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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一山不容二虎


  梅冰艷默默地跟著衛紫衣,穿行在人聲喧嘩的街道上,兩個人的距離不算遠,也不算近,似乎種種微妙都在他們之間的距離上了。
  要去賭場必須經過一條小巷,這條小巷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都很僻靜,幾乎沒有什麼行人,梅冰艷默默地走著,忽地覺得自己很無奈、很淒傷。
  衛紫衣要帶她去哪裡?去做什麼?是讓她去見一個橫亙在兩個人之間的女人嗎?
  梅冰艷懷疑,自己有見她的必要嗎?梅冰艷慢慢地停下了腳步,她開始對以前的行為感到好笑,一往情深的單相思是不會有什麼結局的,難道非要等到幻想被撞擊得粉碎才黯然回首嗎?
  想起自己以前真是太傻,為一個永遠得不到的影子苦苦折磨自己,她不願再過那種夢中笑醒,醒來卻無限淒涼的日子。
  以前總認為,為自己心中的情人癡癡守候是幸福的,哪怕這種守候毫無實現的可能,現在才發現,自己不是那種女人,她需要的是真正的熱情,真實而不是夢中的幸福。
  她停下了腳步。
  衛紫衣也停下了,轉身望著梅冰艷,似乎已透過梅冰艷淚水朦朧的雙眼看穿了她的內心,衛紫衣誠懇地道:「並非每一種相遇都是緣分,我承認,是因為我含糊不清的態度使你誤會,我的確已有了心上人,一個別人永遠無法替代的女人。」
  任憑雙眼淚水流淌,梅冰艷只是不說話。
  衛紫衣深知,此刻自己的任何一句話對梅冰艷都是傷害,他深深地歎息著。
  梅冰艷忍著,開口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以為自己的癡心可以打動你,可是事實上沒有。你根本就是一個沒有心肝的人,我發現我錯了,錯在以為你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沒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你以為天下除了你,男人都死光了?」最後她的聲音已變得淒厲。
  梅冰艷的話就像鞭子,一句一句地打著衛紫衣,衛紫衣靜靜地聽著,既沒有反駁也沒有發怒,男人與女人之間,在感情上的問題上根本不存在著誰對誰錯,錯的只是命運。
  衛紫衣深深地歎息,梅冰艷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女人,世上十分之九的男人都可能會為她而瘋狂。
  而衛紫衣卻不會,因他已有了秦寶寶,一個調皮可愛、毛病多多的小淘氣。
  衛紫衣早已決定和秦寶寶相伴終生了,雖然到目前為止,秦寶寶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
  梅冰艷的一張粉臉已變成了鐵青色,她無限怨恨地看了衛紫衣一眼,以前的一腔柔情已化作刻骨仇恨,她冷冷地看著衛紫衣,忽地轉身離去。
  衛紫衣一直靜靜地站著,很久很久以後,他還是一動也不動,梅冰艷臨去時的一瞥使他覺得自己成了罪人,無論是有意或無意,自己都算害了梅冰艷的一生。
  愛到盡頭就是恨,刻骨的愛往往就是刻骨的恨,衛紫衣終於長長地歎了口氣,看著天邊被落日染得血紅的晚霞。
  他漸漸覺得身子有些發寒,心頭也莫名其妙地產生了恐懼,這種恐懼感很熟悉,衛紫衣在十年前和一名崆峒高手比武時,就會有過這種感覺。
  那一次他雖然勝了,卻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個月。
  如今這種感覺又來了,衛紫衣轉目四顧,卻什麼也沒有發現,他搖了搖頭,想擺脫這種恐懼,可是他很快就感到背脊上的寒意更甚,似乎有一雙仇恨的眼睛正盯著自己。
  衛紫衣緩緩地拔出了劍,淡淡地道:「朋友可以出來了,要嘛不妨下手。」
  他卓立在街心,左手倒提著銀劍,銀劍在手,使他立刻擺脫了恐懼,仍是靜靜地立著,只是神情已鎮定自若。
  又等了很久以後,周圍仍是靜悄悄的毫無動靜,只是,那種無形的殺氣猶在,衛紫衣深知,自己的任何一個錯誤都會造成損失,所以他不動,一動也不動。
  天上的落日在雲層中掙扎著不落下去,可是幾經跳躍後,終於還是隱入雲層中,天地一下子昏暗起來。
  殺氣,忽地消失了。
  衛紫衣立刻感到壓力消失,剛才的精神過於集中使他十分疲倦,此時,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回劍,奔跑,衛紫衣以最快的速度,幾乎是飛起來衝進了賭場,然後他就愣住了。
  賭場中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而此時本應該是賭場生意最興隆的時候。
  沒有鮮血、屍體、兵器,甚至連打鬥的痕跡都沒有,每一張賭桌都排得整整齊齊,上面的賭具也有條不紊地放著,偌大的大廳,此時是冷清清的。
  衝入裡屋,也是一個人都沒有,秦寶寶、席如秀、張子丹、馬泰、戰平好像約好了,一下子全消失了。
  廚房裡也收拾得乾乾淨淨,屋裡還瀰漫著藥味,可是爐火已熄滅多時,衛紫衣彷彿走入了一個墳墓,四周的空氣也彷彿凝固了。
  衛紫衣沒有憤怒、驚恐、沮喪、不安,如果他憤怒、驚恐、沮喪、不安,他就不是衛紫衣了。
  他很平靜地看著這一切,好像這一切很自然、很平常,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他在每一間房間慢慢地看著,最後走出了賭場,走上了已是燈光燦爛的大街。
  夜市很熱鬧。
  衛紫衣慢慢地走著,冷冷地笑著,好像已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人群中有幾雙眼睛一直在盯著他,每個人的手中彷彿都有武器,可是衛紫衣像是沒有看到似的,那幾雙眼睛也沒有動手的意思。
  在一間最豪華、最氣派的酒樓前,衛紫衣停下了腳步,然後他慢慢地回過頭來彷彿在自言自語道:「你們最好不要跟我進去,否則你們一定會後悔的。」
  他說完就走進了酒樓,逕直上了樓,跟著他的那幾個人也走了進去,在幾張桌子邊分別坐下。
  衛紫衣高踞在樓上,招手換來了一個夥計,淡淡地道:「看見底下那些人沒有?「
  夥計掃了一眼,道:「看見了。」
  衛紫衣淡淡地道:「請他們出去,如果他們不出去就將他們拉出去,明白我的意思嗎?」
  夥計道:「明白。」他揮了揮手,又停下了,冷冷地望著衛紫衣,道:「你是什麼人?」
  衛紫衣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夥計點了點頭,逕直下了樓,走到一個剛才盯梢衛紫衣人的面前,抱拳一笑,道:「香主可好?」
  那人也一抱拳,笑答:「好。」
  夥計立刻揮拳,痛擊在那人的鼻子上,那人臉上的笑容尚未消失就倒下了。
  倒下之人的同伴立刻圍上,衝向夥計,不待夥計動手,剛才還在喝酒的賓客們居然一起站起。
  很快地,那幾個盯梢的人就被抬到了街上,然後,酒樓大門「眶當」一聲關上了。
  賓客們紛紛坐下,各自干剛才幹的事,夥計走上樓來,向衛紫衣一抱拳,道:」瓢把子請大當家喝酒。」
  衛紫衣淡淡地道:「叫他過來見我。」
  夥計為難道:「可是……」
  衛紫衣不言,而是將一張桌子的桌角用手輕切下來,用手指一點一點地磨著,木屑紛紛落下。
  夥計臉色變了幾近,推上笑道:「我這就去請瓢把子來見衛大當家。」說罷匆匆走開。
  並沒有等多久,兩個人大笑著走上樓來,當先一人相貌粗豪,正是『黑蠍子幫』,『見血魔君』蕭一霸,後面跟著那人,卻是『神筆判官』左燕留。
  左燕留不是將蕭一霸用藥製住了嗎?如今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衛紫衣冷冷地看著,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可以看出他在發怒,卻努力壓制著。
  蕭一霸和左燕留雙雙走來,蕭一霸笑道:「早知道大當家一定會找到這裡的,只是卻沒料到這麼快就來了。」
  衛紫衣冷冷地道:「玩笑可以結束了,只是我不明白,真有開這個玩笑的必要嗎?」
  蕭一霸道:「這是必要的。」一屁股坐下。
  左燕留卻站著,夥計們將一道道菜如流水般端了上來。
  蕭一霸一揮巨掌,道:「大當家應該明白,我對大當家有懷疑。」
  「懷疑我沒有誠意合作?」衛紫衣淡淡地看著左燕留遞過來的酒。
  蕭一霸哈哈一笑,道:「現在不懷疑了,為了我,大當家願意出一百萬兩銀子,足表大當家的誠心。」
  衛紫衣道:「你是一個多疑的人,這一點我並不怪你,其實,我也早想試試你的誠意。」
  蕭一霸笑道:「當然可以,隨便你怎麼試都行。」
  一直不吭聲的左燕留忽道:「大當家,有一點疑問,我想向大當家請教。」
  「問吧:」衛紫衣喝了一口酒。
  左燕留笑道:「大當家是怎麼看出這是一個花招?」
  蕭一霸拍著左燕留的肩膀,道:「你的那點花花腸子,哪裡能瞞得住衛大當家?「
  卻又好奇地問道:「大當家說說你的看法。」
  衛紫衣淡淡一笑,道:「我只是有點奇怪,一代梟雄蕭一霸,怎會被人輕易制住?再者,左先生若真想叛你,何必等到此時?左先生在幫中地位也算不低,殺幫主而自立也並非沒有可能,又何必為區區一百萬兩銀子得罪江湖兩大幫派。」
  左燕留臉上肌肉牽動,強自笑道:「大當家說得有理,大當家說得有理!」
  蕭一霸笑道:「衛大當家說,你有開幫自立的可能,看來我得注意了!」說罷哈哈大笑。
  左燕留臉色蒼白,勉強道:「衛大當家和瓢把子在說笑話了,真是說笑了。」
  蕭一霸神色一凝,對衛紫衣道:「衛大當家,此處酒樓是我在濟南的據點,你怎麼得知?」
  衛紫衣笑道:「『金龍社』在濟南也有些潛勢力,不瞞瓢把子,幾年前我們就已得知有這個所在了。」
  蕭一霸笑道:「好一個『金龍社』,好一個衛紫衣。」
  衛紫衣道:「以前『金龍社』和幫主南北對恃,故而偵察較細,幫主莫怪!」
  蕭一霸道:「江湖之中,友敵難辦,在下試探大當家之舉,大當家也不要往心裡擱。」
  衛紫衣微微一笑,道:「既然是一個玩笑,幫主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放人?」蕭一霸一臉茫然。
  衛紫衣略感不快地道:「玩笑不必再開下去了,敝幫的人在幫主手裡自不會吃虧,只是在下已想動身趕回,望幫主放人而已。」
  蕭一霸急得滿頭大汗,道:「大當家在說什麼?在下沒有動貴幫一個人,哪裡又抓過人?更沒人可放啊!」
  衛紫衣徒然變色,道:「難道下屬席如秀、張子丹等人不在幫主這裡嗎?」
  左燕留道:「確實不在,大當家一定是誤會了。」
  衛紫衣覺得指尖已冰涼,蕭一霸此時此刻斷不會說謊,莫非席如秀他們是被「一統江湖幫」劫了去?
  衛紫衣想想可能性極大,立覺事情十分棘手。
  蕭一霸道:「莫非蝶老魔早開始下手了?」
  衛紫衣點了點頭,道:「大有可能。」
  蕭一霸沉吟道:「以貴幫席如秀、張子丹等人的功力,非一般人可以對付,難道蝶飄香在濟南會有如此實力?」
  左燕留道:「幫主莫要忘了,兩日前我們曾受圍攻,那些人必是蝶瓢香的人無疑,他們的人數眾多,武功皆不弱,瓢把子和我也算是僥倖才逃出的。」
  衛紫衣又道:「那晚的激戰,我已有可靠消息,的確是蝶飄香的人所為。」
  蕭一霸道:「看來我們的會見已經不是秘密,蝶飄香想乘我們尚未完全合作時,給我們予以打擊。」
  失去了秦寶寶、席如秀、張子丹,對衛紫衣而言,可算極為沉重的打擊,他現在還能保持鎮靜,已算是極不容易了。
  左燕留道:「事不宜遲,必須及早對蝶飄香發動攻擊,否則他日漸壯大,一口就吃不掉了。」
  蕭一霸道:「以『金龍社』和本幫的實力對付現在的蝶飄香是綽綽有餘的,衛大當家……」
  他轉向衛紫衣,道:「你是不是先回去做些準備?」
  衛紫衣一揮手,道:「『金龍社』弟兄早已枕戈待旦,各大城市的弟兄也已做好動員,不待蝶飄香來攻,就可打他個措手不及。」
  蕭一霸哈哈大笑,舉杯道:「來來來,為我們合作愉快,先乾了此杯!」
  三人同時舉杯,一飲而盡。
           ※        ※         ※
  衛紫衣離開後,蕭一霸和左燕留忽地爆發出一陣大笑,他們笑得很得意。
  左燕留一挑大拇指,讚道:「高,真是高,瓢把子神機妙算,萬人莫敵。」
  蕭一霸哈哈大笑,道:「能瞞得住衛紫衣的確不容易,只要我們假傳警訊,令衛紫衣率眾前來,那時再全力攻打子午嶺,『金龍社』可就要土崩瓦解,那天下可就是我的了。」
  忽聽一人歎息道:「我勸你不要太得意,衛紫衣不是那麼容易被擊倒的人。」
  一個華服老者推著一個輪椅,慢慢地從一間小屋裡出來,此人赫然是蝶飄香。
  這是怎麼回事?蝶飄香怎會和蕭一霸在一起?
  蝶飄香歎道:「衛紫衣武功高深莫測,智謀更是天下無雙,你們千萬不要小看了他。」
  蝶飄香又歎道:「我就是如此,和他的一番交手,令我雙腿殘廢,功力全失,哎,以前的萬丈雄心……」
  蕭一霸冷笑道:「我不殺你,已是對你的恩賜,你居然還在這裡胡說八道!」
  蝶飄香道:「你不殺我,是因為你想利用我,利用我的聲勢,迫使衛紫衣和你合作,衛紫衣與虎謀皮,又能有什麼好結果。」
  蕭一霸爆發一陣狂笑,道:「這就是江湖,一山不容二虎,你以前豈不也是野心勃勃?」
  蝶飄香長長歎息一聲,道:「自從殘廢之後,我平靜下來,才懂得名利皆是害人的,如果我沒有野心,此時又怎會落到這般地步?我勸你遲早抽身為妙,須知一個人若是太聰明,反會誤了自己的性命。」
  蕭一霸微怒道:「老不死的一天到晚讓人心煩,記住,衛紫衣的死期,也就是你的死期!」
  蝶飄香微微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蕭一霸一愣,道:「你放心?」
  蝶飄香道:「衛紫衣絕不會敗在你的手裡,他不死,我也不會死,對不對?」
  蕭一霸大怒,伸手取刀,架到蝶飄香的脖子上,怒道:「你再說一句我就砍了你。」
  蝶飄香歎道:「以你這般脾氣暴躁,一觸即怒,又怎能做得了大事?」
  將刀輕輕推開,他搖搖頭,道:「我已老了,你要殺我隨時都可以,又何必急在一時。」
  眼睜睜看著蝶飄香離開,蕭一霸怒氣無所發洩,回手一刀,將欄杆削斷。
  左燕留安慰道:「瓢把子何必和這種老人計較,他說你成不了事,你就偏做成了讓他看看,到那時他是死無怨言。」
  蕭一霸怒火漸漸平息,恨恨地道:「若不是老不死尚有利用之處,我早一刀剁了他。」
  左燕留道:「萬萬殺不得,他一死,衛紫衣就少了顧忌,合作告吹,再找機會挑『金龍社』可就難了。」
  蕭一霸憤憤喝酒,左燕留一邊小心侍候著,主子發脾氣,奴才會倒霉的,左燕留深知這點,只管把一頂頂高帽拋去,不一會兒,蕭一霸就哈哈大笑,豪氣恢復了。
  蕭一霸忽地一頓,道:「那些人犯可要小心侍候著,叫他們跑了可就槽糕了。」
  左燕留道:「為何不殺了他們?」
  蕭一霸道:「這些人對衛紫衣很重要,迫不得已時,可以作為一條退路。」
  左燕留笑道:「瓢把子深謀遠慮,屬下望塵莫及矣!」
  蕭一霸道:「蝶老魔說得不錯,衛紫衣不是易與之輩,留一條後路是必要的,雖然我們此時佔盡優勢,但衛紫衣畢竟是一代梟雄,不可不防。」
  左燕留道:「幫主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蕭一霸道:「等衛紫衣一回山,我就發出警訊,衛紫衣帶人馬來助我時就可以乘機進攻『子午嶺』,這件事由你主持,至於衛紫衣,他帶的人落於我手,豈容他好看?」
  言畢哈哈大笑,一連乾了幾杯,酒酣耳熱,更是興奮,忍不住撕開衣衫,露出多毛的胸膛,已是狂妄不可一世之態。
  左燕留慇勤道:「到那時,瓢把子就可以好好消遣消遣衛紫衣,發洩一下以前所受的悶氣了。」
  蕭一霸大笑道:「不錯,不錯,貓捉到老鼠後,哪捨得馬上吃掉。」
           ※        ※         ※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一群王八蛋,竟敢虐待兒童,小心我敲碎你們的小腦袋!」
  搖著鐵窗拚命地叫,雖知毫無用處,卻忍不住心頭怒火,秦寶寶快要急瘋了。
  「算了,算了,喊破喉嚨也沒有用的,他們就算聽見了也會裝啞巴,好個蕭一霸,居然把我也送進來了。」大嗓門的是席如秀,幾個人中,算他最豁達了。
  張子丹盤膝打坐,低頭不語,戰平仰首望天在想著心事,王首領則一副隨遇而安的樣子,也不說話。
  馬泰剛才聲音已叫啞,此時稍作休息。
  秦寶寶一回頭,道:「席領主,一旦我們出去,非把他們腦袋敲碎不可,尤其是蕭一霸和他那個師爺左什麼的。」
  馬泰啞著嗓子道:「腦袋敲碎算便宜了他們,不把他們千刀萬剮我就不姓馬!」
  「你們急什麼?」席如秀笑嘻嘻地道:「又管吃飯又能安靜幾天,我還挺感謝他們的。」席如秀到哪裡都改不了開玩笑的心情。
  秦寶寶想了一想,也笑嘻嘻湊過來,道:「對啊,每一次大哥的對手都很稀鬆太沒意思,這次讓他急一急也好。」
  張子丹沉聲道:「就怕大當家不知我們下落,上了蕭一霸的圈套,到那時……」
  秦寶寶對大哥一向充滿信心,大聲道:「才不會呢,大哥哪會上蕭一霸的當,何況我在臨走前留下了線索,相信大哥一定可以發現。」
  「啊?」大家一起湊過來,驚喜地看著秦寶寶。
  秦寶寶笑笑,道:「其實我早已看透蕭一霸此人,所以他來邀請我們時,我在一張桌子上刻了一個字。」
  「什麼字?」大伙齊聲問道。
  「『蕭』,蕭一霸的蕭字,相信大哥一定可以發現的。」
  戰平歎道:「就怕此時大當家孤身一人,凶多吉少。」
  秦寶寶大聲道:「你的擔心是沒有道理的,蕭一霸野心極大,是想一舉消滅『金龍社』,所以他暫時不會對大哥下手。」
  席如秀道:「寶寶的分析極有道理,蕭一霸暫時不會下手,大當家也會在這短短幾天中看出破綻來的。」
  張子丹道:「不過我們不能光指望別人來救,必須想個辦法出去才好。」
  誰不想出去呢?可是光是牢房上那些粗如兒臂的鐵鏈就無法對付,更別說外面的層層守衛了。
  大家都在沉思,席如秀笑道:「寶寶,該你大顯身手了,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你有被囚的經驗。」
  秦寶寶微微一笑,道:「不錯,我的確有個主意。」
  大家一起問:「什麼主意?」
  這種時候,秦寶寶自然要賣個關子,無論大家怎麼問,他就是不說,大家都想不出該用什麼方法逼秦寶寶說出來,只好悻悻然地退到一邊。
  馬泰不死心,還在央求道:「寶少爺,你就說了吧,你知道我馬泰是個急性子,一件事要是悶在心上會悶死的。」
  「有這麼嚴重嗎?」秦寶寶笑道:「別對我使花招,無論你們怎麼問,我就是不說。」
  戰平微笑著拉開馬泰道:「寶少爺既然不開口,你問也白搭,你又不是不知道寶少爺的脾氣。」說著對馬泰擠擠眼。
  其實大家早已想到,如果秦寶寶用他剛才做出來的藥嚇唬看守,一定會有效果,只是若說穿了,就會惹秦寶寶不高興,秦寶寶一不高興,他們受的罪可比坐牢更苦。
  只有馬泰是個死心眼。見戰平對自己擠眉弄眼,還不解其意,怪怪地道:「戰平,你眼睛裡有沙子呀?來,我給你吹吹。」
  見大家不再問,秦寶寶反而急了,逗席如秀道:「席領主,你想不想知道出去的辦法呀?」
  席如秀笑道:「想極了!」
  秦寶寶笑道:「我偏不告訴你。」
  張子丹和席如秀相視一笑,又趕緊扭過頭去,生怕精明的秦寶寶看出破綻來。
  馬泰在那邊喊道:「戰平,你眼睛裡沒有沙子啊!」
  戰平笑道:「你再吹吹看,也許是光線太暗看不清,你睜大眼睛使勁看。」
  此時已到了開飯時間,兩個看守提著一個大木桶走來,吆喝道:「開飯了,開飯了,快過來吃飯吧!」
  馬泰掉頭一看,見桶中是一大桶稀飯和幾根鹹菜,不由怒道:「這是什麼豬食,你們家幫主就吃這個?」
  一個胖點的看守怪叫道:「呵,倒會挑剔,你以為這是做客,好酒好菜地供著?「
  馬泰叫道:「叫你們幫土來,我估計你們在剋扣糧食,中飽私囊吧!」
  瘦看守陰陰地道:「給你們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明著跟你說,這稀飯已放了兩天,你們不吃就算了。」
  張子丹和席如秀也都面有怒色,馬泰更是怒氣勃發,忽地從欄個中伸出雙手,一手拉著一個。
  兩個看守被這一拉,腦袋被鐵欄杆碰得生疼,剛要叫喊,戰平和席如秀已雙雙搶出,一人發一拳,打在兩個看守的「啞穴」上,兩個看守光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秦寶寶不失時機地取出藥包,那藥已成粉末,扳開兩個看守的嘴巴,每人了一口,他捨不得用光,又將剩下的揣到懷中。
  席如秀笑呵呵地對馬泰說道:「馬泰鬆開手吧!」
  馬泰道:「不把他們身上的鑰匙取下來嗎?」
  張子丹和席如秀相視一笑,道:「不用。」
  馬泰將手一鬆,兩個看守仆倒在地,驚恐地瞪著秦寶寶,對秦寶寶剛才藥的舉動感到不解。
  席如秀和張子丹笑道:「我們可以走了。」
  兩個人分別拉住一根鐵欄杆,運力一拉,那欄杆立刻彎了,中間的縫已可走人。
  兩看守啞穴被點,愣愣地看著眾人一一走出,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寶寶卻賴在牢中不出來,馬泰急道:「寶少爺,快出來啊,怎麼了?」
  秦寶寶白了席如秀一眼,憤憤地道:「你們明明隨時可以出去,又何必叫我藥?」
  席如秀呵呵一笑,道:「我和子丹固然可以衝破牢房,但是若沒有寶寶的藥,這兩個看守就不會聽話,他們不聽話,我們又怎能走出外面的層層機關?」
  秦寶寶一想,自己功不可沒,便「吱溜」穿出來,立在兩個看守面前,一叉腰道:「快起來,帶路!」
  兩看守恨恨地看了眾人一眼,竟然扭過頭去,一副不屑的神色。
  馬泰大怒,一人賞了一腳,可是兩個看守卻咬著牙,昂著頭,一動也不動。
  馬泰道:「倒挺硬,看過一會兒你們是否還能硬下去。」
  秦寶寶笑嘻嘻地走過來,道:「你知道我們剛才你們吃的是什麼好東西嗎?」
  秦寶寶對陰大執法審犯人最羨慕,早就想找個機會表現一下自己的審訊才能,此時有個好機會,自然不會錯過。
  從看守的目光中得知,兩個人迫切想知道那藥是什麼東西,雖知是毒藥,但毒藥有許多種,有些毒藥是有救的,有些毒藥吃下去只會是死路一條。
  見兩個看守只瞪著眼睛不說話,秦寶寶才想起剛才席如秀和張子丹給他們點了啞穴。
  席如秀笑著走過來,對著兩人各點了一指「啞穴」立解。
  兩個看守啞穴一解,幾乎同時道:「那藥是什麼東西?」
  秦寶寶一撇嘴,道:「當然是毒藥,你以為我會給你們吃『人參養顏丸』啊?」
  瘦看守忽地看到胖看守臉上變得漆黑,不由駭然而叫:「你……你……你臉上怎麼了?」
  胖看守也同時看到同伴臉上一片漆黑,也驚恐地叫道:「你臉怎麼黑了?」
  兩人駭極,轉視秦寶寶,戰戰兢兢地道:「那……那……那毒藥究竟是什麼東西。」
  秦寶寶冷冷一笑,道:「毒藥就是毒藥羅,還會是什麼東西,現在是全身發黑,過了十二個時辰後,你們身上的肌膚就會一寸寸爛掉,不過爛掉了還會長出來,最起碼要三個月後,你們才會死掉。」
  三個月,一百天,天天看著自己的軀體寸寸剝落,那該是何等恐怖的事情?兩個看守驚恐得四個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胖看守慘叫道:「各位爺唷,你們走就是了,何必這樣折磨小的,要嘛一刀殺了我們豈不省事?」
  秦寶寶道:「殺了你們,誰告訴我們逃走的路線?快說,蕭一霸陰謀何在?還不從實招來!」
  胖看守苦笑道:「就算我們帶你們出去也不行,外面的人得了瓢把子的命令,沒有瓢把子的手令,不許走人,至於瓢把子的陰謀,我們可都是小人物,又怎會知道?「
  張子丹道:「他們說的或許是實情,以他們的身份,幫中大事自然無法知曉的。「
  席如秀點點頭,道:「看來我們只有衝出去一拼了。」
  馬泰憋了半天,早已骨頭發癢,聞言躍躍欲試,磨拳擦掌道:「沖就沖,看他們是否能擋住我們。」
  席如秀擔心秦寶寶,沉吟道:「戰平負責保護秦寶寶,子丹,你和馬泰斷後,我和王首領打前鋒。」
  眾人都無異議,唯有秦寶寶不服,道:「我不要保護,我和席領主一塊打前鋒,席領主,你應該相信我的武功嘛,我的身手也該算是一流的了。」
  席如秀怎敢和秦寶寶爭執,只好點頭應是,大不了衝鋒時多策應他就是了,一邊想著,一邊揮手點了兩個看守的穴道,六個人呼啦啦地就衝了出去。
  秦寶寶臨走時對兩個看守悄聲道:「那藥沒毒,回去大吃瀉藥就可以了。」
  那兩個看守信以為真,回去後果然大吃瀉藥,直瀉得形銷骨散,頭眼昏花時為止,秦寶寶不在意地,又惡作劇了一次。
  且說六個人急步前衝,這裡原來是酒樓的地下室,門外有人問道:「是送飯的回來了嗎?」
  席如秀壓低嗓子,應道:「是!」
  鐵門「哎呀呀」打開,外面的刺眼陽光照射進來,席如秀待鐵門開了一條縫,立刻衝了出去,鐵拳一揮,只聽「喀嚓」聲傳來,一個人頭骨已碎。
  馬泰上前用力一撞,鐵門大開,張子丹和戰平護著秦寶寶,猛地衝了出來。
  外面有人驚呼:「人犯跑啦,快來人啦!」
  外面已是一個大院,從院外紛紛衝進一群人,執刀帶劍,從他們奔跑的動作來看,個個武功皆不俗。
  席如秀一拳打倒一人,立刻就有兩把刀、一柄劍向他刺了過來。
  好個「銀狐狸」席如秀,真個是靈活如狸,只伸指在一把刀上一堆,那把刀已格開長劍,席如秀的肘已重重擊在這持刀人的胸膛上,這人的肋骨立告折斷。
  骨頭斷裂的聲音響起時,席如秀的另一隻拳頭已打在另一個持刀人的臉上。
  一拳封門,這人的鼻血立刻濺出,同時,他的鼻子也永遠嵌在他的腦骨裡了。
  持劍人一陣心慌,剛想拔足逃跑,席如秀將持刀人的手趁勢抬起,肘部帶到了持劍人的後腰,那人軟軟地倒下。
  馬泰在後面看得暗暗心服,自己上司的武功,果然是穩、準、狠,一拳擊出,必有成果。
  人群已圍了過來,張子丹面對的是一支狼牙棒、一條軟索和一短戟。
  狼牙棒狠辣俐落,軟索來去無蹤,短戟則急如閃電,無論任何人想同時對付這三種兵器,都不太容易。
  張子丹手中並沒有武器,他只有一雙拳頭,拳法是武功的基礎,可以這麼說,每一個高手部是拳法大師。
  張子丹的拳法概括起來只有兩個字:「簡單。」
  是的,他的拳法太簡單了,三種兵器一同擊來,他卻只伸出了一拳,簡簡單單的一拳。
  這一拳的效果並不太大,只不過一拳打在狼牙棒的棒子上,狼牙棒彈起,打到了持棒人的頭上,棒上的狼牙狀尖刺刺破了他的面門,同時沉重狼牙棒也將持棒人的腦袋擊碎而亡。
  這一拳還造成了持棒人身子陡轉,恰恰擋住了短戟,短戟刺破了持棒人的身體,停留在持棒人的身體裡。
  而那軟索卻結結實實地繞上了張子丹的腰部。
  張子丹的第二拳於是又揮出來,仍是簡簡單單的一擊,這一擊正打在持索人的胸膛!
  並沒有骨頭斷裂的聲音,那持索人只不過被打得鬆了軟索,倒退了幾步,後腦撞在持棒人的臉上,持棒人被撞倒的同時,他也倒在了地上,口中鮮血狂噴。
  這一拳,打碎了它的內臟。
  張子丹用足一勾,掉到地上的狼牙棒已在手中。
  此時,席如秀又打倒了兩個人。
  六個人雖然面對許多敵人,腳步卻並沒有停留。
  前有席如秀,左有張子丹,右有馬泰,後有戰平和王首領,秦寶寶舒舒服服地夾在中間,別人的刀劍落不到他頭上,他也無法去打碎別人的腦袋。
  他只是興致勃勃看著衝過來的人一個個像金山銀柱般地倒下,「砰砰」之聲不絕於耳。
  秦寶寶可不是一個自甘寂寞的人,別人打得熱火朝天,他也不能閒著,他的銀鉤已取了出來,瞧誰不順眼就拋過去,絲線纏住別人的脖子,正好送上來給張子丹或馬泰補上一拳。
  席如秀已奪了一把刀,馬泰也奪了一把大砍刀,再看身後的王首領和戰平,早已從空手變成持刀,刀光一閃,必有鮮血濺出來。
  戰平號稱「殺無赦」,果真是殺手無情,每一刀揮出都是拚命的架式,好像這一刀砍去,自己也不想活了似的。
  結果敵人去了腦袋,他倒活得好好的。
  人群立刻被衝開了一條血路,前面的院門已然在望。
  忽聽一聲忽哨聲,院門大開,一群白衣劍手衝了進來,不多不少,正好十個人,加上原先衝進來的人,院子中的敵人已多達三十個。
  院子雖然大,此時也好像全是人,只見刀劍齊閃,殺氣已透九霄雲外。
  席如秀殺得性起,已不去看對手的相貌,看到是陌生人,就是一刀。
  一條人影一閃,衝到席如秀面前,席如秀想也不想,揮刀急砍此人的腦袋。
  那人揮劍一迎,「噹」地磕開席如秀的刀,席如秀不禁吃了一驚,從地下室衝到這裡,沒有人可以接住自己的一招,不想此刻倒來了勁敵。
  那人白衣長劍,面目陰沉,不但擋開了席如秀的刀,而且立刻開始反擊。
  席如秀忙回刀擋開,白衣人長劍一抽一挺,又斜斜地削向席如秀的右臂,席如秀向左急閃,劍從肩部滑開,卻巧妙地一彈,刺向席如秀的後頸。
  席如秀一連讓了三招,竟然無從反擊,不由大呼道:「他媽媽的,倒是個硬手!「
  罵歸罵,出招卻也小心萬分,白衣人劍光閃動,席如秀連換三種身法,竟只有挨打的份。
  「銀狐」席如秀身經百戰,哪裡受過這種氣,按照常理,他早該發火了,可是」銀狐」畢竟是「銀狐」,狡滑得很,他的刀忽地高舉,好像準備用一招「力劈華山」。
  「力劈華山」是高手對付武功較弱的對手使用的,一刀劈頭蓋臉地砍下去,往往能先聲奪人,一舉殲滅。
  可是此招破綻較多,刀身上揚時,手臂也上揚,必然造成胸膛空門顯露,所以對付武功較高的對手,萬萬不可用此招。
  果然,席如秀手臂一揚,白衣人的劍就中宮直進,疾刺席如秀的心臟。
  這可中了「銀狐」之計,席如秀身體忽地側過來,劍鋒平平地從衣服上擦過去,而席如秀的刀已斜削下來,白衣人的半片腦殼飛上了半空,後面的秦寶寶看了,驚叫一聲,摀住了眼睛。
  席如秀早已看出,白衣人武功雖不弱實戰經驗卻少,所以用誘招殺了白衣人。
  他殺了一個,張子丹也擊碎了一個白衣人的天靈蓋,可是剩下的八個白衣人已展開游鬥,將六人包圍起來,他們的武功本就不弱,此時又採取守勢,一時之間,席如秀等人倒也無計可施。
  白衣人為第一層包圍,其餘的人分成兩層、三層將席如秀等人緊緊圍住。
  「吱呀」一聲,樓上的一扇窗戶打開,左燕留羽扇綸巾,出現在窗前。
  他洋洋然往下一望,冷冷地道:「席領主,張領主,此時不降,更待何時?」
  席如秀破口大罵道:「龜孫子,下來和大爺大戰三百回合。」
  左燕留淡淡一笑,道:「殺雞焉用宰牛刀,你有什麼本事,就殺出去給我看看。「
  張子丹沉聲道:「蕭一霸何在?他撕毀合約,有何面目見江湖中人?」
  雖是在刀劍交鳴聲中,他的聲音鏗鏗傳來,仍是十分清晰。
  左燕留渾身一震,心道:「此人好深厚的內力。」
  左燕留淡淡一笑,道:「瓢把子神機妙算,你們技不如人,只好認栽,江湖本就是弱肉強食,一著不慎,怪得誰來?」
  席如秀正欲大罵,不想一白衣人乘機偷襲,猝不及防,差一點中了暗算,他「唰唰唰」連揮三刀,將白衣人逼退,揚聲叫道:「左王八蛋不要猖狂,我來殺你!」
  龐大的身形忽地拔起,一躍躍出了人群,揮刀逼退幾把刀劍,身子又拔起,這一跳老高,正好和左燕留打了個照面。
  左燕留大驚,一招「推窗望月式」推在席如秀的肩頭上,不想席如秀肩頭一滑,讓開此招,左手一搭窗台,右手刀已「唰」地砍了過來。
  左燕留不及細想,急忙後仰倒地,連著幾個後翻,站在樓板上,判官筆已在手中。
  席如秀身子雖胖,身法一點也不慢,只一步,就衝到左燕留的身前,單刀從下往上斜挑,左燕留哪裡想得到席如秀會來得這樣快,急側頭時,左耳已被削去一塊。
  忍住疼痛,單膝跪地的左燕留雙筆疾點,點向席如秀的雙膝,不想雙筆點出,卻不見了席如秀身形,左燕留心知不妙,急忙一個側滾,滾動時已看見席如秀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身後,手中單刀劈頭削下。
  左燕留無法起身,只得展開「地上身法」在樓板上亂滾,幾次險些被砍。
  按理說左燕留的武功並不弱於席如秀,只因一上來就被席如秀的氣勢嚇倒,又被席如秀搶了先手,左燕留在滾動中無法展開點穴手法,是以狼狽萬分。
  正在這時,忽聽樓下一下子安靜下來,席如秀關心秦寶寶安危,便不再戀戰,一個縱步,已跨到窗前,那左燕留早被嚇破了膽,趁這個機會,飛身從另一個窗口躍出。
  席如秀趕到窗前,掉頭一看時,他一眼看到的就是立在院門中的衛紫衣。
  衛紫衣來了!
  衛紫衣雙眉緊鎖,目中殺氣盈然,席如秀和衛紫衣相處多年,從沒見過衛紫衣如此殺氣逼人。
  衛紫衣的到來,令場上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剛才激戰的場面因衛紫衣的到來而忽然停止,每一個人幾乎部同時感到一股濃重的殺氣迫在眉睫。
  秦寶寶興奮地大叫:「大哥!」
  似乎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八個白衣人以同樣的敏捷、同樣的速度、同樣的身法衝向衛紫衣。
  席如秀站得高,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清衛紫衣的動作。
  在八個白衣人身形剛動之時,衛紫衣的手按住了腰部,當白衣人衝出時,銀劍已在衛紫衣手中。
  當白衣人衝過來時,銀劍已揮起,一招「地獄使者」。
  令石破天驚,風雲變色的「地獄使者」。
  席如秀第一次看清了這一招,他清清楚楚地看見,衛紫衣的劍從一個人的脖子上劃過,帶起一蓬血光,又到到另一個人的脖子上,於是血光又起。
  極為燦爛,極為奪目的血光,比火焰更明亮,比旗花更鮮艷。
  劍光消失時,八個無頭人已倒下,而席如秀知道:「地獄使者」不過才用了一半。
  如果「地獄使者」一招用畢,那麼,八個白衣人失去的不是八個人頭,而是整個身軀,他們的血肉之軀將會變成一片片的碎末,一片片地飄落地上,一片片地溶於泥土。
  衛紫衣的這一招之所以沒有用全,是因為不想讓秦寶寶受到太大的驚嚇,有秦寶寶在場,衛紫衣總會仁慈一點。
  當八個人頭落地,八具體體倒下時,席如秀還聽到一陣陣兵器落地的聲音。
  「黑蠍子幫」的幫眾不由自主地驚呆在當場,手中的兵器一件件落在地上。
  他們實在是嚇壞了,他們沒有見過如此恐怖的殺人手法,劍光一閃,八個人頭一起落地,這簡直已不是武功,而是魔法。
  一個人「啊」地掩面狂奔,受了他的感染,其餘的人像躲惡魔一樣瘋狂地逃走。
  頃刻間,院子中只剩下七個人。
  衛紫衣、秦寶寶、席如秀、張子丹、馬泰、戰平、王首領。
  雖然僅是短短的一天,秦寶寶卻彷彿覺得和大哥分開有一世紀之久,忙飛奔過去,緊緊摟住了衛紫衣的腰。
  衛紫衣也開心地笑了,順手將秦寶寶抱在懷裡,點著秦寶寶的小鼻子,微笑道:「小鬼頭,這麼大了還這麼孩子氣,一見到大哥就撒嬌。」
  秦寶寶不依,道:「我本來就小啊,這裡每一個人的年紀起碼都大我一倍,我不撒嬌哪個撒嬌?」
  衛紫衣笑道:「你總是有理,做什麼事都振振有辭,長大一定是個詭辯家。」
  秦寶寶一摟衛紫衣的脖子,笑嘻嘻地道:「何必要長大呢?現在就是詭辯家。」回頭衝著大家一瞪大眼睛,喝道:「哪個不服,速速上來和我詭辯。」
  眾人齊皆大笑,詭辯可是秦寶寶的專利,哪個敢不服,躲還來不及呢,誰敢送上門去?
  可愛的秦寶寶處處透著可愛,有一個問題大家都在想,秦寶寶為什麼會這麼可愛的呢?
  噢,因為他是秦寶寶。
  席如秀飄然落地,走上前來,不好意思道:「屬下無能,不幸落於敵手,若不是大當家來救,後果難料。」
  衛紫衣笑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何必在意。」一擠眼睛,又笑道:「只是想不到,『銀狐』席如秀除了上寶寶的當,居然還會上別人的當,哈哈哈,難得,難得!」
  大家又是放聲大笑,席如秀也跟著「嘿嘿」笑了兩聲,紅著臉道:「想不到除了寶寶,大當家也學會捉弄我了!」
  秦寶寶大聲道:「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衛紫衣很感興趣她笑道:「寶寶,你說說看,你是『朱』呢?還是『墨』?」
  「我當然是『朱』啦!」秦寶寶開心至極地道:「大哥受了我的好影響,也一天天可愛了。」
  席如秀像猛然捉到耗子似地開心道:「嘻嘻嘻,寶寶是『豬』,嘻嘻嘻,寶寶是頭小瘦豬。」
  秦寶寶一愣,立刻反擊道:「大家看一看,我們這裡除了席領主,誰最像豬?」
  馬泰大笑道:「哈哈哈,除了席領主,再也沒有人更像豬了。」
  馬泰是席如秀的屬下,衛紫衣不願亂了尊卑,聞言忙喝止道:「馬泰不得無禮,寶寶,也一樣。」
  秦寶寶和馬泰同時向對方一吐舌頭,嘻嘻地偷笑。
  張子丹也笑道:「栽栽栽,誰和寶寶鬥口,就是這下場。」
  席如秀一臉苦巴巴的,苦苦笑道:「怪我,怪我,我這不是自找沒趣嗎?」
  他不敢向秦寶寶發火,衝著馬泰白了一眼,恨恨地道:「落井下石,回頭收拾你!」
  馬泰一聲慘叫,道:「栽!又得打掃席家小院一百零八遍!」
  「哇!」秦寶寶大為不平,大叫道:「席領主,你虐待屬下!」
  馬泰連忙衝著秦寶寶一擠眼睛,湊上來悄聲道:「沒關係的,院子只要打掃一次就行,席夫人還有蜜餞招待,你可千萬不要為我不平,破壞了我的好事。」
  秦寶寶也悄聲道:「原來你也愛吃蜜餞啊,能不能給我留點,啊,不,不,你剩下的一定會留給小棒頭的。」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略微大聲了一點,人人都聽見了,眾人相視一笑,馬泰可鬧了個大紅臉。
  他和小棒頭的關係早已眾人皆知,大家看在眼中,笑在心裡而已,馬泰還以為此事很機密,不想秦寶寶卻嚷了出來,你說他如何能不急?
  大夥兒說說笑笑,共享小別重逢後的喜悅,衛紫衣忽然眉頭皺了皺,道:「奇怪!」
  席如秀道:「大當家在奇怪什麼?」
  衛紫衣道:「蕭一霸為何沒有出面?莫非他已不在這裡?」
  席如秀也皺了皺眉,道:「是有些奇怪,蕭一霸要是在,一定會出來,他不出來,就說明他不在,他不在這裡,又會在哪裡?寶寶,你說他會在哪裡?」遇到無法解釋的事問秦寶寶已成了席如秀的一個習慣。
  秦寶寶這次沒讓他滿意,把手一攤,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張子丹心思縝密,較為沉穩,想了一想,道:「若非十萬火急,蕭一霸不會離開,這種時候,他不會為了小事離開的,也許他去會見什麼重要人物,或是去辦重要的事情。」
  「子丹說得有理。」衛紫衣道:「立刻通知城內弟兄,仔細調查蕭一霸的下落。「
  張子丹道:「我去辦!」匆匆地走了。
  秦寶寶見張子丹離去,忽地想起一個問題,道:「大哥,你怎會來的,是不是看到我在桌上刻的那個字?」
  衛紫衣微笑道:「我離開這裡後,又回到賭場,因為我認為你們不會不留下一點線索的,回去仔細一看,果然在一張桌子上看到一個『蕭』字,所以就急急趕來。」
  他輕拍秦寶寶的小臉蛋,開心地道:「寶寶的江湖經驗越來越豐富了,已學會了留一手。」
  秦寶寶驕傲地昂著頭,道:「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啊,因為我是天才兒童嘛。」
  席如秀大笑道:「你們說,天下臉皮最厚的人是誰?」
  馬泰、戰平、秦寶寶齊聲道:「是席領主!」
           ※        ※         ※
  秋風蕭蕭。
  郊外。
  放眼望去,只一片枯樹滿目,荒草萋萋,蕭蕭秋風中,一面破敗的酒旗斜挑,旗下是一家小小的酒店。
  店裡桌椅破舊,勉強可以坐穩一個人,店中只有兩個人,一個老闆,一個夥計。
  因為生意實在不好的緣故,老闆身上的衣服已破得不能再破,因為缺水的緣故,老闆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是塵垢,此時他正坐在櫃檯上打算盤,算盤少了十幾個珠子、三四根棍子,估計年紀和老闆不相上下。
  夥計是個小伙子,長得一張蠟黃臉,眼睛看起人來無精打采,一副營養不足的樣子。
  他坐在一張一坐上去就「吱吱」亂叫的椅子上,正無聊地數著指頭,雖然數來數去也數不出十一個來,他卻樂此不疲,因為除了這件事他無事可幹。
  店堂很小,連夥計坐的這張桌子,也只有三張桌子,望著空蕩蕩的桌子,夥計嘀咕道:「這裡有什麼搞頭,昨天『奎元館』的老闆又叫我去了,瞧他們那地方,多乾淨、多漂亮!」
  老闆狡滑地一笑,道:「你去不了。」
  夥計洩了氣,道:「是去不了,你還欠我一年零三個月的工錢,我一走,你便可趁機賴帳。」
  老闆淡淡地道:「所以你走不了。」
  夥計低聲罵道:「我怎會白白地在這幹一年三個月?」
  老闆斜乜著眼,道:「因為你連一個月的工錢都捨不得丟,一年零兩個月前你若走了,大不了少拿一個月的工錢,可是你捨不得,你既捨不得,就哪裡也去不了。」
  夥計長歎道:「你他媽的為什麼把店蓋在這個地方,就不能找個好地方?」
  老闆淡淡地道:「這個問題你該問我的老闆。」
  夥計道:「你也有老闆?」
  「當然有。」老闆道:「每個人都有老闆。」
  「你的老闆呢?」
  「死了!」
  「死了?」
  老闆長長地歎息道:「臨死前,他還欠我十一年零六個月的工錢,所以把店送給我了。」
  夥計道:「看來你不在這裡掙回十一年零六個月的工錢,你是不會走的。」
  老闆淡淡地道:「當然。」
  「可是他媽的什麼時候才能掙到?」夥計發火了:「到你死了也掙不到。」
  老闆悠悠道:「沒關係,我死了以後,這店就是你的,你也許有方法掙回你的工錢。」
  「唉!」夥計笑道:「從你身上,我看到了我的影子,過不了幾年,我就會變成你了。」
  「只要你有恆心。」老闆一臉笑意道:「反正你比我年輕,我肯定要死在你前頭,不過你找夥計時,可千萬要找那種像你我這樣不願吃虧的,否則,這店就開不下去了。」
  夥計笑道:「這倒不用擔心,天底下像我這樣不肯吃虧的人可太多了。」
  一陣腳步聲響起,老闆和夥計同時站起,急忙跑到門口,速度比狗追著的兔子還快。
  兩個人出現在門口,一個人四旬上下,一副精明強幹樣,一雙不算小的眼睛,溜溜亂轉,目光好像總在別人的腰包上打主意,身材適中,相貌平凡,走在街上,混在人群中絕認不出。
  另一個人卻是個皮膚黝黑的少年人,身上的衣服不新也不舊,估計腰包裡不多也不少。
  老闆和夥計相視一眼,悻悻然地低下頭,夥計嘀咕道:「一看就知是個沒大油水的。」說著怏怏地離開。
  老闆要做生意,只好陪下笑臉來道:「客官請進,要吃什麼儘管說,豬心、豬肺、豬肝、豬腸子、豬頭肉、豬尾巴,只要是豬身上的,應有盡有。」
  黝黑少年奇道:「怎麼全是豬?」
  老闆陪笑道:「豬是好東西,豬的全身都是寶,豬肉人人愛吃,豬有什麼不好?「
  老闆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連忙問道:「兩位該不是回族人吧?」
  中年漢子笑道:「不是,標準的漢人。」
  老闆喜道:「這就好,這就好。」
  忙將兩個人引進來,在一張最好的桌子上坐下,所謂最好,就是桌子不算太搖,椅子四條腿是一樣長的而已。
  黝黑少年將背上的一個青布包袱放在桌上,抬頭看了一眼四周,搖了搖頭,道:「這裡最起碼有三個月沒人來吃飯了。」
  老闆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少年笑道:「你看地上的骨頭,連螞蟻都不愛啃了,最起碼是三個月前丟下的。「
  老闆狠狠地對夥計一瞪眼睛,低聲道:「你實在太懶了,三個月都沒有掃地。」
  夥計瞪了老闆一眼,道:「這地也值得掃嗎?除了你三個月前啃的這根骨頭,地上還有什麼東西?」
  老闆連忙將夥計推到廚房裡去,回身問道:「二位,要吃些什麼?」
  中年漢子微微一笑,道:「估計你這地方也沒有什麼好東西,來一盤豬頭肉和一盤腸子,有酒沒有?」
  「有,有,有!」老闆喜不擇言道:「還有我去年過年喝剩下的半瓶。」猛一驚,知道說錯了話,連忙掩住嘴到廚房去了。
  中年漢子和少年相視一笑,少年道:「師父,這裡離濟南還有多遠?」
  中年漢子道:「現在是中午,吃過飯後加緊趕路,天一黑就可以到了。」
  黝黑少年喜道:「這麼說,今天晚上就可以看到大當家和席領主他們了。」
  中年漢子笑道:「正是。」
  原來,中年漢子就是俠盜方自如,黝黑少年則是他的愛徒陰武。
  師徒二人聽說衛紫衣在濟南,陰武想見識一下真正的江湖生涯,就拖著方自如來濟南,兩個人怕遇不到衛紫衣,就緊趕慢趕地來了。
  其實,陰武和方自如還有一個念頭,就是看秦寶寶。
  秦寶寶回來了的消息,衛紫衣用信鴿告訴了「子午嶺」上的人,因為「子午嶺」的每個人都迫切需要得到這個消息,聽到秦寶寶失而復得,陰武可忍耐不了在山上等候。
  方自如的心情也很迫切,秦寶寶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頑皮?喜歡惡作劇?
  陰武可是很長時間沒有看到秦寶寶了,如今有了秦寶寶的消息,打斷他的腿也會爬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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