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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借刀殺人施迷藥


  石軒中知道黃衣女的話已引起誤會,不禁望她一眼,低聲道:「你以後最好不要說話。」
  黃衣女親一下孩子,微笑道:「好吧,我聽你的話就是。」
  石軒中心頭一陣彆扭,想了一想,才明白這陣彆扭之感乃是被她柔順服從的態度所引起,要是她仍然用冰冷峻拒的口氣和態度的話,峨嵋方面失須解釋也可以瞧出他們之間的蹊蹺可疑。
  太清真人忽然道:「貧道乃是邀請兩位到後面的隱仙樓上待荼。」
  石軒中應聲道:「真人如此禮遇,石某深感榮幸。」
  太清真人淡淡道:「那也談不上禮遇,此刻貧道忽然想起隱仙樓上地點不大適當,不如改在前面大殿之內為宜,玄鉸,你在前面引路。」
  玄鉸道長應一聲是,轉眼向石軒中道:「賢伉倔請隨貧道往這邊走。」
  石軒中一聽賢伉倔三字,心想這誤會使不得,必須立即更正自己和那黃衣女並非夫婦關係,當下朗聲道:「玄錢道長且慢,石軒中有話要說。」
  白靈官暴聲道:「石大俠別害怕,家師兄改的地方乃是入門第一座大殿。」
  太清真人心中鄙視石軒中,不但不阻止白靈官無禮之言,還仰頭向天冷冷一笑。
  石軒中一時弄不清楚對方的態度何以轉了一百八十度,暗想他們又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此刻也解釋不清楚,例不如等大家坐定以後,慢慢地解釋。
  他一生光明磊落,向來是尊賢敬老,抑強扶弱的為人,故此這時受到委屈,仍然容忍在心,謙然一笑,道:「白真人誤會石軒中之意,石某暫時難以解釋,不如遵命先到前面大殿再說。」
  一行人又回到前面,殿內早已擺好几椅,太清真人心中儘管鄙視石軒中,但他乃是得道高人。應對之間仍不肯十分失禮,便讓石軒中等二人在紅木幾左首的椅上落座、自己落座在右邊的椅上,與石軒中隔幾相對。
  黃衣女子卻不肯坐,抱著孩子站在石軒中椅子後面,面色冰冷之極,好像對這些道人大感不滿。
  太清真人徐徐道:「石大俠來時,想已見過令高足玉亭觀主史恩溫了。」
  石軒中道:「沒有,劣徒已被江湖間競相傳說的瓊瑤公主劫走?
  不知下落。」
  這個回答大出一眾道人意料之外,都顯出驚訝之容。
  白靈官厲聲道:「敝派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還沒有一點事故,在此之前,你還派了一個女孩子來救援他……」他歇了一下,也不理石軒中悄然之色,逕下結論道:「因此可以猜知他們去向下落,但你分明早已知道此事。」
  石軒中怔了一會兒,道:「白真人上一次並無下告這一點,石某實全不知情。」
  太清真人望著玄鏡道長,緩緩道:「那個女孩子叫什麼名字,你不妨告知石大俠,也好提醒他。」
  玄鏡道長道:「那位女施主複姓上官,單名蘭。」
  石軒中一怔,道:「哦,她已來過峨嵋?」說時已想起無情公於張鹹報訊之事,心中反而大大寬慰。暗念如果她的危險幾是發生於峨嵋的話,自己來這一趟可算是對之又對。當下道:「上官蘭目下可在此地:「
  白靈官這時才想起來,暴聲道:「她要是在這裡的話,那天無情公子張鹹怎會和貧道走在一起。」
  石軒中一想也對,但也更覺混亂。玄鏡道長向太清真人道:「弟子想把當日情形告知石大俠,尚祈師尊俯允所請。」太清真人領首道:「你說吧……」
  玄鏡道:「令高足最後一次孤身被困在貧道主持的七煞劍陣之內,歷時達兩晝夜之久,最後敝觀忽然被人縱火,貧道等都趕返觀中,其中上官姑娘忽然出現,以青巾蒙面,先是殺死敝派防備閒人撞人而攔在路口的兩名弟子,玉亭觀主見她來援,便衝出劍陣,雙雙遁走。」
  石軒中疑惑道:「她既然蒙住面孔,貴派何由得知便是上官蘭?」
  太清真人目視玄鏡,微微頓首。玄鏡道長便笑道:「那個縱火焚觀引回家師及貧道等的岳姓少年,不久被控出蹤跡,陷入本門劍陣之中,卒於被控。這個岳姓少年也是崑崙嫡傳,是他親赴屏南找到石大快報告此事,才把上官蘭姑娘帶來。」
  石軒中聽了此言,心頭微微悅怒,暗念那姓岳的少年幾曾見過自己,卻不料硬咬他一口,以致難以自辯。退一步說,假如姓岳的少年當真到過屏南,那就是朱玲把他瞞住,這也是不該之事。
  他想了一下,便肅然道:「石某如說不知此事,料諸位也難以相信,不知那姓岳的少年現下囚禁何處?石某有幾句話要當面問他。」
  玄撥道人低聲對太清真人道:「弟子竊以為不能讓他們見面。」言下之意,大有顧慮石軒中乘機把人劫走。
  太清真人沉吟一下,忽地微微一笑,道:「此事不須砌詞隱諱,貧道不妨坦告石大俠,那岳姓少年當天晚上便離奇失蹤,競查不出絲毫線索。」
  說到這裡,突然一位道人匆匆進來,向太清真人躬身行禮,票道:「武當金府真人率領左右二老,已踏入觀前草坪之上。」
  太清真人霍然起立,環視眾人一眼,道:「你們陪石大俠夫婦暫坐片刻。」
  石軒中久聞武當派掌門金府真人之名,但因他多年來均在武當山上隱練潛修,江湖上極少人見過這位領袖武林內家各派的掌門人,這時本也想出去迎接。但太清真人這麼一說,只好端坐不動。
  不一會兒,只見四位老道人魚貫進來。當前並肩而走的一個是太清真人,另一個老道人高冠峨窯,相貌清古,手中執住一支拂塵,遠遠望去,宛如圖畫上的老仙真。
  後面兩個老道人一高一矮,高的一個眉濃口闊,環眼扁鼻,舉止之間,隱隱流露出火氣。矮的一個雙眉特長,雙目深陷,神情問透出一股陰沉之氣。
  石軒中固然注意地打量那名震一代的金府真人,但對他們身後這兩老也極為注意,心想江湖上盛傳武當派實際主持全派事務以險辣出名的左右二老,原來長得這般模樣。
  這左右二老的道號也極為古怪,那個身量較矮,神情明險的稱為左寒子。此人一肚子詭計陰謀,為人行事好以詭鎬取勝。那個身材較高,火氣猶在的道人,法號右炎子,他天生票賦過人,任何武功一學便會,一練便精,武當一派之中,以他武功最強。但他天性凶暴,殺心特重,隨便一出手,都是重辣致命的手法,因此以辣字聞名江湖。
  走到切近,石軒中含笑起立,拱手為禮,金府真人稽首還報,道:「貧道雖然多年隱修荒山之中,但石大俠威名,如雷賈耳,久仰久仰。」
  石軒中忙道:「真人率領貴派,領袖武林內家各派,天下之人,無不聞風景仰,哪似石軒中幸臻薄名,倒教真人見笑了。」
  他頓一下,又望著後面的兩個老道人道:「武當左右二老名震武林,石軒中也是欽仰已久……」
  左右二老一齊含笑稽首,但因金府真人在前,他們不敢隨便搶先說話。
  玄鏡等道人都退開侍立在太清真人身後,座中只有石軒中、太清真人、金府真人和白靈官,那左右二老也侍立在金府真人後面。
  金府真人年逾七旬,自然無甚顧忌,細細看那黃衣女子幾眼,然後道:「嘗聞石夫人乃是當世第一美人,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
  石軒中俊臉微紅,但那黃衣女子神色全然不變,依然冰冷迫人,對於金府真人之言,宛如沒有聽見。
  金府真人後面的左右二老,見她也不理,甚至神色間更見冰冷,不禁都暗暗生氣,心想金府真人身為武當掌門,當真是言重九鼎,他從未這樣稱讚過任何人,特別是女人。右炎子勃然作色,但一時說不出恰當的氣憤話。左寒子知道右炎子的意思,唯恐他氣憤之下,口不擇言,失了二老身份,立刻冷笑一聲,道:「石夫人不必認真,敝掌門真人不過是循例客氣之言。」
  此言一出,不膏說黃衣女子並非當真稱得天下第一美人。黃衣女只冷冷掃他們一眼,也不言語。
  黃衣女雖不言語,石軒中卻禁受不住,只因武當左右二老把黃衣女當作朱玲評論,出言譏諷,他並非要人家也承認朱玲是天下第一美人。但朱玲既不在此,理應不能談論於她。
  他朗聲道:「賤內姿色美醜,本來不值得諸位掛齒,但她……」
  他回頭望一眼黃衣女,然後轉回頭,正要說話,黃衣女忽然冷冷道:「你不須解釋,他們說什麼話我只當如聽不見……哼,哼,自家長得怪模怪樣,還敢斐長流短,說碳道餅,也不照照鏡子去,我根本不曾把他們看在跟內。」
  武當左右二老臉色齊變,右炎子右手駢食、中二指,虛虛一點,暴聲道:「你敢罵人……」
  一縷勁疾冷風,從指中射出,暗襲黃衣女嘴巴。這一下手法有輕有重,假如對方運功相抗,則重力發出,可驟敵性命,如若對方諳曉其中奧妙,不敢反抗,至多斷折兩三個門牙。
  石軒中見那武當左右二老中的右炎子出手,競不顧身份,而且還是極為毒辣的手法,心中大為溫怒,暗想就算是她不對,言語問衝撞了他們,但憑他們武當左右二老的身份,也不該立即出手。
  他怒氣一生,反而袖手不理。
  只見右炎子忽然身軀一震,臉目間微微變色,隔了一陣,才突然退了兩步。
  在座的人無不是武林中頂尖高手,都是個中大行家,一望便知右炎子已吃了大虧,已是受到反震之力後,對方那股力道猛不可當,是以暗中抗拒了一陣,仍然禁不住後退兩步。
  右炎子氣得簡直要嘔血,觸發了狂野的天性,面容驟然問變得獰厲驚人;忽覺腰間一麻,全身不能動彈,也不能言語。原來已被左寒子點住穴道,過了一陣子,左寒子才把他穴道解開,轉臉向他陰森森微笑一下。
  右炎子素知他詭誦多詐,平日搭擋已慣,當下勉強忍住心頭憤火,網口侍立原地。
  太清真人道:「剛才正好和石大俠談到解決之法,金府真人便駕到,因此把話題岔開了。」
  石軒中肅然道:「石軒中敬請真人賜示一切。」
  太清真脆:「石大俠客氣了,貧道豈敢克當。貧道絕不會故意與令高足為難,日後僥倖把令高足請到敝觀之後,貧道將召集本門全部弟子,另外邀請幾位武林名望高隆的人,公開審訊。然後作最後處置。」
  石軒中聽了,覺得這倒是十分公平的辦法,但史思溫目下在何處?況且多年師徒之情豈能忘記,縱然見到了他,能不能親手把他擒住,解送來峨嵋山上?
  他方在沉吟尋思,太清真人又道:「目下唯一問題,就在石大俠身上。」
  石軒中道:「真人請說。」
  「貧道暗想石大俠與玉亭觀主有師徒之情,要你把他交給本派處置,未免不近人情。但敝派如果派出人手擒捉令徒,又伯石大俠以威名他關,暗中庇護,不免演成門戶之爭,遺禍之大,難以想像。」
  石軒中迫到這個地步,只好肅然朗聲道:「劣徒倒行逆施,妄開殺戒,傷及貴派道友,真人不加石軒中之罪,己感激不盡。按理說石軒中應該立即清理門戶,並向掌門真人謝罪。但劣徒目下不知所蹤,一時恐怕未能尋獲,要是貴派能在石某之前,將劣徒擒回貴山,就請真人秉公處置,石軒中決無異議。」此言一出,峨嵋派的人全都暗暗透口大氣,卸下心頭一塊大石,要知石軒中號稱劍神,武功深不可測,天下之間,已無敵手。若然他從中阻梗,峨嵋派雖然人多勢眾,也不中用。
  白靈官大聲道:「玉亭觀主史思溫乃是石大快門下,若然石大俠不肯找尋於他,卻教敝派之人從何著手訪查他的蹤跡?」
  石軒中一聽有道理,可是他並非完全撒手不管史思溫的意思,而是覺得愛妻朱玲不知去向之事,比史思溫更為可慮,因此剛才無法答應白靈官立刻訪尋史思溫。他正在心中相商,設法措詞之時,後面的黃衣女忽然冷冷道:「你們峨嵋派要審訊史思溫的罪狀,就得自己設法把他擒來,難道以峨嵋派的威望,還怕捉不到一個史思溫?」
  白靈官怔一下,無言可答。左寒子陰笑一聲,道:「貧道雖是局外之人,但石夫人的話有欠公允,不得不請教幾句。」
  黃衣女冰冷之極地道:「你既是局外之人,那就團嘴。」
  左寒子陰陰笑道:「石夫人言詞甚是鋒利,貧道佩服。」
  她的眼光一直停在左寒子身上,這話不音當面罵他。但左寒子卻名不虛傳,的確是陰險過人,此時仍能沉住氣,宛如無事。
  黃衣女又道:「石軒中說過不理史思溫之事,已經給太清真人莫大面子。但他雖放手不管,我卻偏要管這件事,你們要找史思溫,不妨問問我。」
  金府真人和太清真人那等修養功深之士,聞言也禁不住微微變色,互視一眼。其餘的人,無不吃驚,連石軒中也不例外。
  太清真人微笑道:「既然夫人擔當此事,那就好辦了。」
  石軒中淡淡道:「好吧,我什麼都不管。你把孩子還我,我立刻離開峨媚山。」
  這句話表面上聽不出什麼道理,倒像是夫妻意見不合所說的氣憤話。
  太清真人容色一肅,道:「敝觀雖不是龍潭虎穴,但石大俠想離開此地,除非先留下一個道理。」
  黃衣女冷冷道:「不過是座破廟罷了,我倒要試一試有什麼驚人之處。」.「玄錢道人宏聲道:「家師不與女流鬥口,夫人最好少說幾句。」
  左寒子忽然插嘴道:「太清真人乃是防備石大俠離開,別人作了主,並非要強留石大俠在此,要是石大俠放心離開的話,太清真入自然會向知道史思溫下落的人找個公道。」
  黃衣女明知左寒子設法要她留在此地,雖是明知此意,卻偏要下。突然把手中孩子交給石軒中道:「你不放心孩子,那就帶走,我倒要瞧瞧什麼人能把我留住。」…
  石軒中接過孩子,多日來一樁心事,此時方始放下。他轉身向清真人金府真人等行個禮,道:「恕石軒中先行告退。」說罷大踏步走出殿去,居然當真沒有一個人出手攔阻。…—石軒中胸有成竹,早已記住此殿形勢,一腳踏出殿門,迅疾掃四下一眼,但見殿門外面便是一座通天院子,再過去便是隱仙觀大門。這時大門外排列著不少佩劍道人,但都是面向觀外。
  石軒中吸一口真氣,施展出絕世輕勸,葛然縱上半空,彷彿騰雲駕霧地飛越過高達四丈的殿頂。—大門外的道人們己聽到有人出來,紛紛回頭瞧看,但這時石軒中己飛越過殿脊,隱蔽住身形。這些道人們都詫訝四望,但哪裡看見絲毫人影。
  —石軒中身在半空,尚未踏落殿瓦之上,暗暗一提丹田真氣,身就像長了翅膀似地向前面疾然飛射,筆直飛到三丈外的大殿邊緣,這才墜下。『「就在他下墜掠過搪沿之際,陡然伸手輕按殿瓦之上,登時在空中打個觔斗,輕如柳絮般閃入搪下。
  但當他身軀滾落區後之時,鼻際陡然嗅到一陣如蘭似竊的香氣,跟著數縷強勁冷風,直撲五官。
  這一下淬出不意,石軒中雖然立刻知道敢倩是橫匠之後藏得有人,正出手突襲他五官要穴。可是橫匠之後總共才不過三四尺的空間,哪裡還能閃避?迫不得已面孔一側,避開要穴部位,左手已貼著自己胸口疾封上去。
  .那數縷勁疾冷風宛如有形之物,擊在他臉上,隱隱生痛。石軒中心頭微凜,暗念此人指力如此高明,若然吃他擊在五官要穴之上,縱有是氣護體,也難免負傷立時昏迷過去。
  要是換了別的人,沒有玄門是氣護住頭面;這一下也非弄個滿面青紫,立受重傷不可。偏偏碰上石軒中身懷絕藝,並且已達超凡入聖的境界,這一下僅僅覺得面上隱隱生痛。
  說得遲,那時快,石軒中心頭微凜之念,宛如電光石火般閃過之際,左手五指封處,已抓住對方一隻手。
  他五指一扣,身軀已壓在那人身上,但覺對方無論是被抓住那隻手或者是身體,都是軟綿綿的,柔若無骨。
  這種感覺再加上剛才鼻中嗅到的一陣如蘭似澇的香氣,不必再看也知道匿在匠後之人,必是個女子無疑。
  那橫匣後地方本來就小,但仍然能容納石軒中大半身形,又可測知這位女性必定是竊憲纖巧的身材。
  石軒中五指一扣,卻只用了四成真力。但感對方身體一震,似是甚為痛苦。
  他在匠後黑暗之處,那雙夜眼登時發揮妙用,迅速一瞧,果然身下壓住一個女子,身穿雪白羅衣,面上蒙住一方輕紗,因此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的右掌被石軒中五指扣住,左手本可突出襲敵,但石軒中五指之上拂拂傳出沉重無比的真力,制得她渾身發麻,呼吸欲絕,那只右掌掌骨快要碎裂般陣陣劇疼,哪裡還能出手傷人。
  石軒中一看這女子身穿白衣,面上蒙紗,不由得在心中長嘯一聲,暗想這一回真是機緣湊巧,這個白衣女子分明就是江湖傳說中的瓊瑤公主,想不到無意之中,競被自己制住。
  目下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開口詢問。他突然心念一動,暗想根據武林中傳說,誰也未曾見過這瓊瑤公主的真面目,自己何不趁這機會,先認清她的面貌。
  但這個念頭在方寸之間轉來轉去,一時競無法決定。原來石軒中為人天生光明磊落,忽又想到自己趁著機緣湊巧,把她制住,本來已經不大對,更何況乘人之危,窺看她廬山真面目。
  他微微一笑,施展內家傳音之法,道:「姑娘恕我石軒中無意冒犯,但殿後也有不少道人散佈,石軒中如離此處,恐怕要被發覺。」
  他這種內家傳音之法,只有那白衣女郎一個人聽到,就算此時還有人在旁邊,雖是近在咫尺,也無法聽得見。
  那白衣女吃他制住,不但不能動彈,也無法說話。同時面上又有輕紗罩住,連表情也看不見。是以她到底是不是原諒石軒中這種無心冒犯,誰也不知道。
  石軒中把五指上的力量減了兩成,以免對方劇疼難支。然後凝神「向殿內聽去。
  只聽殿內傳出那黃衣女冰冷的口音道:「不錯,我知道史思溫的下落,你們有本領把我留下的話,我或者會說出來。」
  石軒中劍眉輕皺,心中已想像得出那黃衣女說此話時,神情何等冰冷驕傲。他曾經和那黃衣女換過兩掌,知道她武功之高,當世罕見。可是目下在殿中七位玄門之士,內中有兩個是天下武林人無不敬重欽佩的一派掌門,其餘五人,也沒有一個不是武林高手,雙方形勢強弱,實在太過懸殊。
  黃衣女緩緩環視七個道人一眼,冷冷道:「武當峨嵋在武林中聲名不弱,誰知都是沒有真才實學之輩。」
  右炎子和白靈官齊齊暴聲大喝道:「賤婢住嘴。」黃衣女冷笑道:「我如若怕你們洶洶聲勢,也不敢到這裡來了。」
  右炎子突然大聲道:「請恕貧道無禮放肆,我想先會一會這位口氣晾世的石夫人。」
  黃衣女冷冷道:「你想和我比,還差得太遠,還有一點我要說明的。—。」
  右炎子怒喝一聲,岔住她的話頭,道:「賤婢自視不凡,誰還怕你?」
  話聲甫歇,候然一掌隔空劈去。兩下相距足足有一丈四五之遠,但右炎子功力深厚,掌上功夫的確具有驚人造詣,但見狂隨暴發,殿中諸人無不感到風力罩體衣抉飄動。
  黃衣女神情冷漠如故,就像一座冰雪雕成的美人一般,對於右炎子那等威猛的掌勢,視如無睹。
  直等到掌力襲上嬌軀,她才一揚纖掌,只聽呼地一響,右炎子那股隔山擊牛的掌力,被她隨手一掌,帶得方向歪開,逕從她身邊掠過。
  黃衣女冷冷道:「我沒說錯吧,你還差得太遠。」
  右炎子哼了一聲,卻不反唇相譏,暗自運功行氣,蓄聚真力,準備再度出手。
  黃衣女連冷笑之容也收起來,越發冷得驚人。她掃視眾人一眼,道:「有一件事我必須說明的,就是我和石軒中的關係,我和他雖是一齊上山……」
  殿外的石軒中聽到此處,心中大慰,暗想剛才自己兩次三番想說明此事,都沒有機會,目下由她自己說出來,不愁蛾嵋武當之人會不相信。
  白靈官忽然插嘴道:「誰都知道你不是白風朱玲,哪個有工夫聽你羅咳。」
  黃衣女冷森森地喝道:「閉嘴。」
  白靈官鬚髮皆豎,厲聲道:「你喝誰?」
  「你!」她冰冷地說,舉起纖纖食指,向白靈官虛虛點去。
  太清真人忽然袍袖一拂,發出一股干清真氣,擋在白靈官面前。
  果然感到一點兒明寒勁氣,疾射過來,恰好投入那股干清真氣之內,沒有點中白靈官。
  太清真人沉聲道:「石夫人焉可以陰毒手段暗算敝師弟?」
  黃衣女目光掃視武當峨嵋兩位掌門人面上,道:「今日如不叫你們知難而退,你們必不肯好好送我出山:「
  左寒子陰笑一聲,接口道:「夫人可是想露一手的意思?」
  黃衣女道:「不錯。」轉目看一看大殿四周,繼續道:「我露一手輕功,你們誰能比得上,我就陪你們好好打一場,若果沒有人辦得到,恕我不再奉陪。」
  她指一指殿門和後面的角門,道:—「我從正門出去,由後面門口進來,你們都不是普通武師,自然明白其中奧妙。」
  左寒子陰陰冷冷地插口道:「假如石夫人從大門出去,竟然一去不回,我們卻在此殿枯等,豈不貽笑天下武林。」
  黃衣女嚴厲地瞪左寒一眼,冷冷道:「你不會跟出來瞧著我?」
  左寒子道:「還是貧道先走一步,在外面等候夫人為佳。」說罷,迅疾搶出殿門外的通天院子中站著。
  黃衣女哼一聲,舉步徐徐向殿門走去,殿中沒有一個人出去阻止。
  .她一跨出殿門,募然間已騰身飛起,飛得又高又遠,逕自凌虛越過那寬大高聳的殿脊,到了後面,腳尖一點殿瓦,身形已沿著搪沿疾墜而下。
  她要重人大殿的門口,正是石軒中藏身橫遍下的門口。黃衣女掠入殿去之時,忽然發出一下清脆的彈甲聲。
  殿內的太清真人及金府真人見她轉身之間,已橫越大殿頂,回到殿中,兩人不禁都暗暗震動,心想她這等輕功身法以及判斷殿頂高度闊度的眼力,已配合到無懈可擊的上乘境界。殿中之人,除了自己兩人,勉強還可以試一試外,其餘的人都無法辦到。
  他們兩人身份甚高,哪肯毫無把握而隨便出手。是以見她進殿之後,都默然不語,反而令人莫測高深。
  白靈官、右炎子、玄鏡道長都是識貨的行家,這時都愣住不動。
  f黃衣女環視眾人一眼,見到白靈官等人發愣,不覺微微一笑,道/「你們誰出去試一試?」
  殿中一片寂然,無人說話,左寒子也回到殿中來*他雖是陰詭成性,但此刻也想不出一點兒辦法。
  黃衣女又是微微一笑,道:「既然無人願露絕技,我可要走了。」
  黃衣女到了殿門,忽然停步回身。
  太清真人向三大弟子擺一擺手,玄鍾道人登時長嘯一聲。
  嘯聲一起,黃衣女立時發覺大門外有七八個人奔人來的聲音,她頭也不回,心中已知道這一夥道人人數雖多,但從步聲中已可測知武功不高,是以根本不放在心上,冷冷顧視殿中諸人一眼,道:「今日這場架雖然沒有打成,但聽說你們已有瑤台之約,好在為期不遠,我們等到瑤台見面之時,再續今日之戰。」
  太清真人肅然道:「夫人且慢!」一面移步走去,金府真人不覺跟著上前,其餘左右二老白靈官及峨嵋三大弟子俱都隨著兩位掌門前移。
  「……夫人剛才說過知道玉亭觀主史思溫的下落,貧道膽敢請夫人提出一點兒線索。」
  黃衣女冷嘲道:「你們峨嵋派人多勢眾,還有查不出的事麼?」
  太清真人霜眉微聳,但瞬即平復如常,顯然已壓抑住怒火。
  他歇一下,道:「夫人詞鋒銳利,貧道甚為佩服。不過,假如石大俠或夫人你庇護住玉亭觀主,貧道也不須多費精神氣力去查他的下落。」
  黃衣女沉吟一下,道:「石軒中沒有庇護史思溫,你們都看得出來。」
  太清真人立刻迫上一句,道:「那麼夫人之意是說只有你庇護著玉亭觀主了?」所謂薑是老的辣,當真一點兒不錯。須知太清真人其實諳熟江湖人各種詭謀伎倆,只不過他身為峨嵋掌門,所以不肯運用而已。但即使他堂堂正正地追問黃衣女依然極有份量,所說的話,無不恰到好處。
  黃衣女冷笑道:「就算我庇護他,又該如何?」
  太清真人道:「貧道雖不願與夫人動手,但夫人想出此殿,只怕難如尊意。」
  黃衣女一聲不響,驀然轉身,只見一片劍光耀眼,封住殿門,太清真人又道:「夫人最好不傷和氣,貧道可以先向夫人保證,絕對公平處理玉亭觀主這件公案。」
  黃衣女冷冷道:「峨嵋的七煞劍陣,雖在武林中稱為一絕,但在我眼中看來,也不過虛有其名。」
  白靈官及玄鏡等人無不勃然大怒,白靈官厲聲道:「你試試看。」
  殿門外七名道人,都是峨嵋精選之士,由玄風、玄火兩道人領隊,這時開始移動,七個人緩緩變換方位,動作雖然不快,可是劍光四射,把整個殿門完全封住。
  石軒中在後門橫匠上把殿內眾人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但這時他這裡情勢也另有變化。原來當他凝神查聽殿門對話之時,那白衣女忽然用力一掙,石軒中五指一緊。白衣女這一掙不但沒有掙脫,反而感到對方五指力道奇重,掌骨欲碎,痛徹心脾,不覺用力吐口氣。她面上罩著的輕紗柔如無物,此時忽然飄飛起來,把面龐完全露出來。
  石軒中這時無法不看看她的廬山真面目,一望之下,不禁大大一證。—但見這白衣女長得年輕美麗,那對風眼中流露出痛苦、焦急甚至乞憐的神色。
  可是石軒中的吃驚,不是因她的美麗,也不是因她眼光中的含意,敢情是因為這個白衣女的面貌,長得和那黃衣女一樣。不但五官面型都極相似,連眉宇間那種冰冷的味道,也分毫不異。
  他定睛看了一會兒,心想這兩個女子長得如此相像,她們之間必有極深關係。當下用傳音之法問道:「你和殿內的黃衣姑娘可是孿生姊妹?」
  她的眼珠轉動幾下,石軒中看了,也不知她表示的意思說是或不是。
  正要再問,並且規定她如何用眼睛表示是或否時,忽見這白衣女眼中又露出那種痛苦、焦急和乞憐的神情。
  石軒中回頭向扁外窺視一陣,又用傳音之法向她道:「下面有七個道人守著,我就算放開你,你也走不了,唉,那邊屋頂上有個道人鬼鬼祟祟地張望我們這裡。」
  她的樣子急得不得了,可是目下不但不能動,連開口也不能辦到,是以只好於著急,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只聽殿內傳出黃衣女冰冷的聲音道:「貴派既然一定要用七煞劍陣阻我去路,看來我今日非大開殺戒不可了。」她停頓了一下,又道:「在我出手之前,不妨預先告訴你們一事,就是關於史思溫的行蹤下落,等到在瑤台之會上碰頭時,才向你們宣佈。」
  金府真人道:「且慢,夫人口.口聲聲提及瑤台之會,莫非夫人已知瑤台在什麼地方?」
  石軒中凝神細聽她如何回答,但等了片刻,卻聽不到她回答之聲。無意中低頭一瞥下面的白衣女,只見她著急之情,表露無遺。
  石軒中心念一動,施展傳音之法,道:「你要我放手可以,但第一點你不得與我動手,第二點得告訴我瑤台在何處,第三點告訴我殿內那黃衣姑娘是誰?」他把五指鬆開一些,然後又道:「你答應的話,就點點頭。」
  白衣女風目轉眨,似是一時不能決定。石軒中暗想那黃衣女關係重大,若然她就是瓊瑤公主,日後自己蒙受助她為惡之名,永遠無法洗清。他權衡一下,突然收回扣住她的五指。
  那白衣女怔一證,「忽然急急從袖中取出一面小小的圓鏡,舉到匠上,輕輕閃動兩下。
  石軒中一瞧便知她乃是向對面屋頂那個鬼鬼祟祟的道人打暗號,心中微凜,右肘忽落,碰到她胸前的穴道上,但覺一陣軟綿綿的感覺從手肘傳人心中,不禁搖一搖頭,想道:「我石軒中一生行事都光明磊落,從來不曾為難過女孩子,可是今日事關重要,只好從權應變,唉。…。」
  在大殿門口的黃衣女子不肯回答金府真人的話,正要向門外的七煞陣衝過去,忽見大門口走進來一個大和尚和兩名道人,他們走到劍陣之後,便停住腳步。
  那大和尚滿頭大汗,身上衣服也破了幾處,不過仍然精神奕奕。
  太清真人和金府真人的眼光一齊集在門外的大和尚身上,陪和尚進來的兩個道人,其中一個匆匆穿過劍陣,向殿內走入。
  那七煞劍陣本來變動不休,此時微微一滯,突然黃影一閃,劍陣中的七名道人但覺微風諷然從身邊掠過,定睛望時,原來那黃衣女已施展極上乘的身法,趁他們劍陣微滯之際,已穿出外面。
  那個大和尚忽然哦了一聲,道:「貧僧適才在山下碰見一位穿白衣的女施主,口音真像姑娘……」
  黃衣女冷冷道:「相貌像不像?」那和尚道:「貧僧看不清楚,只因那位女施主面上蒙著輕紗。」
  白靈官宏聲道:「那女人就是瓊瑤公主無疑。」
  太清真人已聽到門下弟子票說那位和尚乃是少林弟子,有急事求見。心想那黃衣姑娘一來武功極高,除非自己出手,別的人無法阻攔。二來她和石軒中有關係,不伯她會逃匿不見。當下一擺手,玄風、玄火兩人率領的劍陣,立時退開一旁。
  那少林和尚應道:「道長所疑有理,但那瓊瑤公主目下正在敝寺。」
  太清真人和金府真人都為之一楞,白靈官、左右二老及玄鏡等人驚詫之情,更不在話下。
  太清真人道:「道友請進殿一談如何?」他望金府真人一眼微笑道:「到底少林寺能人輩出,不同尋常,若然那瓊瑤公主蹤跡已得,武林中風波便少卻許多。」
  金府真人額首道:「但願如此。」
  那和尚踏入殿內,合十行禮道:「貧僧永行,乃是高山少林寺第三十代弟子,奉敝方丈大師之命,西來貴山,敬請掌門真人道安。」
  太清真人道:「永行禪師請勿多禮,貧道有失遠迎,甚感歉愧,白雲老方丈乃當世高僧,貧道何德何能,競蒙方丈大師寵顧?哦,這位是武當山掌門金府真人。」
  永行和尚一聽之下,連忙合十為禮,道:「貧僧不知武當掌門真人也在此處,當真有眼不識泰山。」
  金府真人微笑稽首還禮,道:「永行禪師匆匆趕來,必有要事,莫為世俗虛禮誤了正事。」
  永行和尚道:「敝方丈大師因那自稱瓊瑤公主的女施主在敝寺中,特地派遣小僧來向掌門真人報告。另外也派人到武當山去,卻不料金府真人仙駕在此。」
  太清真人目光一掃,只見黃衣女珊柵向大門外走去,料她已聽見此言後才離開。
  石軒中何嘗不感到甚是奇怪,突然發覺有什麼東西飛人員後,隨手一抓,人手便知是個紙團,忙忙展開,只見寫著:「人已引開,速由觀後出,如被困,左二轉。」一共十五個字,極是潦草,想是極為匆忙中寫的。石軒中聰明過人,一望之下,已知這個紙團必是觀中與白衣女暗通聲息的道人所為。前面兩句顯而易見是說守侍在觀後的一帶道人均被他引開,要白衣女立即乘機打觀後潛出。至第三第四兩句,一時不知作何解釋,也許大略告以陷入七煞陣後破困脫身的方便法門。
  如論石軒中武功,想出此隱仙觀,縱令全觀之人合力阻攔,再加上武當掌門及左右二老,他也能履險如夷,從容脫身。但是目下倩勢不同,他決不能教峨嵋之人瞧見他再潛入觀中之舉,不然的話,縱用長江黃河之水,也洗不清他與黃衣女的關係。
  石軒中深深顧慮到這一點,因此看清紙上寫著的意思後,毫無猶疑施展出絕世輕功,飛出荒外。他左手抱著孩子,右手抓住白衣女的腰帶,飄落殿後。
  大殿內的金府真人和太清真人突然一齊向殿後門口急急縱去,這兩位掌門人可是一代的高手,身法之快,逾於閃電。
  眾人方自一怔,那兩位掌門已從後門穿出殿後的通天院子中,四下一片寂然,哪有一絲人影。這兩位掌門人默契於心,懊然分頭飛起,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轉,兩個人四道目光,幾乎把整座隱仙觀都看了一遍。
  他們一同飄落院中,太清真人道:「奇怪,分明這門口上發出一點兒響聲。」
  金府真人低低道:「不錯,就算是飛鳥無意中弄出聲息,在我們全力追蹤之下,那只飛鳥也不出多遠。」
  太清真人搖搖頭,又說聲:「奇怪。」金府真人輕輕道:「他們來了,我們以後再查究。」
  石軒中這時已幾乎奔出隱仙觀後門,他也知道峨嵋、武當兩位掌門聞聲出查之事,那是他提起白衣女身軀時,在匠上弄出的些微聲響,因而驚動了兩位掌門。但他一來輕功天下無敵,二來他一直從地面上穿殿過院,不由屋上縱越,是以峨嵋、武當兩位掌門那等厲害的人物,也查不出一點兒端倪。片刻工夫,石軒中已處身在萬山群巒之中,回頭已看不見隱仙觀的飛檢。
  但石軒中還不放心,一直走到一座山嶺內;到處都是障天峭壁,才找到一處平坦地方,把手中的白衣女放下,一掌拍活她的穴道。
  她不須調息便立時起身,石軒中暗估她的功力,己可擠身當今武林高手之列,否則哪能在被閉穴不少時間之後,馬上復原。
  這時她臉上的輕紗復又把面孔罩住,石軒中眼力迥異常人,在這等空曠及光線充足地在方,當然能夠瞧得見她冰冷的臉色。
  石軒中緩緩道:「請問姑娘貴姓芳名?」
  白衣女的目光移到別處,不答理他,石軒中心想她既然連面貌都蒙住,不肯讓人家知道名字,更是當然之理。於是又問道:「姑娘不想說出也無妨,請問你可是瓊瑤公主?」
  白衣女仰視天上,隔了一會兒,才恢復平常姿態。石軒中發現她眼中流露出陰毒光芒,暗暗一怔,便警惕於心。
  他想一下,道:「姑娘既不肯賜告芳名,又不肯說出身份……」
  那白衣女冷冷道:「我什麼都不肯,你待怎樣?」
  石軒中一楞,忖道:「不錯,我怎麼辦?殺死她麼?罪不至此。
  用毒辣手段迫她麼?又非我所屑為。」
  那白衣女定睛注視這個劍震一代的美劍客好一會兒,眼中陰毒光芒漸漸收斂,分明從眼神中說出她本有殺害石軒中之意,但多看他一會兒之後,便被他那種英鳳神采懾住,不由自主地打消毒念。
  石軒中想了一想,問道:「你們居然已派了人在峨嵋山臥底,雖然足以令人驚異,但有什麼作用?難道峨嵋派中有什麼秘密麼?」
  白衣女冷冷一笑,道:「到了瑤台上,你便院得了,何須多問c」
  石軒中俊目微轉,道:「照你的口氣,好像不止峨嵋一派有你們的人。如果我猜得不錯,則你們此舉用意,我倒猜出來了。」
  她面色一變,停了片刻,才道:「你猜出什麼?」
  石軒中微笑道:「第一,你這話已證實不止在峨嵋一派中有人臥底……」他瞧見輕紗後面美麗的臉孔上顏色一變,於是又道:「第二,我的猜測你們雖然邀約武林名家到瑤台去,但其實沒有把握取勝。」
  說到這裡,她的面色變得更厲害,有如死人。石軒中都瞧在眼裡,繼續道:「因此早作佈置,設法探知各派的精奧武功,以便對付。」
  他忽然發覺自己這一猜必定不對,因為這時那白衣女已如釋重負地透口氣,面色恢復正常。這一來令他十分驚訝,但他卻藏在心裡,絲毫不露形色。
  白衣女冷冷道:「你猜得對,可惜各派都不知道。」
  石軒中故作漫不經心地道:「姑娘雖然說得煞有介事,但其實沒有什麼用處。」
  白衣女衝口道:「等瑤台之約屆滿,哼,哼,那時候才知道有沒有用處。」
  石軒中朗朗笑道:「姑娘何須使出小性子,我們就事論事,試想你們之中已有一位姑娘被少林寺所擒,她還能不供出全盤佈置麼?」
  她冷笑道:「真是活見鬼,穿白衣蒙輕紗的人只有我們五人,哪曾有一個到高山去過?」
  石軒中心頭一震,暗自歎口氣,忖道:「事情有多怪都讓我石軒中碰上,只怕少林寺這一關,更令人棘手。」
  他沉思一會兒,道:「瑤台在哪裡?姑娘可否示之?」
  白衣女冷冷道:「有何不可,瑤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在山之頂,在水之央。」
  石軒中暫時拋開心事,微微一笑,道:「這等啞謎式的回答,我石軒中也能隨口編出來。」
  白衣女道:「你不相信拉倒,從來未曾有人能夠從瑤台生還,你最好還是遲些知道。」
  石軒中道:「我石某也在你們邀請之列,但奇怪的是你們既然看得起我,專函邀約,卻又不敢說出地點,莫非還要趁期屆之前,有所佈置?」
  她面色微變,歇一會兒才冷冷道:「你這個想法很奇怪,我倒要請教一下,假如真的騰出時間佈置會場的話,將要如何佈置?」
  石軒中定睛瞧著她,這一剎那間,許多念頭閃過腦際。最後他微微一笑,道:「我不過隨口說說而已,你家公主的武功我見識過,大概不須借重什麼機關佈置便足以和天下高人會一會。」
  她露出完全放心的表情,石軒中又道:「姑娘請吧,我們如在一起,實有不便之處。」
  白衣女冷冷道:「我當然要走,但卻不是奉你之命而為。」
  石軒中笑道:「請吧,石軒中根本沒有此意。」
  白衣女冉冉走開,到了兩丈許要轉彎之處,突然止步回頭,望著石軒中,石軒中卻臉一仰,雙目望天,不去理她。
  等她走遠之後,石軒中辨別一下方向,開始動身出山。誰知這座廣紊的山嶺內,處處峭壁遮天,宛如重門疊戶,轉得幾轉之後,已認不出道路,但見行徑之處,幾乎都是一樣的峭壁小道,教人難以辨認。
  石軒中暗暗一凜,記得峨嵋山中有座出名的仙迷嶺,莫非這裡就是?
  f他的腳程何等快速,走了個把時辰,按道理說已有百餘里路,可是仍然被困在嶺內。在這個時辰中,他有兩次碰上那白衣女,不過大家都沒有交談,各走各路。石軒中已知道不能亂闖,便放侵腳步,一邊走一邊尋思出蛤之法。
  轉出一座峭壁,忽見那白衣女倚在石壁上,低頭向腳下凝望。
  那白衣女站在昭壁中的羊腸小徑上,那小徑寬僅尺半,外面便是深不可測的懸崖絕望。
  山風甚是勁厲,吹得她白衣飄飄拂動。石軒中見到這種景象,不由得想起最愛穿著白衣的嬌妻白風朱玲。此念一生,陡然對那白衣女泛起憐惜之心。
  他緩緩走過去,道:「姑娘也迷路了?」
  白衣女冷冷道:「也許是的,但要是我說我留在蛤內陪你,你可相信?」
  石軒中笑道:「這一點石軒中從未想到。」
  他停一下,皺眉尋思片刻,葛地朗聲笑道:「有了,相信那就是脫困之法。」他一直走過去,又道:「姑娘不妨跟我走。」
  石軒中把孩子交到右手,以免擦過她身軀之時阻礙地方。
  他微笑道:「姑娘最好跟我走,否則不易走出這仙迷嶺。」
  說時,已到了她身邊,當下右手把孩子抱著移出外面,底下已是深不可測的絕望。他的身形一偏,面向著白衣女,側身閃過去。
  白衣女突然冷哼一聲,左手直向孩子拍去,右手駢指如裁,襲取石軒中胸前大穴。,她出手如電,同時最厲害的是雙管齊下,分手襲擊孩子,石軒中勢非因而分心不可。
  果然石軒中一怔,競不會躲避,她的手指已沾到他胸前衣服時,石軒中這時才發覺孩子被襲,葛地一抬右臂,把孩子舉起,讓開對方左掌拍擊之勢。
  白衣女纖纖玉手已點著石軒中,那顆心已放下大半,猛覺對方胸上發出一陣剛猛已極的潛力,一下子把地震得由手指尖一直麻到肩上。
  石軒中安然無事地閃過他立足之處,含怒斥道:「你向我下手,情有可原,但孩子何辜,竟然並下毒手,石軒中今日容你不得。」
  他虎掌一伸,已搭在白衣女肩上,一下子把她抓起。
  白衣女但覺肩上劇痛入骨,雙眉緊緊碴住:石軒中手臂一移,把她帶出小徑之外,這時她的腳底下就是無底懸崖,一陣勁烈天風沿著崖壁吹上來,把她一身白色羅衣吹得完全飄起。
  石軒中乃是一代大俠,胸懷磊落,若然決心要殺一個人,絕不會故意拖延,教對方多嘗死神臨頭前那種可怖滋味。
  可是這刻他忽然停住動作,五指沒有鬆開。
  白衣女咬牙忍著深入骨髓的劇痛,突然問道:「你為何還不放手?」
  石軒中眼中猶有怒色,冷冷看她一眼,只見她有如一朵舒捲飄飛的白雲依在懸崖邊緣。這景象的確人寰罕見。
  他停了片刻,凜然道:「你的武功雖高,卻品格卻遠比不上武功造詣,你乘機出手襲擊於我,倒還罷了,可是同時又向一個毫無反抗力量的孩子下手,心腸之卑劣惡毒,令人齒冷。」
  白衣女似是被石軒中這番話罵得十分痛心,面色大變,緩緩道:「你要殺便殺,何必還要侮辱我?」
  石軒中收回健臂,把她穩穩放在小徑之上,道:「如果我要取你性命,就不會多說話了,你現在逃走吧!」
  他抱著愛子掉頭而去。走出數丈之後,聽到她急急趕來的聲音。
  當下他放緩腳步,沿著峭壁險徑走去,一路經過的岔路甚多,石軒中好像成竹在胸,每逢到了交叉路口,都毫不猶疑地揀定其中之一走去。
  白衣女也跟定在他後面兩丈之處,不即不離,石軒中乃是有心讓她跟得上自己,否則他放開腳程,頃刻間便可以把她遠遠拋下。
  他雖然沒有放盡腳程,但速度仍然十分驚人,不久工夫,忽然轉出一道山口,外面豁然開朗,放眼但見雲山煙樹,宛如圖畫。
  石軒中微微一笑,想起那枚紙團上後面寫著「如被困,左二轉」
  的兩句話,當初本以為是那峨嵋叛徒指點逃出七煞陣的秘訣,所以一直沒有把念頭轉到這上邊去,後來偶然觸動靈機,不由得恍然大悟,那兩句話分明是說如被困於汕迷嶺內,則每逢第二個轉彎時向左方轉去:目下果然脫出困境,心中甚為欣慰。
  白衣女默默跟定在後面,走過一道深谷,從峰腳轉出去,忽見山腰處有座禿崖,崖邊有座破舊的石室,寂然孤立。
  石軒中和白衣女都仰頭觀看那座古舊石室,但見石牆上以及屋頂都現出裂縫,相信遇到風雨時,屋內難有一寸乾燥之地。
  他們都以為屋中不會有人居住,正要走開,忽然數聲木魚脆響,隨風送來。
  石軒中為之一怔,心想這木魚聲乃是從那座石屋中傳出,難道在這等深山之中,還有高僧居住在這座石室裡苦行參修不成?
  白衣女走到他背後,左手突然極快地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弄了一點兒黑色的粉末在右手食指長長的指甲內。
  她冷酷地注視著石軒中瀟灑的背影,口中道:「我好像聽到木魚聲,難道真是從那座石屋中發出來的?」
  石軒中回頭望她一眼,只見她仰起頭遙望著禿崖上的石屋,於是點點頭道:「不錯,正是從石屋中傳出來。」
  說時已回轉頭,再次望著那石屋,心中卻忖道:「我分明見她好像等我回頭時,才裝出透視石屋的姿勢。這個女人心地歹毒,不近人情,恐怕有什麼陰毒之計。」
  白衣女舉手指著那石屋道:「那麼破舊了,不會有人在屋內吧?」
  一陣山風吹來,她乘勢輕輕彈出指甲內的黑粉。那些黑粉為數甚少,彈離指甲之後,化成淡淡的一片細塵,直向石軒中的後腦頭髮上飄灑落去。
  白衣女立刻退後數步,石軒中驀地回頭,莫測高深地微笑一下,道:「我要到石屋那裡看看。」
  白衣女露出奇異之色,澀聲道:「我也覺得很奇怪。」
  石軒中雖被她的黑色粉灑在頭髮上,但似乎毫無異樣感覺,健步如飛直奔上去。
  白衣女也一直跟著他走上那座禿崖,石屋中木魚之聲忽又響起來,聲音散佈在空山中,倍添孤寂淒涼的意味。
  他們走近石屋,更加感覺到這座屋子太過破舊,不應有人居住屋中。石屋門口有兩扇朽壞大半的木門,此時已經掩上。
  石軒中朗朗咳嗽一聲,屋內木魚聲立刻停住,跟著有人問道:「誰呀?」
  屋內那人一說話,不但石軒中訝然睜目,連那面目冰冷的白衣女也忍不住流露出驚詫之容。原來屋內之人竟是個女子,從聲音推測,可以斷定年紀尚輕。
  這個女人既然不時敲響木魚,則可想而知是個年輕女尼。石軒中立刻道:「打擾大師清修,心實不安。且不知大師可否指點迷律,示知出山之路。」
  屋中寂然半晌,白衣女冷冷哼一聲,走到屋門之前,伸手把門推開。
  石軒中真怕這白衣女與屋中的女尼一言不合,便施毒手。連忙縱過去,沉聲道:「你想於什麼?」眼光瞥處,只見石屋內光線黯淡,向著門口的牆上擺著佛像,底下供著一個銅製香爐,爐中冒出淡淡的香煙。佛像下面有個女尼膚坐蒲團上,因是背著面,所以看不出相貌和年紀。
  白衣女似是被石軒中英威所懾,不由自主地退開兩步。
  那女尼默然不語,也沒有回頭看他們。石軒中站在門口,心想這女尼獨自躲在這等荒僻之地禮佛潛修,必定不喜與外人接談會晤,因此絲毫不覺得她的舉動奇怪。
  白衣女突然道:「我進去問問她總可以吧?」
  石軒中心想她說的這句話,很可能是她平生之中說得最委婉的一句話,當下側開身軀,道:「當然可以,不過……」
  他稍稍停頓,然後接著道:「不過老實告訴你,假使你敢當我之面,要施毒手,我決不容你再遺害人間。」
  ,白衣女冷冷一笑,道:「不見得吧,說不定你已沒有時間再管閒事黑那女尼聽到他們的對答,忽然回轉頭來,疑惑地打量他們。
  白衣女走進石屋,四面察看一眼,然後道:「這座石屋已不能遮蔽風雨,你當真住在這裡?已住多久?」
  那女尼回轉頭,道:「不錯,我就住在此處,還打算住上一生。」
  白衣女冷哼一聲,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們想出山要如何走法?」
  那女尼道:「小尼已沒有名字,兩位出山的話,可向東南方一直走,及至見到一座屏風似的山峰,便折向西南,不久便可到達一座道觀,兩位只要問問道觀中的人,他們自會指點出山之路。」
  白衣女冷笑道:「很好,又叫我們走回隱仙觀去,你也是峨嵋派的吧?」
  女尼道:「小尼所居的苦淹,既在峨嵋山內,自然屬於峨嵋一脈。」
  石軒中哦了一聲道:「原來師父是苦寇青師太一脈,石某失敬了。」
  女尼道:「石大俠名震武林,天下傾心,小尼慢待之處,還請大俠包涵。」
  石軒中道:「師父以前見過石某麼?」
  那女尼道:「是的,家母就是……」她忽然住嘴不說下去。
  石軒中不覺凝眸尋思,白衣女道:「那好極了,你們既是舊時相識,可不必把我們指點回隱仙觀了吧?」
  女尼緩緩起身,轉過來望著他們兩人。她身長玉立,站起來比白衣女高出半個頭。
  石軒中乃是守禮之人,剛才那女尼雖曾回頭,但他沒有看她的面孔,此時卻不得不看,但見那女尼面如凝脂,眉目如畫,雖然已剃去青絲,但仍然艷麗照人。
  他覺得面貌極為熟悉,想了一下,衝口道:「你是珠姑娘?」
  女尼慢慢回頭,輕輕道:「是的,但現在我已是苦南海主無緣。」
  白衣女冷曬道:「你們能夠相逢,還說無緣麼?」
  石軒中含怒向她瞪一眼,道:「你別胡說……」
  珠兒長眉輕躇,道:「她是誰?」
  石軒中道:「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不過她是瓊瑤公主的人卻無疑問。」
  珠兒啊了一聲,定睛望著她,白衣女毫不在意,隨步走到佛像之前,抬頭瞻仰一番,又揭起那個銅香爐瞧看,石軒中已道:「怎的沒有聽說你接掌苦淹之事?」須知石軒中因與火狐崔偉的關係,故此獨獨和蛾嵋陰無垢,即珠兒之母淵源特深。
  珠兒輕歎一聲,垂首道:「說起來話長,我接掌苦底之事,也不過幾日工夫。」
  石軒中冷眼瞧瞧白衣女,只見她隱隱露出詭秘笑容,但因屋內光線略淡,所以石軒中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珠兒又歎口氣,正要說下去,忽然一怔,美眸中儘是迷惘之色。
  石軒中關心地看著她,柔聲道:「你怎麼啦?」
  白衣女接口道:「我和石軒中曾經大鬧隱仙觀,你是峨嵋弟子,為何尚不動手?」
  珠兒迷惘的昭一聲,候然欺近石軒中,一掌拍去。
  石軒中快逾閃電般退出石屋,珠兒和白衣女也先後出屋。石軒中哈哈大笑,道:「你真要和我動手?」珠兒一言不發,上來又是一掌。
  石軒中不閃不避,任她一掌打在胸口,突然駢指去,點在她眉心之間的印堂穴上。珠兒嬌軀一震,茫然眨眨眼睛。
  石軒中對白衣女凜然道:「恕石軒中評論你兩句,你當真稱得上艷如桃李,毒如蛇蠍八個字。」
  白衣女格格而笑,似是對這八個字的評語,感到十分滿意。
  石軒中不改凜然之色,道:「前此石某在隱仙觀殿後匠上被你出毒手襲擊,不曾殺你,這是一。然後在仙迷嶺峭壁險徑上,石某又忍了你一掌,仍不曾殺你,這是二:後來你用毒藥灑在我頭。亡,我潛運哭氣護住全身,詐作不覺,本來可以殺你,但仍沒有動手,這是三。
  石某三番容忍,你仍執迷不悟,再度以藥物放在香爐內,以致珠姑娘迷失本性,這種借刀殺人之計,焉能瞞過我雙眼。」
  白衣女一聽敢情這位美劍客機警過人,自己的一切全都吃他窺破,怪不得剛才自己用出獨步天下的藥物毀形散,明明已灑在他頭上,若在平時,被這毀形散灑在頭髮上,轉眼之間,頭髮脫盡,人也昏迷倒地。
  她當真被石軒中的凜凜神色所懾,嗓口無言。
  石軒中接著道:「石軒中勢迫於此,實在無法再忍,你今日能不能逃生看你自己的造化。」
  白衣女緩緩道:「你……你想怎樣?」話聲中微露怯意。
  石軒中不答她的話,卻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女輕輕道:「我叫白桂……」
  研中迅速接著問道:「你說你們一共五人,除了瓊瑤公主和你之外,還有三人叫什麼名字?」
  白桂道:「我們四人以梅蘭掛菊為名,上面都冠以白字。」
  他點點頭,道:「你們都長得一模一樣?」
  脆:「很像就是,有時連我們四個人也得細心辨認才分得出來。」
  「你們四個人?瓊瑤公主不在內?」
  「不是這意思,因為她喜歡把一支珠風釵插在頭上,故此一眼便看得出是她。」
  石軒中心中一動,立刻問道:「她戴的那支珠風釵,一定是權力的象徵了?」
  白衣女似是奇怪他忽然問出這句話,反而怔一怔,才道:「不錯,我們見到這支珠風釵,都要聽令行事。」
  石軒中深沉地晤一聲,又問道:「你們四人算是瓊瑤公主的什麼人?」
  她這時有問必答,應道:「我們都是她的替身,手下的人,要尊稱我們做郡主。」
  石軒中想了一下,道:「你可是想我饒你一「命:「
  白桂郡主尋思一會兒,終於沒有回答;石軒中斷然道:「看在你有問必答的份上,給你一個機會,你只(丟失的幾句)
  白桂郡主冷冷應一聲「好」,凝立如山,全身功力俱已運聚雙掌之上。
  石軒中就在原地舉起右掌,遙遙擊去。這時兩人相隔一文五尺以上,但石軒中似乎不把這一段距離放在心上,完全沒有移步上前。
  這等功力,委實是聞所末聞。白桂郡主玉容失色,微嘿一聲,玉掌用盡全力推擊出去。
  她的玄陰真力非同小可,雙掌一推出去,登時陰風震盪,激得地上沙飛石走。
  旁邊的無緣女尼看了白衣女的功力,不覺暗叫聲罷了,立時打消邀鬥報復之心。
  石軒中陡然間收回三成功力,先前發出的那股是氣,突然發出轟轟之聲,生似能夠移山倒海,威勢驚人之極。
  兩股力量一觸,白桂郡主身軀大大一震,跟著全身羅衣都飄拂起來,宛如置身在萬仍高峰之上。但這一回她的身形競沒有被石軒中震退。
  石軒中微微吁口氣道:「郡主你逞強硬擋這一掌,已負內傷,即速運氣調息,否則縱然不致喪命,全身武功即將化為烏有。」
  白桂郡主本來凝立如故,及至聽石軒中這麼一說,雙膝忽軟,跌坐地上。
  無緣女尼大大舒口氣,道:「小尼還以為她的功力堪以和石大俠匹敵,方自驚凜無已,啊,石公子快要醒來了。」
  石軒中微微一笑,道:「說起來這孩子倒也可憐,以後還得跟著我嘗受奔波之苦。」
  無緣女尼星目眨了幾下,似是想問什麼,但又沒有說出來。石軒中知她之意,裡然道:「你不是外人,我不妨把內情告訴你。」他停—.下,接著道:「不久以前,無情公子張鹹突來報訊,說是上官蘭有難。
  但其時略有誤會,以致張鹹拂袖而去,上官蘭如何遭難,內情不明,內人道追去,但一去三日,音訊皆無。我正心焦之際,那瓊瑤公主忽然出現,用這孩子要挾我一道同行。到了江湖之上,她知我有事要來峨嵋,便與我一道來此。但這一來卻使得貴派掌門人及武當金府真人等都以為她是內子,至今尚無法解釋,同時逆徒史思溫闖下的大禍,目前也無法解決。還有瓊瑤公主因與太清真人及金府真人口角相持,便把孩子還我,我明著離開,其實又潛回殿外,卻好碰上她……」他指指正在打坐的白桂郡主。
  「這時我認為更不便讓貴派之人看見和她在一起,否則縱以長江之水,也難把誤會洗刷乾淨,是以只好把她一道帶出隱仙觀,經過仙迷嶺而到此地來。」
  無緣女尼星目一眨,道:「令徒當真已被……」
  石軒中接著道:「不錯,瓊瑤公主口氣,似乎真的已在她掌握之中。」
  白衣女突然冷冷接口道:「我家公主從不說假話,捉住個把小道士有什麼了不起,哪值得打進。」
  石軒中微微一笑,也不與她計較。無緣女尼美艷的面上神色一變,緩緩道:「金瑞也和玉亭觀主一道?」
  白衣女哼一聲,道:「你已是個尼姑,問這幹什麼?」無緣女尼長長歎口氣,俏然點頭道:「你的話雖然無禮,卻有道理。」
  石軒中昔年和金瑞相識,甚是敬重他的為人,他雖然不知金瑞和珠兒之間的情事,但此時察言觀色,心中已自瞭然,如今眼見珠兒已經出家,金瑞下落不明,心頭不覺一陣側然。
  他忍不住問道:「你突然出家為尼,金瑞兄可知道麼?」
  無緣女尼留然道:「我不知道……」她隨即把當日史思溫大鬧峨嵋之事說出來,說到太清真人給她三日之限時,淚珠不覺滑然流滿玉頰。『石軒中突然虎目一睜,威光迫人,凜然道:「你說在殿中跪候之時,曾經有人進殿,你以為是金瑞,但忽然被那人一掌按在背上,便昏迷過去。以你猜想,這人是誰?」
  無緣女尼立刻猜出這位大劍客的意思,淒然一笑,道:「我不知是誰,全觀之人也查不出一點兒線索。玉亭觀主為人忠厚,心地光明,此時若要小尼相信他曾大開殺戒之事,萬萬不能。」
  石軒中吁口氣,道:「你既然如此說法,然則你敢斷定不是他把你擊昏的了?」
  無緣女尼肯定地點頭,道:「據一位師兄暗中告我,我的內傷極重,最奇怪的是極似本門的掌力所傷。」
  石軒中哦一聲,墨然望了白衣女一眼。白掛郡主驀然睜目,冷冷道:「那時候我們還未到達峨嵋,你別胡猜亂疑。」石軒中聽了,倒是深信不疑,只因這幾個詭秘的白衣女都是心高氣做的性格,一定不會否認曾經做過的事。然則暗中擊傷珠兒之人是誰?本來從她所說暗中傷她的人,手法極似峨嵋心法這一點上,懷疑到可能是瓊瑤公主混在峨嵋派內的手下所為,可是白桂郡主又推翻了這個想法,使他一時找不到頭緒。
  他想了一下,慎重地道:「老實說我也不相信史思溫會做下如此暴行,因此如能在找到他之前,查清楚內情,便比較好辦,我深深相信那個暗算你的人,必與此事有莫大關聯,請你再仔細追想一下當時的情形。」他忽然住口看著她。
  無緣女尼沉思一會兒,道:「當時的情形,我還記得十分清楚。
  那時我跪在神像之前,聽到步聲,以為是金瑞進來,心中正在感謝上天,誰知那人輕輕拍我一掌,我登時一陣昏迷。但其時我尚未完全失去知覺,恍榴見到一個儒生打扮的人掠身走過,啊,我想起來了,儒生的面貌雖然沒有瞧見,但他的腰間卻似是插著一支青玉策。」
  石軒中道:「我想我已知道那人是誰,只等證實以後便可告訴你。」
  無緣女尼訝道:「石大俠己猜出來了?但別誤以為是岳小雷才好。」
  「不是他,他已被太清真人擒住,但旋即失蹤。這一點雖然很奇怪,但我不是猜的他。」
  無緣女尼道:「岳小雷失蹤之故,小尼倒測度得出來。」
  白衣女忽然接口道:「你們打什麼啞謎,我說小尼姑要是願意的話,我們可麼交換一下。你把你知道的內情說出來,我也把你想知道的告訴你。石軒中只猜到那個人的名字,我連他的去向都曉得。」
  無緣女尼沉吟一下,道:「好吧,那岳小雷是被小尼一位師侄女所救,所以會突然失蹤,如果我沒猜錯,那岳小雷還在本山藏著無疑。」
  白桂郡主道:「你倒爽快,很對我的性情。現在你仔細聽著,那個暗算你的人,姓宮名天撫,他武功雖高絕一時,但定力卻遠比不上石軒中,因此一碰上我們的獨門妙藥風腦香,立刻迷失了心性,唯命是從,目下已被軟囚在一個秘密的地方。」
  石軒中道:「他為何要這樣做?」
  「他在峨嵋山所作所為,據他自己說因是湊巧瞎碰機會,故此特意把事情弄糟,好迫你出山,然後,你大概也明白。」
  石軒中點點頭,向無緣女尼張然一笑,道:「看來我縱有心不理世事,但事實上卻萬難辦到。」
  無緣女尼幽幽道:「除非萬緣斷絕,就像小尼一樣。」說到這裡,忽然望著白衣女,道:「你們把金瑞怎樣處置?」
  白桂郡主冷曬一聲,道:「小尼姑你這樣算得萬緣斷絕麼?他目下安然無總,就是行動不得自由。哼,哼,若非碰上我家公主,他當時己身負重傷,縱然僥倖不死,但一身武功怕難以保存呢。」
  石軒中道:「瓊瑤公主為何救他?」
  白桂郡主道:「就念他一身武功得之不易,別無他故。」
  石軒中哦一聲,道:「她倒是憐才的人,那麼你們用各種手段把許多人都捉去,有什麼圖謀?」
  她冷冷道:「到了瑤台之上,你便曉得了。」
  石軒中明知再也問不出什麼話,暗暗盤算一會兒,揮手道:「你走吧,剩下的兩掌看在瓊瑤公主份上,就此作罷。」
  她站起身,搖晃了幾下,顯而易見她的內傷不輕。她定一定神,道:「總有一日本郡主要報此兩掌之仇。」說罷,柵柵舉步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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