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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謝靈君


  衛紫衣手中的銀劍忽地「嗡」然響起,劍尖上竄出一道青氣,吞吐不已,竟如靈蛇吐信。
  謝靈均驚叫道:「馭劍成氣。」
  這時,他感到後悔了,今天自己本不該來的。
  可是他若是想逃走了,更如天崩地裂。
  衛紫衣已經衝出了人群,劍指處,血肉橫飛。
  剎那間,燈光燃盡,因為那些人的手臂已經脫離了身體。
  大多數是斷臂在空中飛舞,除了手臂,就是人頭。
  人頭滾滾。
  當然更多的是鮮血,劍光閃動處,血流成河。
  滿天血雨飛舞,謝靈均忽然覺得臉上一陣冰涼。
  用手一摸,是腥腥的血。
  並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別人的血。
  謝靈均呆呆地站著,這時,他帶來的人已經沒有一個活著了。
  十三個黑衣人無聲無息地倒下,當他們倒下時,你根本認不出以前他們會是人。
  現在他們已經變成一堆血肉。
  謝靈均不懂的是,衛紫衣為什麼不向他進攻。
  他明白,那種凌厲的劍氣自己無法抵抗。
  衛紫衣從血泊中慢慢走了過來,站到謝靈均的面前。
  寶寶一直躲在席如秀的身後,雖然不止一次見到血肉橫飛的場面,他還是不忍看,不敢看。
  小小的脆弱心靈,是無法承受血腥的打擊的。
  呼喝、慘叫聲已經停息了,寶寶才慢慢地把小腦袋從席如秀身後探出來,不過他依然不敢去看地上,只看大哥衛紫衣。
  當他看到謝靈均居然沒有死時,覺得很奇怪。
  大哥為何不殺謝靈均?
  謝靈均也是如此想的,看到衛紫衣負著雙手,慢慢地向自己走過來,謝靈均執刀的手已因用力而發白。
  衛紫衣淡淡地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向你出劍?」
  謝靈均搖搖頭。
  衛紫衣臉上露出歎息之色,他說:「你是唯一中了我的劍居然沒有死的人,對於我一劍殺不死的人,就不會用第二劍了。」
  謝靈均吁了一口氣,慶幸衛紫衣是一個真正的劍客。
  衛紫衣冷冷地看著謝靈均,淡淡地道:「但是我今天不殺你,並不代表我永遠不會殺你,如果你繼續這樣和我作對,總有一天,我會取你的項上人頭。」
  謝靈均默然地聽著,身上所流的,全都是冷汗。
  他歎了一口氣,緩緩地將刀舉起,如月的彎刀。
  「卡」的一聲脆響,他已用兩根手指折斷了刀。
  斷刀落在地上,謝靈均也消失了。
  衛紫衣臉上這時才露出了輕鬆的微笑,幾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滑落下來。
  秦寶寶一個箭步衝過來,扶住了衛紫衣,衛紫衣勉強一笑,道:「好險。」
  寶寶叫道:「大哥的身子好重,我都快扶不住了。」
  方自如和席如秀急忙過來,將衛紫衣扶到廟門前坐下。
  其實衛紫衣內傷方愈,剛才那一擊,已用了全力。
  他不殺謝靈均,不是因為不想殺,而是殺不得。
  當時,謝靈均只要一出刀,衛紫衣絕對招架不住。
  這一次他又贏了,靠的是三分運氣,三分冒險,三分經驗。
  他料定謝靈均絕不敢出手的,因為「地獄使者」那一招太可怕,絕對能夠將謝靈均震住。
  如果謝靈均不走,在這裡的人,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
  方自如和席如秀雖然可以擋得住,可是誰敢料定謝靈均沒有伏下幫手。
  寶寶蹲在地上,不停地為衛紫衣拭汗,並且從懷中掏出一把把藥丸來,道:「大哥,這些都是提氣補身的藥,快吃下去,吃下去就不覺得累了。」
  衛紫衣不忍拂逆寶寶的好意,依言吞下了藥丸。
  寶寶這才放心下來,道:「嘻嘻嘻,謝靈均是大呆子,被大哥嚇跑了。」
  有人冷笑。
  笑聲在淒涼的夜色中顯得刺耳至極。
  眾人霍然回首,竟看到了謝靈均。
  謝靈均的樣子得意極了,他大笑道:「我又回來了,你們以為我是三歲的孩子,那麼容易會被嚇跑嗎?」
  沒有人說話,只有謝靈均得意的笑聲。
  一個白面長鬚,手提朴刀的人,無疑是「大刀」鐵堅。
  另一個手執折扇,宛若諸葛孔明的人,莫非是「小諸葛」安子敬?
  還有兩個人個子不高,身材卻極為雄壯,肩頭極寬,相貌也是一模一樣。
  江湖上的雙胞胎並不多,也不一定每一對都會成名。
  但這一對卻是最有名的一對。
  「左右雙錘,煙雨流星」邱不一、邱不二。
  謝靈均笑道:「你們一定認識這四個人,也必定知道,如果他們一起出手,當今武林能夠全身而退的人不會有十個。」
  他說的都是真話。
  衛紫衣暗提了一口真氣,永遠不衰竭、招之即來的真氣已變得空蕩蕩。
  甚至連站立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心中不由暗噓了一口氣,深感今天的情景不容樂觀。
  寶寶的輕功雖然絕佳,但是因為身帶弱疾,並不適合練習內功,真正打起來,對付二三流的高手尚屬勉強。
  而謝靈均是絕頂高手,鐵堅、安子敬、邱不一、邱不二都是一流高手。
  自己這邊,席如秀勉強能擋得住謝靈均,方自如最多能對付邱氏兄弟,傅青衣醫術精絕,卻無半點武功。
  一旦交手,自己這邊必敗無疑。
  以寶寶的輕功,或許可以逃脫,但衛紫衣最瞭解寶寶的脾氣,他是絕不會去下自己不管的。
  想及此,不由暗暗地歎了一口氣,莫非真是天亡衛紫衣嗎?
  謝靈均並不著急動手,肉已在砧上,隨時可以取而食之。
  想到縱橫天下,不可一世的衛紫衣竟會栽在自己手上,不由哈哈大笑。
  席如秀怒叱道:「別太得意,你以為已經穩操勝券了嗎?」
  謝靈均笑聲頓歇,冷冷地道:「胖子,我就先拿你開刀。」
  席如秀大怒。
  他平時最恨別人罵自己胖,大喝一聲,身形電射向謝靈均。
  身形疾撲之時,刀已出鞘,一出手,就是三刀。
  刀光又急又刁,換作別人,眼睛都花了,哪裡能夠抵抗。
  可惜這一次席如秀的對手是謝靈均,謝靈均身體游動,輕描淡寫地一一避過。
  無論席如秀的刀有多快,他總是能從容應付。
  誰都可以看得出,只要謝靈均一出手,席如秀絕擋不了三招。
  方自如冷哼一聲,身體如輕煙般掠起,他的兵器是一對峨嵋刺。
  方自如輕功之佳,就算是衛紫衣也自歎不如,此時全力施為,更如青煙冥冥,飛龍在天。
  但是在兩個高手台擊之下,謝靈均依然面帶笑容。
  他的目的,就是要纏住席如秀、方自如,這樣他手下的四大高手,就可以從容對付秦寶寶和傅青衣了。
  鐵堅、安子敬、邱不一、邱不二已向寶寶圍了過來。
  寶寶心中暗忖:「不要緊張,要挺得住,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天蛛網」已握在手上,唐老爺子教的施用手法不斷從腦中閃過。
  可是「天蛛網」只能對付一個人,該選哪一個做倒霉蛋呢?
  還是先看一看四個人的武功高低再說,誰的武功高,就對付誰。
  鐵堅四人在離寶寶一段距離的時候,就同時發動,鐵堅的朴刀,安子敬的精鋼折扇,邱不一、邱不二的四柄鐵錘,一起擊向了秦寶寶。
  秦寶寶能夠招架得住嗎?
  四種兵器帶起的勁風,幾乎讓寶寶的身子都站不穩了,他又能用什麼辦法對付這四個人?
  大朴刀首先砍到,寶寶手中的「天蛛網」立刻撤了出來。
  鐵堅猝不及防,連刀帶人跌入網中,略一掙扎,已被「天蛛網」包成了粽子。
  對付安子敬的精鋼折扇,寶寶的金匕首削了過去。
  匕首飛了上天,巨力傳來。寶寶連退了幾步,不過,精鋼折扇總算被格開了,那麼邱氏兄弟的四柄鐵錘呢?
  對付鐵堅,安子敬,寶寶已忙了個手忙腳亂,氣喘吁吁。
  若是在平時,寶寶早已展開輕功身法和敵人游鬥了,今天卻不行。
  身後就是毫無抵抗能力的衛紫衣,自己閃開,對方就有可能傷害到衛紫衣。
  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也定要保護大哥衛紫衣。
  可惜想法固然好,能做得到嗎?
  邱氏兄弟的雙錘像山一樣壓了過來,勁風撲面,幾乎連呼吸都很困難。
  天上地下獨一無二,智謀無雙的天才兒童秦寶寶該怎麼辦?
  除非奇跡出現,除非忽然有高手出現,比如林若飛,情況或許可以改觀。
  可是奇跡並沒有出現,林若飛也沒現身。
  但寶寶沒有死,因為寶寶大叫了一聲:「慢。」
  邱氏兄弟果真收住了錘,他們不愧是用錘的高手,在間不容髮的的情況下,硬生生將錘收住了。
  他們望著秦寶寶,一臉不解,似在等著寶寶的解釋。
  後來衛紫衣問他:「如果他們當時沒有收住錘,或者不打算收錘,寶寶豈不變成肉餅了?」
  寶寶笑道:「他們見我是個孩子,贏之不武,所以手上最多用一二成的力道,何況我那麼可愛,一時之間,怎忍心殺我?所以他們肯定會住手的,並且只用了二成力道,收回去很容易。」
  衛紫衣本想問:「當時你明明可以逃開去,以你的徑功並不難的,為什麼不逃開呢?」
  這句話衛紫衣沒有問出口,因為答案他已知道。
  當時自己就坐在寶寶身後,寶寶絕不會不顧自己的。
  此時,寶寶已經笑嘻嘻地道:「我叫你們慢,是怕你們吃虧啊!」
  他一拍倒在地上,滾動掙扎不已的鐵堅,道:「我會邪術,你看他不是被我的邪術打敗了嗎?」
  當時夜已深,四周漆黑一片,而「天蛛網」又極細,就連鐵堅自己,也不明白何以會讓一團如煙如霧的東西綁住,除了邪術,還能有什麼解釋?
  安子敬、邱不一、邱不二,見鐵堅不說話,只在地上亂滾,心中著實有些相信了。
  寶寶裝模作樣歎了一口氣,道:「你們成名不易,我也不忍心使你們多年名聲毀於一旦。」
  他搖搖手,又道:「去吧!我不難為你們。」
  安子敬,邱氏兄弟見寶寶煞有介事的樣子,更信得八九不離十。
  俗話說,小孩口中吐真言,他們哪裡知道,秦寶寶是天下一等一的鬼精靈。
  忽聽正在和席如秀、方自如激戰的謝靈均冷笑道:「鐵堅中的是『天蛛網』,世上絕沒有第二個『天蛛網』,不過這小鬼詭計多端,可要小心。」
  縱是在兩個高手的合擊之下,他尚能侃侃而語,這份能耐,足以驚人了。
  席如秀和方自如現在已把希望全寄托在寶寶身上了,自己的唯一任務和能夠做到的,就是纏住謝靈均。
  如果謝靈均衝出包圍,寶寶一個人可對付不了。
  謝靈均暗暗著急,他本來是想纏住衛紫衣這邊的兩個高手,那四個人對付秦寶寶,還費什麼功夫?
  不想鐵堅首先中計,安子敬,邱氏兄弟躊躇不前。
  現在可真算是編個籃子裝自己,挖個陷坑自己跳了。
  安子敬已經不再猶豫,不管怎麼說,自己這邊三大高手,無論如何也不能夠被一個孩子嚇倒。
  不過他再次撲去時,存了一份小心,一旦時機不對,立刻退去。
  邱不一、邱不二心靈相通,同時打定了一個主意。
  如果安子敬中了邪術,自己再走不遲,如果安子敬搶攻得手,自己正好收拾殘局。
  兩兄弟相視一笑,心靈早通,抱定了觀望的態度。
  寶寶看在眼裡,喜在心頭,一起上來可吃不消,一個個對付,正合心意。
  早把第二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法寶──癢癢粉抓在手上。
  安子敬已經撲了上來,用的是最穩妥的招式,暗將劈空掌力凝在折扇上,一個孩子縱會用些邪術,想來內功的底子,絕不如自己多年的修為。
  算盤打得很不錯,似乎也很有效。
  折扇劈出時,隱有閃電之聲,寶寶一聲慘叫,撲跌在地上。
  安子敬不由大笑,忽見面前白煙晃動,心中大慌,急忙停止了呼吸,可是臉上已被噴了個正著。
  頓時,一陣奇癢從臉上一直傳到骨頭裡,忍不住伸手去搔,這一搔不要緊,竟連手指也癢得要命。身上癢的經歷,每個人都嘗過,被蚊子咬一口,很多日子不洗澡,身上都會癢起來。
  有人說,寧願痛不要癢,因為疼痛可以忍受,癢卻無法忍受。
  何況寶寶的癢癢粉可不是一般的癢,如果用幾句話來形容安子敬此時的感覺,用萬爪搔心,如陷蚊穴,勉勉強強形容。
  安子敬大叫,重重地跌在地上,臉拚命地在地上磨著,不一刻,一張本來很白淨、很漂亮的臉,已經變得血肉模糊。
  邱氏兄弟已經嚇呆了,如果說寶寶不會用邪術,那麼安子敬好端端地為什麼會把臉往地上磨?
  他們都知道安子敬一向注重儀表,臉總是洗得乾乾淨淨,並且還會偷偷地擦一些女人才會用的香粉。
  有時他的臉上長了一顆一點也不起眼的小痘子,安子敬也煩惱得幾天吃不好飯,睡不好覺。
  這樣一個最注重容貌的人絕不會無端地用臉磨地面的。
  唯一的解釋是,安子敬中了邪術,換句話說,秦寶寶真的會邪術。
  秦寶寶古怪地笑著,在邱氏兄弟看來,他的笑容有說不出的邪氣。
  謝靈均大叫道:「他用的是癢癢粉,並不是邪術。」
  邱氏兄弟一向很敬佩謝靈均,他們也很聽謝靈均的話。
  就算寶寶真的是用癢癢粉,那麼寶寶除了癢癢粉和「天蛛網」以外,會不會還有其它古怪的玩藝?
  「天蛛網」和癢癢粉已經足夠可怕了,鐵堅那樣蠻橫的人,現在卻乖乖地躺在地上,像一隻待宰的豬羊。
  安子敬就算死不掉,以後他看到自己的面容,就算不馬上瘋掉,也會活活愁死。誰可以保證秦寶寶不會有更可怕的法寶。
  雖然他們一直很聽謝靈均的話,但今天已經有些懷疑了。
  謝靈均只有在心中叫苦,他知道邱氏兄弟一生很笨,肌肉發達的人腦筋往往就不太靈光。
  並且他們還很自信,大多數不太聰明的人都很自信。
  如果他們想去鑽一個牛角尖,就算用十頭牛也是拉不回來的。
  寶寶何等狡猾,早已看出邱氏兄弟的武功雖然很驚人,但腦袋卻有些不太靈光。
  對付這種人,寶寶的手段足有十萬八千種。
  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這表示輕蔑,然後閉上眼睛,口中唸唸有詞,好像在念什麼咒語。
  衛紫衣勉強可以說話,他湊趣道:「寶寶,不要用最厲害的那招,用『婆耳彌嘛嗒裡哈』就行了。」
  邱氏兄弟心中打鼓,「婆耳彌嘛嗒裡哈」又是什麼古怪的東西?
  不用說,這種聽起來就充滿邪氣的東西一定極為可怕。
  兩個人已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上去打鬥了。
  不過他們畢竟不好意思逃走,被一個孩子嚇跑,傳了出去,畢竟很難聽。
  衛紫衣深知,演戲不能過火,只要邱氏兄弟暫不動手,贏得的時間,就可以讓自己慢慢恢復力氣。
  他現在已經感覺到真氣在慢慢地凝聚,他將這些真力引到手上。
  只要自己能夠凝聚一點發暗器的力氣,就可以幫助席如秀、方自如擺脫困境。
  席如秀、方自如的確已經陷入了困境,他們已經和謝靈均打了將近百招。
  所幸謝靈均手中並沒有刀,否則席如秀、方自如早已經敗了。
  謝靈均不再說話,如果自己能夠在衛紫衣功力未復之前擊敗席如秀、方自如,自己自然可以控制局面。
  他一旦凝神接戰,形勢立刻改觀,何況久戰之下,席如秀刀法已經慢了下來,而方自如的身形變幻已不像剛開始那樣富有變化。
  謝靈均大喝一聲,任方自如的峨嵋刺刺入自己的大腿,自己則趁這個機會,一掌拍飛了席如秀的刀。
  刀飛上了半空,謝靈均如驚鴻躍起,雖然峨嵋刺的銳鋒沿著自己的大腿一直劃到腿後跟,但他畢竟抓住了刀。
  刀一在手,謝靈均立刻就變了,變得有說不出的驕傲,說不出的自信。
  衛紫衣立刻大喝一聲:「三領主,方兄,退下。」
  方自如和席如秀身子一閃,閃到衛紫衣的面前,兩個人凝神以待,但心中已沒有多大把握。
  謝靈均手中一旦有刀,就絕非剛才的謝靈均了。
  謝靈均輕撫刀鋒,讚歎道:「雖然沒有我的那一把好,但也算是一把好刀了。」
  席如秀羞愧得恨不得死去,忽然覺得一隻溫暖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耳畔傳來寶寶輕柔的話語:「刀被奪去並不算什麼,我們都知道三領主已經盡了全力。」
  席如秀幾乎要湧出淚來,一向刁鑽古怪的寶寶,其實是最有人情味的。
  他已發誓,就算拼了老命,也要保護寶寶。
  正在這時,衛紫衣已經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的目光雖然很憔悴,但仍然很清、很亮。
  謝靈均大笑,道:「衛紫衣,你難道還能施功?」
  衛紫衣淡淡地道:「我只有一隻手能動,不過,劍只用一隻手就可以了。」
  謝靈均冷笑道:「可是你絕不是我的對手。」
  衛紫衣淡淡地道:「不錯,我現在不是你的對手,可是我有一條命,你可以不相信,但是我告訴你,我有法子和你一起死,就算你殺了我,你也一定活不了。」
  他的聲音有說不出的自信。
  謝靈均的臉上忽然沒有了表情。
  謝靈均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他從不會輕易地對一件事做出決定。
  就目前的形勢來說,是戰,還是不戰,是一個頗費思量的問題。自己現在手中已有刀,相信現在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都絕不是自己的對手。
  自己這邊,尚有邱氏兄弟兩個助手,而對方,方自如、席如秀已經很疲倦,秦寶寶就算有些花樣,但他畢竟是小孩子。
  衛紫衣的功力恐怕還沒有恢復一成。
  以實力來看,自己這邊,佔了絕大的優勢。
  但是他又想起張真人的話來:「如果你僅從武功上去判斷一個人,那你就錯了,人的精神力量往往是不可思議的。」
  一個連螞蟻都不敢殺的女人,為了孩子可以面對一頭餓狼,一個瀕臨絕境的人,往往會使出比平時大許多倍的力氣。
  如果自己衝上去,那麼接下來的,必將是一場生死之搏。
  在死亡的關頭,一個人究竟能生出多大的潛能,這是誰也料想不到的。
  謝靈均不禁有些躊躇。
  不過,目前無疑是除掉衛紫衣的一個絕好的機會,放棄這個機會,也許自己一生都會覺得可惜。
  想到這裡的時候,謝靈均的嘴角泛出一絲冷酷的笑意。
  然後他握緊了刀,一步一步向廟門走了過去。
  一步、兩步。
  空氣彷彿凝固住了,就連肆虐的寒風也悄悄靜止。
  只有粗重的呼吸聲。
  有人在笑,是銀鈴般的那種笑聲,笑聲爽朗、恬靜。
  或許只有美麗的女人才會有這種笑聲。
  在這個漆黑寒冷的冬夜中,一個普通的女人絕不會出現在曠野中的。
  謝靈均停下來,循著笑聲看過去,除了如霧的夜色,他什麼也看不到。
  可是他也冷笑,道:「閣下既然有膽子笑,為何不現身?」
  女人笑道:「你稱呼女人應該叫小姐才對,稱呼男人才叫閣下,難道你師娘連這規矩都沒有教給你嗎?」
  謝靈均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被人恨過,被人怕過,卻從來沒有被人嘲笑過。
  女人又笑道:「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生氣了,一個男人可不要經常生氣,生氣是女人的權力。」
  謝靈均的身子忽地動了,如脫免,又如閃電,他已經從笑聲中判定了方位,他絕不會判斷失誤。
  刀光閃動,帶出一道眩目的光暈,世上很少有人能接住這一刀的。
  可是謝靈均忽然急翻身,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身法將身子牢牢地釘在地上。
  他的胸膛因憤怒而不停地起伏,他寒聲道:「如果你是個君子,為何不出來和我交手,為何要用『翠寒瘴』?」
  這時大家才看清楚,謝靈均的身前一丈遠,有一縷淡淡的青煙。
  如果謝靈均不能夠及時收足,就會撞入這道煙霧中。
  「翠寒瘴」是一種可怕的毒霧,只要聞到一點點,就算是一大象,也會軟得像一灘泥。
  雖然謝靈均識破了「翠寒瘴」,但他還是出了一身冷汗。
  青煙散盡,面前依然沒有人,謝靈均忽然回頭,驚訝地發現,剛才立在廟門口的衛紫衣等人,忽地不見了。
  他震驚、狂怒,一把抓住邱不一的衣領,聲色俱厲道:「人呢?」
  邱不一嚇壞了,他從沒見過謝靈均有這種可怕的表情,他結結巴巴地道:「都在廟裡,都退到廟中去了。」
  廟門緊閉。
  從門內傳來那女人的笑聲,她說:「謝靈均,我有三句話要對你說。」
  謝靈均咬著牙,道:「你說。」
  「第一,」女人道:「我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的武功再高,也絕不可能是你的對手。」
  謝靈均道:「第二呢?」
  女人道:「你可以衝進來,不過我必須提醒你,我除了有『翠寒瘴』外,還有許多古怪的東西,所以你最好小心。」
  她又笑道:「再提醒你一點,你的決定最好下得快一點,因為衛紫衣正在恢復功力,用不了兩個時辰,他又可以擊出那一招令天地失色的『地獄使者』。」
  謝靈均臉上的肌肉不停地跳動,眉頭擰成了疙瘩。
  邱不一、邱不二張著大嘴,愣愣地看著他。
  一看到他們,謝靈均恨得就要吐血,他真想殺了他們。
  可是這兩個人對自己一直很崇拜,不但忠心,而且武功的確很不錯。
  這種人,無疑是最難得的屬下,他們雖然笨,但絕不會出賣自己的。
  謝靈均將一口惡氣咽到了肚中,對著緊閉的廟門沉聲道:「第三呢?你的第三句話是什麼?」
  女人道:「我姓紫,『紫竹宮』的紫。」
  謝靈均在聽到這句話後,立刻就下了決定──走。
  「紫竹宮」的勢力,絕不如「金龍社」,但「紫竹宮」絕對比「金龍社」可怕得多。
  寧願去惹「金龍社」,莫要去惹「紫竹宮」,這是武林中的規定,也是張真人一再叮囑過的。
  「紫竹宮」最可怕的是毒藥,各種各樣,稀奇古怪,讓你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的毒藥。
  所以謝靈均立刻走了。
  邱氏兄弟早就想走了,這個陰森森的地方實在讓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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