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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祭墓


  尉遲震南道:「他當世武林稱奇稱最,所學功力必定有其獨特之處,只是可惜……」尉遲如蘭接口道:「你只是可惜什麼?可是可惜他已經死了,未能與他一較高下,是不是?」
  尉遲震南道:「這實在十分遺憾得很!」尉遲如蘭突然一聲冷笑道:「哥哥你別遺憾了,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如果你真要和他動手相搏,我敢說你決難是他手下十招之敵!」
  尉遲震前兩道濃眉倏地一揚,極是不服地道:「大妹,你這話也未免太小瞧哥哥了,哥哥這身所學功力,大概還不至於那麼不濟吧!」尉遲如蘭淡笑了笑,道:「哥哥不相信我這話就算了。」
  語聲一頓又起,道:「哥哥,我問的是他的為人如何,並不是問他的武功所學如何,你明白了麼?」
  尉遲震南微一沉思道:「江湖傳說他為人性情狂傲,心狠手辣,出道江湖雖只是三年多點時間,卻已是兩手血腥,該說得上是個嗜殺的大魔頭!」尉遲如主美目眨動了一下,道:「哥哥,我問你,他所殺的那些都是什麼人,是好人呢?還是歹徒?」
  尉遲震南想了想,道:「細想起來,似乎大都是江湖歹徒,也都是些該死的武林敗類!」尉遲如蘭忽然輕聲一笑,道:「如此,我請問哥哥,他所殺的那些人,既然大都是些江湖歹徒,武林敗類,那麼他究竟是『魔』是『俠』?」
  尉遲震南怔了怔,道:「以他為人之心狠手辣而言,他應該是『魔』,但是以他所殺之人,都是江湖惡徒,武林敗類而言,應該稱做魔中之『魔』!」
  尉遲如蘭語音倏然一冷,道:「哥哥,你這話錯了,他不是魔中之『魔』,你這種觀念,應該糾正過來!」尉遲震南道:「他不是魔中之『魔』,難道該稱個「俠』字不成?」
  尉遲如生道:「哥哥,你應該明白,所謂『魔中之魔』,那應該是個正邪善惡不分之人才對,你說他殺一個正道俠義之士沒有?」
  尉遲震南想了想,搖頭道:「這倒似乎沒有聞聽說過。」
  尉遲如蘭忽然輕聲一笑,道:「這就是了,由此足見,他實在是位非常明善惡,分正邪之人,比那些所謂『正道俠義』之士更該當得上一個『俠』字!」尉遲震南周鋒微皺地道:「可是,江湖上卻都說他『魅影拘魂玉書生』是當世武林稱奇稱最之『魔』!」尉遲如蘭道:「那是江湖上對他片面的看法,哥哥,難道你也跟著人云亦云,沒有自己的主見了麼?」
  這話不錯,說得有道理,「江湖第一堡」的少堡主,名震江北武林的『神力小霸王』尉遲震南,他豈能沒有自己的主見,跟著人云亦云,尉遲如蘭這話可真問在骨節眼兒上了。尉遲震南不禁被問得窒了窒,道:「大妹,你好會說話的一張嘴,好厲害!」尉遲如蘭螓首微微一搖,道:「哥哥,這話你又說錯了。」
  尉遲震南一怔,道:「大妹,我怎麼又說錯話了?」
  尉遲如蘭微微一笑道:「哥哥,這並因我會說話,也並不是我厲害,因為我說的是一個『理』字。」
  尉遲震南目光深注了尉遲如蘭一眼,忽然輕聲一笑道:「大妹,他人都死了,你還這麼幫著他說話,他若泉下有知,該當……」
  尉遲如蘭嬌靨突然微微一紅,叱道:「哥哥,我和你話正經話,你怎地胡說八道起來了。」
  尉遲震南笑道:「大妹,哥哥我這可也是正經話呢!」尉遲如蘭美目忽然微睜地瞪視了尉遲震南一眼,接著她仰起了螓首,默默地凝望著夜空,沒有再開口說話。這情形很明顯,她在深思,在考慮什麼事情!沉寂!沉寂……
  沉寂的氣氛是窒人的,時間大約延續有半盞茶辰光之久,尉遲震南有點忍不住了,終於開了口,問道:「大妹,你在想什麼?」
  尉遲如蘭悠悠地道:「我在想一個問題,也在決定一件大事!」尉遲震南道:「什麼問題?」
  尉遲如蘭道:「一個『人相學』上的問題!」尉遲震南神情一怔,道:「人相學上的問題?」
  尉遲如蘭點了點螓首。目光自夜空緩緩收回在,轉望著南宮逸奇的墳墓,道:「哥哥,說實在話,我實在有點不相信他就這樣真的死了。」
  尉遲震南神情不由愕然一呆,道:「大妹,可是這墓,這碑……」
  尉遲如蘭接口道:「我懷疑這墓可能是騙人的,只是座空墳。」
  尉遲震南搖搖頭道:「大妹,我真奇怪你怎會有這種懷疑想法的。」
  尉遲如蘭道:「因為我看到過他的真面目,根據『人相學』而論,他並非短命夭折之相,所以,我也才不相信他真的死了。」
  尉遲震南笑道:「大妹,看來你是中了『人相學』的毒了,那『人相學』上所說的只不過是一種理論,豈可完全作準。」
  尉遲如蘭搖首正容說道:「哥哥,『人相學』上所說,雖然只是理論,但並非無用荒謬之論,所以……」語聲微微一頓,沉思了剎那,接著又道:「哥哥,為此,我已經決定了一件大事!」尉遲震南問道:「你決定了一件什麼大事?」
  尉遲如蘭語聲沉肅地道:「掘墓求證!」尉遲震南心頭不由駭然一震,道:「大妹,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事,你得要慎重三思!」尉遲如蘭道:「哥哥,此事我已經不止三思,連九思都有了。」
  尉遲震南雙眉一蹙,道:「大妹,這種事如果被外人撞上了,問起來,怎麼回答。」
  尉遲如蘭道:「你可以站在旁邊不管,一切由我回答承答。」
  尉遲震南道:「但是,你是我的妹妹。」
  尉遲如蘭道:「那麼我說什麼,你也就跟著我說什麼好了。」
  語聲一頓又起,問道:「哥哥,你願意幫忙我掘麼?」
  尉遲震南眉鋒深蹙地道:「大妹,你這是……」
  尉遲如蘭冷聲截口道:「別說廢話了,你願意幫忙,就拔出你的劍來,不然,你就站開一邊去,用不著一個更次,我一樣的能掘開它!」
  話落,一抬玉手,「嗆」的一聲撤出了肩後斜背著的寶劍。躲在大樹背後的史重生眼見這種情形,他不能不出面阻止了,於是他連忙閃身而出,揚聲喊道:「姑娘請慢動手!」語聲中,腳下已快步走了過去。尉遲如蘭聞聲一怔,美目凝注地問道:「閣下何人。」
  史重生道:「在下姓『史記』的史,草字重生。」
  尉遲如蘭輕聲一「哦」,道:「原來是史大俠,我失敬了。」
  語聲一頓即起,問道:「史大俠隱身樹後已經很久了吧?」
  史重生微一點頭道:「不敢欺騙姑娘,在下隱身樹後已經有半個更次了。」
  尉遲如蘭道:「如此,我和家兄的談話,史大俠也全都聽到了?」
  史重生道:「是的,姑娘。」
  尉遲如蘭美目眨動地道:「史大俠來此是路過這裡,還是……」
  史重生道:「路過。」
  尉遲如蘭道:「史大俠要去何處?」
  史重生道:「我浪跡江湖,到處為家,沒有一定的去處。」
  尉遲如蘭道:「史大俠怎不找個落腳安身之處呢?」
  史重生微微一笑道:「在下也有心找個落腳安身心之處,免得在江湖上東奔西跑,餐風露宿,奈何沒有人要我。」
  尉遲如蘭道:「我看不見得吧。」
  史重生道:「姑娘,我說的乃是實情。」
  尉遲如蘭道:「史大俠說的也確是實情,不過,以我看,必是史大俠的條件太高,所以高不成低不就,對不對?」
  史重生搖頭道:「姑娘,我根本沒有什麼條件。」
  尉遲如蘭美目一凝,道:「那怎麼還會沒有人要你?」
  史重生道:「這自然有原因。」
  尉遲如蘭道:「什麼原因?」
  史重生道:「因為我來歷不明,也因為沒有人認識我。」
  尉遲如蘭美目一眨,道:「史大俠難道沒有一個自己朋友麼?」
  史重生微微一笑道:「姑娘,我自己朋友是有,但是,為求一個棲身啖飯之所,這種事,我怎好意思找朋友替我證明或者作保!」尉遲如蘭螓首輕點地道:「這話說的也是,這種事情,確實是有一點不好意思,也有些不便找朋友幫忙作保!」說聲微頓話鋒倏地一轉,接道:「史大俠來時既然發現我兄妹在此,為何不直接現身,而隱藏樹後,直到此刻才現身出來?」
  史重生道:「當時我因為不知賢兄妹是何許人,做什麼的,所以才隱身樹後窺視動靜,這還請賢兄妹多多原諒。」
  「史大俠不必客氣。」
  尉遲如蘭玉手微搖了搖,問道:「如今史大俠已經知道我兄妹是何許人了麼?」
  史重生搖頭道:「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麼,顯然,他在說了謊。尉遲如蘭美目一眨,道:「如此,我告訴史大俠好了,我叫尉遲如蘭,我哥哥名叫尉遲震南,家兄江湖人稱『神力小霸王』。」
  史重生連忙朝二人抱拳拱手道:「原來是尉遲少堡主和如蘭姑娘,我失敬了。」
  尉遲震南抱拳還禮道:「閣下不必客套。」
  尉遲接著又道:「史大俠既然並不知道我兄妹是何許人,那此刻突然現身出來,必是有所指教了!」
  史重生笑道:「姑娘,指教兩字我不敢當,我請姑娘高抬貴手。」
  尉遲美目異采一閃,道:「史大俠之意是不要我掘墓?」
  史重生一點頭道:「南宮逸奇他已經死了,姑娘何忍掘墓令他曝屍!」尉遲如蘭黛眉微揚了揚,道:「史大俠,我和家兄的談話,你確實全都聽見了麼?」
  史重生點頭道:「姑娘,我句句入耳,一字未漏。」
  尉遲如蘭道:「那你也明白我這掘墓的用意了?」
  史重生道:「但是我仍請姑娘高抬貴手,奉勸姑娘打消『掘墓求證』之念!」史重生道:「如果你願意相信我?」
  尉遲如蘭美目一眨,問道:「相信你便怎麼樣?」
  史重生道:「姑娘美目一眨,問道:「相信你便怎麼樣?」
  史重生道:「姑娘如果相信我,就請別再要求證了。」
  尉遲如蘭道:「史大俠之意是說南宮逸奇他確實死了!」史重生道:「是的,姑娘,這墓確實是南宮逸奇之墓,一點不假!」尉遲如蘭道:「史大俠能作證?」
  史重生點頭道:「不瞞姑娘說,是我親眼看著他埋進這座墳墓裡的。」
  尉遲如蘭美目倏然一凝,道:「這麼說,他遇難的當時,史大俠也在場了!」史重生搖頭道:「不,我來到此地時,他已經躺在地上魂斷氣絕了。」
  尉遲如蘭道:「史大俠見著兇手麼?」
  史重生又搖搖頭道:「沒有,我到達時,兇手早已走得不見了影子。」
  尉遲如蘭螓垂微垂地沉思了剎那,倏又抬首凝目問道:「史大俠和他是朋友麼?」
  史重生道:「是,也不是。」
  尉遲如蘭道:「這話怎麼說。」
  史重生微微一笑,道:「我和他見過一面,並無深交。」
  尉遲如蘭默然了稍頃,語音突然一轉冷凝地道:「史大俠,我有句話說出來,你可別介意。」
  史重生笑道:「姑娘有什麼話儘管請說好了。」
  尉遲如蘭美目眨了眨,道:「史大俠,我不相信你的話!」史重生用暗暗一皺,道:「如此,姑娘之意……」
  尉遲如蘭冷冷地道:「我仍要『掘墓求證』!」史重生神情呆楞了楞,雙眉深蹙地道:「姑娘,你這是……」尉遲如蘭截口道:「史大俠,你和南宮逸奇既然只見過一面,並無深交,這件事你就不必多管了。」
  史重生正容說道:「蘭姑娘,南宮逸奇他與我雖然並無深交,但是。在江湖道義上,我卻不能不管,任由姑娘動他的墳墓!」
  尉遲如蘭黛眉微微一揚,道:「這麼說,如果我一定要掘墓求證,你史大俠也一定要強行攔我了!」史重生頷首道:「不錯,我一定不讓姑娘這麼做!」尉遲如蘭美目微睜地道:「史大俠自信能辦得到麼Z」
  史重生淡笑了笑,沒有答覆辦不辦得到的問題,話題卻突然一改,道:「蘭姑娘,我請問,這墓中如果真是南宮逸奇便怎樣?」
  尉遲如蘭毫不猶豫地說道:「這墓中如果真是南宮逸奇,我立刻自斷心脈,陪著他埋骨此地!」此語一出,史重生和尉遲震南兩人心神全都不禁倏然一震!尉遲震南濃眉不由猛地一軒,環目暴睜地道:「大妹,你怎地……」尉遲如蘭倏然搖手阻止道:「哥哥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別插嘴多話!」
  尉遲震南濃眉一斬,正待開口再說什麼時,史重生已經搶先一步的開了口,朗聲一笑道:「蘭姑娘,你這話實在大出我意料之外!」尉遲如蘭突然一聲冷笑道:「史大快以為我求證南宮逸奇之死的用意是什麼?」
  史重生笑道:「姑娘,現在我明白了,姑娘必定是南宮逸奇的紅粉知己,對麼?」
  尉遲如蘭嬌靨微微一紅,道:「是又怎麼樣?」
  她竟然直認了,這話很出史重主的意料之外,他萬想不到這位名滿江北的第一才女,竟會直認是南宮逸奇的紅粉知己。
  當下,史重生的神以不禁只楞了楞,旋而,他雙眉軒揚,目中異采飛閃的笑說道:「南宮逸奇他何其榮幸,竟有姑娘這樣一位才名滿武林的蓋代紅粉知己,他雖在九泉之下,亦當含笑瞑目了!」話鋒一頓又起,道:「不過,姑娘如真是南宮逸奇的紅粉知己,就不該有那『斷心脈,陪著他埋骨此地』的想法,這種話,不但有負姑娘的才女之名,而且,南宮逸奇若是泉下有知,他也會不同意姑娘這麼做的!」
  尉遲如蘭美目一凝,道:「如此,史大俠以為我該怎麼做才對?」
  史重生微微一笑,道:「姑娘當代才女,聰明絕世,怎麼做,該比我明白,怎還問我!」尉遲如蘭美目眨動了一下,倏然恍然有所悟地螓首一點,道:「我明白了,多謝史大快教我!」語聲一頓又起,道:「從今天起,我一定全力保全我這條命,直到替他報完血仇為止!」史重生望著尉遲如蘭那美絕塵寰,此刻滿是一片沉肅堅毅之色的嬌靨,他沒有開口接話。事實上這話他很不好接,他不便反對尉遲如蘭替南宮逸奇報仇,也不便鼓勵尉遲如蘭替南宮逸奇報仇!
  接著,尉遲如蘭話鋒忽地一轉,目注史重生又道:「史大俠,你和他既然見過面,我請問,你對他的印象如何?」
  史重生微一沉思,道:「他為人性情高傲雖然是實,但是,並不如江湖上所傳說,是那種手底狠辣絕倫的惡魔!」尉遲如蘭那美艷的嬌靨上突然綻開了春花般地笑容,朝史重生襝衽一福,道:「史大俠,尉遲如蘭這裡代他謝謝了。」
  史重生連忙拱手欠身還禮,笑說道:「蘭姑娘,我說的只不過是公道話,你這一禮,我實在不敢當!」
  倏然,他目中寒芒一閃,又道:「姑娘,有人來了,為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們且都避上一避,如何!」尉遲如蘭因為毫無所聞,聞言不由微微一怔,道:「史大俠,確實有人來了麼?」
  史重生一點頭道:「來人尚在里許以外,而且功力甚高,姑娘請快和令兄隱入林中暫避,再遲就來不及了。」
  尉遲如蘭道:「史大俠自己呢?史重生笑道:「我自然也得避一避。」
  尉遲如蘭螓首微微一點,飛快地把手裡的長劍還入劍鞘,同時朝站在身旁的尉遲低聲說道:「哥哥,我們就聽信他的且到樹林裡去避一避,看看來的是什麼人再說吧。」
  話落,也不待尉遲震南開口,立即嬌軀一擰,當先飛身向旁邊的樹林中投去。尉遲震南對於這位才女妹妹,心中向來十分佩服,一見她已經飛身投向樹林,自是毫不怠慢地跟著騰身電掠投入樹林內。接著史重生也身如電閃地進入樹林隱身了身形。
  這裡三人身形隱入樹林內,西邊百丈左右之處已現出了一條人影。來人好高絕的身法,眨眼之間,便已有若行空天馬般地瀉落在墓前;透過尉遲如蘭站立之處。這時,隱身材林內的三人已全都看清楚來人的相貌。史重生一見來人,心中雖然不由暗皺了皺眉頭,但是,尉遲震南兄妹可就完全不同了,兩人心中真是又驚又駭!
  原來,這來人竟是「天雄堡」中那位職司打掃花園的老人——雲福。雲福平時走路腳步龍鍾,一付老邁之態,堡中上下誰都知道他絲毫不諳武功,是位無家無靠,零丁孤苦的老人,萬萬料想不到他竟是位身懷絕頂功力,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而且,看雲福適才電射掠來那有若天馬行空的身法,其功力身手之高,比「天雄堡主」尉遲大俠猶有過之。
  雲福身形落地,尉遲震南腳下立即一動,便要邁步出林,尉遲如蘭連忙伸手一攔,低聲道:「哥哥,你要做什麼?」
  尉遲震南濃眉一軒,威態懾人地道:「我要出去問問他!」尉遲如蘭道:「你要問他什麼?」
  尉遲震南道:「我要問他為什麼到我們堡中臥底,有何企圖?」
  尉遲如蘭美目一眨,道:「哥哥,你憑什麼說他是在我們堡中臥底了?」
  尉遲震南說道:「他身懷武功,平常卻裝著一付老態老鐘,絲毫不諳武功的樣子,這難道還不夠麼?」
  尉遲如蘭螓首微微一點,道:「這雖然是夠了,但是,哥哥,你此刻現身出去問他,他如果不承認呢?」
  尉遲震南神色威稜地道:「我就活劈了他!」尉遲如蘭倏然一笑,道:「哥哥,你有把握活劈了他,是他的對手麼?」
  尉遲震南濃眉挑軒地道:「大妹,你近來是怎麼了,怎麼老是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盡說些令人洩氣的話!」尉遲如蘭道:「事實上你也應該看得出來,以雲福適才來時那種高絕的身法,其功力身手,只怕比爹還要略高半籌呢,何況是你,怎能是其敵手!」這話一點不錯,也確是事實。
  尉遲震南濃眉微皺,沉思地問道:「大妹,如此以你的意思呢?」
  尉遲如蘭美目眨動地道:「我們先看看他來做什麼的再說吧。」
  尉遲震南默然地點了點頭,於是,兄妹兩人全都凝目朝林外墓地望去。這時,雲福已俯身跪伏墓前,只聽他語音哽咽而悲愴地說道:「少主,這是真的麼?您真的就這樣遇害了麼?老菩薩曾說過您前途無量,未來成就之高,將是武林百年來的第一人,然而……老菩薩難道看錯了麼,這怎麼會呢?老菩薩功參造化,他老人家生平……」尉遲如蘭聽到這裡,她心中已經完全明白了,雲福是南宮逸奇的手下,他之屈身「天雄堡」中確是臥底的,其企圖是什麼,不言可知,自然是為了探查「至尊宮」的秘密!
  姑娘他這一明白了雲福的身份,芳心裡立刻作了決定地低聲向尉遲震南問道:「哥哥,你聽清楚他的話了麼?」
  尉遲震南點頭道:「都聽清楚了。」
  尉遲如蘭道:「你心中怎樣想?」
  尉遲震南微一猶疑,道:「很感意外,不過,由此也證實了他屈身我們堡中確實是臥底的,有企圖是沒有錯了。」
  尉遲如蘭道:「哥哥以為他有什麼企圖?」
  尉遲震南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
  尉遲如蘭美目眨動地道:「哥哥,你相信我的話不?」
  尉遲震南笑道:「大妹,你是我們『天雄堡』的『女諸葛』,有許多事情,爹尚且聽你的,我怎會不相信你的話。」
  尉遲如蘭微微一笑,道:「哥哥,雲福他屈身本堡中深藏不露,雖然確是有企圖不錯,但是,我敢說他所企圖之事,對本堡卻有百利而無一害,你相不相信?」
  尉遲震南楞然一怔,道:「這怎見得?
  尉遲如蘭螓首微搖了搖,道:「目前我還不便明說,將來你自會明白此中的原因的!」這時,兄妹兩人身後倏然響起一聲輕笑,道:「蘭姑娘說得一點不錯,我也認為雲老他隱身貴堡中雖是有企圖,但對貴堡絕無害處!」兄妹兩人心頭全都不禁微微一驚,連忙回首望去,只見史重生正站立在身後距離五尺之處。
  史重生閃身隱入樹林之時,明明是在左方三丈以外地方,尉遲震南兄妹兩人全都看得十分清楚,而此刻,他竟然站立在他們的身後五尺之處,他是什麼時候轉過來的,憑他們兄妹兩人的功力聽覺,竟是毫無所知,由此可見,這史重生的一身功力實在太高明,太驚人了!
  尉遲如蘭黛眉皺了皺,道:「史大俠好高明的輕功,實在令人欽佩!」這話聽來明是讚揚,實際暗含譏諷!史重生他並沒有介意這些,微微一笑,道:「多謝姑娘的誇讚!」尉遲如蘭美目微微一轉,問道:「史大俠也認識雲福麼?」
  史重生搖頭道:「不認識,不過,我曾聽南宮逸奇說過,他有一位老僕名叫雲福,諒來定是此老了。」
  尉遲如蘭輕「哦」一聲,倏然轉向尉遲震南說道:「哥哥,現在我們可以出去和雲福見面了。」
  話落,蓮步輕移地往林外走去。
  史重生突然攔阻地說道:「姑娘不可。」
  尉遲如蘭蓮步一停,回首眨動著美目問道:「為什麼?」
  史重生道:「姑娘當代才女,應知此時此地實在不誼和雲福見面。」
  尉遲如蘭道:「史大俠可是怕雲福因身份敗露而感難以下台?」
  史重生點頭道:「此乃必然之事,雲福身份一旦被姑娘識破,在感覺尷尬難堪的情形下,他勢必立刻掉頭而去,來個一走了之。」
  尉遲如蘭美目眨動地道:「史大俠這話雖是常理,也是一般常情,但是,我卻認為史大俠這是多慮!」語聲微微一頓,接著又道:「關於這問題,史大俠儘管放心,我自有辦法令雲福不以身份被我識而稍有難堪尷尬之感,並且,我還有把把握使雲福從此跟著我,和我合作!」
  史重生不由有點詫異地問道:「姑娘要和雲福合作什麼?」
  尉遲如蘭微微一笑,道:「要合作什麼,史大俠這就別問了,且請拭目以待即知!」她說來似乎胸有成竹,令人有高深莫測之感。
  話罷,立即又輕笑舉蓮步走向林外,尉遲震前心中也甚感詫,不知這位「才女」妹妹要和雲福合作什麼?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又不便多問,只好默默地跟在身後往林外走去。史重生本想再開口攔阻她,但他口齒微張了張,卻又忍了下去,雙眉微蹙地站在當地沒有動。
  這時,雲福已站起了身軀,也停止了那哽咽悲愴的語聲,哀傷地低垂著頭,默默地站立在墓前。尉遲如蘭兄妹的腳步聲驚動了心情悲愴哀傷的雲福,他倏然抬起了頭,那張滿是淚痕的老臉一片蒼白,神色也有點怕人。
  他一見尉遲如蘭兄妹現身,神情似乎有點意外地驚怔了怔,但旋即平靜地朝二人欠身一禮,淡淡地道:「雲福見過姑娘和少堡主。」
  尉遲震南見雲福態度淡漠,濃眉不由微微一挑,沉聲道:「雲福,你的膽子不小!」雲福語音突然一變冷凝地道:「少堡主,從現在起,雲福已經不是貴堡中的人了,以後少堡主說話最好改改語氣,請客氣些!」尉遲震南雙目一瞪,才待開口時,尉遲如蘭已飛快地阻止住他,說道:「哥哥我不准你對雲老這樣無禮!」接著轉向雲福說道:「雲老,我和家兄早你來半個多更次,墓前的那堆紙灰,便是我燒的。」
  雲福目光深視了尉遲如蘭一眼,忽然拱手躬身一拱,道:「雲福多謝姑娘祭奠少主之情。」
  尉遲如蘭微欠了欠嬌軀,玉手微搖地道:「雲老請不必客氣多禮。」
  語聲一頓又起,「適才雲老來時,我們因為不知是什麼人,所以乃隱入樹林之內,此時此地,我本不想出來和雲老見面的,因為必須和雲老商談一些事情,就不得不現身出來和雲老見面了,還請雲老對此不要介意才好!」
  雲福含笑說道:「姑娘太客氣了,雲福實在不敢當,姑娘有什麼事情要和雲福說,請儘管吩咐就是。」
  尉遲如蘭美目轉了轉,道:「雲老,在未談說要商談的事情之前,另外有件事情我想先請問雲老,並望雲老能予實答。」
  雲福眉鋒微微一皺,道:「姑娘想問什麼事情?」
  尉遲如蘭道:「我請問雲老今後將何去?」
  雲福苦笑地道:「姑娘這話問得雲福實在頗難回答。」
  尉遲如蘭美目一凝,道:「雲老對今後的行向,難道沒有一點決定打算麼?」
  雲福搖頭道:「目前還沒有。」
  尉遲如蘭微一沉思,道:「雲老目前既然還沒有一點決定打算,可願暫時和我一起聽我安排!」
  雲福目注姑娘問道:「這就是姑娘要和雲福商談的事情麼?」
  尉遲如蘭螓首微點地道:「雲老願意麼?」
  雲福搖頭道:「姑娘原諒,雲福不能?」
  尉遲如蘭道:「為什麼?」
  雲福慘然一笑道:「蘭姑娘,家少主人不幸遇害,這血債,雲福必須替他討還!」
  尉遲如蘭美目倏然一凝問道:「雲老知道兇手是些什麼人嗎?」
  雲福搖頭道:「目前雲福雖然還不知道,不過,雲福縱是踏遍天涯,也要將兇手找出來!」
  尉遲如蘭輕點了點臻首,又道:「雲老可知我要雲老和我一起聽我安排的用意麼?」
  「雲福不知。」雲福搖了搖頭,旋忽雙目微睜地道:「姑娘可是要雲福和姑娘一起查訪兇手?」
  尉遲如蘭既未點頭也未搖頭地微微一笑,道:「我只請雲老且答應暫時和我一起,聽我的安排,其他以後再說如何?」
  雲福默然沉思了稍頃,點點頭道:「不過,姑娘必須答應云云福一個條件才行。」
  尉遲如蘭道:「什麼條件?」
  雲福道:「請代雲福仍隱秘身份。」
  尉遲如蘭螓首微點地道:「這是當然。」
  語聲一頓,倏然轉朝尉遲震南說道:「哥哥,關於雲老的身份問題,你可不得向任何人洩露!」尉遲震南濃眉微皺地深望了雲福一眼,點頭道:「小妹,我聽你的就是。」
  尉遲如蘭接著又道:「如此,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尉遲震南神情微怔,道:「大妹,你呢?」
  尉遲如蘭道:「我暫時不回去了。」
  尉遲震南問道:「大妹要去那裡?」
  尉遲如蘭道:「和雲老一起。」
  尉遲震南濃眉深皺地道:「這……」
  尉遲如蘭倏然截口道:「哥哥,你不用這、那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個性,我決定的事情,是向來不會更改的!」
  史重生靜立在樹林內,對尉遲如蘭和雲福的談話都聽得十分清楚,這時,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尉遲如蘭的用心與及所謂要和雲福合作的目的。
  尉遲如蘭為何要這樣做,顯然,這是出自於一個「情」字。南宮逸奇和她只見過一面,而她對他竟然情深若此,史重生內心不禁有點激動,也有點愧歉!於是他心念是電轉……於是,他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閃身走出林外朗聲說道:「蘭姑娘,你願意聽我一句話不?」
  尉遲如蘭黛眉微皺了皺,道:「史大俠有話請講。」
  史重生道:「我請姑娘取消這和雲老合作的決定。」
  尉遲如蘭螓首一搖,道:「史大俠原諒,這決定,我不想也不能取消!」史重生眉鋒微皺了皺,道:「蘭姑娘,我認為你這決定非取消不可!」尉遲如蘭眉微微一揚,道:「要是我一定不取消呢?」
  史重生神色一肅,道:「蘭姑娘,為你父親,為你哥哥和妹妹以及全堡的性命,你都不能作這樣的決定,我請姑娘冷靜地三思!」尉遲如蘭心神不禁暗暗一震,但卻裝著不懂地問道:「史大俠,我不懂你這話的意思?」
  史重生目光深注地道:「姑娘真的不懂麼!」
  尉遲如蘭故作茫然地搖頭道:「此事與家父他們何關?」
  史重生微微一笑,接道:「姑娘當世才女,絕代紅粉,我不信姑娘會真的不懂,何必和我故裝糊塗……」語聲一頓,又轉向雲福笑說道:「雲老,我姓史名重生,雲老大概還沒有聽說過我吧!」
  雲福自史重生現身之時,雙目雖就一直盯視在史重生的身上,心裡在暗想:「此人是誰?……」此刻一聽史重生向他自報姓名和他說話,當下立即微一搖頭道:「雲福十分汗顏,因為一向少在江湖上走動,所以寡聞得很,並請史大俠原諒。」
  史重生又談笑了笑,道:「雲老請不必客套,其實,我對雲老,也只是聽得南宮逸奇兄談說過而已。」
  雲福雙目微睜地道:「史大俠和雲福的少主相識?」
  史重生點了點頭話題倏地一轉,道:「雲老,我想麻煩雲老替我跑趟腿,辦件事情,雲老肯麼?」
  雲福一見這史重生和他甫才相識,然如此冒昧的要他去跑腿辦事,不禁頗感意外地微微一問道:「史大俠要雲福去什麼地方辦什麼事情?」
  史笑道:「我請雲老代我跑趟開封,前往金龍鏢局去見牟局主,告訴他我因另有要事可能無法分身他的中秋之約了,並請他代向了因大師致意。」
  這史重生他實在十分天真得很,雖然武林人物十分重視「信約」,尤其是對於既訂之約,除非萬不得已時,決不失約,但是,他和雲福緣僅初識,甫才見面,竟然有那樣的勇氣開口要雲福替他跑那麼遠的路去傳這麼兩句話,看來他若不是過於天真,便該是個狂人。
  然而,天下的事情就有那麼怪,那麼的令人意想不到,史重生他有那樣的勇氣開口,雲福對此竟然毫不介意,也毫不考慮地點頭答應了。並且雙目奇采飛閃,臉現笑意的說道:「史大俠請放心,雲福定當代史大俠傳到就是,不過……」史重生笑接道:「雲老也請放心,你代我跑腿前往開封,我自然也得替雲老做點事,幫雲老查訪那些圍攻南宮大俠的兇手,以為交換條件。」
  雲福拱手一禮,道:「雲福謝謝史大俠,但是,牟局主如果有話要雲福,轉告史大俠時,雲福該到什麼地方去找史大俠呢?」
  史重生微一沉思,道:「半個月後的今天午後申牌時分,雲老可在江北樓上等我好了。」雲福點了頭,接著轉向尉遲如蘭兄妹抱拳一拱,道:「雲福就此告辭!」話罷,便待騰身離去。尉遲如蘭連忙玉手一抬,道:「雲老且請留步。」
  雲福只好站著不動,問道:「姑娘有何吩咐?」
  尉遲如蘭道:「雲老,你就這樣信他的話,替他傳話去麼?」
  雲福笑:「姑娘,大丈夫一諾千金,雲福已經點了頭,答應了史大俠,豈能反悔不去!」尉遲如蘭美目一眨,道:「可你也答應了我,暫時和我一起聽我的安排了呀!」雲福神情不由微微一呆,無語以答。史重生見狀,立即替雲福解圍地笑說道:「蘭姑娘,雲老他雖然答應過姑娘,但是,在情勢上,姑娘卻實在不……」尉遲如蘭倏然冷聲截口道:「史大俠閣下,我是在和雲老說話,這可不關你的事,也請閉你的嘴,別插口多話!」史重生淡笑地聳聳肩胛道:「姑娘既然這麼說,我不開口就是。」
  這時,雲福已經想好了答詞,史重生的語音一落,他立刻接著向姑娘笑說道:「蘭姑娘,你才智蓋代,當不會不明白史大俠所言,乃是實情,也全是好意,姑娘又何忍為雲福去留這種小節而責難雲福,再說雲福雖然留下來跟著姑娘一起,憑雲福和姑娘兩人,又能有何作為……」語鋒微微一起,神色聲調均極誠懇的接著又道:「雲福至誠的請姑娘冷靜三思,姑娘如真有心協助訪查兇手,不訪和史大俠商議而行,那不但比要雲福留下來跟姑娘一起強得多多,而且雲福敢向姑娘保證,姑娘將會有意想不得的收穫!」話落,倏然騰身而起,電射劃空掠去,口中同時向姑娘道別道:「尉遲姑娘珍重,並請恕雲福失禮。」
  最後一個「禮」字聲落時,人已遠去百丈以外。尉遲如蘭見雲福竟來個突然騰身而去,芳心不由十分氣惱地猛地一跺蓮足,美目轉瞪著史重生,語聲冷凝地道:「姓史的,你那是什麼意思!」史重生故作不解地道:「姑娘,什麼什麼意思?」
  尉遲如蘭一聲冷笑,道:「我問你,你為什麼要雲福替你去跑腿?」
  史重生笑笑道:「姑娘,這能怪我嗎?」
  尉遲如蘭冷冷地道:「不怪你難道怪我?如果不是你請他幫忙替你跑腿,他怎麼會走!」史重生又笑笑道:「姑娘,腿長在雲福他自己的身上,我請他幫忙替我跑腿辦事,答上答應去不去,主權完全在他自己,又沒人勉強他非答應不可,這怎能怪我,姑娘如果硬要說這是我的不對,那就未免有點太……」語聲倏然一頓,目視姑娘微微笑了笑,閉口沒有按說下去。尉遲如蘭美目一瞪「太怎麼樣?」
  「太不講理,是不是?」
  史重生道:「姑娘當代才女,聰明絕世,是與不是,姑娘自己心裡應該明白,何必多此一問。」
  尉遲如蘭美目眨了眨,她芳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種感覺,那感覺便是這史重生實在是個十分不簡單的人物,其心智,詞鋒兩皆比她高明,也似乎不在她芳心傾愛的南宮逸奇之下。
  她芳心這種感覺一生,於是,立即話鋒一變,說道:「史大俠閣下,我心中有個問題很感不解,也很感奇怪,想請教史大俠,不知史大俠肯為我解答否?」
  史重生一聽這語氣,眉鋒不由頓時微微一皺,他心中雖然明知道此時此刻姑娘所提出的問題,決不會是個什麼很容易解答的問題,但在姑娘如此婉轉的詞意下,他又不便搖頭拒絕不肯解答。
  於是,他也措詞十分婉轉地道:「姑娘乃當代才女,才智兩皆高絕。連姑娘自己都很感不解的問題,只怕我也無法解答,連姑娘自己都很感不解的問題,只怕我也無法解答,縱能解答,可能也是姑娘早就想到過了的,必然難使姑娘滿意,若是如此,尚望姑娘包涵才好!」史重生果然不出姑娘芳心所料,才智,詞鋒確實兩皆高明得很,他這番話,措詞不僅十分婉轉妥切,而且替他自己預留了退步。
  尉遲如蘭自然也明白他為自己預留退步的用意,她微微一笑,道:「史大俠太客氣了,其實我這很感不解的問題,只是限於我自己而言,對於史大俠來說便不是個什麼十分難解答的問題了。」
  史重生輕聲一「哦」,道:「如此,尉遲姑娘就請說是什麼問題吧,我當盡力為姑娘效勞解答就是。」
  尉遲如蘭笑了笑,道:「我這很感奇怪不解的問題,就是史大俠和雲福過去既然從不相識,雲福他為什麼竟會聽信你的話,並且聽他適才臨去時的口氣,對你史大俠似乎十分信任得很,這是什麼原因?我請教史大俠,請史大俠為我解答,開我茅塞!」那問題,聽來似乎十分簡單,事實上很不好解答,自然,史重生如果實情實答的話,那就太簡單了,只要一句話就行了。然而,史重生他有隱衷,他有不便實情實答的原因。幸好他早準備,早為自己預留了退步。
  於是,他雙眉微皺地沉思了剎那,說道:「姑娘這問題問得好,按理,我在該給姑娘一個滿意的解答才是,然而,事實上……」語聲微頓,苦笑地搖了搖頭,接道:「奈何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不明白雲福他為何會聽我的,信任我?」
  尉遲如蘭美目倏然一凝,道:「史大俠當真自己也不知道不明白麼?」
  史重生道:「姑娘,我說的可全是實情?」
  尉遲如蘭一沉思,道:「史大俠,如果我猜料得不錯,你一定先在暗中和雲福說過了什麼了,對不對。」
  史重生搖頭道:「我實在沒有,姑娘。」
  尉遲如蘭美目眨了眨,話題倏又一改,道:「史大俠,你先前曾說是路過,此行並無目的,如今我請問,這話也實在麼?」
  史重生當初根本末料到事情會演變至此,是以乃才隨口答說是「路過」此地,並無一定的去處。
  此刻,尉遲如蘭突然重問及此,他心中不由微窒了窒,但他到底是個智高心思敏捷之人,旋即淡然一笑,道:「姑娘,我孑然一身,浪跡江湖,到處為家,這乃是事實,我也決未說謊,至於那『路過』和『並無一定的去處』之言,雖然我不否認那不是實話,不過,我卻是有理由的。」
  尉遲如蘭眨眨美目道:「如此,我便洗耳恭聽史大俠的理由高論。」
  史重生微微一笑,道:「姑娘,我這是遵從前人的古訓俗語,『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盡拋一片心』,說明白些,我是為查訪圍攻南宮逸奇的兇手,也為保我自己的安全,所以,我不能沒有一點顧慮,不得不小心些。」
  這理由姑娘並不滿意,道:「史大俠可是還有更高明的理由麼?」
  史重生搖頭說道:「逢人只說三分話,我已經說了七分有多了,姑娘要是還認為不滿意的話,我也就莫可奈何了!」尉遲如蘭微微一笑,又改變了話題的說道:「史大俠適才曾和雲福相約,要雲福於半個月後的今天午後在江北樓上相侯,以此看來,史大俠近期內定然不會離開通州附近了?」
  史重生點頭道:「是的,姑娘,我正是要在通州附近停留一些日子,若是毫無所得時再去其他地方查訪。」
  尉遲如蘭問道:「史大俠在通州打算先從何處著手呢?」
  史重生微一猶疑,笑說道:「此一問題,我想姑娘心中必然已經知道了。」
  尉遲如蘭美目奇采一閃,道:「史大俠,你難道懷疑……」
  她「懷疑」以下之言尚未說出,史重生突然抬手朝她一搖。低聲道:「姑娘,又有武林人來了,我們還是再到樹林裡去避一下。看看來的又是什麼人吧。」
  話落,他首先飛身入了樹林,尉遲如蘭和尉遲震南互望了一眼,也立即掠身跟著進入了樹林中。
  剎那之後,兩條人影身形飛射地瀉落墓前,竟是兩個身穿黑袍,身上各繡著三朵銀花的黑巾蒙面之人。兩人身形瀉落墓前,左邊那身材略矮的蒙面人突然輕「咦」了一聲,說道:「二哥,你看那堆紙灰!」
  那被稱做二哥的蒙面人冷冷地道:「老三,你就是那麼沉不住氣,那堆紙灰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老三道:「二哥,這並非大驚小怪,而是因為它是燒的,看來大概不過是個把更次以前的事……」二哥接口道:「個把更次以前的事便怎麼樣,如果腳程稍快一點的話,起碼已出去三四十里了,別多廢話了,我們還是快點動手,早點回去覆命吧!」老三點點頭道:「二哥說的是,我們這就動手吧。」
  說著一抬手,撤出了肩後的長劍。二哥一見,立刻問道:「老三,你現在撤劍做什麼?」
  老三道:「不用劍用什麼東西挖掘?」
  二哥嘿嘿一笑,道:「老三你真笨,就這樣用劍挖那要挖到什麼時候,我們先用掌力把它掃平了再用劍往下挖,那豈不省事省力得多。」
  老三一聽這話有理,逐即點頭說道:「如此,二哥你就先用掌力把它先掃平,我再用劍往下挖好了。」
  隱身材林中的史重生和尉遲震南兄妹,對兩個蒙面人的談話自都聽得十分清楚,如今三人都明白了,這兩個蒙面人敢情是奉命來挖墓的。史重生心裡在暗想:「這兩個蒙面人是何許人?他們是奉什麼人之命來挖墓的?挖墓又是為了什麼?……」尉遲如蘭芳心中雖然有點不信南宮逸奇真已遇害,雖然曾有「掘墓求證」之想,但是,她可不容許別人挖掘南宮逸奇的墳墓,不管這墳墓是真是假,她都決不容許別人動它一塊泥土!
  因此,當她一明白了這兩個蒙面人的來意之後,芳心不由倏然大怒!這時,恰好那個被稱做二哥的蒙面人,揚掌待要劈向墳墓之際,於是她立即冷喝道:「住手!」冷喝聲中,玉手一揚,一縷銀光電射飛出,直朝那個被稱做二哥的蒙面人的面門打去!兩個蒙面人意想不到樹林中隱得有人,聞喝,心中不禁齊皆倏然一驚,那個被稱做二哥的蒙面人一見一縷銀光直朝面門電射打到,他自然不得發掌劈向墳墓,連忙橫跨一步避了開去。
  這時,尉遲如蘭已經嬌軀飛掠地出了樹林,現了身。她這一現身,尉遲震南和史重生兩人自然也就立刻跟著閃身出林現身,站立在尉遲如蘭的身後。兩個蒙面人一見尉遲如蘭兄妹,全都不由微微一怔,旋而那被稱做二哥的蒙面人忽然嘿嘿一笑,道:「我當是什麼人這麼大膽呢?原來是尉遲少堡主和蘭姑娘,剛才那一縷光,想來必定是蘭姑娘的賞賜了!」
  尉遲如蘭冷哼一聲,道:「不錯,那正是我打出的一粒銀彈,怎麼樣?」
  那二哥搖頭一笑道:「不怎麼樣,我只不過是隨便問一聲而已。」
  尉遲震南倏然跨前一步,環目電射地逼視著那二哥問道:「閣下認識我兄妹?」
  那二哥輕聲一笑,道:「我要不認識你們兩位,怎會知道你是『天雄堡』尉遲少堡主。」
  尉遲震南道:「如此,我們該是熟人了?」
  那二哥搖頭道:「熟人那倒不見得。」
  尉遲震南道:「我們見過麼?」
  那二哥道:「可能見過,但是,你少堡主卻決不會認識我。」
  尉遲震南眉微微一皺,道:「如此,我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那二哥又一搖頭道:「少堡主此問大是不智。」
  尉遲震南濃眉一揚,道:「怎麼大智?」
  那二哥道:「這犯了禁忌。」
  尉遲震前道:「這會犯什麼禁忌?」
  那二哥嘿嘿一笑,道:「少堡主該明白,我要是可以隨便說名號,也就用不著戴著這塊蒙面黑巾了。」
  尉遲震南濃眉微皺了皺,尉遲如蘭卻突然開口問道:「兩位是來幹什麼的?」
  這話似乎問得有點多餘,但是,尉遲如蘭卻是別有用心,故發此問。
  那二哥答道:「蘭姑娘,我們是奉命來掘墓的。」
  他對姑娘似乎有點顧忌,是以言語口氣之間,都比對尉遲震南說話時客氣溫和了許多。尉遲如蘭接著又問道:「兩位奉的是誰之命?」
  那二哥和那個老三互望了一眼之後,這才答道:「是主上。」
  尉遲如蘭美目眨動了一下,道:「我請問,『主上』他是那一位?」
  那二哥遲疑了一下,道:「請姑娘原諒,我不敢也不能說。」
  尉遲如蘭微一沉思,問道:「貴主上命你們掘墓的用意是什麼?」
  那二哥道:「看看這墓裡有沒有屍首。」
  尉遲如蘭道:「有便怎麼樣?」
  那二哥道:「把屍首帶回去。」
  尉遲如蘭不禁詫異地道:「把屍首帶回去做什麼?」
  那二哥道:「主上要親自驗看死的是不是南宮逸奇。」
  尉遲如蘭道:「是南宮逸奇又怎樣?」
  那二哥道:「死的如是南宮逸奇,那在浙東硬闖『鐵劍堡』,辣手劍殺十八名高手之人,就不是南宮逸奇了。」
  尉遲如蘭美目異采飛閃地問道:「那人他自稱是南宮逸奇麼?」
  那二哥點頭道:「是的,他自稱是『魅影拘魂玉書生』南宮逸奇。」
  史重生聽得心頭不禁暗暗一震,皺眉忖思道:「那是誰?……」
  尉遲如蘭接著又問道:「他只是一個人麼?」
  那二哥道:「是的,姑娘,他只是一個人。」
  尉遲如蘭道:「知道他為什麼硬闖『鐵劍堡』,劍殺那麼多人麼?」
  那二哥搖頭道:「這我就不大清楚了。」
  尉遲如蘭美目眨了眨,道:「你這消息是從貴主那裡聽麼?」
  那二哥點頭道:「是的,二更時分,主上接獲了浙東方面傳來的急報。」
  尉遲如蘭嬌靨上倏然掠過一絲喜色地說道:「這等說來這消息該是絕對確實可靠了!」那二哥點頭答道:「急報是傳稟給主上的,消息自然是絲毫不會有差錯的了。」
  可惜他沒有注意到姑娘嬌靨上飛快掠過的那一絲喜色;否則,他心中必然要突生警惕了。他語聲微頓了頓,接著又道:「姑娘,時辰已經將近四更,我們須動手掘墓了,姑娘請退後一些,免得泥土濺髒了姑娘的衣裳。」
  尉遲如蘭語音突然一冷,道:「你們一定要掘墓麼?」
  那二哥一聽這語音似乎有點不對,不由微愣了楞,但是,他仍然點頭答道:「是的,姑娘,我們奉命而為,非掘不可!」尉遲如蘭冷冷地道:「我不許!」那二哥楞了楞,道:「尉遲姑娘,主上諭令森嚴,我們若不挖掘這墓裡的屍首帶回去如何覆命!」尉遲如蘭道:「你們如何回去覆命,那是你們的事情,我不管,我只是不許你們動這座墳墓!」那個一直默立在旁邊的老三,這時突然開口說道:「蘭姑娘,你不許我們動這座墳墓,有什麼理由麼?」
  尉遲如蘭道:「我不許就是不許,根本不須有什麼道理。」
  老三道:「姑娘,你這是存心和我們為難麼?」
  尉遲如蘭黛眉一揚,道:「是又怎樣?」
  老三不禁暗皺了眉搖頭道:「蘭姑娘,你又何必和我們……」尉遲如蘭冷聲截口道:「你們別再廢話嚕嗦了,不然,可就莫怪我對你們不客氣了!」
  這一來,老三和那二哥都不禁呆住了,兩人對望一眼,默然楞立當地,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才好。尉遲如蘭倏又一揚黛眉,沉聲道:「怎麼,你們是要我動手趕你們才走麼!」
  那二哥突然嘿嘿一笑,道:「蘭姑娘要我們不動這墳墓也可以,不過蘭姑娘可得給我一樣信物回去覆命才行。」
  尉遲如蘭美目忽地一凝,問道:「有我的信物,你們便可以回去覆命,不受你們那位主人的責罰了麼?」
  那二哥一點頭道:「我們只要呈上姑娘的信物,說明在此地遇見了姑娘不讓我們掘墓,想來主上就決不會得怪罪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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