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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主人是個五十多歲的人,一表斯文,相貌端正。
  他微微一笑,道:「昨天杜先生駕臨小店之際,時間匆促,是以不及細談,因此壯先生還不知道鄙人的身份—…·」
  杜希言「哦」了一聲,望住對方。
  宅主人又道:「鄙人李杭川,那位介紹杜先生前來的李天祥,便是我堂兄。因此,他的事就等如我的事。」
  杜希言登時大喜,道:「想不到李前輩乃是真正的自家人,那就太好了。」
  他支使張大鵬出去後才又說道:「實不相瞞,在下目前已掌握了武林最大的秘密,而這也是李真人急欲得知的,至於這個消息的真偽,就須等他老人家設法證實了。」
  李杭川道:「杜先生可是打算請他前來?」
  杜希言道:「不,我想分作三種措施……」
  他再想一下,才道:「第一,我有一封至為重要的信件,托李前輩設法派得力之人,送給李真人。務必要安然抵達他手中。第二,余姑娘和張大鵬留在此處,不許出門一步,那個被我俘來的敵人曾崎,乃是一個活證人,亦須留下,必須妥為看管。第三,我獨自在別處露面,使敵人轉移注意力,不再逗留本處,免得發生意外。」
  李杭川想了一下,慎重地道:「前兩件沒有問題,由於鄙人雖系武當門之人,但平生未曾涉足江湖,連本門之中,知道有我這麼一個人的也找不到三五人了。因此,誰也不會找到我頭上來。只要余杜兩位真能不出門一步,這個秘密,一百年也不會宣洩。」
  他停頓一下,又適:「但關於杜先生部份,既然敵方似是要得你而甘心,何不也留在此地,等到家兄趕來,再作計較?」
  余小雙附和道:『是呀!大哥還是等一等的好。」
  杜希言道:『我還是會再來舒城的,但那時已是公開露面,也不與你們接觸,卻可在暗中幫忙守護,…··」
  他向余小雙笑一下,又邁:「凌九重殺死了李玉塵,你覺得奇怪麼?」
  余小雙訝道:「真的麼?」
  社希言道:「當然是真的,這個人很可怕,像瘋子一般。你在這兒不出門,自然不會見到他。但萬一見到,也須得盡快躲開,切記切記……」
  余小雙聽到「瘋子」兩字,突然陷入沉思之中,暗想那凌九重會不會是因為得不到我,所以狂性大發,胡亂殺人?如果真是這樣,我豈能坐視不管?定要想個法子,使他恢復正常才好。
  她這一想,可就沒有聽見杜希言後面叮囑她的話了。
  杜希言對於余張二人的安排,認為十分妥當,所以很安心地離開,出得舒城,直奔廬州。
  此時他雖然沒有特別喬裝改粉,可是衣物破舊,雙鬢略略染成灰白色,若不迫近細看,決計認不出來。
  但到了廬州,馬上就恢復本來面目,而且很招搖地公開露面,向武林中人拜會並查訪凌九重和余小雙等人的下落。
  他在天罡堡事件中,曾經大顯神威,連百毒教主成金鐘也栽在他手中,是以這刻聲名之響亮,可說無與倫比。
  此外,關於雲散花、余小雙甚至李玉塵等美女,都與他名字有關連,再加上「天罡絕藝」和「丹鳳針」的傳說,使他平添了無限神秘感。是以連附近的武林人物,都聞風而來,都想瞧瞧社希言的真面目。
  這天晚上,他赴宴歸來,回到客店,正要就寢,忽然聽到房門傳來剝啄之聲,當下故意用驚訝的聲音問道:「誰呀?」
  房門「很呀」一聲推開了,一個女子裊娜地走入來。
  但見她臉若春霞,眼如秋水,長髮披垂,風姿綽約。正是與他曾經有過肌膚之親的美人云散花。
  她隨手掩上門,道:「想不到吧?」
  杜希言忖道:「想不到才怪呢,現下你既然來了,各方面想找我的人,料必皆已盡聚此城無疑。只有李真人孫大俠他們,或者尚須一兩天才趕得到。」
  他口中應適:「是的,真想不到,你跑到那裡去了?」
  雲散花目光游視房間,答非所問地道:「你已破去白骨教,真不容易。」
  杜希言馬上走過去,抓住她的臂膀,道:「你如何得知的?」
  雲散花道:「這還不簡單麼?你既安然脫險,同時又公開露面,如要不是已破了白骨教,豈敢如此托大?」
  杜希言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雙手也就鬆下來。
  雲散花問道:「你為何這般緊張?」
  杜希言道:「因為白骨教中,一個最重要的人給逃了。」
  雲散花道:「誰呀?白骨教主麼?」
  杜希言道:「不,是白骨教主的嫡傳門人,姓年名訓。」
  雲散花道:「他不過是白骨教主的門下,怕他何來?」
  杜希言搖搖頭道:「他比他師父還可怕。」
  雲散花道:「為什麼?」
  杜希言道:「因為他除了一身妖法之外,還兼具鬼王魏湘寒真傳武功,年紀輕,長得英俊,真是可怕的敵手。」
  雲散花道:「你說他是逃走的,是不是曾經被你擊敗了?」
  杜希言道:「是的,但那一次的情況,不足為訓。再相逢時,就難說得很了。」
  雲散花道:「除了這件事之外,你可還有事告訴我麼、」
  杜希言道:「還有一件,比年訓之事還嚴重,那就是凌九重瘋了。」
  雲散花講道:「他瘋了?沒有呀!他還是好好的啊!」
  杜希言道:「胡說,你幾時見到他的?」
  雲散花道:「三天以前,我在舒城見到他的。」
  社希言道:「在舒城什麼地方?」
  雲散花向他擠擠眼睛,道:「那天中午,我在城外碰見他,還談了幾句話,才各自分手。」
  雲散花這一擠眼,社希言更加確定了心中的疑惑。他原已感到好像有人在窗外,但又似乎沒有。
  可是雲散花是煉過「忍術」之人,特別長於聽聲辨影。是以她既然有所察覺,便足以證明真是有人了。
  他馬上道:「我是聽一個武林同道說的,他說兩天前見到凌九重,發覺他神情有異,身有血跡,似是剛殺了人。」
  雲散花沉吟道:「既是兩天前之事,那就說不定了。」
  她甜甜一笑,又道:「喂!你別淨談別人之事;也該論到我們自己了。」
  說時!移向他的胸前。
  杜希言伸手抱住她,道:「是啊!你的失蹤,使我萬分擔心……」
  他的話被軟綿綿的香唇打斷,兩人擁吻良久。
  杜希言才道:「咱們躺下慢慢談吧!」
  雲散花晤了一聲,道:「先把燈結滅了。」
  杜希言過去吹熄燈光。驟暗之際,他的人已如一股輕煙,穿室而出,落在院中。雲散花也從門口閃出,玉手一揮院子靠窗那邊,火光忽視,登時把一切景物都收入眼底。
  杜雲二人看見一個蒙面的黑衣人,站在窗下。
  杜希言長劍出鞘,身劍合一,向那黑衣人電射而出。
  他這一劍幾乎已使出全力,但見精芒虹飛,勁風凌厲。只瞧得雲散花一怔,心想如果他這一刻是對付自己,必難抵擋。
  但見黑暗中閃起另一道精光,與杜希言的劍氣一觸,發出震耳的「銘」一聲,杜希言的去勢竟被阻住。
  那個黑衣人厲嘯一聲,人隨刀走,迅如電擊般穿上牆頭,倏忽不見。
  雲散花奔過去,拉住杜希言,問道:「你沒事吧?」
  杜希言喘一口氣,道:「我沒事。」
  雲散花道:「那廝真厲害,是我平生所見最強之人了,只不知是誰?」
  杜希言輕輕道:「是魏平陽,魏湘寒的兒子。」
  雲散花嚇了一跳道:「是他?」
  杜希言道:「不錯,凌九重也是被他弄瘋的。」
  雲散花道:「你這話怎說?」
  杜希言道:「三天前的晚上,你可曾到過那間客店?」
  雲散花道:「哎!房中是你在搗鬼麼?」
  杜希言道:「是的,我也知道是你仗著忍術,隱身在一旁瞧看。不過那時我忙著去抓曾崎,所以不暇與你打招呼。」
  雲散花訝道:『你那天簡直是變戲法一樣。」
  杜希言道:「我一件件解釋給你聽。首先關於燈光部份,我是請一位高手幫忙,根據我的訊號,從牆上的小洞中,分別吹送兩種藥末到燈上,是以要明要滅,都如我意,而且不留半點痕跡。那是你親眼所見,絕非吹牛。」
  雲散花道:「關於人的失蹤呢?」
  杜希言道:「說穿了很簡單,我早就租好相鄰的房間,牆上做好手腳。燈光一滅之時,已用毒藥使曾崎失去知覺,這時把他招人床底,從牆洞弄到隔壁。當然,床上之人,也是打床底下離開的。」
  雲散花道:「唉!說穿了果然很簡單。凌九重走後,遇到什麼事了?」
  社希言道:「說出來真叫人難以置信,他被魏平陽跟蹤,我則跟著魏平陽。我已定下決心不管凌九重生死,可是想不到魏平陽的手段,毒辣得使人「夢想不到。原來他用藥物加上刺穴之法,使凌九重天性中的『殘酷』和『妒嫉』都不受意識控制。因此,他見到心愛之人,就會妒恨殺死對方,你也知道『愛』與『恨』本是性質相同的感情,分界十分模糊。因此,凌九重越愛之人,就越很得深,非殺死對方不可。唯有在殺人之後,血味衝鼻,才使他暫時清醒。」
  雲散花對社希言的話,不能不信,因為她深知杜希言是個光明磊落之人,決不會做出謠言中傷之事。
  因此她唯一感到疑惑和不滿的,就是杜希言的袖手旁觀。
  當下不悅地道:「你可知道李玉塵對你的情意麼?以她那種人,居然肯為你涉足白骨教巢穴中,可見她用情之真了,然而你卻任她讓凌九重殺死,哈!哈…·」
  杜希言道:「我對此事也很抱歉。」
  雲散花道:「抱歉有什麼用,人都死了,不錯。李玉塵大有該死之道,可是她不該死在凌九重手中,更不該死在你眼前。」
  杜希言道:「她可沒有死在我眼前。」
  雲散花道:「你說出詳細經過,非目擊之人,如何曉得這麼多?」
  杜希言道:「你別誤會,我一直跟蹤者魏平陽而已,到凌九重返回船上,我遠遠看見,由於須得料理客店的善後問題,所以我先去了,其實我根本不知道李玉塵有沒有在船上呢……」
  他稍一停頓,又道:「後來凌九重把李玉塵的屍體,丟到那客店房間內,是我偽裝為件工,才弄到她的屍體,並且把她埋葬。」
  雲散花道:「但你這期間,也沒有機會與凌九重說話呀!」
  她雖然還在挑破綻,不過語氣卻和善得多了。
  杜希言道:「要知凌九重被魏平陽動了手腳之後,不但天性中邪惡可怕的部份不受控制,同時也忘去了被魏平陽收拾過的這件事。因此,他縱是與我交談,也無法洩漏此秘。而當他殺人之際,雖然清醒過來,可是在這等情況之下,他的自白和指責,誰會相信?」
  雲散花忙道:「到底你怎生得知的呢?」
  杜希言道:「當他殺了李玉塵之際,心中清醒過來。可是其時又曉得魏平陽還在監視他,實在無法揭穿這個秘密。幸而他詭計多端,居然利用李玉塵與咱們的關係,把經過情形,都寫在李玉塵的衣服上,同時留下他自用的匕首。接著迅即把李玉塵的屍首,丟到客棧的房間內。他不管房中之人是你或余小雙,總可以將消息傳出,而又不致張揚到江湖上。」
  雲散花搖頭道:「真可憐啊!」
  杜希言問道:「誰可憐呢?」
  雲散花道:『咱然是李玉塵啦!她自以為可以征服天下男人。殊不知結果死在她的魅力上。如若她不能使凌九重愛她,她就不會死了,對不對?」
  社希言道:『是的,不過她作惡一生,罪孽深重,這等下場,亦不為過,你可知道,我在此地公開露面之故,為的是想你聞風而來。同時凌九重也許會來,免得我到處跑,也未必找得到他。」
  雲散花道:『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杜希言道:「他雖是受魏平陽加害之人,變了性情,但若然留在世上,終是太可怕之事。因為他武功高,年輕英俊。若在江湖走動,不知將有多少女子會喪生在他手底。你說是也不是?」
  雲散花道:「這話甚是,換言之,你打算取他性命。」
  杜希言道:「你也得下這個決心。」
  雲散花笑一笑,道:「我麼?可說不定。」
  杜希言道:「這不是開玩笑的事啊!」
  雲散花道:「假如他想殺我,那就證明他心中愛我,因此,我豈能狠心殺他?如若他不向我下毒手,我又憑什麼殺他呢?」
  杜希言微歎一聲,忖道:「散花的性情捉摸不定,如天上雲彩,變化無端。唉!那丹鳳針實在不該給她……」
  然而他後悔也沒有用,因為「丹鳳針」具有不可思議的妙用,這一給了雲散花,正如聚九州之鐵,鑄成了不可改變的事實。他即使想翻臉明搶,也搶不回來,這實在是使人心煩意亂的難題。
  他忽然不知如何想到「娶妻」的問題上,忖道:「以我所認識較深的三個女子,李玉塵淫蕩成性,面首三千,誰娶了她,心中都永不得安寧。因為說不定今日新結識一個朋友,但此人卻是李玉塵過去的情夫。這等心理負擔,雖有霸王之男,也擔不起。其次是雲散花,她雖然沒有大的過失,可是她這種捉摸不定的性格,無疑能使任何丈夫感到頭痛。以我這種人,又不能勉強她,欲不痛苦,全無可能。」
  他眼前泛起了一張純潔、溫柔而又美麗的臉龐。
  杜希言墓地恍然大悟,忖道:「是了,只有餘小雙,才是真正的好妻子,她不但具有世上男子都羨慕的溫柔體貼,而且還有絕世無雙的容貌。」
  像這樣品貌雙全的女孩子,世間究竟沒有幾個,非有大福氣之人,無法享有。而且倘若是愚蠢無知的丈夫,反而會把這朵鮮花糟蹋。因為人的性情見解行事會隨著年紀和人生經驗而變化。如若不能適當地維護栽培,本是溫柔賢妻,也會變成可怕的木頭人。
  杜希言迅即收回縹渺的思潮,道:「你有你一套應會的方法,所以我無法勉強你。但我卻極希望你不要玩火,別去惹這個人。」
  他說的非常誠懇,使雲散花不好意思多說,當下道:「好,我不惹他就是了,同時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杜希言道:「好消息?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才是對我有好處呢!」
  雲散花道:『下管你承認與否,但至少在我看來,對你是有益的,那就是關於白骨教主的門人年訓。」
  杜希言道:「你剛才不認識此人,如今又變為認識了。」
  雲散花不在乎地笑了一下,道:「剛才我是不知道的,其實這幾天我都和他在一起,甚至弄飯給他吃。」
  杜希言心中一陣不舒服,道:「他的福氣真不錯,連我也未曾吃過你做的飯。」
  雲散花道:『你別這樣說,我之所以不走開,為的是偵察他的傷勢。」
  杜希言道:「這話怎說?」
  雲散花道:「當日我見他遁逃,便悄悄尾隨,誰知他身已負傷,耳目靈效大失,是以當我迫近他之時,他雖在行功治療,也沒有發覺我。」
  杜希言道:「你明知他是白骨妖人,何不取他性命?」
  雲散花喲一聲,道:「我又不是什麼大俠,何必動輒殺人?再說這傢伙能言善造,看樣子不像無可救藥之人,所以我沒殺他。不過,他也吃了不少苦頭就是了。」
  杜希言心中歎口氣,忖道:「年訓那廝可怕之處,正在『人面狠心』這一點,叫人全不提防。」
  他沉重地道:「散花,如果你不忍殺他,就離開他,不然的話,將來受害的人是你自己。」
  雲散花道:「這問題慢慢再研究,且說他的傷勢,一直沒有絲毫進步,以我暗下觀察,他這一輩子休想復元。」
  杜希言憑他對醫藥的學識尋思一陣,道:「似乎不可能吧?」
  雲散花道:「所以我花了許多功夫觀察呀!照理說他不該如此的。因此地暴躁無比,兩次三番打算自殺。」
  杜希言道:「但願他自殺成功就好了。」
  雲散花道:「我看他早晚會成功的。」
  社希言道:「他現下在什麼地方?」
  雲散花道:「你要去瞧瞧他麼?」
  杜希言含有深意地道:「不一定,我只是預作準備,萬一你須人救援,我或可及時趕到。」
  雲散花考慮一下,道:「他在距城北十餘里的一座廟宇內。」
  杜希言道:「想不到他與僧道中人也有來往。」
  雲散花道:「不,那是他蓋建的廟宇,前半截是真真正正的僧人主持,但後半截卻是他私人使用的。」
  杜希言道:「難道他預知自己會有失敗的一日,所以早就弄妥一個地方,以便使用麼?」
  雲散花道:「那就不知道了,但他是個很有心計之人,卻是無可置疑。」
  杜希言隱隱感覺到年訓在他與雲散花之間,所造成的距離,可見得他在雲散花心中,頗有地位。
  假如雲散花當真愛上了他,與他結婚或同等的關係,那時定然天下大亂,因為她掌握著丹鳳針,而年訓則身兼兩家之長。
  這個憂慮在他心頭掠過,當下問道:「散花,假如他一直不自殺,難道你一輩子跟著觀察他不成?」
  雲散花道:「不,我不久就會回到你身邊。」
  地聳聳肩,又道:「但你不要害怕,假如你不喜歡,我馬上就走開,決不會黏住你不放的。」
  杜希言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在她嬌嫩的面頰上,輕輕捏了一下,道:「這是算什麼?」
  雲散花偎靠在他胸前,道:「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
  照她自下的表現,不但柔情萬搬,兼且溫馴無比。可是她的善變,卻宛如天上彩雲,實在無法捉摸。
  外面傳來更鼓之聲,已經是三更時分。
  雲散花道:「我得走啦。」
  但她的身軀,並沒有離開杜希言的懷抱。
  杜希言內心很想留下她,雖然不一定要與她怎樣,但卻願意她留下來,同券共枕,渡此良宵。
  可是他口中卻道:「不錯,時間不早啦!
  假如雲散花用言語或行動暗示一下,杜希言就會向她說出挽留的話,但雲散花恰好也是期望他先說出挽留之言。因此之故,他這一句「已經不早」的話,頓時使她離開了他的雙臂。
  她說:「那麼我走啦!
  杜希言幾乎要說出「今晚你不要走了」的話,可是話到喉嚨,忽然改變吐出了「我們幾時見面呢」之言。
  雲散花聳聳肩,道:「只要你不隱起行蹤,我就會找得到你。」
  杜希言道:「你一切得當心點兒啊!」
  雲散花道:「我能夠照顧自己。」
  她下了決心,轉身躍上牆頂,旋即失去影蹤。
  社希言迅即人房,吹熄了燈光。
  雲散花在對面的屋頂上,回頭看著燈火吹滅,心中不禁一陣悵然,同時也泛起一陣忿惱。
  她沒精打采地在街上行去,也不知走了多遠,一戶人家的屋簷下,忽然閃出一條人影,攔住她的去路。
  雲散花定睛一瞧,訝道:「凌九重,是你?」
  那個年輕的男子站得挺直,道:「不錯,是我。」
  雲散花道:「你見時來到廬州?」
  凌九重道:「沒有多久。」
  雲散花沉默下來,想道:「他的態度似乎頗不友善。」
  當然她不會忘記杜希言所告訴她,有關凌九重心智失去平衡之事,因此,她很小心地打量對方。
  凌九重道:「你認不得我了麼?」
  雲散花道;『胡說,剛才不是我叫出你的姓名嗎?」
  凌九重道:「但你的態度,好像不認得我似的。」
  雲散花道:「我們自從分手之後,你我都已經歷了不少事情。我正是要看看你,可曾有所改變?」
  凌九重道:「我可有改變?」
  雲散花道:「現在天色黑了一點,瞧不清楚。不過,你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同。」
  凌九重道:「也許那是你自己改變了之故。」
  雲散花搖頭道:「我不否認我有改變,但你態度上不同,與我無關。」
  她一面說,一面想道:「設若杜希言的消息可靠,則凌九重雖然心智上有了問題,可是在平時應對方面,比常日毫無遜色呢。」
  她深知杜希言雖然也是十分機智之人,肚子有的是計謀。但他對自己決不會有假,更不會藉以打擊凌九重。
  換言之,她深深相信凌九重心智已受到侵害,以致失去一小部份記憶,以及具有可怕的危險。
  只聽凌九重道:「如果你不急於去什麼地方的話……」
  雲散花念頭電轉,猛下決心,定要弄清楚這件事。
  那就是凌九重會不會殺死心愛之人?
  好在她與凌九重有過感情上的瓜葛,縱然這其間情焰曾經熄滅,但她自信能使他死灰復燃。
  她馬上接口道:「我不急。」
  凌九重道:「那好極了,到裡面坐坐如何?」
  雲散花笑一笑,道:『哪敢情好,我正想問你別後的情史……」
  她隨著凌九重,走入屋內。那是戶人家的偏院,凌九重佔用的廳房,卻收拾得非常乾淨。
  他點了燈燭,房中頓時十分明亮。
  兩人對望了一陣,在外表上,都沒有什麼改變。
  可是他們心中都曉得,雖然只不過是短短的個把月,但不論在感情上,身體上,都曾發生了莫大變化。
  凌九重道:「我燒點水,泡杯好茶給你嘗嘗。」
  雲散花搖手道:「這麼晚了,不要麻煩啦!」
  凌九重道:「人總歸要自找麻煩的,對不對?」
  雲散花道:「這話也是……」
  她停頓一下,問道:「李玉塵呢?」
  凌九重聳聳肩,道:『我相信她已經死了。」
  雲散花故意訝道:「死了?被誰加害的?」
  她話聲才歇,馬上又接著道:「以她的年紀和武功,當然不會是壽終正寢的,對不對?」
  凌九重道:「我也弄不清楚她的死因……」
  他陷入沉思之中,看來並沒有裝假。
  過了一陣,他道:「好像是我殺死的,但我怎會殺死她?幾時下手?在什麼地方?」
  雲散花道:「你一點也記不起來麼?」
  凌九重道:「記不起來。」
  雲散花道:「你可愛她麼?」
  凌九重起初點點頭,但目光注視她之時,便停止了點頭,緩緩道:「她很迷人就是了。」
  雲散花道:「你意思說並不愛她?」凌九重道:「我也弄不清楚……」
  他注意對方的目光,漸漸增加了某種成份。那是女孩子一望而知的。
  雲散花忖道:行啦!他已對我重燃舊情,現在我得小心提防了。
  她故意轉頭去看牆上的字畫,這時如果凌九重有意殺她,正是暗襲的大好機會。
  事實上她已動用全身所有的感覺,只要凌九重一有舉動,她就馬上閃開。可是等了一會,仍然沒有事情發生。
  雲散花回頭道:「對了,你怎知我會路過你的門口、」
  凌九重道:「那裡是路過?我一直跟蹤作,看你離開了杜希言,恰好到了此處,我才現身與你說話。請問一聲,我若是與杜希言作對手爭奪你,可還有任何機會麼、」
  他冷不妨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倒教雲散花感到措手不及,沉吟付思,沒有立刻給他明確的答覆。
  她想了一下,正要開口,凌九重搶先道:「等一等,我還有一個聲明。」
  雲散花道:「什麼聲明?」
  凌九重道:「我要你講真心話,從過去種種的跡象中,顯然是社希言佔據了你的芳心。而我想知道的,只不過是假如我全力追求你,可還有一點機會?」
  雲散花道:「你只不過是假如追求我而已,如果你是當真追求我,那麼我就會答覆你,而且決計不會騙你。」
  凌九重道:「你意思是在我沒有行動表現以前,不予考慮這個問題?」
  雲散花笑一笑,道:「換了你處於我的地位,便又如何?請問難道我願意給你一個可以嘲笑我的機會?這意思是我絕不先答這個問題,如果我回答了,只有兩個結果,一是你表示憤怒,一是你感到欣然。」
  凌九重道:「若然你認為我完全沒有機會,我自然憤怒,這有何不妥?」
  雲散花道:「但假使我的答覆是你追求我尚有機會的話,你可能欣然當真追求,然而也可能欣然而去。因為你本是驕傲自大的人,只要得知尚可以把我追求到手,就已滿足了你的驕傲……」
  她嫣然一笑,又適:「你實在太驕傲了,總認為自己足已壓倒天下之人,在任何方面,都想壓過別人。所以你一開口就是杜希言……」
  凌九重沉默了一下,才道:「看來咱們是話不投機呢!」
  雲散花道:「那麼我只好走啦!」
  凌九重道:「你上那兒去啊?」
  雲散花道:「沒有定,也許我會忽然失去蹤影,永遠不在江湖露面。」
  凌九重忙道:「切切不可。」
  雲散花問道:「為什麼?」
  凌九重道:「因為你一日消隱,不需多久,世間之人,就會把你忘記。」
  雲散花點頭承認道:「是的,江湖上的交替變化,真比長江中的後浪推前浪更迅速,、一下子就完全屬於別的新人的世界了。」
  凌九重道:「話說回來,我本是懷有滿腔雄心,要在天下名家高手眼前,大大的成名露臉一番。誰知結果反而被人嘲笑,真是可悲之事。」
  雲散花道:「別灰心,這不過是你第一次踏入江湖,就算有些錯誤挫折,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凌九重道:「如是小小的背信欺詐等,還可以為人原諒。然而我所作之事,足以危害許多人的性命。所以這些險險受害之人,決計不會忘記我的行為。一有機會,他們一定要置我死地,你自然看得出這是事實。」
  雲散花沒有作聲,只點點頭。
  凌九重又道:「別人我還不在乎,但杜希言和孫玉麟,他們一定不肯放過我。」
  雲散花道:「你打算到那兒去?」
  凌九重道:「我也不知道。」
  他言語神情之中,含有落魄失意之態,使雲散花忽生同情之心。她道:「你還是回家去吧!」
  凌九重付思了一下,突然變得比較有生氣,道:「散花,你反正也沒有什麼事,我們一道走好不好?到了長安,我帶你去游賞各處古跡名勝……」
  雲散花道:「長安是古之帝都,一定有很多的名勝。」
  凌九重道:「當然啦!長安是關中重鎮,歷朝帝都,氣象之雄偉,天下無出其名。」
  雲散花道:「我沒去過長安,但讀過不少有關長安的詩詞吟哦,早已悠然神往…·」
  凌九重道:「那真是令人嚮往的地方,如慈恩寺內的『大雁塔』,東郊外的『霸橋』,都是天下知名的古跡名勝。」
  雲散花道:「不瞞你說,我真想去瞧瞧。」
  凌九重道:「那就去吧,我告訴你,如果你到寒舍作客,我一定陪你觀賞各處勝景。而事實上,寒舍所在之處,已經風是絕佳,足供咱們暢遊多回了。」
  雲散花道:「你們家佔地很大麼?」
  凌九重道:「很大,佔地數頃之多,是一座巨大廣闊的莊園,先祖在日,請了許多名家巧匠,設計林園,屋子建在園中心,馬車可以直達,船艇也可以駛到…·」
  雲散花道:『哪一定是很著名的園林勝地了。」
  凌九重道:「在附近數百里,人人皆知寒家的『霸園』,算是很著名的了。」
  雲散花道:「你家中的人多不多?」
  凌九重道:『我是獨子,你也知道的。不過家人僕從等卻不少。」
  他忽然感到陣陣火焰,焚燒胸臆。這等感覺,正與他當日動念要加害李玉塵相同。不過他自家卻沒有記起李玉塵那件慘案,換言之,他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將會幹出什麼事來。
  雲散花遲疑不決,還在尋思。
  凌九重拉住她,忖道:若果她答應與我一同回家,那麼她就表示對我尚有情意。可是只要她一答應。我就非得殺死她不可,因為那是我唯一完全佔有她的方法。
  他開始擬定下手的步驟。但其實在雲散花應邀進來以前,他早已有了若干準備,並非臨時起意的。
  雲散花向他點點頭,道:「我想可以隨你到長安走一走,但我還得料理一點事。」
  凌九重但覺全身血液奔騰,心中充滿了殺死她的慾望。
  他表面上只露出歡欣的笑容,道:「好極了!
  雲散花秀眉一皺,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凌九重連忙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雲散花輕輕道:「我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這是將有危險的朕兆,或者外間躲著什麼強敵。」
  凌九重馬上出去巡視了一遍,回來道:「外面沒有絲毫異狀。」
  他想了一下,又道:「誰會加害你呢?」
  雲散花道:「我不知道,也許是魏平陽。」
  凌九重道:「咱們兩人聯手的話,世上只怕沒有什麼人能贏得我們,至於你說的魏平陽,是不是鬼王魏湘寒的兒子?」
  雲散花道:「你見過他麼?」
  凌九重尋思一下,道:「好像見過,但印象模糊,記不起來了。」
  雲散花道:「我提一個人,看你記得不記得,那就是少林寺的錫杖大師
  凌九重身軀一震,道:「哎!原來是他,不錯,我見過他。」
  他陷入沉思之中,似是努力回想一件久遠的模糊的往事一般。
  雲散花靜靜地等候,此時越發覺得凌九重心智受制一事,決無疑問。
  凌九重想了一陣,起身繞室而行,喃喃道:「奇怪,為什麼想不起來?但在我印象之中,顯然這個假和尚,與我有莫大關係……」
  雲散花道:「什麼假和尚。」
  凌九重道:「錫杖大師就是魏平陽。」
  雲散花道:「人家錫杖大師自小出家,怎會是假和尚?更不會是魏平陽。」
  凌九重一怔,道:「錫枝不是魏平陽?」
  雲散花反問道:「誰告訴他們是同一人?」
  凌九重們然道:「我不知怎的,竟把他們牽扯在一塊兒了,但你說得對,錫杖大師在少林中,乃是聲名甚著的高手,似乎不可能與魏湘寒有關……」
  他繞到雲散花背後,毒念大熾,禁不住伸出雙手,緩緩向雲散花白哲纖細的玉頸伸過去。
  雲散花但覺那種不舒服的感覺,越發厲害,好像是冥冥中,有人在警告她,將有災難降臨似的。
  她對凌九重早就懷有戒心,而現下他在背後,這等形勢,當然令她深感威脅。以她想來,大概這就是使得她心靈上極為不舒服的理由了。
  她馬上運功聚力,準備應變。
  凌九重雙手已距地的細頸很近,但他忽然垂下,改變了捏住她鬚子的心意,反而到她前面。
  原來他發現對方雙肩微微微聳起,顯然是已經運集功力,防範意外。
  凌九重自問仍然可以捏住她的頸子,不過他同時又考慮及兩點。一是雲散花為何會運功防範他?
  另一點是她是不是練就了某種防身功夫,不畏被人捏住頸子?如果不然,她當然不僅要運功戒備,應該先快一步躍開才是。
  果然他從這個美女的眼睛中,看到「驚奇」之意。
  凌九重忖道:「她已曉得我出手,同時也有了準備,因是之故,我忽然改變心意,沒有下手,便使她十分驚奇了。」
  雲散花正是在尋思道:他為何沒有動手?
  直到現在為止,凌九重已放過了兩個機會.因此雲散花對於杜希言所說的話,不禁生出懷疑。
  她舒服地透一口氣,道:「我先去料理一些事,然後前往長安霸園,好不好?」
  凌九重喜道:「那太好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隻碧翠晶瑩的玉鐲,托在掌心,送到她眼前,道:「這是寒家家傳的小首飾,區區之物,聊表寸心。」
  雲散花拈起來,細細鑒賞,道:「這枚玉鐲太貴重了,我似乎從未見過這麼好的翡翠。你豈可輕易送給我?」
  凌九重道:「請放心收下,因為你的不嫌棄,肯到寒舍盤桓時日,是以我用這小小禮物,表示心中的感激而已,絕對沒有別的用意。」
  雲散花抵抗不住這翡翠玉銀的誘惑,持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把玉鐲戴上之後,綠白交輝,甚是奪目。
  凌九重嘖嘖讚美道:「此鐲雖是上佳翡翠,但如果不是戴在你手上,便有如明珠投暗,反而埋沒了……」
  雲散花舉手顧盼,心中充滿了愉悅。
  凌九重輕輕擁住她的纖腰,向門口走去,才走了幾步,雲散花忽然放軟了嬌軀,倒在他懷中。
  他把她橫抱起來,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道:「你別走啦!留在這兒陪我,好不好?」
  雲散花微微皺眉,道:「你制住我的穴道,才問我好不好,即使我說不行,便又如何?」
  凌九重道:「是的,不行也得行。」
  雲散花道:「那又何必問我?」
  凌九重道:「如果你說願意,豈不更好?」
  雲散花輕歎一聲,忖道杜希言說得不錯,他當真已變了。
  凌九重迅即把她放在床上,左手拔出一把短刀,攔住她咽喉間,自己坐在床沿,低頭望住這個美女。
  雲散花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凌九重沒有立即回答,她又問了一句,他才像是從沉思中驚醒一般,反問道:「你說什麼?」
  雲散花道:「我問你為何要用刀子?」
  凌九重遲疑一下,才道:「我喜歡用痛快直接的方法佔有你。」
  雲散花道:「哦!原來如此,你認為與我到霸園去的方法,太過迂迴曲折,曠日持久,是也不是?」
  凌九重道:「當然啦!」
  雲散花道:「那也用不著舉刀子呀!
  凌九重皺皺眉頭,沒有回答。
  雲散花美眸一轉,道:「啊!我明白了,如果你制住我的穴道,我就完全不能動彈,連脫衣服也得等你親自動手了,是不?」
  凌九重隨口道:「是的,把衣服脫掉……」
  他下命令時,刀子微沉,雲散花馬上感覺到刀鋒已碰觸到頸子,一陣冰冷之感,傳入心中。
  她真不敢反抗,連忙動手解衣,一面留神對方的神情,但見他面色很不對,目光恍惚似是分心思索別的事。
  轉眼間她上衣已經解開,除了一抹兜胸之外,其餘部份的肌肉都露出來。
  凌九重目光轉到她身上,突然伸出右手,扯掉她的下裳,頓時又暴露出兩條白皙修長的玉腿。
  雲散花在利刀之下,當然不敢抗拒,甚至還真怕有些動作會引起對方的誤會,是以伸展開四肢,擺出一副任他為所欲為的態度。
  凌九重喉間發出奇異的低笑聲,使人感到他生像已變成野獸。
  他道:「假如你四肢身體都不能動彈,試問有何趣味?這樣你可覺得好些?」
  雲散花心想如果拂逆他的意思,此人在狂亂之中,說不定一怒而切斷了自己的喉管,當下豈敢說不。
  在燈光之下,凌九重已壓上雲散花身子。
  他雖然情緒大變,宛如野獸,同時不論他的動作,是多麼的原始瘋狂,可是他左手的鋒快短刀,始終不離她的喉管。
  良久,風雨平息,一切復歸於平靜,只聞凌九重喘息之聲。
  雲散花等了好一陣,自己的情緒才平穩下來。秀髮散亂地披在面上,使她視線模糊,看不大清楚對方的面龐,她忽然覺得很恨這個男人,自尊心似乎受損得厲害,因此她忍不住發出譏嘲的笑聲,說道:「你這樣佔有我,就算是最好的方法麼?」
  凌九重仍然壓伏在她身上,冷冷道:「難道這樣還不算數?」
  雲散花道:「這得看你怎樣想了。」
  凌九重道:「你可知道,當我發現你居然不是處女,那時候我幾乎要殺死你。」
  雲散花道:「那已是過去之事了,現在呢?還要不要殺我?」
  凌九重道:「我坦白告訴你,假如你是處女,那麼我唯一能直接地和永久地佔有你,便只有殺死你之一途。」
  雲散花道:「聽起來多可怕啊!」
  凌九重道:「可是現下我仍然要殺死你,因為你已有過別的男人,這使我妒火焚心,實在無法忍受……」
  雲散花道:「照你的說法,我反正總得死了。」
  凌九重道:「正是如此。」
  他熟視著這個女郎嬌艷的面龐,在她鬢邊額角,似乎又有少許汗珠水氣,那是剛才瘋狂時的遺跡。
  但她並沒有一點驚恐懼怕的神色,這使他既忿怒,又大惑不解。
  他道:「你以為我不會殺死你麼?」
  雲散花道:「這話不易答覆。」
  凌九重冷冷道:「殺與不殺,一言立決,有什麼不易答覆的。」
  雲散花道:「照理說,你並非不敢殺人之輩,所以我不致於認為你不敢下手。可是我們的關係不同……」
  凌九重獰笑道:「就是因為關係不同,才會殺你。」
  雲散花心中大為震動,可是表面上仍然裝出淡淡的神情。
  她現在要使出她的殺手了,此計若不成功,她非死不可。但縱然成功,也是十分不好受的事。
  她不動聲色地道:「要我相信你的話,你須得做一件事才行。」
  凌九重道:「什麼事?」
  雲散花道:『林在我手臂上刺一刀,我就信你。」
  凌九重道:「不行……」
  雲散花的心馬上下沉,宛如掉落萬丈深淵似的。
  要知她從杜希言口中,得悉了一個秘密,那便是凌九重並非沒有清醒的時候,但必須嗅到血腥味。
  在此她最後一看,就是設計哄騙他刺傷自己,鮮血一出,他就可以甦醒,此時他記起所有的往事,自然不會加害自己。
  退一萬步想,雖然他仍不肯罷休,可是當他受到鮮血氣味的刺激,神思微一恍惚之時,她也有機會脫身。
  現在他既然拒絕,那就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她心中歎口氣,忖道:「奇怪,難道我命該絕?為什麼他肯殺死我,卻不捨得制我一刀?」
  凌九重冷冷道:「我看見你目光中,表現出害怕的心情了。」
  雲散花道:『哪麼你做一件好事,在我臨死之前,告訴我如何不敢刺我手臂?」
  凌九重很慷慨地道:「這是因為我知道你的詭計。」
  雲散花大吃一驚,道:『林知道?」
  凌九重傲然一笑,道:「當然啦!憑你也想騙得過我麼?」他雖然心智失去了控制,可是他的傲性,依然如故。
  雲散花道:「那就沒話說了。」
  凌九重道:『俄早知你沒話說。」
  雲散花終究不死心,問道:『林說出來也沒有什麼妨礙吧?」
  凌九重道:「當然,當然。當初我出手制住你穴道之時,馬上就發覺你已練成了一種極厲害的獨門氣功……」
  雲散花一聽完全文不對題,不禁訝道:『氣功?」
  凌九重道:「不錯,這種氣功,能夠在指顧之間,打通穴道,甚至使我指力無法繼續禁制你的穴道,因此我才馬上改用短刀,使你動彈不得。」
  雲散花一聽而知這是「丹鳳針」的奇妙效用,但她可不說出來。
  凌九重又道:「假如我移刀去刺你別處部位,勢必要先定住你的穴道。但這一剎那間,你就可以脫身逃命了。」
  他揚揚得意的傲笑一聲,又道:「對也不對?」
  雲散花道:「對,對……」
  她心中已經重燃起希望之火,問題只在如何實現她的計劃。假如他指示她的詭計是「鮮血之味」這件事,則她縱然達到目的,也不中用。
  她美眸一轉,柔聲道:一好吧,你給我最後一吻,我死也死得香艷些。」
  凌九重對這個要求,完全不要考慮,馬上實行。
  他的頭剛低下去,鼻中嗅到一陣血腥味,登時得住。雲散花動也不動,亦不作聲,但紅唇上淚淚流出鮮血。
  過了一陣,凌九重才道:「唉!唉!我幾乎殺死了你,多麼可怕啊!」
  雲散花道:「你先把刀子收起來再說話,行不行、」
  凌九重啊了一聲,趕緊收起刀子,抱歉地道:一我可曾嚇著了你?」
  雲散花道:「當然啦!你又不是鬧著玩的。」
  她伸手摸摸他的面頰,又道:「你受了魏平陽的陷害,心靈已被禁制,在這等情形之下,你難怪不得知,不知你打算何以自處?」
  她說話之時,身子反而盡力靠近他,無意之中,表現出女人的嬌柔,這是最使男人心動的特質。凌九重不由得意亂情迷地望著她,但覺自己在一段時間之內,的的確確又全部佔有了她了。
  他馬上回答道:「你認為我有什麼辦法呢?」
  雲散花道:「只有兩條路可行。」
  凌九重訝道:「竟有兩條路之多麼?」
  雲散花道:「是的,一是你馬上自殺,免得一旦恢復狂性時,不斷的殘害你所愛之人,包括你父親在內。」
  凌九重道:「但你也知道,我是決計不會自殺的那種人。」
  雲散花頷首道:「雖然你顯得自私自利,可是你的坦白,卻令人釋然,既然你不能自殺,那麼就行第二條路。」
  凌九重忙道:「什麼路?快告訴我吧!」
  他焦急的眼光,浮躁的神色,已使人意會到他已漸漸恢復老樣子,也就是這片刻的清醒,行將消失。
  雲散花道:「第二條路是設法破去敵人加諸你身上的禁制,當然這條路很不容易成功,順便問一聲,魏平陽到底是誰廣
  凌九重道:「是少林寺的錫杖大師。」
  雲散花驚道:「是他麼?
  凌九重道:「除非他特地化裝為錫杖,否則我自問不會看錯。」
  雲散花道:「他是少林寺有數的高手,地位甚高,如果是他,武林的禍亂,正是方興未艾呢……」
  她突然以五指扣在凌九重赤裸的背上,登時感到在她身軀上的這個男人,全身癱軟,重量完全落在她身上。
  凌九重道:「你幹什麼?」
  雲散花道:「為了預防你再下毒手,我只好這樣做了,我很驚疑血腥之味,還能不能使你清醒呢?」
  凌九重道:「我現在清醒啊!」
  雲散花道:「你放心我反正不能加害作了,現在我們談一談如何破解禁制之法,你認為可有辦法?」
  凌九重歎口氣,道:「我那有時間細想呢?」
  雲散花道:「假如我把你送回霸園,令尊能不能幫忙你?」
  凌九重道:「若是知道對方下手的詳情細節,家父也許可以找得出破解之法,當然他有一些是奇才異能的朋友,可以向他們求助。如若全然不知對方如何下手,那簡直不知向什麼人求助才好,這便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雲散花道:「就我以這刻所想到的,困難就極多。第一點,我把你如何安置呢?既不能讓你自由,又不能老是閉住你的穴道。第二,魏平陽的獨門手法,如何打聽得出來?假如他是個好色之人,也許我犧牲自己的色相,可以刺探出他的秘密。但他既是個老和尚,這就無法可施了。」
  凌九重忙道:「你千萬不要拿自己的身體去刺探秘密,我寧可死了,也不讓你這麼做。」
  雲散花道:「若是事情迫到那一步,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凌九重現出痛苦之色,道:「唉!不行,既然你是從愛我這個基礎上作出發點,我就無法忍受。這等如叫自己的妻子,為了榮華富貴而出賣肉體,你萬萬不可。」
  雲散花道:「好,好,我不這樣做就是了,但我又沒有辦法可以使他施展這種獨門手法給我瞧瞧啊!」
  凌九重似是陷入沉思之中,沒有出聲回答。
  雲散花輕輕道:「你把我壓死啦……」說時,把他推到一旁,然後迅速整衣,也替凌九重穿好衣服。
  她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很正常,態度十分溫柔。其實她內心中的情緒非常凌亂,覺得有點像是在做夢。
  尤其是當她為凌九重穿衣之時,心緒更亂,暗自說道:「我本以為這一輩子,除了杜希言之外,再不會有別的男人佔有我,誰知世事變化無常,凌九重忽然得到了我,照理說,我應該把終身托付給他了。」
  要知若不是杜希言向她表示過,余小雙才是他的意中人的話,雲散花今夜決不會這麼容易就讓凌九重佔有。自然,她也不會產生歸屬於凌九重的想法,因為「佔有」總是事實,誰先誰後,那是另一回事,與相托終身之舉,並無決定性的關係。
  簡而言之,雲散花之所以生出「妾身已屬凌九重」的想法,主要是受到杜希言不願娶她的影響而已。
  她想起了杜希言,忽然觸動靈機,忖道:「我為何不找他商量一下呢?」
  當下向凌九重道:「你應該睡睡養養神啦!」
  但凌九重道:「你想出去,是不是?」
  雲散花道:「是的,你覺得怎樣了?」
  凌九重道:「我覺得很好,只是動彈不得,十分討厭。」
  雲散花道:「你可還記得對我做過什麼事?」
  凌九重道:「當然記得,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得。」
  雲散花道:『哦們正在商量什麼,你又可記得?」
  凌九重忖了一下,道:『我們商量什麼?為何我記不起來?」
  雲散花歎口氣,忖道:「他已不再清醒了……」
  當下伸手把他拿著的刀子拿過來,才道:「好啦!我們暫時不談這個,你且睡上片刻,我馬上回來。」
  凌九重眼中射出惡毒仇恨的光芒,道:「若果是片刻即回,那就除了去找社希言之外,別無其他的人了,因為他就住在這兒附近,對不對?」
  雲散花道:「不錯,我正要去找他。」
  凌九重冷冷道:「你真是一等一的淫婦,竟不知足,居然還要去找社希
  雲散花溫道:「你說什麼?」
  凌九重道:「我說你是淫婦!」
  雲散花氣得一掌摑在他面上,怒道:「你再胡說八道,我就……」
  凌九重接口道:「你就怎樣?殺死我麼?」
  雲散花恨聲道:「你以為我不敢麼?」
  其實她本意是想說,如果他再胡說人道,便不管他的事,由得他去殺害所有他愛的人,可沒有殺他之意。
  凌九重冷笑道:「我正是以為你不敢。」
  雲散花摸出那把鋒利短刀,道:「我為何不敢?」
  凌九重用一種使她憎恨生氣的表情和聲音說道:「你不敢,就是不敢,我就是看透了你。」
  雲散花眼中泛射出森冷的殺機,只聽凌九重又遭:「你有很多地方被我看透,例如你是個天生的淫娃,所以剛才毫不費力就佔有了你。嘿!嘿!這話還是說得好聽而已,事實上你正是求之不得……」
  雲散花並不怕殺人,尤其是在憎恨之中。這時她手中的短刀,已經蓄聚了力道,正要沉腕刺落。
  但突然間一個念頭如電光般掠過她心頭,忖道:「他極力激我出手,豈不可怪?」
  此念一生,登時剎住沉刀刺落之勢,繼續忖道:「凡事若是不近清理的,必定有某種特別的原因。他怎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呢?除非他狂了……」
  她馬上恍然大悟,因為敢情凌九重當真已經「瘋狂」之故。
  雲散花化怒為笑,收起刀子,道:「你給我閉口,好好睡上一覺。」
  凌九重一怔,道:「你怎麼啦?」
  雲散花道:『我沒事呀!
  凌九重道:「我瞧你眼中的神情,應該一刀插入我心臟才對,但你卻忽然改變了心意,究竟是何緣故?」
  雲散花吃吃笑道:「這樣說來,我不是不敢殺你,而是忽然改變了心意,是也不是?」
  凌九重哼了一聲,道:「女人善變,這話正好奉贈與你。」
  雲散花道:『你少替我操心,現在睡吧……」她巧妙地在他睡穴上,施展手法。
  凌九重不比普通之人,所以若是運行點他的睡穴,並不收效,只能運用手法,促使他生出睡意。
  正因如此,她還得設法使他的瘋狂情緒平靜下來,要不然她就根本不必與他多費口舌了。
  凌九重也是疲乏了,尤其是穴道受制,動彈不得。但見他眼簾漸漸閣上,不一會,就入了睡鄉。
  雲散花悄悄離開他,這時正是拂曉時分,街上沒有一個行人。
  雲散花獨個兒在街上走,冷冷清清的,自家也覺得不倫不類,這等情景既可悲又可笑。
  不一會工夫,她已去到那家客棧。她決定不從正門進去,免得武林之人得悉,好在眼下還沒有行人,當下轉到客棧後面的巷子,迅快翻過牆頭,落在院中。她剛剛站穩,但見一個人走入這座後院。
  雲散花最擅長的是隱遁之術,是以隨機應變,身形與牆壁倏然合成一體,如不是細看,不易瞧出。
  進來之人,乃是店伙。他惺論著睡眼,走到杜希言的鄰房,舉手敲門。但那門一下子就被敲開了。
  店伙咕咕一聲,把門拉好,再走到另一道門口,邊敲邊道:「杜大爺,有客人來拜訪。」
  歇了一下,杜希言開門出來,問道:「誰呀?」
  一店伙道:「有好幾位,都是年輕的大爺和姑娘。」
  社希言道:「好,我跟你去瞧瞧。」
  他與店伙一道走出跨院,雲散花立刻奔過去,推開剛才夥計敲錯的房門,但見房中無人,便躲了進去。
  這個房間也是分作明暗兩間,雲散花乃是窺密的行家高手,人房之後,目光迅快檢查整個房間。
  但見此房修建得相當結實,她敲敲杜希言相鄰的牆壁,發覺是一堵堅厚的磚牆,絕對找不到縫隙。
  她馬上把注意力轉到天花板上,但見那都是細緻厚密的木板,加上油漆,既縹亮又十分堅牢。
  從明間到暗間,均是這種天花板。鑲嵌得沒有一點縫隙。
  雲散花反而露出欣然之色,迅即取出工具,從暗間一個角落,把一格天花板撬開,鑽了上去。
  她在密密的木架縫隙中,滑溜地移到隔壁,試過行動之際,腳下的木板,不會發出任何聲響,甚覺放心。
  不久,她便聽到底下傳來聲音。這時,她已在不易被人發現的幾處縫隙間,鑽好小洞,件可觀看整個房間。
  杜希言和三男一女,走入房中。
  雲散花看時,全部認得。那三個男的是孫玉麟、黃秋楓和寇克,女的便是彩霞府的沈小珍。
  孫玉麟豪邁之氣,一如當日,他人房之後,便朗聲笑道:「杜兄一露出行蹤,兄弟便與幾位一同趕來了。」
  杜希言道:「在下正是希望如此。」
  沈小珍道:「杜大俠,敝師妹沒有和你在一起麼?」
  她已接到過消息,得知余小雙已被救回,是以一看余小雙不在,便向他詢問。
  杜希言忙道:「令師妹現下在一處極安全的地方,只有李天祥真人得知。」
  沈小珍道:「原來杜大俠已通知李真人了。」
  杜希言道:「那倒沒有,但由於那個地方,原是李真人介紹的,是以他能臆測出來……」
  孫玉麟是什麼角色,一聽之下,已明白杜希言不願意洩漏秘密,所以言詞閃爍,這事實在以保持秘密為佳,因此他馬上接口道:「杜先生,請勿把地址說出來,因為此舉有害無益,智者不為。」
  杜希言道:「其實說與諸位得知,並不打緊。」
  孫玉麟搖頭道:「不然,我等雖不願洩秘,無奈世事變幻莫測,說不定我們當中有一個人,忽然被環境所迫,非說出秘密不可,豈不糟糕?如是全然不知,任何人也沒有法子可想,對也不對?」
  他打個哈哈,又道:「拿兄弟作個比方,假使是一個我愛上的女子,迫我說出,這兄弟就說不定洩秘了……」
  這自然是解嘲之言,目的是使別人如沈小珍、黃秋楓等,心中不致難過,也不會誤以為杜希言不信任他們。
  天花板上面的雲散花卻在肚子裡直罵孫玉群,只因她亟欲得知余小雙的下落,以便來一次惡作劇,使社希言擔心害怕。
  她如果想到這個念頭,動機不外是』妒嫉」的話,她一定會啞然失笑。杜希言的聲音升起來,道:「諸位來得正好,在下一連碰上幾件事,大有手忙腳亂之感。」
  他接著把殲滅白骨教的經過,與及『年訓」的脫逃,最後,一直說出李玉塵慘死,凌九重心智受到破壞之事。
  這一番話,只聽得房中幾位年輕好手,無不目瞪口呆,矯舌不下。
  然而杜希言仍然隱藏起一部分沒說,例如;魏平陽就是少林寺的錫杖大師,雲散花和年訓在一起等等。
  他如果通通說出去,準能把這些人更嚇一大跳。
  饒是如此,孫玉麟等已感到杜希言的發現和遭遇,大是波橘雲詭,奇峰屢現,真能叫人目眩神迷了。
  黃秋權道:「凌九重之事,固然重要,但與大局,尚無大大的關涉,倒是那個兼兩家之長的年訓,最是可怕不過,可以說是這方面的一大威脅。」
  寇克卻道:「許公強之死,最是大快人心,咱們須得及早公佈於世上才是。」
  沈小珍道:「李玉塵終於死在男人之手,真真可歎!」
  孫玉麟道:『年訓和凌九重俱屬危險人物,咱們決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社先生對這些問題,可有什麼腹案麼?」
  杜希言道:「在下一直希望孫兄或李真人速速前來,以便趕快卸下重任,在下是任憑調遣,沒有意見。」
  他既有學問,又饒有智慧,是以略略一涉江湖,已知道其中的風雲險惡,縱有如天本事,也最好別擔大旗,上佳之策,莫若退後一步,讓別的人主持大局,當然這也是他天性謙厚使然。
  孫玉群忙道:「李真人尚可當杜先生的推譽,至於兄弟,只是一介勇夫,那裡懂得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社希言道:「孫大俠如果推辭,問題就更多啦!在下全無江湖閱歷,論心機也粗淺得很。便如我上次碰上鐵連環幫之事……」
  他把經過說了,最後道:「換了任何稍有經驗之人,都不會輕易束手就擒。這等錯誤,不容再犯,在下實在沒有信心。」
  沈小珍被他的目光一瞧再瞧,不知何故,感到自己必須幫他說話,當下道:『既然社先生說得這麼誠懇,想必不錯,孫兄何妨權充主帥,先行佈置一番,以免失去了機先,大傢俱蒙其害。」
  黃、寇二人見沈小珍這麼說,也開口附和。
  孫玉麟道:「其實目下咱們也沒有多少事可做,最多不過是盡點人事,一方面向李真人飛報一切,一方面出動查訪年訓和凌九重的下落而已。」
  他停歇一下,又道:「在下將盡力傳話出去,叫所有與咱們有關係的武林同道,注意年凌二人,還有扈大娘的下落……」
  提到扈大娘,孫玉麟神色反而凝重起來,轉向杜希言道:「本來過去之事,不必多提,但關於扈大娘,卻不得不說一說。」
  杜希言道:「什麼事?」
  孫玉麟道:「讓先生當時既有機會,可以取地之命,何故竟不下手?」
  杜希言沉吟一下,道:「他們夫婦雖然表面上又罵又打,其實如膠似漆,誰也離不開誰,許公強之死,對扈大娘的打擊已經夠大了,我當時覺得不忍下手。」
  孫玉麟道:「社先生有悲天憫人之心,這原是可敬的美德,不過扈大娘逃得活命,對體特別不利,這個女人,為了報夫之仇,什麼手段都用得出的。」
  杜希言道:「這一點我也知道。」
  孫玉麟深思熟慮地又道:『不但是你個人,即使是任何與你相好的朋友,也在她仇恨之列,亦將不擇手段的加害,杜先生認為可會如此?」
  杜希言連連點頭,道:「是的,以她的性格,定必如此。」
  孫玉群道:「只不知杜先生曉得如此嚴重的後果之後,眼下如果碰見她,還能不能下毒手把她殺死,以除後患?」
  杜希言沉吟一下,道:「這可說不定了。」
  孫玉磷道:「這一點雖是杜先生的美德,但也是性格上的弱點。扈大娘在江湖上走動了數十年,必能看透這一點,而充份予以利用。」
  沈小珍接口道:「孫兄之意,就是認為扈大娘會專門向杜先生的親朋下手麼?」
  孫玉麟道:「是的,例如你吧!便屬於最危險的人之一。因為扈大娘已曉得杜先生與余姑娘感情不錯,而沈姑娘是余姑娘的師姊。她必定認為如能殺死你,對杜先生是極大的刺激!」
  他目光轉向黃寇二人,又道:「即使是咱們,也處於相類的情況中。」
  杜希言歉然道:「這都是我的處置不當……」
  寇克接口道:「杜先生無須自責,正如孫兄說的,過去之事,不要多提了。」
  黃秋楓道:「對啊!要緊的是你今後的做法,假如你碰上扈大娘的話
  沈小珍接口道:「其實扈大娘作惡多端,殺死她只是一大功德,並不殘忍。」
  孫玉麟道:「關於這件事,最後決定仍在社先生自己。咱們已盡朋友之責,盡力請他注意了,現在咱們改個題目吧!」
  他忽然作出傾聽之狀,這時外面已傳來許多種不同的聲浪,因為天色已亮,店內的客人,固然起床,街上也開始了這一天的活動。
  孫玉麟聽了一下,道:古人『隔牆有耳』,在下敢煩沈姑娘往後面查看,寇克兄往前面查看,密切注意任何動靜,以及闖入此院之人。」
  沈寇二人都覺得任務重大,連忙去了。
  雲散花吃了一驚,忖道:「他敢是發現我了?」
  屋內靜寂無聲,幸而她看得見。但見杜孫黃三人都坐在原位,動都不動。又過了一陣,孫玉麟才道:「杜先生,你可還有未曾告訴在下的話沒有?」
  雲散花聽了這話,才恍然明白孫玉麟,敢是藉故支開沈寇二人而已,並非真發現或防範什麼人。
  杜希言還未開口,只聽孫玉麟又道:「秋楓兄一來為人小心謹慎,二來兄弟打算托他稟告李真人,是以特地請他留下,共商大計。」
  第二十七章 變幻莫測意中人
  他已暗示社希言,不必忌憚黃秋楓。
  杜希言輕輕道:「在下已查知規平陽的身份,但牽涉甚多,是以不敢亂講。」
  孫黃二人不禁一齊豎起耳朵,只聽杜希言又遭:「魏平陽就是少林寺的錫杖大師,雖說這情報是從凌九重處得來,但由於在下昨夜曾經與他換了一招,是以認為相當正確。」
  黃秋楓道:「杜先生這話怎說?」
  杜希言道:「我與雲散花暗暗有了默契,故意說出使外面偷竊之人誤會的話,然後趁燈火一滅,便竄出去。當時我一眼望去,已看見此人的身材,與錫杖大師相似,接著我以全力攻他一劍,但被他架開遁走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可是他封架的一招,已洩露不少消息,我敢肯定的說他遁逃的身法,雖是鬼王魏湘寒的心法,但刀招卻是少林武功精髓,錯非是魏平陽,加上錫杖大師這等身份,斷難將兩門武功心法,融會使用。」
  孫玉麟吁口氣,道:「聽起來絕不會錯了,但如果真是他,恐怕除了少林寺方丈大師出馬之外,任何人也沒有辦法可想。」
  他停一下,又遭:「這個消息,萬萬不可洩露。如被少林寺得知,這場風波就大啦!」
  黃秋楓道:「孫兄說得甚是,最怕的是錫杖大師反咬一口,編造一些理由,甚至製造一些事實,使事情變得好像是有人誣陷他一般。這時,少林僧人有了成見,便沒有法子揭得破他的假面目了。」
  杜希言道:「這正是我不想讓太多人得知之故。黃兄此去見到李真人,除了這個消息之外,在下尚有一點私人之事,修函托你轉呈。」
  孫玉麟一聽是私事,當然不便多問,當下趁杜希言修書之際,走出房外,與沈寇二人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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