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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大顯身手


  風淒淒,草莽莽,氣氛在無比的緊張中帶著無比的肅殺,—而人們的心腔在狂跳著,熱血在澎湃著,白草坡的景致融合著人心裡的感觸,好不慘烈!丘達回眸瞥了一眼他的手下們。但是,就在他的目光尚未轉回的一剎那,他的身體沒有做出任何縱躍的動作,整個人已突然飛向了秋離,幾乎快得像疾逝的流光懊閃,「八角飛星」在一溜寒光裡帶著尖嘯擊向了秋離腦門!這種攻擊方式,是秋離所慣用的,如今敵人竟東施效顰跟著來了這麼一記,秋離未免覺得十分好笑!他暴閃而出,同時一招『鬼在哭」拋去,掌影如刃猝掠,丘達陰笑著連旋十六轉躲開。在這旋轉中,他的「八角飛星」便舞起漫空的芒彩,在穿曳交織的勁力排蕩下猛罩對方!丘達在他這柄「八角星」的凌厲招式上,已有了十多年的火候,所以施展起來,也就異常的純熟與老辣,甚至到達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是以他甫一展開攻擊,秋離即已感到敵人招術的凌厲及雄渾,這種深湛的造詣,秋離確見得不多,不過,卻也並沒有出他的意料,在他的想法中,「八角會」的首領所該具備的本事,便原應如此。
  凌空的身形突然急速飛旋,秋離在藍光閃爍的異芒光條中穿射彈躍。每在翻騰之時,俱是出手如電,揮掌似刃,以縱橫並飛的掌勢來牽制敵人連綿不斷的攻撲,於是,兩條人影追逐奔掠,此起彼落,一剎那「八角飛星」呼嘯耀眩,一剎那鐵鑄似的鬼手伸縮攜劈,在尖銳的勁風聲裡,兩個人追搏於宇宙之間,拚殺在星光之內,將天下幻為一粟了。
  突然——
  「小靈王」蘇樸暴叱一聲,用手指向斗唱—那十名圍成半圓形的「八角會」高手中,立即有兩個人飛身而起,撲向正在激戰中的秋離!這兩個人一胖一瘦,胖的生得腰粗膀闊,滿臉橫肉,下巴上長著一顆生有黑毛的紅痣,模樣十分兇惡;瘦的一個缺少了一隻右耳,倒吊盾,朝天鼻,削腮薄唇,露出一口黃板大牙,那副尊容就不堪承教了!兩個人別看模樣不俏,動作之間卻是快速利落到了極點。
  胖的那個使一對「龍口環」,瘦的使展一柄「鬼角斧」,兩人.配合得又巧又快,眨眼間巳來到了秋離身側,悶不吭聲地便攻了上去!
  小心戒備著的馬標這時沉不住氣了,他一揮手中的雪亮馬刀,往前一錯步,大吼道:「好一批吃爛飯、打群架的邪龜孫,你們「八角會」就是以這等法子竄紅起來的?行,老子也就一併請你們照顧了吧!」「小靈王」蘇樸奸笑道:「看你這副粗俗不堪的樣子,便也曉得你不是頂天的貨色,你不服氣麼?好,黃壇主!」其餘的八名人物中,有一個高不滿三尺,猴頭猴腦,卻兩臂垂地的怪異角色一躍而出,沉沉地答:「在!」
  蘇樸陰側側地道:「我們不可忘了禮數,先報名號,後宰活人!」
  那黃壇主咧開大嘴醜惡地一笑,斜睨著馬標:八角會『大智壇』壇主『仙猴黃吉』!」馬標一下子犯了昔日毛躁脾氣了,他狂笑了一聲,指著那黃吉道:「你他媽還在那裡得意洋洋地自以為你真像人種?狗操的混帳,你可不正似一頭畜生?」仙猴黃吉神色不變,他反而笑容可掬地招了招手,道:「不管是什麼,好朋友,你過來嘗試一下心中就有數了。」
  怒吼一聲,馬標手中的馬刀側貼向後大步行出,邊咆哮著:「很好,老子正想掂掂,你他媽有沒有個人的份量!」
  他甫始走出兩步,後面,周雲已冷靜地道:「馬大哥,且慢——」馬標回首道:「有什麼不對麼?周老弟……」他那個「弟」字還在舌尖上打轉,一聲淒厲怪笑起處,一片強猛得有如鐵錘似的勁道已突然撞向他的背脊!
  馬標才覺有異,立即撲向一邊,但是,人影倏閃,又是六股風分自六個不同的方向呼呼轟轟地罩到!這一下,馬標才嘗到了滋味,他心知不妙,在連連閃避下虎吼一聲,三不管地挺入猛衝向前!
  對方——仙猴黃吉動作捷如飄風,他毫無聲息地挪出三步,雙掌拋起,一個半弧,猛往內合!
  狂飆猝掠,有如巨浪掀天,馬標一刺不中,整個人便被這片狂飆的邊沿撞得飛起五尺,一屁股跌在地下。
  黃吉怪笑如梟,隨身急進,抖起十六掌立劈馬標,馬標雖說跌得頭暈腦漲,骨節欲裂,卻十分清楚明白,他怒罵一聲,連連就地翻滾,同時馬刀順著翻該之勢飛快暴折,寒光閃閃中,草莖齊飛!
  斜刺裡,一抹銀芒淬襲來,毫無聲息地指向黃吉!顧不得再行追擊馬標,黃吉一個腳翻轉回,身形如電挪移中,陡然三十一掌回敬過去!
  不錯,這出手援救馬標之人,正是周雲!周雲的「壽龜劍」伸縮吞吐,宛如流光電掣,暢順極了,利落極了,他身如行雲,速走速轉,而手上劍便一波一波、一輪一輪地飛刺向了黃吉!
  那黃吉一邊揮掌對抗,邊嘻嘻笑道:「蒙面小子,你的功夫比那方才出手的土休要高明多了,呵呵呵,.還是你這種對手要過癮些!」
  周雲劍出如電,刺戮閃掠宛如龍翔風舞,他冷冷地道.:「你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姓黃的!」掌風呼轟中,黃吉大笑道:「那要你勝過我之後才能說這種話!」他們兩人的激戰方才展開,在草叢中踢出了老半天的馬標已經翻身起來,「金絕劍」衣帆因為要與拜弟鮑鎔應策全局,防止敵方奇兵突出,是而不能上前扶持。衣帆又是關注又是焦急地叫道:「馬老弟,你傷了不曾?」用力活動四肢,馬標苦笑道:「還好,沒受什麼傷,只是方才有點跌得發暈……」衣帆忙道:「決過來,老弟,不要輕舉妄動……」他話還沒有說完,對面,「小靈王」蘇樸已冷淒淒地一笑,帶著一臉輕蔑不屑的表情道:「我還以為姓秋的找來些什麼各家好幫手為他助拳撐腰呢?原來卻只請來這一群飯桶!」
  馬標正要走向衣帆那邊,聞言之下不禁怒氣頓生,他猛的站住,朝著蘇樸破口大罵:「放你媽的狗臭屁,你以為你又是什麼不得了的英雄霸才?說穿了一個銅板不值,也不過是個仗著人多手眾專打爛架的下三流毛賊罷了!」
  「小靈王」蘇樸面色倏變,他冷森森地道:「你死定了,小輩!」
  馬標昂然不懼,吼道:「你試試看!」
  蘇樸雙目泛出紅光,形容猙獰地叫:「『大能壇』壇主何在?」後面的七八人中,一個身如牯牛般壯健的巨漢應聲而出,他手執一根幾臂粗細的純鋼「行者棒」,像個黑無常似的大步來到蘇樸側旁站定。
  蘇樸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冷冷地道:「把那混東西宰了。」
  巨漢躬身退下,轉過來,手指馬標,聲如悶雷般道:「我是『八角會』『大能壇』壇主『黑韋陀』范錦福,老小子,你過來領死吧!」咆哮一聲,馬標吼道:「你是個驢鳥!」
  「黑韋陀」范錦福那張平板、冷酷而又略顯得呆滯的黑面孔上頓時浮起一股獸性的憤怒,他喉頭悶啤一聲,像頭瘋牛似的衝向了馬標!
  馬標暗叫一聲「乖乖」,不敢怠慢,一個虎跳騰起,抽刀便是連環不絕的十二記斬去!
  那范錦福雖然身軀巨大笨重,但行動卻快得出奇,他微一挺身,揮起那撐天柱似的純鋼「行者棒」,呼呼轟轟便硬迎而上!馬標哪敢硬碰,他立即刃走偏斜輕輕斜刺,閃電般展出七招五式。范錦福毫不退避,又是狂風暴雨似的十七棒橫掃千里般揮了過來!
  兩個人這一對上,馬標可是又吃盡苦頭了。敵人身大力不虧,力氣足,傢伙長,施展起來宛似風捲殘去,更有雷霆萬鈞之威,直逼得他閃挪竄跳,團團打轉,沒一刻業已渾身見了汗!
  隔山觀虎鬥的「小靈王」樸在那裡聲聲笑笑道:「差勁,差勁,若大的口氣,卻就這是點能耐哪?」「金絕劍」衣帆深深地凝視著「小靈王」蘇樸,淡漠地道:「在這個時間就說風涼話,未免太早了。」』蘇樸乾澀澀地一笑道:「我不妨告訴你;『八角會』丘大龍頭的功力之深,是你們所預料不到的,而方才又加入助陣,的兩個人,便是本會『大義壇』與『大勇壇』的兩位壇主。本會八壇鼎立,形似八角,而八壇依序分高低,是為『大能壇』『大英壇』『大義壇』『大勇壇』『大智壇』『大烈壇』『大鹹壇』『大雄壇』『大義壇』與『大勇壇』的兩位壇主業已與本會丘大龍頭『大能壇』聯手對付秋離了。休說丘大龍頭本身的本領不凡,便是這兩位壇主,嘿嘿!也是本會八位壇主中前幾把交椅的人物,以他們協同之力,只怕秋離再是蠻橫,也未見有什麼勝算希望……」得意又陰詭地轉眼珠子,他又續道:「至於那位蒙面朋友與粗魯狗才,則情況更是明顯,他們在本會『大智』及『大能』二位壇主的進襲下,你可以看著早就陷入狼狽不堪的險境之中了!莫不成會發生奇跡麼?這兩人的斷命飛魂,也不過只是遲早之事而已……」十分有趣地一笑,衣帆道:「你這分析倒是非常樂觀而簡單,不過老夫看來情勢似乎卻並不像你所說的這般變化呢……」冷淒淒地一笑,蘇樸道:「你以為與我以為只是因為立場不同而各取的看法罷了,事實終歸是事實,我可以斷然告訴你,今日之戰,得到最後勝利的人,必是『八角會』無疑!」
  目光閃了閃,衣帆沉緩地道:「老夫不以為然!」
  斜瞄著衣帆,蘇樸道:「用著硬嘴,姓衣的,結果如何,你我全是瞎於吃湯圓——心裡有數,光是吹大氣是不行的。對於你們兩位,嘿嘿!我們也有處理及消滅的方法。」
  衣帆微笑道:「是麼?」
  蘇樸明陽怪氣地道:「你便故意做那淡然之狀吧!姓衣的,看你尚能扮到幾時,可憐你們中原這兩把名劍,今朝即要折在此地了!」
  與衣帆並肩站立的「銀絕劍」鮑德,卻沒有他的拜兄那等好修養,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氣,這時突然爆出!
  「蘇樸,聽你一個人在那裡自吹自擂,胡說八道,我已聽得夠煩了!諒是癡人說夢吧,你也該揀個大黑天,你這不成.氣候的東西卻偏偏在這朗朗乾坤之下信口雌黃。妖言害人,哦呸,真個厚顏無恥之極!」
  蘇樸神色大變,他咆哮道:「鮑德,你以為你是什麼玩意!」
  狂笑一聲,鮑德道:「至少比諸你這關著房門做邪夢的井底癩蛤蟆高明!」
  幾乎將肝也氣炸了,「小靈王」蘇樸正待不顧一切發出轉攻號令,那一邊,一聲使人毛髮儲然的尖銳慘號倏起。在眾人驚惶的循視中,天爺,與秋離較手的三人之一一—那個使著「龍口環」的胖大漢於,業已淒空打著滾子朗坡下摔出,每在身體的翻側間俱有十大口一大口的鮮血噴出!這個人,是栽在秋離「苦空八掌」那一記「鬼指東」上了!
  目睹此狀,衣帆不由大笑道:「蘇樸,情勢變了吧?果然不似你想像中那樣樂觀哪!」圍著四周的六名「八角會」能手,這時已全沉不住氣,其中一個焦煙容貌的中年人物竄向前來,氣急敗壞地叫道:「二龍頭,尚請馬上下令圍殺,『大男壇』的何壇主業已隕命了!」
  蘇樸又急又怒地叱道:「你慌什麼?那有這等沉不住氣的?丟人現眼也不是這樣的丟人現眼法,不准多說,我自有主張!」那位仁兄急得直跺腳道:「二龍頭,刻不容緩了,我們如果再不聯手合力,全體入戰,只怕就要被對方各個擊破眼睛一吊,蘇樸惡狠狠地道:「大膽的羅成宗,虧你還是本會『大烈壇』的人物,就似你這般驚慌無主的窩囊樣子,還能成什麼大器?你又豈敢頂撞起我的渝令來?.你是想要造反不是?給我滾下去!」
  叫羅成宗的「大烈壇」壇主,一張原本黃焦、焦雷、澀澀的面孔,此刻就越發變得灰土難堪了,他硬著頭皮懾嚼著道:「尚請二龍頭息怒,本壇之意只是——」不等他說完,蘇樸已吼道:「用不著再說下去了,在這裡是你發號施令還是我?聽你的還是聽我的?難道說我的什麼—策略尚須經過你來指點允准麼?羅成宗,此間事了,回去之後,你自己到大執法處請罪!」
  頓時面色大變,羅成宗驚惶地道:「二龍頭,這……這……這是莫須有麼?」厲叱一聲,蘇樸額上青筋暴起,憤怒地叫:「什麼?你還不服,你還以為冤枉?反了反了!」
  那邊在分成三處鬥得火熱,這裡「八角會」卻在鬧開了內哄。蘇樸的個性專橫而暴烈,好大喜功,自以為是,尤其是對待他的一干手下,更是獨裁霸道,毫不予人環轉之路,「八角會」中,他除了對大龍頭丘達尚有三分敬畏之外,任何人在他眼裡都不夠份量。如今那「大烈壇」壇主羅成宗竟然在敵人之前與他頂辯——雖然那羅成宗乃是出自一番好意,但這位專橫成性的「八角會」二龍頭卻認為此乃損害他尊嚴的不可寬恕的罪行,在一股突起的怒火中,他也不管是這什麼時機,立即發作,破口哮吼不停……與秋離正在做著殊死拼戰的「魔眼雙心」丘達,這時已到了十分艱困的重要關頭,蘇樸在那裡大罵屬下,他自是聽得清楚,一面奮力攻拒,他不禁一邊低聲詛咒起來。和他並肩圍攻秋離的「大義壇」壇主雖然也在咬著牙硬撐,表情上,卻亦湧起二片極端的不安之色——自然,他的不滿乃是對著蘇樸而起!
  那「大烈壇」壇主羅成宗此刻是不甘、不服、又怨又恨,加上敢怒而不敢言,他低著頭在挨罵,心裡業已將蘇樸祖宗十八代全罵翻了……唾沫星子四濺,老臉通紅,蘇樸還在尖吼道:「我現在且不與你多費唇舌,給我滾下去。你這種大逆不道的叛行,待我回去之後再慢慢和你結算——」他正越罵越有勁,越說越有威風之際,就彷彿來自虛無,一道金蛇似的白電閃,突然自斜刺裡射來。由於這一抹金燦燦的芒彩太過快速與玄異,幾乎剛才發覺即已到了眼前,因而蘇樸在大吃一驚之下,險乎就沒有來得及躲開。他怪叫著猛然雙臂後掄躍出三尺,但是,「嚓」的一聲,他那長袍下擺卻已有巴掌大小的;片被削落了!
  啊!這猝掠者,是「金絕劍」衣帆……
  蘇樸的一張老臉,業已驚成了臘黃,他右手翻處,一顆黑黝黝的怪異兵器便現了出來。那是一顆以焦鋼鑄造而成的猙獰鬼頭,這顆鬼頭的容貌打造得恐飾無比,醜惡異常。面孔的稜角突出,那一條條突出的稜角打磨得鋒利如刃。鬼頭頂上,更霸著;雙三寸長短又尖又銳的獨角,只要看上這玩意一眼,即能明白它的霸道與歹毒。當然它也有個名字,叫做魔面套!
  衣帆揮出一劍,將對方逼得如此狼狽,卻並不乘勢進迫,他手執那柄金光奮目,尾芒閃耀的奇古長劍含笑站立,而金色的吞口與金色的劍刃所泛出的金輝互相映耀,甚至將他的面孔也反照得有些金晃晃的了!
  胸口急劇起伏著,「小靈王」蘇樸驚魂奠定,不由跳起腳破口大罵道:「好個卑鄙無恥的老王八,你你你……你算是什麼武林成名人物竟用這等下三流的鬼域技倆來暗算你家蘇太爺?你簡直死不要臉丟盡你祖宗人代的人了!」
  衣帆淡淡一笑道:「老夫只是警告你,蘇樸,要擺你二龍頭的成風回去擺去,在這裡,『你還是謹慎點!」
  後面的鮑德亦大笑道:「老大,你太仁慈了,方纔若換了我,你看著吧,我不叫他掉一雙耳朵才算他八字生得巧。」
  蘇樸暴跳如雷地大吼「一雙老狗才;你們耍這一套齷繳把戲耍到蘇大爺頭上頭了?好可恨,好可惡,好可卑,來人呀!」
  方纔,挨了一被奧紹的:牧烈壇:壇立羅成宗繃著臉來到一邊,冷硬地道:「羅成宗在!」
  蘇樸似是忘記先將人家臭罵一頓的事了,他怒吼道:「給我將這兩個老王八宰了!」
  羅成宗征了怔,訥訥地道:「稟二龍頭,就我一個人麼?」雙眼似將突出眼眶,蘇樸大叫道:「混帳東西,叫你上你就上,其餘的事不用你操心!」這時一—衣帆迅速向鮑德使了個眼色,一滑步,身如行雲流水般往前飄了五尺,金劍倏閃,三十七劍融成一片波光,那麼流暢又那麼浩蕩地罩向了「小靈王」蘇樸!
  怪叫如嘯,蘇樸飛快騰躍,手上的「魔面套」彈擊跳砸,眨眼之間反攻十招十九式。動作之快,之急,之利落、果然不同凡響!
  金芒劃過一道圓弧,殂變圈回,在一片刺耳的割裂空氣銳響中,光華耀眼,蘇樸知道敵人這一招裡面暗含千幻變化,他不敢力敵,倒躍而退!衣帆則走偏路,斜削飛彈,刃光在後,一點寒異卻飛射越前,招術之奇妙精絕,簡直巳達超凡入聖的地步了!
  蘇樸雖說頗為震懾於對方功力之渾厚高超,但他到底也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物,經過不少大風大浪了,一聽敵人的劍風有異,立即以最快的反應抗拒,他瘦削的身子凌空翻旋,右手猛掄回迎,「噹」的一聲脆響中,他已截開了衣帆那以劍尖彈出的一點星寒!高手相搏,用不著戀戰個干招萬式以上才能摸清對方底細,往往,只要一下子雙方即會心裡有數。眼前,情勢便正是如此了,蘇樸與衣帆雖然才戰了三兩個回合,他業已驚震於衣帆劍術上精奇湛的造詣,比諸於他,可以說高了三成還有餘,現在他心裡不得不承認,人家號稱「中原雙絕劍」,的確不是虛得虛名……面紅筋浮之下,他一面奮力搏戰,一邊大吼道:「通通上啊,一干混帳飯桶,你們還在等什麼,站著看笑話,抑是需要老子一個個用轎抬你們?」於是——以那羅宗成為首,加上其餘的五個人立即猛衝上來,一窩蜂似的圍攻向了衣帆!站在上面觀戰的鮑德滿臉憤怒之色,他強自按下自己也想出手的激動,拉大了嗓門暴吼:「一群以眾凌寡的卑鄙畜生,江湖上的顏面全叫你們給丟光喪盡了!」「小靈王」蘇樸的「魔面套」飛快舞閃著,他也馬上反唇回罵:「別在那裡窮嚷嚷,姓鮑的,你也不見得是什麼清高角色,若是看了不順眼,大可滾下來挨刀,光站在那裡發他媽的什麼熊?」衣帆金劍流燦揮震,帶起破空的劍芒,一波波的金虹凌厲而又不失韻致地飛曳交舞,宛如道道烈烈光輝貫射幻映,又似一輪泛閃著千萬條奪目異采的碩大金圈在滾動旋轉,奇妙極了,精湛極了,任是他此際以一已之力和七名「八角會」的能手對持,卻也絲毫未落下風!
  與「八角會」大龍頭丘達及另一名壇主拚鬥的秋離,這時亦以雷霆萬鈞的攻勢逐步將他的兩個敵人道得有些手足無措了。不錯,丘達的功夫果然十分高強卓越,且有「一心兩用」的特殊技巧,那名「八角會」「大義壇」的壇主;在「八角會」的八名壇主中;也是身居第二要位的能者,』他們聯手協同之威,自是非同小可。可是眼前他們的對手卻不是尋常的江湖人物,更不是徒具虛名的庸才,那是武林中煌赫多年的巨擎,縱橫無敵的霸豪,也是索以狠辣寡絕見稱的鬼手!
  老實說,秋離今天在武術上的成就,業已凌駕於他昔日受道的拜兄屠孤吉之上,無論在招術的連用上,技藝的融匯上,還是出手的反應與變化上,全是屠孤吉當年所不及。而更有一點是屠孤吉當年——以至自來便未能據有的,秋離有著比他拜兄更高的智慧與更果決的毅力,或者,『外面的人已經將他的果決誤解為殘忍了!
  當然,秋離的功力深淺如何,「魔眼雙心」丘達是能體會到的。他往昔曾經與秋離的拜兄屠孤吉做過殊死擠戰,屠孤吉的本事高低他自是印象十分深刻,而越因為他對往日屠孤吉的武功強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面對當前後孤吉的傳人秋離,他就更為心驚膽寒了!因為,他業已發覺,今日的「鬼手」秋離,較諸十年前的「赤膽聖手」屠孤吉,藝業之霸道精湛,競要勝兩籌,尤其難絕的,是秋離比之他的拜兄機警得很,刁鑽得多,也狠毒得多!
  十年前「紅心教」、「青衫教」、「八角會」的好手共計四十一名合力對付屠孤吉,猶自被屠孤吉殺了個丟盔卸甲,潰不成軍。而十年後,屠孤吉的傳人秋離出現,再度圍襲他時,卻已沒有「紅心教」與「育衫教」的人馬了。更糟的是這屠孤吉的傳人修為之佳,競更超出了當年的屠孤吉——情形是明顯的,此消彼長,「八角會」僅有這兩個人奮力應戰,形勢之孤單惡劣,自是可以想見了!方纔,秋離已用他傳得「鬼手」之名的絕技「苦空八掌」將敵人「大勇壇」的一名壇主皮掉,如今,他仍舊循環使用著他的苦空八掌與丘達及另一「八角會」的壇主周旋,他已經心安氣順,泰山若定了。他知道憑自己的本事可以壓住.這兩個對手,雖然『若要取勝是要費些手腳,但這並不足慮,他之所以一直未曾痛施殺著,速戰速決,為的只有一樣——恐伯敵人伏兵未出!這一道,秋離早已下定了決心,他發誓要將這些「八角會」的鬼魅斬盡殺絕,一向成殲。固然是為了給自己拜兄復仇雪恨,也是為天下蒼生除害,替武林道剷除一群敗類!整座霜淒淒的白草坡上,已全然被一片慘烈的戰雲所籠罩。風吹著,宛如帶著血腥呼嘯,嗚咽著,彷彿也受不了那出入內心的深刻憎恨與仇怨。寒光閃爍銳縱勁橫,人影起落追逐,一聲粗暴的叱喝夾雜著一聲聲急促的喘息,甚至,連每人個眸瞳裡的神色也變成那般狠毒及瘋狂的了。
  就全盤的戰況上來說,明眼人一看即能心裡有數,八角會雖然在人數上佔了絕對的優勢,但是,勝負的趨向卻並沒有因為人數的優劣而成比例。相反的,八角會的朋友們竟走向失敗,每一環,每一節的拚鬥全逐步受制於敵,整個的情態也漸漸顯露出遲滯及狼狽的現象來,除了其中的一批例外——「八角會」「大能壇」壇主!黑韋陀」范錦福與馬標等人。
  秋離已經完全佔住先機,移轉攻拒,俱是主動操縱,隨心變換。「金絕劍」衣帆以一敵七,也照樣揮灑自如,收發如心,累得其他的七名對手團團打轉。周雲力搏黃吉,劍芒飄逸環繞,把那位「仙猴」弄得暴跳如雷;氣喘吁吁。獨獨就是馬標,他在「黑韋陀」范錦福的若大「行者棒」操劈之下,早巳險象環生,捉襟見肘,一把馬刀掄也掄不及了!
  鬥場中的情形,自然誰也看得清楚,如今,銀絕劍鮑德的一雙眼睛,就分了六分精神專去注意馬標,他表面上是在掠陣戒備,實際上,他無時無刻不在準備出手策應。在他的推判中,恐伯唯一須援手的人,就是馬標無疑了!就在這緊張無比的關頭,「魔眼雙心」丘達飛出三十七式攻擊秋離,同時大旋身,在他旋身的一剎間,已經嘴唇發出一陣尖銳又高昂的忽哨來!
  在敵人的星芒閃掠下騰挪如電,秋離右手二十九掌飛拋而出。左手二十九掌亦在眨眼間逼退了衝上來的那名「大義壇」壇主,哈哈大笑聲裡,他嘲弄地叫:「早就該把你躲在一邊的烏龜縮頭喚出來了,姓丘的,不想你卻懲般謙虛呢隨著丘達一聲尖銳淒厲的咆哨,「白草坡」的另一面,突然冒出七條人影,這些人影甫一出現,便鷲鷹似的撲了過來!
  凌空急滾,丘達的「八角飛星」接著秋離脅下掠過,秋離嘴裡「噴」了兩聲,歎道:「老把戲了……」「了」字在他舌尖上翻滾,他瘦削的身軀突然立起,在眨眼間又暴彈而出,丘達連揮兵器十七次截擊卻全然落空,大驚之下,他大吼:「童半樓,快躲!」
  童半樓——那位缺了只右耳的「大義壇」壇主,只覺眼睛倏花,一團黑影已到了頭頂,他不禁單目圓睜,倒吊眉豎起,在腳步的飛旋下奮起全力將手中「鬼角斧」猛擲敵人!
  狂笑一聲,秋離半空中雙手一拍,整個人「呼」地翻了個空心觔斗,那柄來勢急勁的「鬼角斧」便稍差一線貼身而過。但是,就在秋離一個轉折尚未回過頭來之際,那柄業已斬空的「鬼角斧」卻已怪異無比地在一顴之下再次反砍而回!
  那柄斧的尾隨處,』敢情是連結著一條細白的銀線,童半樓抖練振腕,那柄掠縱凌空的斧身轉旋而回!
  一咧嘴,秋離吼道:「罷罷,便送你砍了!」
  鬼角斧來勢兇猛,寒光如電,猛然劈向秋離的腦門,然而,卻在斧刃方要沾到皮肉一寸距離之前,秋離卻淬然流光似的暴曳向下,一記攀月摘星手有如狂浪怒濤般揮出!
  鮮血四濺,淒慘的長號聲融於漫天的星影月弧裡,童半樓的枯瘦身子就好像一隻斷線風箏似的飛躍出去,隨著他手舞足蹈的摔滾方向,猩紅的血水一路往下直灑。
  坡頂,那飛撲而來的七人中,有一個赫然便是昔日秋離掌下的遊魂——「八角會」「大雄壇」壇主倪尚強。
  倪尚強的前面,一個是又瘦又矮,蓄著一把山羊鬍子,面容冷酷的六旬老人;另一個是位破著條腿的獨目斑頂胖漢;他後面的四個人,則是清一色的長髮披肩,穿著豹皮緊身衣又面目精悍的青年!
  守在坡頂的「銀絕劍」鮑德大喝一聲,也未見他作勢伸手,一條有如匹練似的燦爛銀光已暴捲向那七個不速之客!
  為首急奔的瘦小老者怪笑著,蹲身、側體、移步,還招全是一個動作一氣呵成,像是怪蛇伸展,一溜藍汪汪的光華已飛迎而上!
  嘿,那是一柄鋒利無比的寬刃緬刀!
  緊接著,倪尚強也殺氣騰騰地揮舞著他的盤龍杖加入攻擊。那個蹺著條腳的斑頂獨目胖漢滿臉凶暴地重重一哼,有如一團烏雲般「呼」地罩向了秋離!
  四名似是不屬於「八角會」的青年更不猶豫,他們幾個一齊動作,跟隨那獨目胖漢衝來,自然,目標也是秋離!
  狂猛地飛旋閃田,秋離立時脫開了丘達的糾纏,他雙臂猛揮,人已鳥般撥空八丈有餘,他振聲大叫:「銀牛角啊叫聲高昂入雲,能裂金石,在一片令人耳膜震顫的跳動鼓蕩裡,又帶著一縷縷裊裊的、含蘊著無比淒厲的餘音飄散於是——所有的人全知道了,也全恐駭了,他們曉得「鬼手」秋離即將大開殺戒,自現在起他才算要開殺戒!
  銀牛角泛閃著那種淡淡的象牙骨般的乳白光華,自半空以流星橫越蒼穹的快速長瀉而下,那種表面上看去淡然的光華中,卻已包含了死亡的呼喚、招魂的低咽以及閻羅王的狂笑了!正好撲到眼前的,是那獨目斑頂的蹺腿胖漢。這時,他非但不遲不讓,反而飛躍迎拒,他右手中的一條「蛟金鉤」以極其怪異的招式倏斜之下反方向殂射秋離小腹,同一時間,他大家猛揮,一把迷霧似的紅砂已激射上去!
  舜時,銀牛角帶著漫空的尖嘯幻成一輪又一輪的乳白光圈。光圈飄浮重疊,又旋飄蕩,自四面八方向那獨目胖漢會合,而光圈中,角影如雲,閃射吞吐,就似蛾眉金頂的佛光籠罩。佛光無所不含,內有六丁巨神的撐天桿!那種疹人的慘叫簡直能將人的肝腸扯斷,血雨化成一蓬一蓬猩紅的水點往四周濺灑,有碎肉屑與腸臟夾著飛落。老天啊,那獨目胖漢便像叫人分了屍一樣支離破碎地重重躍落於淒淒的白草中了……這位貪功急進的獨目胖漢,不是別人,他乃「八角會」的首席壇主——「大英壇」壇主「三命龍」費堅!
  費堅在「八角會」中有其崇高地位,他曾經有過兩次大難不死的紀錄——一次瞎了一隻眼睛,一次跛了只腳,卻俱能制敵,全身而退,因此,也為他搏來了「三命龍」的美號。
  但是,這一道他卻沒有如此幸運了,他遇上的人是「鬼手」,不折不扣,專門索命奪魂的「鬼手」。而「鬼手」的「大悲角法」,最是凌厲精絕得不容人有絲毫僥倖存在的,「銀牛角」業已奪了多少自誇大難不死的人性命了啊!
  現在——
  「魔眼雙心」丘達的雙目凸得險些要掉出眼眶之外,他面色青白,嘴唇泛烏,差一點就閉過氣,而在這混亂突冗的一舜,他那特異的「一心兩用」功能便發揮了作用。迅速地,他猛然撲向了秋離,卻在秋離含笑迎來時又飛快衝往馬標那邊,秋離方待跟上攔截,晤,那四名身穿豹皮緊身衣,長髮披肩的青年已經齊齊挺身前阻!
  當然,這種情勢的發展,丘達早在瞬息前便已想到了!
  哧哧一笑,秋離道:「丘達,你他媽果然有兩個心,點子就比別人多些!」
  四名身穿豹皮緊身衣的青年面無表情,神色冷漠,四個人握著一樣的傢伙——金背刀,而且,刀面上還雕縷著一個相同的記號:帶翅膀的豹子!一看見他們的兵器以及兵器雕縷的標誌,秋離馬上明白了這四人的來歷出身,喲,原來他們競還是貴州境內以凶殘懂悍聞名的「豹子莊」的人物!
  吁了口氣,秋離擺擺手,道:「你們四位仁兄讓開,而且拿出你們吃奶的力氣拚命逃之夭夭,我不願宰你們。」
  四個青年互瞥一眼,其中一個比較大的不由冷冷一哼,生硬地道:「姓秋的,你憑什麼出此狂言?或者中原武林道將你捧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們哥兒四個卻不吃這一套!」秋離目中朗那邊瞥了瞥,老天,「魔眼雙心」丘達這老不要臉的竟然去幫著那個黑大個子追殺馬標去了!
  心裡著急,他不禁大吼道:「兩雙乳奧未干的混小子,你們算是他媽什麼玩意?你們又見過多大的天了?快給我液,休要惹翻了我!」
  方纔說話的年輕人神色冷沉地道:「不用吆喝,姓秋的,你唬不了誰!」
  猛一跺腳,秋離怒道:「我一個一個剝了你們——『豹子莊』主只調教出你們這種暈頭暈腦的傻烏蛋麼?倪寧這老狗操的真叫迷糊了!」
  四個年輕人第一次臉上有了表情,一種驚異又怔愕的表情,年長的那個人物不覺「咦」了一聲急道:「住口,你怎敢隨意污辱本莊莊主?」秋離冒火道:「倪寧和你們有什麼關係?」那青年大聲道:「我們大師伯,你——認識?」咆哮著,秋離道,「媽的,在七年之前,你們這位鳥師伯叫毒蛇咬了一口,奄奄一息之際,又逢上了『小陰山』的問帶子棒老二,他們要拿你老師伯開刀,幸虧遇著我,才將他救了下來,更為他治癒了蛇毒,小於們,這段交情夠不夠?你們師伯還要請我到他的『豹子莊』去耍上一耍呢,我因事忙,所以一直沒有去過……」四個青年齊齊呆住了,但只是一舜,那個年紀較大的人物馬上將臉孔一沉,怒喝道;「你是瞎扯的,我師伯是何等精明厲害的人物?豈是粗心大意到了叫一條區區的毒蛇咬上了一口?恐伯就是三丈長的巨蟒也動不了他老人家一根毫毛,再說,就是幾個不值一笑的剪徑毛賊還會放在他老人家眼裡?彈彈指頭也叫他們擺橫了,哪用得著你管閒事?簡直一派胡言!」
  秋離又是氣又急,眼看著馬標在那裡狼狽不堪地左衝右擋又翻又滾—假若不是「銀絕劍」鮑德抽冷子助他一下,眼前就要認栽。而這四個小於又硬是不肯讓步地橫阻相攔,一個勁地拖延時間,他卻不能就此將對方擺平——那總是故人之後。但是,除非他袖手不前,否則,除了將這四個混蛋弄躺,就沒有其他方法。現在還不曉得這四個人的本事如何?要知道,放開手宰殺容易,若只求將對方制服而不傷及對方性命,可就不太輕鬆了!
  這時——
  另一個年輕人陰沉沉地開口道:「姓秋的,你既然對我們大師伯這種厚恩大德,,怎麼我們平時就從來沒聽大師伯提過?」秋離急得直跳腳,大吼道:「你們是什麼東西?一干後生晚輩,最多也只配端端茶壺,搬搬椅子,然後老老實實站在一邊聽訓,你們大師伯沒有鳥事又怎會憑空將這樁往事說與你們聽?而且,這也不是件露臉有光彩的事哪,—他無端告訴你們幹啥?」四個人人一齊搖頭,同聲道:「不信!」
  秋離神色倏寒,他道:「我們要把話先說清楚,我如此委屈容忍你們,並不是表示你們有什麼份量,更不表示你們對我有何威脅,我只是念在與倪寧的一段舊日情分上,不肯傷害他的後人而已。希望你們不要會錯了意,更不要自己抬高了自己身價,莫逼得我整治你們,那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那年長的青年人冷厲地一笑道:「不用攀交情拉關係啦,姓秋的,那是白費功夫,今天你舌頭生蓮,我們也不會放你超過雷池半步!」另一個角色也蔑視地道:「高明的騙子,你要是有種就把你解救過我們大師伯的本事亮兩手出來看看,我們也好分沾一點你的恩賜!」
  說到這裡,四個人一同嘲笑起來,而四個的腳步,亦已暗中向前面緩緩邁進!秋離氣極反笑,他用力撈著頭,盡量放低嗓音:「你們真要試試?」四人中的一個冷然道:「廢話!」
  秋離依舊笑問:「你們不後悔?」
  四人中的另一個暴喝道:「廢話!」
  「話」字甫始迸出那人唇縫,秋離的銀牛角已閃起一片波浪似的寒光當頭猛壓,尖嘯猝起中,他左手同時齊展「苦空八掌」裡的那四招!
  長髮飛舞,四個年輕人的金背刀即劃著怪異的路子斬來,但是,刀鋒尚未夠上位置,四人中已有兩個厲嗥著打著旋轉摔出去——秋離的銀牛角尖端灑著鮮血閃電般拔自他們肩頭!另外兩個,卻已披頭散髮地被逼出七步之外!
  竟不追趕,秋離長身而過,他側身微笑道:「怪不得我,各位老弟!」
  秋離吁了口氣,他正想奔往馬標那邊,後面,那兩個長髮青年卻竟厲吼著悍不畏死地衝了上來!
  霍然停步轉身,秋離雙目如火般咆哮:「你們真叫陰魂不散哪,他媽的,都活膩味了麼?」那兩個身穿豹皮緊身衣的長髮青年根本不理睬,兩張面孔上是一樣的憤怒怨毒表情,他們切著齒,咬著牙,臨到近前猝然分開,金背刀閃耀著刺目的光芒,幻化著條條眩迷的刀路飛砍急斬!
  「邪龜孫於一對!」
  大罵著,秋離鬼魅般閃移三步,銀牛角翻轉如雲,在一道亂白光華里做了十九角度回異的猛擊,「叮噹」聲響中,兩個年輕人皆被踉蹌撞出五步之遠!
  但是,這兩位仁兄卻好似鬼迷心竅了,一退之下,立刻又瘋狂了一樣再次撲上,兩柄金背刀揮展如急風暴雨,刀光拋灑成線,又圈成弧圓鋪成芒網,又劃成碎影,那麼凌厲地攻向秋離!
  看得出這一對寶貝在刀上的造詣是頗為精深的,但這並不足慮,足慮的是他們刀法之怪異那種拚命的衝勁!
  銀牛角飄浮漫空,一剎那似激箭,一剎那象排浪,一剎那如滾雲,秋離以他卓越精獨的「大悲角法」逼迫著那兩個莫名其妙的對手,他步步向前著著搶先,一連串的快攻狠打,直將兩個年輕人整得左支右拙,汗流浹背,可是,他們卻自咬牙硬挺。·在秋離手上,銀牛角便彷彿成了他肢體一部分那樣靈活而隨心所欲;他猛然地進逼著當前兩個對手,邊大叫道:「夠了沒有,你們莫非真要我剝了你們?」那個「們」字還只剛才飄揚到空氣中,背後,一股寒風已暴襲而至!頭也不回,秋離的銀牛角自脅下淬然反截,他手腕振處,角尖顫起千點光朵,「當當」地急劇聲響倏傳,火花四濺中,偷襲者的兵器已一再被震飛磕斜!
  銀牛角一閃又回,「呼」地一溜白芒,猛然又將欲待乘隙攻進,兩個長髮青年逼得慌張跳回!露齒一笑,秋窩目梢一瞄,不由十分高興:「老小於,你可又回來了!」原來,方才攻襲秋離的人,正是那追趕馬標上氣不接下氣的「魔眼雙心」丘達。
  丘達的一雙炯亮怪眼中如燒著兩股火焰,他手揮「八角飛星」形似狂入般猛撲急攻,邊怪吼道:「姓秋的,今天不是你,『就是我!」秋離猛地一掄反攻,大笑道:「說你媽些廢話。……可真是廢話!」角影翻飛,鐵星縱舞,加上兩柄不顧死活的金背刀拚命湊著熱鬧,秋離有所顧忌。一時競有些難以下決斷……就在這……「哇」地一聲痛苦悶啤傳來,秋離急忙循聲瞧去,乖乖,他的拜兄馬標就在這眨眼工夫,竟已被那「黑韋陀」范錦福一捧掃翻地下,而范錦福卻也拋著左臂往後跳,這位巨無霸的脖子上業已血流如注了,方纔那一聲悶哼,反而搞不清到底從哪一個口中所發出:「好雜碎!」
  秋離狂吼,一雙銀牛角突然在一片「呼嚕嚕」的空氣激匯湧回聲中畫過一道大圓,這圈白花花的圓弧便以無比的勁力往四周排溢沖擠,他瘦削的身形從圓弧中間暴躥而起!
  突然一聲嘶厲的叱吼傳來,那兩名「豹子莊」的仁兄竟然交縱凌空,兩柄光閃閃的鋒利金背刀鏘鏘交擊,在一溜四濺的火星中,其快無匹地又對著飛戮秋離頸下,招術之狠絕怪異,簡直匪夷所思。
  幾乎不分先後,「魔眼雙心」丘達一個貼地溜滾,身子朝外超出,右手猛回下,他的「八角飛星」卻疾不可言地射向秋離小腹,一個時間分開做出兩次不同的動作了—動作的力道慣性又截然相反,這位「八角會」的大龍頭。可是又一次展露他不同凡響的「雙心」特技了!
  現在,情勢是危急得無以復加的了,秋離若欲保身,只有用狠招破除這兩邊威脅的一邊,否則,他只有硬用自家的肉體來擋了!
  雙目怒睜,神色暴寒,這位武林中霸傾一方的「鬼手」倏然問動了真火,銀牛角猛往回收,卻在收回的瞬息又幻閃成無數條飛射流燦的光芒——就有如一團碩大的冰球突然炸裂,瑩片銀屑以極快極密的去勢環濺齊舞,此外,他的左掌運足了「彌陀真力」,在微沉之下陡而翻劈,於是,氣成旋,風嚎陶,一股是烈無力道呼嘯飛揚,地下的淒淒白草,亦「啦」地拔散漫天!
  事情的發生在一剎那,結束也在一剎那,三個圍攻秋離的人立即像三個滾球一樣分朗不同的角度倒跌出去,他們不由自主地轉翻著,掙扎著,三件兵刃全脫手摔出了老遠!頭也不回,秋離凌空弓彈,閃電般撲向馬標那邊,但是,天下就往往有這麼多出入意料的事兒啊一—馬標正好好地坐在那早喘著祖氣,他的那名高大對手,哦,卻不知在什麼時候叫另一個人接下了,那個人俏生生的甜艷艷的,不是「玉裡刀」梅瑤萍是誰?人在半空,秋離忍不住大叫:「瑤萍,你怎麼來了?」—右手探展著那條金燭燦的,佈滿尖利倒須鉤的金鞭,左手是一柄寒芒四射的匕首,梅瑤萍一邊全力攻擊著他的敵人,嬌聲回答:「不高興我來?」「唰」地落在一旁,秋離又是迷惑,又是欣慰,還帶著三分怒氣道:「你什麼時候到的?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我不是說過不要你來?這裡實在太危險!」
  梅瑤萍鞭如蛇舞,匕首吞吐似電,一面緊逼著她的對手,一邊道:「你生氣了?」』一跺腳,秋離咆哮:「我伯你出了什麼差池,如果那樣,那我怎生是好?」含情地一笑,鞭飛刃轉,梅瑤萍語聲柔膩:「只這兩句話,秋離,我就心滿意足,雖死無憾……」征了怔,秋離啼笑皆非地道:「現在,呃,不是說那些話時候,瑤萍,你退下來,這個大黑驢交給我打!」
  急急搖頭,梅瑤萍忙道:「不用,我自付可以對付得了他,秋離,你還是趕快去幫忙別的人吧,馬大哥似是受傷了!」
  秋離關切地叫:「你有把握不吃虧?」
  靈巧地閃過對方拚命揮掃的連環三棒,梅瑤萍鞭卷刃戮,立還顏色,她著急地道:「秋離,快去吧,你別把我看太扁了!」
  秋離微拂頭巾,大聲道:「小心了,瑤萍!」
  心裡是甜美到了極點,梅瑤萍幾乎恨不能投向秋離懷中,可是,表面上她卻只有佯怒道:「曉得啦,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一轉身,秋離來到坐在草伍中的馬標跟前,這位昔年黑道上的梟雄如今正苦著臉,雙手捂腰,冷汗淋漓連眼珠子也泛黃了!
  秋離焦灼地問:「大哥,傷得重麼?」
  馬標強忍住沒有呻吟,吸著氣道:「腰子邊挨好那楞鳥一棒……好重的傢伙,約莫特左面的肋骨斷了兩根,其他倒沒有什麼……」歎了口氣,他又搖頭道:「真是『拳不離手,訣不離口』礙……任什麼玩意也不能丟下不練,否則,就生疏艱澀多了……換在十年以前,便五六年以前吧,我也有把握可以將那楞鳥擺乎,如今卻叫人家差點擺乎啦!」
  輕輕拍了他,秋離安慰道:「別氣餒,大哥,這小子牛高馬大的一副塊頭,又是『八角會』壇主之流的硬把子,自是不易相與,而且你也不算吃虧,還不照樣給他膀子上砍了一刀?」歎了口氣,馬標道:「老了沒用了,真是老朽了…….自己覺得不錯是不行的,一比較起來,,硬是輸人家一手哪……要不是梅姑娘及時趕來,媽的,只怕我還是要吃更大的虧,你就沒見那楞烏方纔的模樣,咬牙切齒,目露凶光,硬是想一口將我生吞下去的氣勢!」
  秋離冷哼一聲道:「他沒有這麼大的本事——況且,就算梅瑤萍沒有趕來,我也來得及將你救下。」
  馬標齜牙吸氣,吃力地道:「當然——但她來了不是更好麼?」站起身,秋離苦笑道:「你歇著吧,大哥,剩下的這些破布爛棉花還得我去收拾收拾!」
  他剛剛轉身,馬標又叫住他,關懷地道:「兄弟,你沒受傷吧?」秋離笑了笑,道:「沒有。」
  馬標乾澀地舔著嘴唇道:「可千萬別大意!」
  秋離頓首道;「放心,大哥,。我嘴裡講狂話,心裡卻比誰都謹慎,這一批人,全是些玩命之徒!
  疼得一抽搐,馬標恐影響了秋離的心情,他忙道:「如此甚好,兄弟,你去吧。」·點點頭,秋離然怒矢般電射向前,凌空一個急翻抖掌便是「彌陀」真氣夾雜著「閻王斬」!
  「哇……噢……」
  「礙……礙……」
  兩名正在圍攻「金絕劍」衣帆的大漢,滿口噴血地被秋離照面之下便震翻出去。秋離飛快旋轉,銀牛角長刺短截,流射如雲,眨眼間,又是兩名大漢狂號著摔跌而出!
  金芒猝向天揚,而甫始看見那抹眩目的光華飛起,卻又在一閃之下神鬼莫測地穿進了一名漢於的胸膛——直到現在,衣帆才不忍地開始施展辣手!
  「小靈王」蘇樸的「魔面套」拚命攔截衣帆的金劍,卻是次次落空,衣帆劍刃斜指暴沉「括」聲輕響,天爺,另一名大漢的一條手臂加上一大片肩肉業已飛出三丈多遠!
  如今,這裡的「八角會」人手,就只剽下「小靈王」蘇樸與那「大烈壇」的壇主羅成宗兩人,他們手下的六名硬把子,業已全部被殲!.蘇樸不禁面色驚惶,有如黃蠟,他一面竭力抵抗,一邊左盼右顧,神色之間,顯露出極大的焦急與不安來……閒閒退居一邊,秋離冷笑道:「看什麼,找你的主子丘達?姓蘇的我告訴你好叫你放心,丘達現在就算沒有斷氣也隔著那一關沒有好遠了,你還是自己琢磨著找退路吧,要怎麼辦,全早點打好主意。」
  找命抵擋衣帆那柄飄捷如電的金劍,蘇樸一面閃挪跳躍,一邊氣急敗壞地大叫:「你……你將本會大龍頭如何了?」秋離回首向那邊。那邊,在徐徐搖擺的白草中,可以看見丘達伏臥其間的背影,他趴在草叢內,極重創傷,不過,卻還不至於就此歸天——如果他不太稀鬆的話!用左手搓搓臉,秋離笑道:「好一問,我將他如何了?姓蘇的,他不是說我與他之間沒有並立的可能?現在我站在這裡,丘達這老王八不在這裡,你說說看,他會如何了?當然,你不必朝好的地方想!」
  蘇樸面容灰黃,冷汗滾滾,他大吼道:「卑鄙齷鐲的東西,你若害了我們大龍頭,『八角會』上上下下斷不會與你干休!』秋離皮笑肉不笑地道:「扯你媽的蛋,誰又會與你們這群劣等豺狼於休?」』衣帆的金絕劍突然加重壓力,一片一片的芒彩旋回呼嘯,就宛如一波一波的巨浪掀騰沖激,刃影伸縮刺飛,空氣帶起尖銳之聲,眨眼間,蘇樸與羅成宗又退了三步!
  就在這時……
  秋離猛地電射而入,銀牛角以鑒虹貫日之勢飛刺暴劈,左推單掌揮起「彌陀真力」狂砍力搗,四揚的角光及穿掠的掌影融合在一起,那麼快速而強烈地罩向那兩個正在狼狽不堪的敵人!
  「崩」地一聲悶響倏起,那羅成宗整個身體被震飛半空,他的一口熱血方才噴吐;流燦轉舞的銀牛角已經九次通穿了他的身體,又猛然將他拋向白草坡下兩丈!
  羅成宗的一聲淒慘號叫淹沒於那四灑的血雨中,他的身形叫白草給埋掩了,在「小靈王」蘇樸本能地驚楞遲滯中,「嗤」地一下,衣帆的金創業已毫不客氣地透進了他的胸膛!一種迷憫的、恐怖的、痛苦的、也是驚駭的表情立即浮現在蘇樸那張枯乾的面孔上,他渾身突然抽搐*「噹」地一聲,那只沉重的鋼鑄「魔面套」,便墜落下去,他那雙充滿了絕望的眼睛緩緩投注在胸前沒入一半的鋒刃正閃眨著冷冷寒芒。
  喉頭開始有—陣窒息般的咕嚕響起,像是在拉著一隻破舊的風箱,也宛如一頭垂死的猛獸在斷氣前的哀吟,蘇樸的臉色迅速由黃轉白,由白轉青,他眨動了兩下業已散了光的眼睛,訥訥地開口。
  「呃……呃……這……這就……完了?」手握劍柄,衣帆悲憫又不忍地移動目光,沉重地道:「怕是如此了,蘇樸。」
  又痙攣了一下,蘇樸吸著氣,語聲衰弱:「姓衣……的……你狠……礙……」衣帆閉閉眼,苦笑道:『「江湖生涯,原本充滿狠酷。」
  秋離淡談地將沾滿血跡的銀牛角在衣袖上擦抹著,他唇角輕撇,毫不動容地道:「如果你老小子,一刀戳進了衣前輩胸膛!只怕你就會大笑若狂了,衣前輩卻還懲般不忍呢?」想轉頭瞪秋離一眼—,但蘇樸的脖頸卻似僵硬了,他顫抖著,嘴巴一個勁地抽搐不停:「來……世……來……世……你們……兩個……全要記著……我……我一定會……索討此……債!」
  秋離冷冷地道:「悉聽尊便。」
  頓了頓,他轉向一臉側然的衣帆道:「拔劍吧,前輩。」
  歎息一聲。衣帆道:「劍一拔,秋老弟……」搖搖頭,秋離道:「你便是不出此劍,前輩,也不會予他任何幫助,反而更令他承受痛苦,這是一種殘酷的慈悲,前輩。」
  一咬牙,衣帆霍然將插入蘇樸胸脯之內的一半有餘的金劍撥出,於是,鮮血湧噴中,這位「八角會」的二龍頭便有如一灘爛泥般萎頓倒地,猩紅的血不,染得週遭青草成赤!斜垂金劍,血水凝為一線,自劍尖滴滴滾滾,衣帆雙目如霧,滿含張芒,他低沉地道:「揮劍飲血,每一次,俱覺心頭難安……」秋離平靜地道:「那是說假如誤殺了好人的話。前輩,像這些視人命如草芥,橫行霸道,無法無天的江湖匪類,則殺之便是積德,沒有絲毫歉疚的必要,否則,他們將來更不知會做下多少喪天害理的罪孽……」歎了口氣,衣帆道:「話是不錯,但那總也是一條命,一樣有血有肉,與你我無差異的性命,老弟,你說是麼?」笑了笑,秋離道:「任何十惡不赦、罪行如發的歹人,前輩,也都是和我一樣的是條有血有肉的性命。」
  往前走了一步,他又道:「但是,對那些狠毒齷鐲的惡人,又豈能為了他們有著一條生命便放任他們去任意為非作歹,如是這樣,前輩,則天下人人全可藉此迫遙法外,,為所欲為了……」澀澀一笑,衣帆道:「你說得對,老弟,但我總是不忍……」秋離無奈地道:「前輩心性慈悲,在下何言?」衣帆苦笑道:「希望老弟你莫笑老夫太過迂腐……」正色搖頭,秋離道:「不敢,這也正是在下尊仰前輩之處。」
  目光投向另三處拼戰的幾人,衣帆附聲道:「假如沒有預料,老弟如今這場拼圍,看祥,這是我們贏了。」
  微微一笑,秋道道:「原在意中。」
  深深地看著秋離,衣帆道:「你很狂,老弟,但你卻狂得有理。」
  秋離也笑了道:「前輩如此一說,便令在下惶恐了。」
  頓了頓,他又道:「在下以為,現在應該是結束這場爭紛地時候了。」
  衣帆輕徐地道:「很好,老弟,我們不妨分配一下工作。」
  秋離笑道:「前輩去分鮑前輩之勞,剩下的,便由在下包辦如何?」衣帆一笑轉身,秋離忽然又道:「前輩……」止步回頭,衣帆問:「還有事麼?」略一遲疑,秋離道:「與鮑前輩交手的三個人中,有一個瘦小枯乾,蓄著一把山羊鬍子的老傢伙,在下猜測,他很可能就是『八角會』的大執法『冷魈』莫元義,也就是當年參與謀害在下拜兄的『八角會』三個餘孽之一,在下之意,前輩,最好留下他的性命,由在下親來了斷!」
  衣帆無可奈何地道:「老弟堅持如此,老夫當然無話可說,不過,生死是另外一回事,老弟,方法卻毋忘慈悲。」
  笑了笑,秋離道:「在下記住了,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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