝,想了一想,道:「那樣也好,你安心在此地等候,我不久就回來看你!」
  凌玉姬忽然問道:「你的大女兒一向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麼?」
  美艷夫人麵包一沉,道:「你以後最好不要再問及這件事!」
  她轉身走了出去,凌玉姬呆了半晌,便向房外走去。只見房門都沒有上鎖,心中覺得十分奇怪,便不客氣,一徑向外面走出。外面卻是一座花廳,她舉步踏出廳外,只見廊上一片靜寂。
  這時,她反而有點遲疑不決,心想如果美艷夫人存心囚禁自己,定然派人嚴密防守。目下從這情形看來,她分明對自己十分信任。
  於是,她轉身回到廳內,只見對面另有一道房門,便隨步走過去瞧瞧。
  那房間佈置得清雅絕俗,壁上掛著名家的書畫,還有琴劍卷軸之屬。
  她走入內間,只見窗下擺著書桌,文房四寶均全,窗外是個院落,植滿奇花異卉。她憑窗外望,忽見∼叢樹後露出一個人頭,把她了駭了∼大跳,定睛看時,那人頭只不過是有人在樹後探首出來,並非懸掛在那兒,這才定下神來。
  那人露出牙齒向她笑一下,凌玉姬覺得很是面熟,忽然記起這人正是到客店去的四個漢子之一,並且就是那個要揭開她面上絲巾的人。
  只見那漢子眼珠骨碌碌向四面轉動,似是查看有沒有別的人,神態詭祟神秘。這一來可就把她弄得不敢開口說話,怔怔地望著那神秘的漢子。
  那勁裝大漢突然一揚手,只見一點白光疾射而到,凌玉姬吃了一驚,趕快閃開。那點白光疾而不勁,打在窗框邊,只輕輕響了一聲,便掉在地上。
  凌玉姬低頭看時,原來是一枚小紙四。頓時醒悟,忙忙拾起打開一看;只見白紙上寫著:小可華奎,深感姑娘救命之恩,欲效犬馬之勞,請姑娘吩咐。字跡甚是潦草,顯然是匆忙中寫下。
  她凝目想了一下,在她感覺之中,那勁裝大漢面貌端正,似乎不是詭橘陰毒之八,大概可以信任。當下取起桌上根毫,就在那白紙背面寫道:我想離開此地,可有法子?
  她將白紙捏成一團,從窗口擲了回去。
  那個名叫華奎的勁裝大漢看畢白紙,面上流露出為難之容,沉吟一下,突然從樹後躍了出來。
  此人身法迅快異常,颼地縱火窗內,急急貼身牆上,以免被窗外之人看見。
  凌玉姬見他這等舉動,心知外面必定另有埋伏,不由得也緊張起來,她為人天生慈愛,時時替別人著想而忘了自我。這時低聲急道:「假如你被人發覺的話,後果怎樣?」
  華奎用手掌在預子比一下,道:「簡單得很,這樣一刀過去就了結啦!」
  凌玉姬忙道:「那多麼危險啊,你快點走開吧!」
  華奎堅決地搖搖頭,道:「姑娘不必為小可擔憂,只不知姑娘要逃到何處去?」
  凌玉姬道:「我也不知道……」
  華奎訝異地瞧瞧她,略一尋思,便:「那麼出去再說吧,目下是唯一的機會了!」
  凌玉姬這時倒不想冒這個險了,只因她曉得假如被美艷夫人手下發覺的話,她本人多半不會有事,但這個華奎定然逃不了一死。
  但那華奎已縱出窗外,轉身催她快點。凌王姬生怕他在窗外現身太久,被人發覺,不暇多想,趕緊爬上窗戶。華奎眼睛不禁睜得大大,似是想不到她連窗戶也縱不出來。
  他本想伸手扶她,忽又縮回手掌。凌玉姬跳落院中,華奎立刻轉身向樹叢走去,她跟在後面,轉入村後,這時才發覺樹後地方不小,地上還躺著兩個勁裝大漢。
  華奎輕輕道:「他們都被我暗暗點了穴道,姑娘不必害怕……」他一面說,一面向牆上開的一道小門鑽出去。
  凌玉姬默然跟住他,左彎右轉,走得頭昏腦漲,好不容易才見他停下步子。
  她放眼一望,只見處身在一條冷僻的暗巷之內,四面沒有門戶,倒不知他打算怎樣走法。
  華奎向那塔高達文半的石牆指一下,道:「出了此牆,下面就是一條河流,過河之後,翻過河邊峭壁,就是天險之地,誰也不敢追來!」
  凌玉姬道:「那是什麼地方?你何以不怕?」
  華奎道:「等會兒再慢慢向姑娘稟告,目下情姑娘伏在小的背上,以便越牆出去!」
  他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茫,因此使得凌玉姬忽然感到疑心,暗忖這廝會不會借這題目以親近自己?不然的話,他為何露出奇異之色?再一深想,忽然發覺若果這廝乃是誘騙自己到荒僻之所,才向自己橫施強暴,豈不是自取其咎?
  她心中疑慮一生,眉眼中便流露出遲疑之色。
  華奎突然道:「凌姑娘可是對小的生出疑心?」
  凌玉姬雖默然半晌,才點點頭,道:「我覺得你的神色有點古怪,所以使我不安起來!」
  華奎道:「這也難怪姑娘生疑,小的早就想到姑娘會考慮及孤男寡女的問題,所以心中感到十分不安,因而面色便有點不大正常!」
  凌玉姬道:「我聽不懂你話中之意!」
  華奎道:「因為小的說出一件秘密之後,姑娘定必放心信任,但那件秘密小的實在難於啟齒,所以心中甚是不安,神色也因而顯得不正常了!」
  凌玉姬哦了一聲,覺得很有道理,便道:「既然如此,你就不必把秘密說出來,省得心中不安,我相信你就是了。」
  華奎征一下,然後道:「姑娘居然肯信任我,小的感激萬分,那就請姑娘準備!」
  他蹲低身子,凌玉姐望望他寬闊的後背,付思一下,咬咬牙趴伏在他背上,華奎兩手抄住她的大腿,提氣用力向上躥去,颼一聲已縱上牆頭。
  凌玉姬忍不住道:「華大哥你的武功真好,背著一個人還能毫不費力地跳這麼高!我真奇怪你為何肯屈居廝僕之列?」
  華奎長歎一聲,道:「小的心中的苦衷,一時也難以說得明白!」
  凌王姬聽他這麼說,不便再問,放眼向前面望去,只見牆下只有數尺石地,過去就是滾滾河水。河流的那一邊峭壁聳立,少說也有五六丈高,形勢甚是險惡。
  地道:「華大哥,我們怎生渡過此河?」
  華奎躍落牆下,急急向左方奔去,轉眼間已奔出六七文遠,然後停步把她放下。縱到一顆大樹後面,轉眼間已拉出一艘梭形小船。
  他把小船舉起走到河邊,然後才放在水中。這艘船雖然不大,但少說也有數百斤之重,足見華奎育力十分驚人。
  他一隻腳踏在河岸,一隻腳踏在船中,河水雖是急峻異常,但那艘小船動也不動。
  凌玉姬走過去,伸出玉手。華奎豎起三指托住她的臂彎,運力一托,凌玉姬乎平穩穩走落船中。
  這時她更加被這華奎的一身精深武功所迷惑,只見華奎腳尖一蹬,小船便向河中急射開去。華奎從船中抬起木槳,略一撥劃,便即衝到急河中心。
  華奎長透一口氣,道:「現在就算有人追到,也不用怕了!」
  凌玉姬道:「為什麼呢?」
  華奎道:「第一點,左近沒有船隻可供渡河之用,等到他們在數里外找到船隻,我們早就到達彼岸,翻過峭壁了!」
  凌玉姬大感不解,道:「夫人的府第既是背河而建,為何沒有準備船隻?」
  華奎指一指對岸峭壁,道:「姑娘請看,那邊都是數文高的峭壁,無路可通!船隻要來無用,再說峭壁那邊地勢險惡,被江湖上公認為有數的天險之一,就算有船隻劃過去,也無人敢翻過峭壁!」
  凌玉姬面上露出迷茫之色,道:「我太笨了,仍然聽不明白華大哥你的話!」
  華奎道:「這是小的不對,一時沒有想起姑娘並非江湖中人,難怪不知夫人府後有所謂九疑天險一事!我們從峭壁翻過去,就可以見到無數斷壑危崖,當真是亂石崩雲,棧道接天。任何人走了進去,都無法找到出路。」
  凌玉姬微微一笑,道:「這樣說來只有華大哥一個能夠通過這九嶷無險了?」
  華奎謙然道:「那也不一定,天下人物多的是,也許認路本領比我更強的人還多的是!不過,到目前為止,就小的所知,的確只有我一個人能夠進出自如!」
  凌玉姬不覺由衷讚美道:「想不到華大哥除了一身驚人武功之外,還有這種天賦的本領!」
  華奎輕輕歎了一聲,道:「實不相瞞,小的往昔身列夫人座下四大高手之一,這四人之中,要數小的年紀最輕,天賦最高,可是……唉,不提也罷。」
  凌玉姬見他說得十分傷心,不敢再問這事,連忙轉回話題道:「華大哥你一定在那九嶷天險內出入過許多次,是也不是?」
  華奎點頭道:「不錯,單就是夫人下令的次數已在十次以上。你大概不曉得夫人一向居無定所,但自從七年前聽武林太史居介州提及此地有一口古井,並中之泉用以沐浴,能夠青春長駐,容顏不衰。此泉稱為『凝脂泉』。夫人便搬到此地來,大興土木,修建這一座『夫人府』。初時她因不放心府後的九嶷天險,故此曾經命小的過去細細勘踏,另外加上小的自己有時興起過去瞧瞧,次數已難以估計了!小的昔年跟隨夫人走遍字內,任何地方都不會迷路,但這九嶷天險佔地太廣,路又難走,幾乎把小的難住……」
  凌玉姬聽得十分出神,只見華奎木槳連劃,轉眼間這艘梭形小船已沖抵峭壁之下。
  華奎先把凌王姬扶上壁下一塊石上,跟著自己上去並且把船也弄到石頭上。
  然後他又蹲低身子,凌玉姬這時已不能多加考慮,立即伏在他寬闊的背上。華奎提口真氣,便向峭壁縱起。他確實熟悉路徑,身形忽左忽右,轉眼間已盤旋躍升峭壁頂端。
  凌玉姬無意中回頭一瞥,只見河流那邊的圍牆上隱約有人影一晃。她急忙告訴華奎。華奎道:「姑娘不用理會,我們已經到了這邊,他們縱有通天能為,也無可奈何!」
  他迅快奔落去,到了平地上便把凌玉姬放下。凌王姬向他道謝一聲,華奎道:「姑娘不用向小的客氣,目下我們先走火險地,以免被府中之人追上來。」
  他放開大步,疾向前奔。凌玉姬雖然不會縱躍,但腳下極為輕靈迅快,穩穩跟在他後面。
  兩個人一口氣爽了五六里路,一路上越過許多危崖斷壑,不但路徑曲折,而且歧路極多,華奎有一次指著那些歧路道:「若果追兵誤人歧路,前面越走越險.走了半天,最後卻是一處絕路。那時他們必須循原路回來,可是回路上仍然極多路徑,一不小心,又轉入險惡絕路,因此這九嶷天險從來是有進無出。」
  凌玉姬微微一笑,好像不大放在心上。
  到了一處狹谷中,華奎停步清凌玉姬休息一陣,並且問她道:「姑娘目下已從夫人府脫身,不知打算到何處去?」
  凌玉姬道:「我本是準備到大漠中訪尋家父,但那地方只有藍大哥去過!」
  華奎道:「姑娘既不知地方,那就只好送姑娘回家……」
  凌玉姬證了一陣,顰起翠眉,道:「我的家……已經沒有人啦!自從家父離開,家中只有一個奶娘,但去年奶娘也去世了,只剩下我子然一身
  華奎愕然道:「這麼說來,姑娘等如是無家可歸了?這麼只好繼續訪尋令尊大人……」
  凌玉姬道:「看來只好如此,啊,好像有腳步聲呢?」
  華奎側耳一聽,面色微變,立刻輕聲道:「姑娘快跟我走。」
  兩人奔出狹谷,只見谷外有三條去路。華奎向當中的狹窄棧道走去,凌玉姬緊緊跟著。大約走了七八丈,地勢越高,道路越窄,一邊是險峻巖壁,高不可攀,另一邊是陡峭危崖,若然掉了下去,縱有一身武功,卻也難免傷亡。
  又走了兩三丈,這時已是昏暮之際,光線黯淡。華奎突然停步道:「前面有一段路十分危險,小的想請姑娘伏在我背上。」
  凌王姬突然感到有點疑慮,是以遲疑不答。
  華奎伏在地上傾聽了一陣,隨即匆匆起身,道:「來人已追到附近啦……」他忽然發覺凌玉姬疑慮的眼色,登時面色一沉,似是尋思一件重大之事。
  凌玉姬輕輕道:「華大哥,我自己走得動,你放心好了。」
  華奎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兒才道:「那段路實在險惡無比!」
  他接著又迫:「姑娘心裡對我發生疑慮,這本是人情之常,但小的實在與常人大不相同……」
  凌玉姬聽不懂他這話之意,隨口道:「我不是信不過華大哥你,只不過我認為可以自己走而已!」
  華奎一面與她說話,一面留神傾聽追兵的動靜,忽然露出大感奇怪之色,道:「他們有本領追到附近.卻不知道為什麼都停辦那兒,難道也像我們一樣,正在討論一件難以解決之事麼?」
  凌王姬道:「也許他們見到那三叉路口了後,難以委決該想哪一條路走,是以停步討論。」
  華奎道:「根據小的以往的經驗.從無人能像他們那樣到達近處。而且他們有本事很快地一直追來,那麼多的歧路也無法攔阻他們,可見得其中必有擅長追蹤之士……啊!我想起來了,神指丁嵐正是追蹤躡跡的著名高手。他這樁絕技久已勝炙人口,是以武林中人誰也不願意輕易得罪了他。一來他武功高強,已是江湖上有限幾個高手之一,二來他又擅長追蹤之術,誰若是得罪了他,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很快就被他追上!」
  凌王姬想起那神指了嵐,心中一陣作惡,同時也驚慌起來,連忙道:「我們快走吧……」
  華奎領著她向上走去,沿著峭壁轉個彎,只見前面通路更加狹窄,左邊是光滑的峭壁,右邊卻是一道深不可測的絕壑。
  華奎停步道:「這就是九嶷天險中極為危險的一段路,當真步步危機,而且一旦失足,立時就粉身碎骨!」
  凌玉姬看不出有什麼危險,但也不願率直駁他,緩緩道:「我只要小心一點,大概可以過得去。」
  華奎道:「姑娘可看見那條路上的石質沒有?那是一種極為奇怪的岩石,有的地方鬆脆得像細沙一般.只要一點點重疊加上去,立刻就崩掉數尺甚至一丈長的那麼一塊,縱是武功極高之上,如果不是諸知這種奇異的石質,一旦踏了上去,準得掙落那無底絕壑……」
  凌玉姬這才知道此段路險惡至此,不覺打個寒噤,望著那條路道:「我此生還是第一次聽到世上有這種奇怪可怕的岩石,怪不得這條路忽高忽低,我想低的地方就是以前崩掉的地方了?」
  「姑娘說得不錯,這種巖質的怪異處還多著呢,譬喻那些從未崩過的地方,過兩日就可能變得鬆脆如沙堆,又或者剛剛有人走過時,尚是堅硬如石,但第二個人一踏上去,就立時崩散。又或是身體輕靈的人走過沒事,但較重的人一踏上去,就忽然崩壞,把人掉落紹壑之下!」
  凌玉姬凝目瞧了一陣,忽然遭:「這樣說來.我們兩人就是安然走過,後面的追兵多半要毀滅在這條險路之上了。」
  她口氣之中,流露出無限悲惘之意,華奎證了一怔,本想提醒她不可對敵人存有矜傳之心,不然的話適足反而害了自己!可是他又感到這種仁慈為懷的德性,世上已極為少見,尤其是在自身處於危險中而尚能為敵人生出悲憫之心,這等胸懷,可就不能用「婦人之仁」去形容,應該稱為「大仁大勇」才對,是以他噤口不言,欽佩地望著這位年輕貌美的姑娘。
  凌玉姬接著又道:「華大哥!還有別的路可走麼?」
  華奎搖搖頭,道;「只有這一條路!」
  凌玉姬道:「既然沒有第二條路可行,我們最好設法留下警告之言!」
  華奎望一望光滑的峭壁,突然歎一口氣,道:「若果我的武功不曾失去,就可以用手指在壁上劃石留字!」
  凌玉姬訝道:「你已失去武功麼?但我看你身法十分快速,一點也不像失去武功之人!」
  華奎道:「小的上半身經脈中有三處大穴被夫人禁閉住,因此雙手最多只有過去的一半功力,但下盤卻不受影響。」
  凌玉姬道:「啊,原來是夫人所為。」
  說到這裡,忽然如有所覺,兩人都一齊凝神傾聽。
  華奎一面探手入囊,取出一條繩子,一面道:「神指丁嵐當真名不虛傳,居然又找對了路徑!」
  他把繩子的一頭交給凌玉姬,請她縛在腰上,另一頭則縛在自己腰身。兩人之間最多只能相距一丈。他看著凌玉姬縛好之後,就當先向前面走去。
  只見他跨出步子極大,去勢卻甚緩慢,那等走法,當真像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凌玉姬跟隨在後面,側著身子,極力靠著石壁,腳下認準華奎踏過的地方,慢慢走去。
  大約走了丈許,一點事故都沒有。她覺得華奎的話似乎有點誇張,漸漸鬆弛戒棋。
  又走了兩步,右腳剛剛邁跨出去,忽聽「沙」的一聲,腳下那條石路忽然有三尺長的一節化為細沙滾散,登時凹陷了一截口子。凌玉姬眼看石塊忽然變化成一堆細沙崩散,不禁駭得出了一身冷汗。想到假如自己這一腳已經踏實,勢必傾跌下去。這條石路雖然只崩了三尺長兩尺深的一道口子,但由於細沙崩散十分滑溜,就算武功極高之士,也無法停得住身形。
  她駭得入也束了,左腳懸空,動也不動。華奎回頭瞧見,道:「姑娘不必驚慌,可放膽跳過這個缺口!」
  凌玉姬道:「假如那邊也忽然崩散,我下墜之勢一定十分急劇,那時恐怕會把你一齊拖了落下去!」
  華奎面色微變,顯然凌玉姬所說的正是實情。但他的神色卻沒有被凌玉姬瞧見,沉聲道:「姑娘別考慮太多,況且你身體不重,小的一定支持得住!」
  凌玉姬果然放心,用力一跳,越過那書缺口。
  兩人又繼續走了數步,凌玉姬忽然感到腳下一虛,整個人直向絕壑落去。這一下把她駭得亡魂皆冒,尖叫一聲。華奎位胸一沉,已抓住腰間繩子,急急拉緊,跟著放鬆尋尺,化掉她下墜的衝力,凌玉姬的身形總算停止,變成吊在華奎腳下的絕壁危崖旁邊。
  華奎十分沉著,雙手收繩,很快就把凌玉姬拉上來。凌玉娘的雙腿發軟,但勉強裝出沒事的樣子。於是兩人又繼續向前走。
  他們沿著彎曲的峭壁向前走,因而丈許之後,又轉了彎,是以追兵即使追到三丈之內,彼此仍然瞧不見。
  華奎全神鑒別落腳的石質,慢慢大步向前走去。好不容易又走了十幾步。
  凌玉姬忽然問道:「華大哥,這段路還有多長啊?我覺得好像老是走不完。」
  華奎向前面望去,查看片刻,應道:「還有十二三步就可以脫離險境啦!」
  他只顧查看前面,因此腳下略為疏忽,倏然間「沙」的一聲,整個人向絕壑滾墜落去。
  凌玉姬在這等驚險萬分的情形之下,陡然間忘去驚俱,變得沉著異常,迅快地抓住那條繩索。
  但華奎下墜之勢甚是急猛,加之他身軀沉重,凌玉姬但覺手中一緊,不由自主地移動了半步。這時在她雙腳腳尖之處,就是陡峭的危崖絕壑,只要再移動一點點,便得掉了下去。
  凌玉姬身形向前一傾,上半身已俯出危崖邊緣,目光一掠,只見華奎有如鐘擺般沿著光滑的峭壁蕩過去。只要等他去勢一停,蕩了回來,她就再也挺不住而和他一起掉向深不可測的壑底。
  她覺得這真是驚心動魄而又十分神奇的∼瞬,只等這一瞬消逝,她便將結束有生的一切……
  就在這生死一線之際,忽然聽到一聲慘叫,這聲音就在他們來路三丈左右發出,帶著弱弱餘音,直向那無底的組壑飛瀉急墜,顯然是有個人恰好因腳下石路像沙子般崩散而掉墜下去。
  凌王姬耳中聽著這聲慘叫,自家也被一股力量扯了一下,身形快要衝出崖邊。這一剎那間,地忽地自然而然地吸一口真氣,扯著繩子的雙手輕輕一額。說也奇怪,她這麼一下工胞輕震,不僅把那股力量卸掉,還能夠借勢你回身軀,恢復了直立的姿勢。
  下面的華奎自從跌下去之後,一直都忘了自身生死安危,只仰頭瞧著凌玉姬的動靜。本來以為她這一下必定一齊掉了下來。誰知她居然仰回上身,因而在下面已瞧看不見她的情形。他更不怠慢,提一口真氣,雙手迅快交替緣繩攀升。晃眼間已升到狹路邊緣,他舍下繩索,雙手搭在石上,一下子便翻了上去。
  凌玉姬見他脫險,心力一懈,反而全縣百骸都發軟顫抖,靠在石壁上,不會動彈。
  華奎看看這情形,知道她已經不能舉步,勢須由自己背負她繼續前進。不覺歎一口氣,垂頭道:「小的數年前慘遭宮刑,目下外表上雖然仍是男人,但其實非男非女。姑娘用不著對小的疑慮。」
  凌玉姬聽到這話,心頭大震,頓時把自家的驚懼都忘掉,怔怔道:「你……你說的可是真話?」
  華奎默默不語,凌玉姬發覺自家失言,連忙道:「我不是懷疑作的話,而是覺得這等事實在難以令人置信,華大哥不會生我的氣吧?」
  華奎透一口大氣,道:劉、的慘遭官刑之後,從來求對第二人提及,這等事情本來不該對姑娘齒及,但形勢迫得我不能不說,請姑娘不要見怪,目下追兵已近,那些人個個身負絕技,很可能全部安然渡過這一段險路。適才那個墜崖之人乃是府中一名好手,並非外來之人!我等還須急急離開為是!」
  於是凌玉姬由他馱起,向前大步跨去,這兩人每走一步都捏一把冷汗,好不容易走了十多步,華奎把她放下,長長吁一口氣,道:「我們總算脫出險地,前面就是最迂迴曲折的亂石峰礦。」
  兩人向前奔去,走了半里左右,放目儘是亂石山峰,京回起伏,處處景色都十分相似,無怪人其中之八,難以找到出路。
  走了一陣,天色已暗黑下來,他們停步查聽一陣,後面已無追兵聲息。
  華奎領她走入一個石洞,道:「此洞十分寬廣,少說也有效畝大小,裡面石筍林立,最好藏身,我們且在洞中等到天亮再行上路如何?」
  凌玉姬自然沒有意見,隨他進去。這時洞外還有一點光線透射入來,因此還略略可以見到此洞形勢,果真寬廣元比,那些石筍高矮粗細不一,宛如幢幢鬼影。
  過了一陣,洞外天色已完全黑暗,因此洞內一片黝黑,真是伸手不見五指。
  洞外忽然傳來一陣低微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一個雄壯的嗓音道:「丁兄怕是找錯路徑了吧?目下天色已黑,不知還認不認得出返府之路?」
  這聲音一聽而知乃是那位胸懷磊落的楚南宮,接著神指丁嵐陰聲道:「楚兄故意大聲說話,敢是有意警告那位凌姑娘?」
  楚南宮哼了一聲,道:「兄弟本來沒有想到這一點,但丁兄這一言可就把我提醒啦!」
  接著有人插嘴道:「兩位談之無益,目前當急之勢,應該是決定繼續前進或者徑行回府!」此人語氣和緩,正是甘露寺高手苦行撣師。
  稍遠處有人接口道:「兄弟主張繼續追查,哪一個不敢冒險,不妨滾回去!」
  楚南宮朗聲叱道:「莫庸你口中乾淨點,否則別怪楚某對你不客氣。」
  神指丁嵐接口道:「兄弟不信楚兄的鐵拳能夠在此地稱霸,嘿,嘿!」
  語聲一歇,傳來「彭彭」兩聲,想是楚南宮已經動手,被人硬接了兩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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