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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惡公子 惱充怒漢


  於是燕鐵衣垂手站著,並讓開一邊。
  駱真真眼睛一挑,有些惱怒的道:「你怎麼不說話?」
  燕鐵衣不解的道:「說話?大小姐,我,我說什麼話呢?」
  駱真真道:「你不會說--大小姐,再坐會兒吧?」
  吃了一驚,燕鐵衣忙道:「那是友儕輩講的話呀,大小姐,我怎敢如此放肆?你是主子,我是下人,你要到那裡去,我怎開得了口來留你呢?」
  駱真真嗔道:「你還是不像你嘴裡說的那樣喜歡和我聊天,否則,你就會情不自禁的衝口留我了,哼,我說你說得不錯,心口不一!」
  燕鐵衣趕緊打拱作揖的道:「大小姐,我絕對沒有一點口心是非的地方,我可以向大小姐發誓,我--」
  哈哈笑了,駱真真道:「得啦,看你急成那樣子,倒底還嫩,一句話就激得你恨不能把心都掏出來給我看了!」
  燕鐵衣連連點頭:「可不是嘛,大小姐!」
  兩個人一說完話,立即都覺出了話裡的含意似是明顯的在影射著什麼,駱真真首先又怔住了,燕鐵衣這一次無法裝傻,只好訕訕的低下頭去。
  駱真真驚疑的自問--今天自己是怎麼啦?像是著了什麼迷一樣?老是一開口就不知下覺露了底?
  燕鐵衣卻一個勁警告自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可別弄到把自己拖下了水,那就大大的有得瞧了!
  摔頭,駱真真像要逃避什麼似的道:「我走了……」
  忽然,燕鐵衣在飄浮的感觸中記起他還有件重要心事忘了問,也顧不得什麼技巧了,他急急的道:「大小姐--」
  猛的站住,駱真真迅速回身,臉上的表情又驚又喜:「你--?」
  燕鐵衣楞楞的道:「待會大廳裡議事,除了老爺主持之外,府裡還有些什麼人參加呀?」
  想不到燕鐵衣叫住自己卻是問的這個題目,駱真真像是被人澆了一頭冷水,心兒猛沉,臉上的表情也就變得懊惱了……
  「不關你的事,你問這個做什麼?」
  燕鐵衣趕緊陪笑道:「我,我也不想問這件事!」
  怔了怔,駱真真疑惑的道:「明明你問了,又說不想問,你是什麼意思?」
  訕訕的搓著一雙手,燕鐵衣靦腆的道:「我是『急中生智』嘛!……要找句話來留住你,我不敢明著表示,只有……胡亂發個問題使你站住,藉此達到心裡所想的目的……」
  春風溶雪也沒有這等的快法,駱真真的面容上當時解凍,換上的是一臉嫵媚的笑意,她伸出纖纖玉指虛虛點了點燕鐵衣:「人小鬼大不是?我早就說過了,小郎,你好精刁!」
  往回走了幾步,她風情萬千的輕撫著鬢髮結,笑道:「說真的,小郎,我得要回後院了,娘會找我,以後有的是時間,夠得我們聊了,府裡今天是比較緊張,議事在我們這裡召開,總得防著點別出紕漏,雖然外面四周派上了十名『府街』調度,廳裡也有七名『府街』專司武備,但大家仍須提高警覺,你沒事少朝那邊湊,以免他們發生誤會……」
  燕鐵衣笑道:「我曉得,孫大爺已經特別交待過了!」
  由駱真真的話裡,業已透露出大約的情況來……「大森府」與會的人物除了「府宗」駱暮寒之外,只有前、中、後三堂的「堂首」參加,十七名「府衛」只是擔負警戒之責,換句話說,「小無影」叢兆也沒有參加會議了……!
  燕鐵衣微微有些失望,叢兆既未與會,就未必能盡意中商討的機密,事後再叫他去刺探,非但容易啟人疑竇,更難以搜羅俱全,尤其是,時效上太不經濟,看情形,非得他自己冒險出馬不可了!
  議事不久就要開始,如果他要潛入竊聽,此刻就該準備了,早先,當他概略探悉府外有些什麼人物要來聚議的時候,也隱約曉得了「大森府」與會的可能是那些人,但他那時不知道叢兆等人業已回來,以叢兆此行的任務來說,一旦趕到,就極有可能參加會議,如今,既由駱真真口中證明連叢兆也不能參加,可見這場聚議的機密性與嚴重性,燕鐵衣求實了這一點,心裡焦急,希望駱真真不再拖延,這會就離開--。
  真是天從人願,駱真真笑道:「小郎,晚上我再叫你替我出去買些東西,回來後順便到巧亭坐坐!
  燕鐵衣忙道:「是,等客人席散了,我過來聽差遣。」
  剛要移步的駱真真,才只轉過半邊身子,目光朝來路一瞥,卻迅速變了顏色--表情那麼快就冷漠下來。
  燕鐵衣耳中也聽到了急促的腳步音,他回頭望向那條通到後院的小路上,嗯,看見了兩個人正匆匆往這邊走來,前行的是駱真真的貼身丫環小翠,站在小翠身後的,卻是個身材修長,一表堂堂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作書生打扮,一襲天青夾綢袍子,襟領處灑繡著黑色松紋固,滿頭豐潤的黑髮高梳束以綢結,寬額隆準,目若朗星,唇紅齒白之外膚如白玉,的確是個英挺瀟灑的人物!
  但是,不知為什麼,駱真真似是對來人沒有好感,才一看見,神色業已不善。
  小翠也發現了站在前面的駱真真,她興奮的,氣噓噓的歡叫:「在這裡,小姐在這裡,可叫我們找著啦,章公子,那不是小姐嗎?這一下你不用急著到處亂轉了!」
  被稱為章公子的俊逸書生立時喜上眉梢,他腳步加快,就像飄在空氣上似的履不沾塵,眨眼回到了面前!
  駱真真冷冷的站在原地,不言不動。
  長長一揖,那章公子大笑道:「真妹,你害我找得好苦啊!」
  哼了哼,駱真真道:「鬼叫你來找了,無聊!」
  章公子面不改色的道:「別才見面就給我釘子碰呀,三個多月未睹玉顏,可真令我寢食難安,朝思暮想,剛一進門,我就和爹分開直到後院來了,乾娘說你出來散心好一會啦,害得我拉著小翠到處找,幾乎把『大森府』都踏遍了……」
  小翠也在一邊道:「可不是,小姐,把章公子急得什麼似是的!」
  臉一沉,駱真真道:「你少開口!」
  伸伸舌頭,小翠往後退了一步,果然不說了。
  那位章公子卻視若無睹,耳如未聞,笑語自若:「本來呢,今天的聚會我來不來全不關緊,只要事後與乾爹一談就全明白了,因而早些時也通知了乾爹說不來湊熱鬧啦,是我磨著爹要來的,先時一進門,乾爹還頗出意外呢……真的,你知道我可都是為了你才老遠巴巴趕來的呀,上次一別,又有三個多月了,這三個多月的日子可真叫人難挨!」
  駱真真譏誚的道:「你也照挨過來了,反而氣色更好,人也像長胖些了!」
  章公子不以為忤,打蛇隨棍上:「當真?那也全是因為要與你見面之故,人逢喜事精神爽呀,哈哈哈!……」
  駱真真冷笑道:「見你個大頭鬼了!」
  章公子旁若無人,滔滔不絕的道:「喝,府裡的『群英堂』今天可擺設得好堂皇,好華麗,裡裡外外,全擠滿了人,不要說四面的崗哨守衛了,光是那些與會的大頭兒們帶來的扈從,跟隨,護衛就有兩三百人,亂哄哄的好不熱鬧,我看見前堂管事白老頭子正在滿頭大汗的忙著招呼,我們的總管孫大爺約莫又是愉空養精神去了!」
  一邊的燕鐵衣解釋道:「孫大爺張羅了一上午,累得慌,正在歇息!」
  突然語音一停,章公子以一種極端不屑的眼光掃了掃燕鐵衣,頭抬得高高的,也不知是在對誰說話:「大膽狗奴才,是那一個王八蛋教你的規矩--隨隨便便插嘴攔話?你不知道這裡沒有你開口的餘地麼?」
  燕鐵衣臉色立白,他嘴唇抖了抖,默默垂首無語!……
  正眼也不看過去,章公子厲聲道:「滾下去!」
  燕鐵衣低看頭,紋著手,委委屈屈的道:「是,章公子……」
  冷冷的,駱真真道:「小郎,你給我留在這裡。」
  章公子忙道:「真妹,我們多日不見,有好些話要談,這個奴才刁滑奸狡,多嘴多舌,一點規矩不懂,你叫他留在這裡惹什麼厭?我看還是叫他--」
  駱真真漠然道:「這孩子姓張,叫小郎,是個非常純潔、忠厚又稚真的青年,他剛來府裡沒多久,有眼不識泰山,頂撞了你『大地十劍』中坐第三把交椅的章老太爺的貴公子『星菱劍』章凡,還請章公子看在我這沒有教養的主人份上賜予恕宥。」
  尷尬的直打哈哈,章凡道:「言重了,言重了,真妹,我罵的是他,可不是你呀,再怎麼說,我也捨不得斥責你一句話,一個字……」
  駱真真寒著臉道:「你可以試試?」
  章凡涎著臉笑:「我那敢呀?好──。」
  駱真真怒道:「章公子,請你少在這裡把肉麻當有趣!」
  章凡忍耐著道:「何必這樣嘛,真妹,當著下人面前,你多少也得給我留幾分顏面!」
  冷笑一聲,駱真真道:「你也還要顏面?我以為你早把臉換成鐵鑄的了!」
  神色微變,章凡道:「數月不見,我老遠跑來看你,你就拿這種態度對待我?」
  駱真真尖銳的道:「你要我用什麼態度來對待你才滿意?和你一樣肉麻,一樣噁心?我也並不稀罕你這份令人難以承受的『盛情』!」
  章凡雙目中像突然冒出火焰,他重重的道:「你說話要斟酌,我對你業已是格外容忍的了!」
  凜然一笑,駱真真強硬的道:「章大公子,你真嚇我了,你就不容忍又能把我怎麼樣?或許有人含糊你『星菱劍』章凡,你也可以試試我怕不怕?」
  章凡呼吸急促,臉已鐵青,他咬牙道:「你以為我不敢?」
  上前一步,駱真真冷沉的道:「諒你不敢--章大公子,『大森府』可不是這麼容易任人撒野之處,只要你稍一越規,我就叫你來得去不得!」
  章凡氣得幾乎把牙磨碎:「你你!……這是說的些什麼話?我可以教訓你,因為我是你的義兄,這是宗法,這是傳規,你……你竟把我當做外人,當做仇家來看了?你叫我來得去不得?好,好,我就去不得,我倒要看看,是乾爹還是乾娘要宰了我!您簡直是豈有此理,欺人太甚,你有本事就叫人來收拾我吧!」
  駱真真冷森的道:「這是我們的事,你不要扯到我父母頭上!」
  章凡大叫:「我就要讓乾爹乾娘出來評理,你簡直是目無兄長,你想造反了?」
  驚慌無已的小翠抖索索的勸解道:「章……公子……請息怒……我們家人……小姐就是這個脾氣……其實你是無……心的,吵過……就沒事了……你可別……和小姐……當真……」
  駱真真怒道:「小翠,你下去,那個要你上來多話?」
  小翠面無人色,可憐兮兮的道:「小……小姐,章公子只是一時氣憤……你就算了吧………要不,叫老爺夫人知道……又是我要吃生活了……」
  駱真真冷冷的道:「這是我的事,不會牽連上你,你下去,不許再說了!」
  小翠不敢再說什麼,悄悄退下,卻躡手躡足的溜走了。
  一側,燕鐵衣垂手肅立,沒有任何反應。
  章凡悻悻的雙手叉腰,繃著臉直喘粗氣。
  一揚頭,駱真真道:「小郎,陪我出去走走!」
  燕鐵衣遲疑的移動一步又站住,模樣顯得十分為難,一付進退維谷的神氣。
  這一下,章凡可抓住出氣的人了,他大吼一聲,厲叱道:「狗奴才,你是想作死呀?也不看看你是什麼大西,居然要插一腿進你家主子的事情中來?瞎了眼的畜生,你再不快滾,看我打斷你那一雙狗腿!」
  轉身便走,駱真真道:「我們走,小郎,不要理那瘋子!」
  燕鐵衣怯生生的道:「大小姐,這……」
  一瞪眼,駱真真逭:「你怕什麼?一切有我,誰敢把你怎麼樣?」
  猶豫著,燕鐵衣瑟縮的道:「大小姐,我看你還是……」
  猛一跺腳,駱真真憤怒的道:「你跟不跟我走?」
  燕鐵衣低下頭,老老實實跟了上去,然而,他也才走出幾步,後面,章凡已在咆哮如雷:「狗奴才,你給我站住!」
  駱真真頭也不回的道:「不要理他!」
  於是,燕鐵衣只好腳步不停,繼續跟進,兩個人還沒走出太遠,風音驟起,半空中一條背影有如鷹隼般罩下。
  貼地側旋,駱真真低叱:「小郎,快跑?」
  在這裡,燕鐵衣的身份只是一名不會武功的小廝,他必須配合這個身份才行--雖然章凡這凌空一擊在他看來不算什麼,但他卻不能閃躲,於是猛然間他驟覺雙頰如火,股側似裂,業已挨了兩記巴掌加上一腳,整個人骨碌碌的翻滾出去!
  「小郎--」
  駱真真尖叫如泣,飛撲向燕鐵衣身邊,只見燕鐵衣面頰青紫,唇角泛血,抱著右腿不住的抽搐,混身上下沾滿灰土!
  匆匆蹲下,駱真真急忙以自己的雪白絲絹替燕鐵衣拭抹血跡,她滿臉驚慌痛苦之色,雙目隱泛淚光,啞著的音道:「小郎!……小郎!……傷得重嗎?傷在那兒?痛不?都是我害了你!」
  燕鐵衣強忍疼痛,艱澀又口齒不清的道:「沒……沒什麼……大小姐……我……還好………」
  駱真真一邊替他拭血,一面伸手撫摸他腫紫的面頰,又憐又愛的道:「真沒什麼?真的沒受大傷?」
  搖搖頭,燕鐵衣抽搐了幾下:「真的,大小姐……只是流了點血!」
  一下把絲絹塞在燕鐵衣手中,駱真真躍身而起,六尺外,章凡環臂當胸,雙目圓睜如鈴,額上浮凸著青色的筋絡,連臉孔也氣成褚赤了!
  駱真真激動待全身直抖,她咬牙切齒的叫:「章凡,你今天必須還我一個公道!」
  章凡暴烈的道:「我便活活打死這奴才你又能如何?」
  憤怒使駱真真熱血如沸,她彈射向前尖叱著:「這就給你答覆!」
  章凡飛身閃躲,駱真真出手如電,照面便是九招十九式!
  騰挪翻移,章凡連連退讓,一邊大喝:「你還不住手?」
  駱真真旋走撲擊,又快又凌厲,掌指飛縱,風聲嘯銳!
  竭力躲避的章凡,眼見駱真真越來攻勢越狠辣,先是招架業已擋不住了,他急得怪叫不止:「你瘋了?你真要逼我還手?你快停住--」
  就在這時--
  精舍中,總管爺孫雲亭衣衫不整的踉蹌奔出,一邊驚呼:「什麼事?什麼事?」
  林隱處,花棚下,樓角邊,同時人影閃掠,翩如大鳥般撲來了十多條大漢!
  一音叱喝,比所有的人都快,另一倏身形曳空而至,陡然插入駱真真與章凡中間,雙手飛翻,掌已硬上將兩人分開!
  來人不是別個,正是駱府的二少爺駱志昂!
  甫一落地,駱真真已連連跺腳!
  「弟弟,你這是做什麼?我非和章凡拚了不可--」
  章凡也氣吁吁的嚷著:「二弟,你來得正好,你評評理,看有沒有像你姐姐這樣蠻橫的人……」
  哈哈一笑,駱志昂扮了個鬼臉:「你兩個可真是一對歡喜冤家,每次見臉,不是吵就是鬧,都返老還童啦?今天更好,居然動起手腳來了,我的乾哥哥,你就是不怕大伯打你屁股,也不怕我姐姐,以後不理你?」
  章凡十分窘迫的道:「二弟,我也沒還手,一直是你姐姐在欺負我,不信你問小翠--」
  青著臉的,駱真真怒道:「鬼才有這胃口欺負你!」
  駱志昂忙道:「先別吵,先別吵,如果把大伯和爹爹,吵了來,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十九個「大森府」的人物早已分立四周,卻俱皆滿臉迷惑之色,弄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一個是「府宗」的千金,一個是「府宗」的義子,也是「大地十劍」中第三劍「光輪」章琛的寶貝兒子,這樣的關係,卻怎生演起全武行來了?
  駱志昂急急過了上去,笑嘻嘻的道:「各位大哥,沒事沒事,我義兄是與我姐姐鬧著玩的,驚動了各位實在抱歉,請各位大哥自回崗位,這裡馬上就清靜了……」
  面相覷了一陣,十幾名大漢又再滿頭霧水的紛紛退下,總管爺孫雲亭趕忙走了上來,納悶地問道:「這是怎麼回子事呀?二少爺。」
  駱志昂低笑道:「准又是乾哥哥在姐姐面前吃了虧,一時忍不住氣,才動了手腳……」
  搖搖頭,孫雲亭走上去微微拱手:「章公子來了?」
  章凡大刺刺的點點頭,自鼻孔中哼了哼,眼睛又望上了天。
  孫雲亭雖是一向知道這位干少爺的脾氣,卻也覺得老大不是滋味,他板著臉轉到一邊,同駱真真道:「大小姐沒有事吧?」
  駱真真狠狠瞪了章凡一眼,道:「當然沒事,憑他那幾下子,差遠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向後院那邊。
  章凡咬了咬牙,氣得青筋又起。
  過來一扶章凡肩膀,駱志昂笑道:「走吧,乾哥哥,我陪你散散心,消消火去,可別再鬧了,今天日子不同,好多外客全在府裡,又有要事聚商,大伯與爹的心情都很沉重,一個惹火了他們,大家都不好看,我第一個就要吃不消……」
  一邊朝前走去,章凡一邊猶在悻悻然的道:「你沒在這裡,不知道剛才的情形,二弟,不是我沒修養,實在你姐姐太不給我留臉,才一見面,就冷冰冰的語中帶刺,我一再容忍………那狗奴才又來火上加油……氣死人了……那狗奴才就像一頭你姐姐養的狗……圍在身邊老是不走,令人生厭……你曉得……」
  人去聲遠,卻還隱隱約約,傳來章凡的怒罵……
  掙扎著,燕鐵衣從地下站起來。
  走過來扶起燕鐵衣,孫雲亭的眼光是諒解的,表情是憐憫的,他搖搖頭,撣拂著燕鐵衣身上的灰沙,深深歎了口氣。
  抹著唇角的血污,燕鐵衣哆哆嗦嗦的道:「大爺……恕罪……我……我不是有意……有意要惹章公子……生氣……」
  輕輕拍著他的肩頭,孫雲亭慈祥的道:「不用說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孩子,苦了你。」
  臉頰的肌肉抽搐著,燕鐵衣音氣孱弱又瑟縮:「大爺……他……他不會叫我……走路吧?」
  孫雲亭神色嚴肅的道:「誰叫你走路?章公子麼?他憑什麼?你是我手下的人,要怎麼辦也是我的事,他管得看著一段?哼,等他真個成了駱家的女婿再發威不遲!」
  燕鐵衣畏怯的道:「大爺,我怕章公子不會饒我……」
  孫雲亭冷冷一笑,道:「小郎,你安心給我幹,什麼事有我孫大爺替你擔當,追隨『府宗』二十餘年,孫某人這張老臉多少還能賣出點價錢來!」
  燕鐵衣是一付感激涕零的樣子:「大爺對我的愛護,我這一輩子是忘不了的……」
  顏色緩和了些,孫雲亭道:「快開始聚會了,那邊沒你的事,你到後頭去清洗一下,搽搽藥,順便躺會兒,待我把事情處理妥了,找個大夫回來給你看……」
  燕鐵衣慚疚的道:「不勞大爺費神,我只是皮肉受點苦,沒大傷……」
  搖搖頭,孫雲亭憤然道:「也沒見過這等驕狂跋扈的人,堂堂一位公子,居然為了些許小事就朝一個下人童子出氣,拳腳交加,打得人鼻青眼腫,還有沒有半點風度?哼!」
  按著,他又道:「你去歇著吧,小郎,不用管別的事了,雖說你自以為傷得不重,還是找個大夫來看,比較妥當,你筋骨尚嫩,有時扭折了也感覺不出,年輕人不知道厲害,到了我這把年紀,就曉得身子調養的重要了……」
  又謝了一聲,燕鐵衣一拐一拐的走回後面那間屋裡,他移動得如此緩慢辛苦,以至看上去令人覺得他一定是傷得不輕了。
  孫雲亭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再次微微搖搖頭,歎了口氣。
  這一陣折騰下來,時間業已不早,「群英堂」那邊,由駱暮寒主持的議事,就快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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