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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士可殺 志不屈




  紫須老人聞言之下,面色一肅,兩道濃黑的眉毛卻不由難以查覺的微微皺了皺,他轉過身,略微躬腰道:「大小姐。」
  來的人果然正是那祿衣少女,她不知從那一扇門走出來的,身上已換了另一襲水兒綠秀著白色牡丹圖的長裙,一頭烏亮的秀髮鬆鬆挽在腦後,露出一段白嫩而細膩的頸項來,週身散發看一股素雅而芬芳的氣息,令人有一種,嗯,有一種想輕輕擁抱著吻上去的意念。綠衣少女淡淡的點點頭,道:「總管事,這人的可惡處你也領略過了吧?」紫須老人乾笑一聲,道:「稍微狂了些兒………。」「稍微?」綠衣少女冷然道:「他己狂得離了譜啦。」
  有些尷尬的搓搓手,紫須老人低聲道:.「不知小姐欲待如何發落此人?」一旋身坐在寬大的銀圈椅上,綠衣少女右腕撐著頭,手肘靠在椅柄上,眨眨眼,她道:「我想,送他到西島端去,那裡不是有很多事情還沒做完?」紫須老人征了征,道:「西島端?大小姐是說,是說此人去辟那『潛龍洞」?」
  綠衣少女點點頭,漫不經心的道:「不錯。」
  唇角動了動,紫須老人猶豫的道:「但是……大小姐,那裡的工作沉重而艱苦,而且,判罰到西島端為勞役的人皆是些非奸即邪的十惡不赦之徒,將此人罰到那裡為奴,老夫以為………呃,是不是略微重了些兒?」綠衣少女雙眉一豎,冷漠的道:「總管事,你是在說徐美媚判錯了?」
  紫須老人面頰的肌肉一跳,語聲有些沙啞:「老夫不敢。」一拋淺綠色的衣袖,徐美媚生硬的道:「送他到西島端,不要忘記交待西島主,要他特別注意此人的行動舉止,休閒之時,囚他入水牢之中!」
  紫須老人沒有表情的道:「是。」
  水盈盈的眼波美妙的一轉,徐美媚目視廳頂,淡淡的道:「總管事,是誰將此人撻打如此模樣?」
  紫須老人沉聲道:「遊巡使潘九與靳老寶。」
  徐美媚霍然站起,粉面如霜:「是那一個叫他如此做的?」紫須老人似是也對那兩位大遊巡沒有什麼好感,聞言之下,毫不代為掩飾的平直陳:「沒有人要他們如此做,大約是潘九與靳老寶一見此人乃是擄囚身份,可以隨意欺侮,便擅自動了鞭刑!」
  徐美媚冷笑一聲,道:「他們倒是狂妄待很,竟然可以代表我的意思刑罰起我所擄俘的人來?總管事,取消他倆人全年的紅益!」
  紫須老人領首道:「老夫稍停即去通知三師爺。」
  半斜過臉龐,徐美媚狡詰的道:「龍尊吾,你什麼時候覺得錯了,覺得吃不消了,你可以要人傳口信來求我,說不定我會慈悲你。」
  臉上的血污顯得有些晦澀與陰黯,龍尊吾兩邊太陽穴跳了一跳,他咬咬牙,淡淡的道:「我會來求你的,姑娘,我會來的。」
  徐美媚轉身行去,頭也不回的道:「送他走!」
  目注看那淡色的身影婀娜多姿的消逝於錦屏之後,紫須老人回首看著龍尊吾,搖搖頭道:「小扮,你有一段苦日子要過了………o」龍尊吾吃力的站了起來,澀澀的一笑:「或者如此吧………。」
  紫須老人有些不忍的道:「但是,你這一身傷………」
  勾勾唇角,龍尊吾低沉的道:「不一定會死,是麼?」沉默了一陣,紫須老人緩緩的道:「你好倔強………。」
  龍尊吾半閉著眼,道:「並非倔強,只是一口氣不容易下罷了。」
  紫須老人又搓著手,低聲道:「西島主號稱「千臂童子」,名叫單紅,稟性狠烈暴辣,一身武功高不可測,是我銀城第一流的人物,其位至尊,僅在城主與大令主之下,西島方圓二十餘里,全在他的調度之內,你到那裡,只怕要吃苦………。」
  說到這裡,老人無聲的歎了口氣,又道:「你我立場迥異,本來這些話老夫不該告訴你,但老夫惜你是個人材,如此折磨,未免糟蹋了………。」
  龍尊吾驀然睜眼瞧看老人,深沉的道:「敢問閣下名號?」
  紫須老人低徐的道:「千秋府總管事,『紫須虎刀」黎儒才便是老夫。」
  龍尊吾尊重的念了一遍,道:「我會記得閣下,現在,我們離開?」
  .紫須虎刀黎儒才點點頭,親自攙扶龍龍尊吾,兩個人慢慢走出大廳,一直往千秋府大門之外行去。
  銀門外的寬大石階上,早已靜靜肅立著四名灰衣灰巾,虎背熊腰的彪形壯漢,一見黎儒才,靠右邊的一個大漢已跨步迎上,恭謹的道:「總管事,小的們在恭候多時了。」
  黎儒才略一沉吟,道:「余強,你們用什麼遣送此人?」叫余強的大漢在他黝黑的臉孔土綻開了一抹微笑,道:「馬匹。」
  搖搖頭,黎儒才道:「改篷車吧,不要忘記加上軟墊。」
  余強顯然是征了征,他低沉的道:「回稟總管事,這人只是一名囚奴………。」
  黎儒才神色條沉,道:「難道我不明白他是一名囚奴,還須要你來指點我麼?」
  余強惶然道:「小人不敢。」
  重重一哼,黎儒才道:「快去備車。」
  余強匆匆行禮,帶著另一名大漠急忙落階奔去,黎儒才低細的道:「他們是千秋府『狙殺房』的所屬,專司逮捕要犯及押送囚奴之責,「狙殺房」由魏首座調度,其權位至高,乃直接聽命於城主。」
  停了一下,黎儒才續道:「這四人是「狙殺房」的「灰巾四絕」,今天,小扮你便由他們負責押送,路上你少頂撞他們,否則吃眼前虧太不上算。」
  龍尊吾身體搖幌了一下,他苦笑道:「我目前只想好好睡一覺………。」
  黎儒才歎了一聲,不再說話,沒有多久,一輛雙轡蓬車已轆轆駛來階下,黎儒才又親自扶看龍尊吾上了車,在龍尊吾躺到軟墊上的瞬息,這位陌路初識的老人悄然拍了拍他,低沉的道:「小扮,你珍重。」
  龍尊吾暗中搓搓老人的手,車後的黑油蓬布已「嘩啦」垂掛下來,於是,車輪開始轉動了,鐵箍輪壓在石地上的咯吱聲清晰響起,卻是那麼一聲聲的像尖錐般刺進了心底。
  在軟墊上微微幌動著,龍尊吾的思潮起伏如浪,任是身體上如何痛楚,精神如何疲乏,卻連閉閉眼都辦不到,他想著:還有那筆啃嚙自己魂魄的血仇未報,紫衣派亦處危境,樊家幫正在緊要關頭,而卻如此沒來由的在傷後被擄俘到這個隱秘又可布的地方,真是太豈有此理了,這些人都像是一群怪獸,一群毫不通曉人性的野獸,毗涯之怨,竟是這般傾命以報,自己又偏偏重創未癒,連遭毆辱,如今走兩步路都感到痛苦,更迫論以力拚搏了,照這樣下去,繼續遭到虐待與刑役,恐怕一條性命便將難保,自己有個長短並不足惜,恨的卻是為了何來?怨的卻是那如海的血仇又怎生洗雪,命不可惜,只那口氣難以吞…正想著,油布車一掀,一條身影竄了進來,在車蓬裡黯淡的光線下,龍尊吾認出來人是那名叫余強的大漢!
  余強竄進來後便盤膝坐在一邊,他望看龍尊吾,露出與他面孔膚色恰好相反的一口白牙來,他道:「朋友,你叫龍尊吾?」龍尊吾有氣無力的道:「不錯。」
  余強又笑了笑,道:「你身上有傷吧?」閉上眼,龍尊吾道:「不錯。」
  余強撇撇唇,道:「像你現在這個樣子,到了西島上只怕不出十天便要返本歸元,回娘家看祖墳去了…::龍尊吾道:「你有什麼法子可以不必使我這樣麼?」余強哈哈一笑,道:「當然有,你願意聽聽?」車身顛覆了一下,頓得龍尊吾一挫牙,他吃力的道:「請講。」
  余強正色道:「只要你承認錯了,同大小姐俯首認罪,車子便立即回轉千秋府,從此你除了仍須為銀城效力,不能離開之外,其他一切都是自由自在的了,還可以補你一名大護衛之缺,你的創傷也將得到最完善而仔細的診治…:。」
  龍尊吾平淡的道:「是誰教你說這些話的?你們大小姐吧?」余強有些不悅的道:「並非教我,只是交待予我而已…:….」忽然吃吃的笑了,龍尊吾因為笑而嗆咳了起來,余強神色一變,十分不高興的道:「朋友,有什麼事值得你如此愉快?」龍尊吾一邊嗆咳,一邊笑指對方道:「你們只是一群搖尾乞憐的狗,一批仰人鼻息的奴才,一些毫無骨頭,專事阿訣詔媚的小丑,可惜你們生了一寸昂藏七尺之軀,卻與婦女小人沒有二致,江湖上的氣節,武林中是非都到那裡去了?就是被你們這些奴才給一丁一點的吞了,沾污塵蒙了……:o」余強面色發青,額際暴起一條一條的筋絡:他狂吼道:「住口:」龍尊吾傲然一笑道:「你如今敢於大聲叱叫並不足奇,若是我龍某人有復出之日,在我金刀蛇之前,你猶膽敢如此張狂,那才叫英雄,那才稱好漢!」
  滿口鋼牙咬得格格作響,余強怒極恨道:「龍尊吾,若非大小姐對你似有另眼相看之意,我此刻就活劈了你!」
  龍尊吾微微搖頭,沉緩的道:「不用領她之惜,你可以動手,不過,余朋友!你看我如今重創在身,四肢如散,幾乎連動也不能稍動,但是,我卻有十成把握,可以在你動手之前斃你於此,你信也不信?」余強氣得混身顫抖,唇角抽搐,雙目中凶光暴射,他兩手十指絞纏得咯咯作響,卻在一陣強力的壓刺下猛然返身躍出車外,在油布車的震幌中,只聽得得他氣結般大吼:「加速趕車,早到西島結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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