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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綵鳳求凰 孤嶺鷹旋


  白依萍這突然一聲驚呼,不由使隨在「七煞劍」吳南雲身後的「魔爪」甘濱,感到尷尬異常。
  他滿面苦笑的對著白依萍,形色十分窘迫。
  濮陽維急急走上前來,附在白依萍的耳邊,低聲的說了幾句話,白依萍那驚疑的面色,始逐漸的平復下來。
  濮陽維接著道:「如今,甘兄與吾等已前嫌盡棄,萍妹之事,亦無庸掛念於懷。」
  白依萍溫順的點了點頭,又轉向甘濱微微的頷首為禮。
  「魔爪」甘濱欠身還禮道:「甘某日前之舉乃逼不得已,始出此下策,尚請白姑娘原宥。」
  白依萍亦柔聲答道:「甘大俠既已與維哥哥重修舊好,這點小事,也算不得什麼。倒是甘大俠要原諒我在日前的無禮才是。」
  「魔爪」甘濱急道:「白姑娘言重了!甘某實不敢當!」
  「七煞劍」吳南雲大步向前,向白依萍抱拳道:「在下吳南雲,今日得與姑娘相見,甚覺榮幸!」
  白依萍聞言,粉面飛霞,紅得那麼美艷動人。
  她羞怯的說道:「吳大俠威名遠播,武林中誰人不知,如此的抬舉我,實在是承當不起!」
  要知華山一派,雖則武學深奧,名聲極隆,但卻已逐漸沒落,目前,已無法與日正當中的五台派一較長短了。
  白依萍為華山高人青蓮師太門下,她自然知道五台派聲威赫赫,又何況眼前這人,更是身份極尊的五台派第一高手。
  吳南雲豪邁的笑道:「白姑娘太過於謬獎在下了,其實,本幫幫主威名,更較在下超越何止百倍,在下螢未之光,何足道哉!」
  濮陽維在一旁笑道:「夠了!夠了!南雲,當著這麼多人面前,如此為我吹噓,你不覺害羞,我倒覺得臉紅呢!」
  一言出口,室中五人,俱都大笑起來。
  「魔爪」甘濱忽然向濮陽維道:「濮陽兄,甘某幾乎忘了將一件大事告訴你!」
  濮陽維詫然道:「未知甘兄所言何事?」
  甘濱道:「適才於室外時,吳兄已詢及甘某,貴幫秋月大師及秦堂主等人失蹤之事。」
  濮陽維急道:「不錯,此事甚令在下等懸念於懷,只是,日前在下於惡鷲崖時,『黑砂島』島主巴豪已說過,絕未將他們擄去!因此,在下思忖,甘兄於是日之後,想亦不知他們蹤跡。」
  「魔爪」甘濱面孔一熱,微喟道:「說來慚愧,那天於古廟之前,甘某率眾乘隙突襲貴幫之人,激戰之下,雙方皆傷亡甚眾,唯獨秋月大師及秦姑娘等人殺出重圍逸去,甘某雖曾率眾搜尋,然而,仍未尋及一人。」
  「七煞劍」吳南雲強顏笑道:「那時甘兄並未與本幫修好,自古道:『當場不讓』、彼此既處於對立、當然也怪不得甘兄。」
  濮陽維知道「七煞劍」吳南雲心懸「青蝶」秦柔柔的安危,心中必然十分苦惱。
  這時,他微微一笑,說道:「吾等目前切莫焦慮,秋月大師武功高強,秦堂主機智絕倫,便是遇有凶危、也必能化險為夷。」
  濮陽維表面上,雖然說得輕鬆,其實,他內心卻極為沉重。
  他不但要顧慮到「青蝶」秦柔柔的安危;秋月和尚等三人的危難,他亦同樣的懸念,因為,他們都是自己共生死的弟兄啊!
  他默默想道:「目下『紅魑會』『黑砂島』江北綠林道等各方敵人,可以說皆已一舉擊破,在眼前還會有什麼仇家暗算他們呢?」
  他正在沉思之際,「魔爪」甘濱已大步向前道:「濮陽兄,此事主因由甘某而起,無論各位為甘某如何開脫、甘某亦不能推辭其咎!」
  他稍一頓雙目放光,洪聲道:「甘某將於此時,即刻上路,以十日期限、搜索貴幫失?諸人……」
  甘濱說到這裡,微一沉吟又道:「若十日之內,不能尋到貴幫各人,甘某亦無顏見各位。」
  濮陽維朗聲笑道:「甘兄何苦如此嚴責於己,若十日之內,甘兄未尋及本幫失蹤諸人亦不須過於歉疚,甘兄到時若有事待辦,便請自便,否則,請移駕至沙河縣城內,與在下等人一晤。」
  甘濱略一考慮,說道:「若事不成功,甘某便實時回轉黑龍山,甘某實已無顏再見各位。」
  「七煞劍」吳南雲忽然大笑道:「咱們何苦在這些小事上爭執呢?甘兄亦勿須如此,甘兄如有事,十日後只管自便,他日兄弟等說不定尚要至黑龍山叨擾哩!」
  甘濱亦笑道:「如此甚好,事不宜遲,甘某就此別過,山高水長,容圖後會。」
  他說到這裡,向室中各人一欠身,身形晃掠中已與那醜婦多娜,消失於重重暮靄之中。
  濮陽維望著室外深幽的暮色,面容極為肅穆。
  他雙眸半閉,已進入沉思之中。
  吳南雲知他正在思慮幫中失蹤各人之事,亦未敢驚擾,獨自一人在房中蹀踱。
  自然,他心情亦是十分沉重……白依萍那雙美目,轉呀轉的,坐在椅上直發怔,那嬌憨的模樣兒,令人憐愛已極。
  不久,忽然內室起了一陣輕響。
  雖然,這響聲是如此的低微,但仍被三人驚覺,各自回首向後望去。
  門內,已裊娜的走出一位紫衫女郎來。
  這少女不是「粉面羅剎」徐妍容是誰?
  只見她面色仍然十分蒼白,鬢髮微亂,顯得十分柔弱。
  濮陽維已緩步向前,道:「徐姑娘,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夜涼如水,注意不要受了風寒。」
  「粉面羅剎」徐妍容是才醒轉過來,見室中寂無一人,她十分恚念心上人兒,便強撐著下床,行來外室。
  此刻,她一聽濮陽維如此柔和的關切自己,不由得心頭甜絲絲的。
  她展顏一笑,正待說話,卻已見室中尚坐著一位美艷絕倫,儀態萬千的白衣少女。
  徐妍容不由微微一怔,到了口邊的話,又縮了回去。
  同時,她心中已升起了一股極為錯雜的感覺,這種感覺,是自卑、妒嫉與驚異的揉合。
  她說不出為什麼自第一眼中,便已看出這白衣少女會和心上人有情,她直覺到,只有眼前的白衣少女,與心上人才是天造地設的金玉良緣。
  雖然,在她心扉深處,極為艱巨的否認著這種想法。
  白依萍亦凝視著眼前這位形容憔悴,然而卻極為秀麗的女郎。
  她卻奇異的對她起了一絲同情,這沒有什麼理由,她那純潔的心靈,絲毫未想到別的事物,雖然,濮陽維適才對徐妍容講的話,似乎略微親切了一點。
  濮陽維何等機伶,他一見徐妍容那甜蜜的笑意,在一見到白依萍後,便如冰雪般的剎時凝結,面孔隱隱升起一股失望的陰影。他心中便已瞭然。
  他微微搖頭一歎,輕聲道:「徐姑娘,你與……萍妹尚不相識吧?來,來,來,容我為二位引見引見。
  白依萍聞言之下,已自椅上躍下,滿面含笑的走了過來。
  那笑容多美喲!
  就好似那春天初綻的百合,是那麼純真,那麼動人,室中不調合的氣氛,頓時被這微笑沖淡了不少。
  白依萍這時輕輕的倚在濮陽維身旁。
  濮陽維已經開始給她們引見。
  白依萍先柔聲的說道:「徐姐姐……你允許我喚你姐姐嗎?我自小便是孤獨的一個人,沒有姐弟!不知你是否喜歡我這個妹妹?」說著,白依萍兩隻纖纖玉手,已緊緊握住徐妍容。
  徐妍容一肚子的委曲與妒意,竟被她這幾句話說得煙消雲散,再也沒有一絲意氣存在了!她一把將白依萍摟在懷中,低聲道:「妹妹,我真恨為什麼不早些遇見你。只怕我這副醜樣子,不配做你姐姐呢!」
  但她心中卻歎了口氣,忖道:「這妮子如此美艷溫柔,善體人意,莫說是個男子,便是我們女人家見了,只怕也捨不得她哩!」
  濮陽維見二人見面之下,竟未發生些微的不愉快,他不由心中一寬,面上也露出一絲笑容來。
  「七煞劍」吳南雲知道自己幫主甚深,濮陽維與白依萍,徐妍容彼此間的感情發展,亦十分瞭然。他這時,悄悄抹去手中冷汗,忖道:「幸虧這兩位姑娘未曾展開一場冷戰,否則,這個場面,可不好應付哩!」因為,這到底不是能以武功解決的事啊!
  這時,白依萍之扶著傷後極為孱弱的「粉面羅剎」徐妍容,移坐椅上,二人已喋喋不休的談了起來。模樣兒好不親熱,直似多年未遇的親姐妹一般。
  吳南雲暗暗搖頭道:「唉!天下最奇怪的動物,莫過於女人了!」
  濮陽維緩步過來,向吳南雲微微苦笑,輕聲道:「宇宙混沌兮!何生陰陽?」
  吳南雲哈哈笑道:「雨露分沾兮,皆大歡喜。」
  濮陽維聽他如此笑謔,不由哭笑不得。
  正在這時,內室又是一陣聲響,接著起了幾聲翻身響動及驚噫的聲音,跟著內室走出了六條大漢。
  原來,這正是十二紅巾中餘下的五人,與此次下山僅存的一位香主,「拐子腳」邱雄。
  他們誤飲的「迷魂蒙神散」毒性已然消失,此刻已各自醒來。
  六人一到外室,便已在暮色朦朧中,看見濮陽維與吳南雲二人。
  六人不由齊齊一怔,目光閃處,已赫然發現室外草地上,那些橫七豎八,死狀至慘的屍體。
  「拐子腳」邱雄亦是老江湖了,他一見之下,心中便已明瞭三分。
  不由大步向前,惶恐的道:「啟稟……稟幫主,邱雄無能,誤飲迷藥,至未能為幫中效力,真是罪該萬死。」
  其餘五人,亦驚得急急躬身肅立,不敢出聲。
  濮陽維溫和的一笑,說道:「你們毋庸如此,須知天下之事,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這也不能責怪你們。」
  六人聞言之下,暗暗吁了口氣,始敢立起身來,恭立一旁。
  濮陽維簡略的,將六人迷昏之後,所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
  又道:「目前諸事完備,只有幫中失蹤之人,未曾尋獲,自明日起,吾等即將展開搜尋。」
  他微微一頓,又道:「現在,你們可在外室休息,內室讓給二位姑娘。」
  六人聞言,齊齊轉頭望去,這才發覺室中的白依萍。
  他們倏覺眼前一亮,不由暗暗讚道:「好個絕色美人!」
  吳南雲此刻也洪聲道:「二位姑娘,請暫至內室一歇,明日恐怕要辛苦一番了。」
  白依萍輕輕一笑,已扶著「粉面羅剎」徐妍容,徐徐向內室行去。
  到了門口,她轉過頭來,向濮陽維道:「維哥哥,你也早些休息啊!」
  濮陽維含笑點頭,注視著二人進入內室。
  吳南雲這時,已親自上前,將室內的坐椅並搭好,請濮陽維休息。
  「拐子腳」邱雄等六人,亦各自坐在地上,默默運功調息起來。
  門外的秋風,刮得更響,室內的夜色,亦愈來愈濃。這又是一個淒涼的而肅殺的秋夜。
  翌日──一條蜿蜒而不十分闊寬的黃土道上,已現出濮陽維等一行十騎來。
  他們自清晨啟程後,已行至距沙河縣城不及五里的郊外了。
  這裡,也是一片荒涼,路旁林木蕭蕭,遠山,仍是一片灰暗迷濛。
  濮陽維這時勒住馬轡,回頭向吳南雲道:「吳堂主,咱們這幾匹坐騎,雖然任置於荒剎之外,但是仍然未曾失散,這倒幫了咱們一個大忙。」
  吳南雲頷首道:「正是,否則石堂主與徐姑娘二人有傷在身,可要大費周章了。」
  濮陽維微微一笑道:「現在,我們依照昨夜的決定,由邱香主及十二紅巾中的二人,護送傷者先行入城養息,吾等分頭尋找失?各人。」
  吳南雲答應一聲,略事吩咐了邱雄一番。
  「拐子腳」邱雄等三人,已護送著傷勢仍未痊癒的「獨臂金輪」石魯,及「粉面羅剎」徐妍容二人,一行五騎,緩緩向沙河縣城行去。
  濮陽維又將目下眾人分為兩撥。
  他自己與「白雁」白依萍一組。
  「七煞劍」吳南雲與十二紅巾中的三人為一組。兩組分頭進行尋找失蹤之人。
  這本是昨日夜間便已計劃決定的事。吳南雲心知幫主有許多話欲與心上人傾訴,是以故意造成機會,使濮陽維與白依萍為一組。
  目前,吳南雲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應幫助徐妍容,抑或應幫助白依萍。
  因為這兩個女孩子,一個高潔如綠波中的白蓮,一個柔艷如百花中的玫瑰,這都使吳南雲深具好感。
  當下,雙方約定了會合的時間與暗號後,招呼一聲,已分向路旁馳去。
  濮陽維與白依萍二人,策馬疾馳了一陣,已來到一片稀疏的樹林之前,林後便是一座十分險峻的孤嶺。
  白依萍經過這一陣急馳,那姣好如百花初綻的臉上,已浮上一層醉人的嫣紅之色。
  她微微的嬌喘道:「維哥哥,你等我一下嘛!」
  濮陽維聞言止馬,回首笑道:「就是這麼一點路,看你已累成這個樣子,早知道倒不如讓你跟邱香主他們進城……」
  白依萍美眸微轉,佯嗔道:「人家怎樣能比得上你,你再說我可要哭了。」
  濮陽維朗聲一笑,已將坐騎靠了過去,伸手一摟白依萍香肩,急忙賠著不是。
  白依萍柔媚的倚在濮陽維的臂上,輕道:「維哥,我和你鬧著玩的,我怎敢真的生你的氣?」
  濮陽維嘴角一抿,低聲道:「好妹妹,別這樣說,這世界上,只有你才能使我快樂,當然,我更不忍令你傷心。」
  白依萍甜蜜的閉著眼睛,喃喃的說道:「維哥,有一件事情,我還未謝謝你呢!」
  濮陽維驚異的問道:「什麼事情?」
  白依萍立身坐好,用手理了理鬢邊被風吹散的髮絲。
  說道:「那『天雷叟』馬亮,是我師門大仇之一,維哥哥,你幫我殺了他,我難道不該謝你嗎?」
  濮陽維才恍然憶起,昔日白依萍之師青蓮師太,便曾傷在「九指魔」公孫無畏,及「天雷叟」馬亮的手上。
  他深情的一笑,道:「萍,這也算不了什麼!這馬亮同樣的也是本幫之敵。」
  白依萍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問濮陽維道:「維哥,那徐姑娘是不是你以前提過,在『吊死崖』下,向你示警的那人?」
  濮陽維估不到她突然會問到這上面去,只得微微點頭。
  但他心中卻忖道:「唉!但願這筆孽債,千萬不要影響到我與萍妹的感情才好。」
  白依萍見濮陽維的面上,流露出一股尷尬的神色,她默然凝視了一刻,緩緩將目光移向遠際的天邊。
  半晌,她又開口問道:「維哥,徐姑娘她是否很喜歡你?」
  濮陽維被他這一問,不由張口結舌,一時竟答不出話來。
  他勉強定住心神,說道:「萍妹,你何必追問這些事情,我這一輩子,只愛你一個人。」
  白依萍深深的瞥視了心上人一眼,幽幽的道:「我知道。我這一生,心中也永遠不會有第二個人了。」她將坐騎與濮陽維靠得更近,一個纖弱的嬌軀,已倒入濮陽維懷中。
  她秀目半合,嬌柔的道:「哥,你尚未告訴我,那徐姑娘……」
  濮陽維實不願瞞著懷中的心上人兒,他輕撫著白依萍的秀髮,深沉的道:「萍,你的猜想是對的!唉!徐姑娘也實在太癡了……」
  白依萍緩緩睜開眼睛,那對深邃如海似的美目中,透露出一股說不出的神色來。
  是怨?是恨?抑是淡淡的憂傷!
  濮陽維低沉的道:「萍,我的心意,適才已全告訴你了,我對徐姑娘,只有兄妹般的尊敬,毫無兒女間的情愫。我所愛的,只有你一個人。」
  白依萍輕輕的道:「哥,我相信你!我永遠都相信你的話。」
  濮陽維所擔心的,便是怕白依萍誤解自己與徐妍容之間的事。
  他知道女孩子的心眼,原是狹窄的,尤其是在「情」的這一方面。
  如今心上人竟如此信任自己,他心中不禁一寬,低頭凝視著白依萍那秀麗絕倫的面龐。
  白依萍不由被他看得十分羞澀,怯怯的道:「哥,以後你天天看的,儘是我這張面孔,日子久了,你可會厭惡麼?」
  濮陽維搖搖頭道:「哪怕你是變得無比的醜陋,我也永遠不會嫌你的。」
  他的聲音雖然是如此平靜,但是,其中卻含蘊著一股誠摯堅定的力量。
  白依萍笑了,滿足的笑了,那笑容如在晨露下綻開的百合,是那麼純真,那麼美麗,尚含有粒粒如鑽石般的清輝。
  二人緊緊的偎在一起,默默不做一聲。
  氣氛是如此的柔和安謚,誰也不願開口打破這甜蜜而溫馨的一刻。
  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佛云:「不可說,不可說!」
  忽而,半空中響起了一聲尖厲的鷹啾,那聲音竟是如此凶獰。
  濮陽維霍然仰首上望,只見在林後的那座孤嶺下,繞空盤旋著一隻其大比的銀色巨鷹。
  濮陽維心中一震,忖道:「奇怪!這不是那「銀鷹孤叟」的銀鷹麼?怎麼會到這裡來?」
  白依萍亦驚異的望著那只巨禽,失聲道:「維哥哥,這隻銀鷹好大啊!」
  濮陽維微微一笑,雙目注視著那銀色巨鷹毫不稍瞬。
  這隻銀鷹十分怪異,既不如日前那樣振翼撲下,亦不飛開,僅是不停的,在二十丈以上的高空盤旋飛翔,好似有著監視的意味。
  濮陽維毫不在意,嘴角微微一哂,低聲道:「萍,咱們要注意了,只怕「銀鷹孤叟」武京即刻就要到來!」
  白依萍一聽「銀鷹孤叟」武京這幾個字,不由全身一震。
  說道:「哥,你說的可是數十年前,與清海怪傑『赤面鐵膽』斯段峰齊名的那位「銀鷹孤叟」武京?」
  濮陽維正在點頭,目光轉處,卻已看見左面極遠之處,有一小點黑影,正以疾若奔馬般的快速,向自己停身之處馳來。
  那黑點影愈來愈大。
  濮陽維目光銳利,不用細看,便已看出正是那盛名赫赫的「銀鷹孤叟」武京。
  眨眼間,武京已躍至濮陽維二人身前不及五丈之處。
  他身形甫停,濮陽維已長笑道:「武老前輩,近日無恙乎?想不到咱們又在此地相見!」
  「銀鷹孤叟」武京面色冷如寒霜,冷削的說道:「濮陽維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老夫知道你武功蓋世,智勇絕倫,連『紅魑會』『黑砂島』江北綠林道的各方人馬,亦不堪閣下一擊。」
  濮陽維聞言之下,面色倏然一寒,亦冷然道:「老前輩莫非是想給他們找場?若果真如此,我濮陽維也不是怕事之人!」
  「銀鷹孤叟」武京,驀然仰首一聲狂笑,大聲道:「濮陽維,你不要裝聾作啞,這樣正好,老夫要與你將日前私闖萬花坪禁地,與這次縱唆屬下擾亂老夫清修的事,一併結算。」
  濮陽維聞言,不由一怔,他詫然道:「且慢!老前輩須講清楚,前輩是為了『紅魑會』等人來找場呢?抑是別有所圖?」
  「銀鷹孤叟」武京聞言,怒聲道:「『紅魑會』等人與老夫毫無淵源,我管他做什麼?」
  他雙目暴睜,大聲道:「濮陽維,你是真的不知,抑是故意調侃老夫?」
  武京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武林高人,江湖經驗自是老到已極。他一見濮陽維聽自己說話之後,滿面迷惑惘然之色,亦不覺事有蹊蹺,是故又問了一句。
  濮陽維亦微怒道:「武老前輩,你雖已歸隱,卻也該知道我『玉面修羅』自來言行如一。」
  其實,他心中亦暗自嘀咕,不知「銀鷹孤叟」武京那句「唆使屬下擾亂他清修」之言,所指何為?
  「銀鷹孤叟」武京略一定神,將心中怒氣勉強壓抑。但仍然氣呼呼的道:「濮陽維,日前老夫於你掌下救去『冷面樵隱』蕭廣,承閣下看得起,當時還未與老夫翻臉動手……」
  濮陽維冷冷一哼,目光卻柔和的向一旁白依萍看去。
  「銀鷹孤叟」武京續道:「老夫將蕭廣掌傷調治後,他當日即已匆匆下山,老夫亦因另有要事,出去……」
  濮陽維想道:「那時恐怕正是自己全幫與『紅魑會』等人拚死決戰的時候。」
  這時,武京鬚眉顫動,面色鐵青的道:「哪知老夫回山以後,卻見老夫隱居之處花木折倒,零亂不堪,守門靈禽,也有一隻被人打傷……」
  濮陽維仍舊神色不變,傾聽著武京講話。他心中卻在揣測,這到底是那一方武林人物,如此大膽,竟敢在「銀鷹孤叟」武京虎嘴之上捋鬚。
  這時,「銀鷹孤叟」武京已狂怒的說道:「老夫急急入內一看,原來擅闖禁地之人竟是一個和尚,一個女人,以及兩名中年大漢,嘿嘿!那四人雖曾將老夫居處之花木靈禽損傷,但卻吃老夫栽植於室外,采自蠻荒的『擒人籐』所制,全部遭困……」
  濮陽維面色倏變,心中怦怦直跳,他大聲道:「老前輩,這四人可是日前本幫失蹤的秋月大師及秦堂主等人?」
  「銀鷹孤叟」武京臉色越發難看。
  他嘿嘿的冷笑道:「濮陽幫主都說對了,正是一個不差。」
  原來,日前濮陽維與石魯等,前往追搜敵蹤之際,歇於古廟之前的秋月大師,「青蝶」秦柔柔,及手下的七名香主,在驟然間,已遭到「魔爪」甘濱,及「黑砂島」眾人的大舉突襲。
  秋月大師等人,在事起傖促之下,匆匆迎戰。奈何一來眾寡懸殊,二來秋月大師等人中,倒有一半曾經受傷。一場激戰之下,「冷雲幫」已倒地五人。
  秋月大師眼見不妙,一聲暗號,眾人便突圍而走。
  秋月大師與秦柔柔等一行四人,在山嶺之中,隱匿了一日,至晚間始行出來,尋找濮陽維等人下落。那知竟遍尋不獲。
  第二日,他們一行四人卻神差鬼使的,找上萬花坪來。
  此時,恰好萬花坪主人「銀鷹孤叟」武京因事匆匆下山而去。
  那兩隻把守門戶的巨大銀鷹,一見有人前來,怒啾聲中,已不分皂白的,飛撲攫上。
  秋月大師等人驟遭襲擊,倉促應戰,剎時與這兩隻巨鷹展開激鬥。
  這兩隻巨大銀鷹,雖然年久通靈,卻也抵不過「冷雲幫」這四名高手的圍攻,不到多久,已是一傷一逃。
  秋月大師雖是出家之人,但卻是火爆栗子的脾氣,他眼見一場人鳥搏鬥下來,自己手下香主又有一名受傷,大怒之下,舉起他手中那柄,重逾八十餘斤的方便鏟,將那萬花坪的美麗花木,掃得七零八落。
  秋月大師以為銀色巨鷹如此凶狠,定是暗中有人操縱。
  憤怒之下,他一提方便鏟,便率著秦柔柔等諸人,衝入萬花坪之內。
  這萬花坪的花草樹木,貿然看來,似是平淡無奇,也沒蘊含什麼奇門八卦在。
  但是,「銀鷹孤叟」武京,乃江湖上一代怪傑,他隱居之所,豈是如此輕易便任人來去自如?
  原來,這茂密的花草樹木,外面並無異處,武京卻在內層,靠近他居住的地方,栽植了一些荒蠻深山所產,極為怪異的「擒人籐」。
  此籐粗約兒臂,色做淡綠,盤生於樹幹之上,和草叢之中,不易為人發覺。
  此異種植物,甚為奇特,只要有任何人畜,靠近五尺之內,因氣機相引,這「擒人籐」便似活蛇一般,以極快的速度捲襲而來。
  因為它質地柔韌逾恆,加以捲繞人畜時,又是層層密密,有若蟒蛇纏身,任你武功高強,也不易掙脫。
  但是,這「擒人籐」卻有一宗好處,便是它並不傷人,僅將獵物捕獲後,緊緊纏繞,使他失去活動的能力而已。
  「銀鷹孤叟」武京,當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自蠻荒大澤之中,採集得這「擒人籐」根苗,回來種植於住宅四周。
  所以,若不熟知這萬花坪的行走路徑,和有武京所特為製煉,專門克制「擒人籐」的一種「九天香」藥丸,可說實難進入那萬花坪中心之地。
  秋月大師一行四人,自衝入萬花坪後,便在毫無預防的情形之下,吃四周所植的「擒人籐」所制,動彈不得。
  恰好「銀鷹孤叟」武京適於此時返山,見狀之下,不由憤急交加,怒髮衝冠。
  他既心痛自己飼養多年的靈禽受傷,又切齒痛恨秋月大師等人故意侵犯。
  心火上升之餘,便未將「冷雲幫」諸人釋下,直接放出另一隻銀鷹搜索「冷雲幫」幫主濮陽維等人的下落。
  因為,武京認定了是濮陽維恨他出手解救「冷面樵隱」蕭廣,而故意唆使屬下,到來擾亂。
  他雖知濮陽維極為難惹,但在氣頭上,已毫不考慮到後果。
  眼前,他雖然已尋著濮陽維,但是,對方神色之間,又好似對此事毫無所知。
  「銀鷹孤叟」武京,可說自出道以來,便未曾遭到過如此的難堪。他雖然見過濮陽維言語之間,異常誠摯,但是,這一口鳥氣,實在忍他不下。
  這時,他又見濮陽維說出侵犯自己居處的四人姓名,更是面色鐵青,雙目怒張。
  濮陽維略一沉吟,開口道:「老前輩,此事想乃誤會所致,前輩德高望重,必不至為這些許小事,而大動干戈吧!」
  「銀鷹孤叟」武京怒聲道:「濮陽幫主,你也未免說得太輕鬆了,老夫的靈禽受傷,花木遭損之事不說,如老夫就在你三言兩語之下罷手,那老夫的萬花坪,也根本不算是什麼禁地了,不如乾脆大開山門,今後任人來去……」
  濮陽維雙目漸漸閉上,柔聲說道:「那麼,老前輩之意,想要如何呢?」
  武京大聲道:「老夫之意,亦簡單之至。」
  他一望濮陽維那雙似怒非怒的俊眼。又道:「便是要擅進我萬花坪的人,自斷一隻小指,並且,保證以後,永不踏入老夫的隱修之地半步。」
  濮陽維微微一笑,但這笑意,卻是異常的幽深與奇特。
  他冷冷的說道:「武京,你可知道,目前你是在跟誰講話麼?」
  「銀鷹孤叟」縱橫江湖垂五十年,豈是省油的燈。他聞言之下,不由仰首狂笑,大聲道:「濮陽維,你狂傲什麼?須知別人雖然懼怕於你,但老夫卻未見得將你看成個人物!」
  濮陽維依舊面含微笑,說道:「武京,看樣子咱們定要在手下見一次真章了?」
  「銀鷹孤叟」厲聲道:「老夫正是此意,你莫忘了,咱們還有前約未踐。」
  濮陽維冷漠已極的一笑,回頭對白依萍道:「萍妹,你今日真有眼福,可以看到當年,威震江湖的武老前輩一顯絕學。」
  武京倏然大喝道:「濮陽維,你少逞口舌之利!」
  濮陽維冷冷一笑,說道:「武京,咱們不妨先說清楚,若是稍停在下失手落敗,不但完成答應你適才所提的條件,便是在下亦自行斷去小指……」
  濮陽維才說道這裡,一旁的白依萍已淒楚的叫道:「哥……你……你……」
  白依萍早昔便已聽到師門提及,「銀鷹孤叟」武京昔日叱吒江湖的盛事與威名。
  故而,她雖知自己心上人功力蓋世無匹,但仍然情不自禁的為他擔憂。
  因為,對方乃是自來少逢敵手的「銀鷹孤叟」武京啊!
  濮陽維對白依萍微微一笑,眼神中,含著無比的深情與自信。
  白依萍只覺得心上人望著自己的目光,好似有著一股絕大的沉凝之氣,令人一見之下,頓起一種信賴與安全的感覺。她撫媚的眨了眨眼睛,徐徐的退至一隅。
  「銀鷹孤叟」武京,冷哼了一聲,道:「濮陽維,你聽著,老夫絕不佔你便宜……」
  他俯首沉思了一刻,斷然道:「若老夫失手落敗,不但前事舊怨一筆勾消,便是日後遇見『冷雲幫』之人,亦必永不與其為難!」
  須知江湖之上應諾賭鬥,俱皆十分嚴重,因為,賭鬥的結束,往往關係著一位武林高手的終生命運,甚至於無數人的性命。
  濮陽維回首向白依萍望去,恰好,白依萍那關切而含情的美眸,也向他瞥來。
  濮陽維自那清澈的眼神中,看到了無限的激勵與鼓舞。他微微的報以一笑,人已向一旁退出五步,沉神凝氣,注視著這位當年與自己師父「毒手魔君」齊名的一代怪傑。
  「銀鷹孤叟」武京亦是十分緊張,他心中很清楚,目下遭遇的對手,將是他有生以來,前所未有的第一個勁敵。
  武京已將外罩的長衫脫去,露去一身抄扎利落的短衫勁裝來,非常慎重的瞪視著濮陽維。
  濮陽維雙手互搓,哂然一笑道:「前輩年高德長,便請先行出手賜教!」
  武京雙目電閃,也不說話,身形晃閃間,已向濮陽維急快的攻出十二掌。
  濮陽維輕哼了一聲,雙臂在身側圈起一輪弧影,一道深沉似海的綿綿勁氣湧出,極為瀟灑的將「銀鷹孤叟」武京那凌厲的掌勢化解。
  武京沉喝道:「好一招萬流歸宗!」
  說話中,掌勢縱橫如山,層層疊疊,仿若山崩海嘯般,攻向濮陽維全身要害。
  濮陽維長笑一聲,身形如電翻轉中,「天魔十二式」亦已全力施出。
  一時間,但見人影紛飛,掌風如飆,刮得週遭砂石飛旋,枝葉斷落。
  白依萍俏立於丈許之外,她那雙掩在長長睫毛下的美眸,一瞬不瞬的注定場中二人的戰況。
  她心情的緊張,宛如一根繃緊了的琴弦,那微微搐動的唇角,可顯示出這嬌美的少女,正在如何的為著心上人兒憂急。
  濮陽維力敵「銀鷹孤叟」武京,戰來灑脫之極,瞬息間,二人已鬥了近百餘招。
  濮陽維已覺出,這「銀鷹孤叟」武京的功力,實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
  武京招式的怪異凌厲,宛如狂風暴雨,又似沉沉無際的浩瀚海洋。
  「銀鷹孤叟」武京此刻所施展的,乃是他一生賴以成名的「落花掌法」。
  但見掌勢片片,掌風如雷,有若秋暮花飄,旋舞飛翔。
  眨眼間,二人又鬥了一百五十多招。
  濮陽維已將「天魔十二式」施至極限。他心中不由暗忖道:「自己與青海老怪斯段峰昔日之戰,也不過在三百招左右,便將他擊敗,但這「銀鷹孤叟」武京功力之深,竟較之斯段峰和『魔爪』甘濱等人,猶有過之……」
  他又連著閃過了武京的連環九掌。
  續想道:「如此下去,只怕還要打三百招以上,才能分出勝負來……」
  「銀鷹孤叟」武京一味的拚命急攻,運掌如風,但他心中卻已在暗暗打鼓。
  因為,他已將自己數十年來,苦練的「落花掌法」反覆的使用了三遍之多,卻仍連對方的一根毫毛也沒碰到,這是他以前從未遇過的事。
  他心中嘀咕道:「怪不得『玉面修羅』能稱尊武林,令人聞名喪膽,由此看來確是不可輕敵……」
  二人各懷心思,迭出絕招,又拚力鬥在一處。
  一旁的白依萍可急壞了,焦慮的望著心上人那洒然如行雲流水般的身法,心中說不出是一股什麼滋味。其實,這是憂急與欣慰的揉合啊!
  驀然──激鬥中的二人,已霍然分開。
  「銀鷹孤叟」武京,雙目鬥雞似的盯視濮陽維,鼻孔掀動,鬚髮根根倒豎。
  那一身烏黑色皮膚,竟逐漸的,泛出一股雪白的暈光來。
  這正是他「落花掌法」中,最後的三記絕招施出時所必有的現象。
  這種功夫,名叫「立山傾雪」乃是一種為難練獨門內功。
  濮陽維雖然不知此功之名,然而,他卻早已看出厲害。
  體內的六彌真氣,也在瞬息間全然提起,呼呼的循環流轉,白衫鼓漲中,更有一團濛濛的青紅色勁氣隱現,聲勢極是駭人。
  忽地──「銀鷹孤叟」武京如悶雷似的吼了一聲,雙掌已挾著裂山開碑之勢劈下。
  濮陽維倏然大喝一聲,雙掌也運足了八成「赤煞掌」勁力迎上。
  但聞「轟隆」一聲巨響,濮陽維蹬、蹬、蹬的退出三步。
  「銀鷹孤叟」武京卻滿面血紅,歪歪斜斜的挫退五步之外。
  濮陽維適才運勁提氣之際,已覺心口作悶,週身真力微乏,較之平日,略有阻滯。
  他知道乃是自己在日前,力拒「紅魑會」及「黑砂島」眾人之時,耗費真力過鉅,事後,又以一口先天真氣,為幫中各人療傷,實已略受內傷。
  須知一個人的精力,都有一定的極限,無論功力如何深奧,亦經不住一連串的損耗。
  濮陽維能在力敵如此多的武林黑道高手之後,仍能保持現況,已屬駭人聽聞之事了!
  他這時面色蒼白,尚未待「銀鷹孤叟」武京換過氣來,已是一聲暴喝,「天魔十二式」中,最凌厲的一招「魔影重重」已霍然施出。
  掌指腿蹴,全然指向武京週身三十六處生死大穴。
  「銀鷹孤叟」武京這時亦強行運氣,壓制住那翻騰如潮的內腑,狂吼一聲,兩掌化成千百掌影,形成一層層的勁氣,疾迎而上。
  一連串如花炮似的「劈啪」密響聲中,二人又已霍然分開。
  雙方同時又是一聲怒喝,但是濮陽維身形急晃,已幻化無數條白色身影,自四面八方,齊向「銀鷹孤叟」武京襲到。
  這正是「天魔十二式」中,最精妙詭異的一招煞手「滿天飛魔」。
  「銀鷹孤叟」武京但覺眼前一花,敵人已在瞬息間,幻成無數身形撲至。
  就憑他那一身功夫,亦看不出來,倒底那一個人影才是對方本人。
  武京急怒之下,狂吼一聲,身形如電般拔升至空中,四肢箕張,原本烏黑色的肌膚,此刻完全被一層奇異刺目的雪白銀光所掩,顯得極為驚人。
  武京又將「立山傾雪」的獨門異功提至頂點。
  他身體橫在空中,已若風車似的急驟旋轉起來。
  這正是「銀鷹孤叟」武京的「落花掌法」中,閉山之式「上天入地」。
  驀然,激鬥的二人中,傳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已霍然各自躍退丈許之外。
  濮陽維面色雪也似白,毫無表情的凝視著「銀鷹孤叟」武京,鬢角間,已微微見汗。
  「銀鷹孤叟」滿面漲紫,一件短衫自襟以下,已全然撕破,髻發散亂,其狀狼狽已極。
  側旁觀戰的白依萍,驚呼一聲,已撲身至濮陽維身側,雙手緊握著心上人的手臂。
  她焚急的問道:「維哥哥,你……你沒有事吧?」
  濮陽維轉過頭來,向她溫柔的一笑,卻沒有說話。
  「銀鷹孤叟」武京,呆楞楞的站在那裡,面容扭曲,滿臉悔、恨、羞、憤之色。
  三人靜靜的佇立了一刻。
  「銀鷹孤叟」武京恨恨的一跺腳。長歎道;「濮陽幫主果然盛名無虛,老朽總算見識了。」他仰起雙目,極為深沉的凝視著遠方的天際,一臉壯士無顏的晦暗,彷彿已陷入迷惘驚悸的沉思中。
  濮陽維仍舊一言不發,默默的注視著對方。
  白依萍卻可自她握著濮陽維的手中,隱隱的覺得,心上人的全身,正在微微顫動著。
  武京這時,又注目細細一瞧濮陽維的面色,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
  他倏然大聲道:「老朽卻認為,卻要再度一試閣下功力……」
  原來,武京見濮陽維一直沉默不言,嘴唇緊閉,他懷疑適才濮陽維與他對掌之時,業已受傷。他心中還存著萬一之想。
  他忖道:「若對方亦已受傷,則目前自己雖已落敗,卻仍可以板一個平手之局。」
  他想道這裡,驀然向空中一招手。
  那只一直盤旋在空中的銀色巨鷹,已尖厲高吭的鳴了一聲,斂翅向濮陽維撲下。
  「銀鷹孤叟」武京,強行壓制住候間的一口熱血,緊張的瞪視著對方。
  心中同時忖道:「若是對方確已負傷,則他絕不能再動真力了,否則,就會當場震斷心脈,咯血而亡……」
  他還沒有想完,只覺得眼前一花,淒厲的鷹啾聲大作,蓬散的羽毛,在一陣猛烈炙熱的勁風之中四散紛飛。
  那只巨大的銀鷹,在這瞬息之間被震出丈許之外,落在地下,悲鳴不已。
  濮陽維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左手正輕環著花容慘淡的白依萍。
  敢情他適才震傷那只巨鷹,尚僅是一掌之力而已。
  「銀鷹孤叟」武京大喝一聲,滿口鮮血已狂噴而出。他強撐著身體,挺立地上。
  顫聲說道:「好!好!老夫今天總算知道天外有天的教訓,濮陽幫主,且請稍候一刻,老朽這就回去,釋放貴幫各人,今後恩怨兩不相欠。」說罷,他抹去嘴角及衣衫的血漬,回頭扛起躺在地下,痛苦抽搐的銀鷹,身形踉蹌的如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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