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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張婷婷終於完全清醒過來,在香閨之內,鳳兒便將昨夜所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她,婷婷不願接受這個可怕的事實,卻又不能不信。
  隨後,與阿呆、小魚兒會齊,來到一個小客廳裡,共商如何處理這個突發事故的善後事宜。
  從婷婷的口中得知,總管老陳是逍遙莊的原老,於是命人將他請過來,小魚兒開門見山地道:「老陳你在逍遙莊工作很久了吧?」
  老陳臉上的皺紋很多很深,全是歲月留下來的印痕,見問恭恭敬敬的答道:「久啦,久啦.打從小姐的祖父興建逍遙莊時,便在莊上幹活兒。」
  阿呆道:「資格夠老就好,這樣才可以和游全河劃清界線。」
  老陳呆了一下,道:「浪裡白條游全河?跟老夫何干?
  小魚兒鄭重其事地道:「老陳,你想想看.以前的張莊主跟現在的張莊主是否有所不同?」
  陳總管過的橋比他們走的路還多,已意識到事非等閒,肅容滿面地道:「嗯,是有些不大一樣的地方。」
  鳳兒道:「有何不同之處?」
  陳總管字斟句酌地道:「大體而言.早年保守持重,晚年則頗喜沽名釣譽,近乎急功好利。
  小魚兒道:「這情形是從什麼時忙開始的?」「大約十餘年前」「換句話說,前後判若兩人?」「可以這樣說。」「甚至可能根本就是兩個人?」「這——小老兒不敢亂下斷語。」
  鳳兒將事實的真相告訴他,道:「事實業已證明,現在的張莊主是浪裡白條游全河冒充的,問題的關鍵是,逍遙莊有無老魔引進的心腹同黨?」
  陳總管驚得臉色大變道:「有,有,有人和他走得很近,同進同出,都是近十年來引進的。」
  阿呆道:「多不多?」
  老陳道:「不少,約有十人左右。」
  小魚兒道:「把他們統統捉起來,暫時關在莊內,以杜絕後患,如人手不足,可找大柱子他們幫忙。」
  阿呆叮嚀道:「要一網打盡,不要放走一人,他們都是官府通緝有案的人,很值錢的呀。」
  陳總管躬身應是,立即付諸行動,頓飯工夫後便又轉回來,正容說道:「小姐,三位幫主,四個人已連夜逃亡,六個人被擒,包括張分舵主昨夜擒獲的二人在內。」
  小魚兒大人大樣地道:「拔除內患本幫主就放心啦,不然婷婷姑娘的安全堪慮。」
  婷婷紅著眼圈兒,慼然言道:「我還是不相信這會是事實,他從小就那麼疼我,怎會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老魔,還有,我真正的親爹又在何方?」
  說至最後,已是泣不成聲,珠淚滾滾而下。
  鳳兒柔聲安慰道:「婷妹,別難過,這件事鳳兒姐姐一定幫你查個水落石出。」
  阿呆粗聲道:「用不到咱們雞婆,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人可以問。」
  小魚兒道:「誰?」
  阿呆道:「就是婷婷她娘。」
  這話仿若在茫茫大海中亮起一盞明燈,小魚兒拍一下自己的腦袋,道:「哦,我怎麼沒有想到。」
  阿呆可逮住了小魚兒的小辮子,大罵特罵道:「呆啊!笨啊!傻啊!標準的二百五,加料的後知後覺。」
  小魚兒沒跟他斤斤計較,對陳總管道:「陳總管,游全河跟後院的這位夫人好像格格不入?」
  陳總管面色凝重的道:「是的,自從夫人在後院小紅樓定居的那一刻起,便被列為禁區,任何人不得擅入,包括老魔自己在內。」
  阿呆道:「這可是千古怪事,哪有不住在一起的夫妻。」
  鳳兒道:「這位夫人,是張莊主的元配?還是游全河帶進來的女人?」
  陳總管搖頭道:「不知道,好像自那老匹夫冒名頂替後,便沒再見到夫人。」
  小魚兒道:「但是,不論如何,婷婷是張莊主親生的骨血,應該不會錯吧?」
  老陳堅定地說:「這當然毫無疑問,小姐週歲之日還曾大邀親朋好友,是在小老兒眼皮底下長大的。」
  小魚兒緊鎖著雙眉,心事重重地道:「婷婷,後院紅樓,你是否可以隨時出入?」婷婷微頷臻首道:「可以呀。」「你娘對你好不好?」「很好,慈祥可親,關懷備至。」「可是你生身的娘?」「我從來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沒有問。」「能否現在就去問一問?」「好啊,人家正想要去,走!」「走!」「站住!」
  甫入後院的門,樓上便傳來一聲嬌叱,接見數不清的杜鵑花瓣繽紛而下。
  如非親目所見,沒有人會相信,連花瓣也可以當暗器,而且手法奇準,鋒銳如刀,就在小魚兒等人的腳前,一字排開,嵌入青磚之中,築成一道低矮的花牆。
  夫人在樓上,聞其聲未見其人,銀鈴似的聲音道;「此乃禁地,非請莫入,你們來幹什麼?」
  婷婷搶先道:「娘,是女兒領他們來的,他們是小魚幫的三位幫主,小魚兒、阿呆和鳳兒,都是婷兒的好朋友,想來問娘一些事情。另外一位則是我們家的老總管老陳。」
  話一說完,正準備越過花瓣上前去,夫人的聲音更冷道:「別動,有什麼話就站在原地說,包括婷兒在內,誰要是輕舉妄動,杜鵑花瓣下將無活人!」
  口氣夠大,證諸花瓣入石三分的功力,亦非吹牛說大話,
  張婷婷聞言倒抽一口冷氣,踏出去的步子又縮回來。
  小魚兒遲疑一下,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本幫主是有幾句話想請教」
  夫人的聲音好冷,只有∼個字:「說!」「婷妹是否夫人親生的女兒?」「不是!」「如此,夫人亦非逍遙居士張文光的元配?」「嗯!」「逍遙居主張文光的生死下落如何?」「早已骨化飛灰。」「兇手何人?」「就是浪裡白條游全河。」「你跟姓游的是什麼關係?」「仇人!」「仇人會共處一莊,還將玉鐲送給你?」「當然這是有原因的。」「什麼原因?」「事關重大,不便對外人言。」「難道也不能對婷婷講?」「她也是外人,此事與逍遙居士張家無關。」
  張婷婷淚流滿面地道:「娘,我親生的母親暱?」
  夫人仍未露面,聲音稍為溫暖一些,道:「早在游魔霸佔逍遙居,為娘的來此定居不久,你尚在襁褓之中時,便已撒手西歸。」「這些事,娘為何一直未對女兒講?」「是你母親的遺言不准對你明言,且臨危托孤,囑我收你為螟嶺之女,扶養成人。」「為什麼不能明說?」「是怕你心生芥蒂,遭了老匹夫的毒手。」「先母身故的事,怎麼連陳總管也不知道?」「是老魔派他的心腹手下抬出去埋葬的。」
  阿呆道:「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夫人是誰?」「一個家破人亡,夫死子散的歹命人。」「夫人也有兒子?」「當然。」「多大?」「假如尚在人世,約莫跟你們一樣大。」「可否請示尊姓芳名?」「沒有這個必要。」「傷腦筋,我們該如何稱呼夫人?」「就叫我歹命人好了。」「還是歹命夫人比較有禮貌。」「隨便!」
  鳳兒道:「夫人與游全河既是仇家,因何能苟活至今,而且對姓游的不假詞色?」
  歹命夫人歎息一聲,道:「許是紅顏多劫吧。」「哦,原來夫人是一個大美人。」「老身倒但願是一個平庸粗俗的村姑村婦。」「敢請夫人現身一見,以便一睹絕代風華。」「你我萍水相逢,非親非故,無須多此一舉。」
  語音一頓,歹命夫人接著又叫了一聲:「陳總管。」
  總管老陳急忙畢恭畢敬地應遵:「老奴在此,請夫人示下。」
  歹命夫人不快不慢地道:「老身並非張家之人,逍遙莊自非我久居之地,慢則三月,快則旬日便會離開,請善待好婷婷,並代為掌管張家的產業。」
  陳總管黯然道:「老莊主夫婦既已相繼身亡,小姐便是無依的孤女,尚祈夫人念舊恤孤,就把逍遙莊當作是自己的家繼續住下來吧。」
  張婷婷亦悲聲道:「娘千萬別走,留下女兒一個人真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
  歹命夫人的聲音道:「傻孩子,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為娘的還有未報的血海深仇,尤其要去尋找我那離散的兒子,老身言盡於此,諸位請回吧。」
  婷婷與陳總管,對歹命夫人的性情知之甚深,向來言出必踐,說一不二,她決定的事,任何人也改變不了,只好悵然若失的默默退出。
  臨出院門前,小魚兒道:「夫人,你的兒子是誰?仇家又是什麼人?小魚幫自不量力,願為夫人略效犬馬之勢。」
  阿呆亦大肆吹噓道:「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只要小魚幫一插手,天大地大的難題,兩三下便可清潔溜溜。」
  鳳兒不甘寂寞,也吹起法螺:「本幫創立的宗旨就是替天行道,打抱不平,夫人不必客氣,有什麼差遣,儘管直說無妨。」
  孰料,馬屁拍在馬腿上,剃頭挑子一頭熱,小紅樓上的門窗業已關閉,歹命夫人反應全無。
  晚飯後,四個年輕人又集中在小客廳裡。
  起先,由於婷婷驟聞父母雙亡,心情甚是惡劣,但當她得知,鳳兒和阿呆、小魚兒也是三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時,悲傷的情緒這才稍稍平靜下來。」
  鳳兒首先好奇地問道:「婷婷,歹命夫人真的很美?」
  婷婷一本正經地道:「美啊,在我見過的美人之中數我娘最美,所有的美人加起來,比我娘還差一大截。「可知她的身份來歷?」「我娘從來不談她自己。」「姓名不會不知道吧?」「她不說,小妹亦未問。」「武功如何?」「在我的印象中,她老人家是一個全然不懂武功的人,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她施展飛花穿石的絕技。」
  小魚兒道:「這可不是普通的彫蟲小技,沒有十年以上的苦修,絕難達到這個水準。」
  阿呆道:「可不是嗎,如果動起手來,我們可能會吃癟。」
  小魚兒好大的口氣:「有機會我倒想領教領教,鹿死誰手,尚在未定之中。」
  阿呆道:「哼,吹牛,黑白講,你說游全河一定會回來找咱們,怎麼沒見一點動靜?」
  小魚兒信心十足地道:「別急,他會回來的。」「不回來時怎樣?」「我當馬給你騎。」「好,你說話要算數。」「他回來又如何?」「我阿呆先生給你當馬騎。」「空口無憑,咱們勾勾手。」
  二人童心未泯,生性又好玩,當場勾了手指,還蓋了印。
  說巧真巧,合該阿呆倒霉,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總管老陳進來說道:「小魚幫主,游全河那個老匹夫又回來了。」
  阿呆大吃一驚,道:「媽的,他回來幹嘛?」「陳總管道:「說是要找小魚幫主。」
  小魚兒道:「人在哪裡?」
  陳總管道:「就在外面。」
  小魚兒未再多言,跨步而出,果不其然,浪裡白條游全河已候在院子裡。
  堂堂黃河三十六寨的總寨主,可以呼風喚雨,可謂八面威風,此刻卻狼狽木堪,鼻歪嘴斜,口吐白沫,臉上的線條全部扭曲得變了樣兒,兩隻腳很不老實,在地上一蹦一跳的,像是得了羊癲瘋。
  阿呆不明究裡,上前說道:「游總寨主,你怎麼啦,可是吃錯了藥?」
  游全河瞪了他一眼,對小魚兒道:「你言而無信,在老夫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小魚兒笑道:「好說,只是點了你的『癲』穴而已,除非及時解開,不然你會發一輩子的羊癲瘋。」
  阿呆大怒道:「好啊,小魚兒,原來是你動了手腳,卻反轉來和我打賭,這簡直是詐欺嗎。」
  小魚兒笑呵呵地道:「我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小魚兒,你點『癲』穴的手法是從哪裡學來的?我怎麼一竅不通。」「告訴你也沒有關係,是從糟老頭私藏的一本小冊子上偷學的。」「為什麼不告訴我?」「告訴你我就贏不了你啦。」「我要你將這種手法公開。」「教會徒弟,會餓死師父,不幹!」
  一頭凶狠的猛虎,瞬間變成一隻乖順的綿羊,浪裡白條游全河繼續口吐白沫,瘋瘋癲癲地亂蹦亂跳不止,以近乎哀求的口吻,吐字不清地道:「請小魚幫主高抬貴手,趕快幫老夫解開『癲』穴」
  小魚兒詭笑一下,道:「想要脫離苦海不難,但你必須實話實說。」
  浪裡白條游全河全身顫抖,暈頭轉向,苦不堪言,連話都說不清楚,斷斷續續地道:「請小魚幫主明示,老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小魚兒道:「我先問你,逍遙居主張文光是不是你殺的?」
  游全河道:「這是不爭的事實。」
  張婷婷恨得牙癢癢的,揚手給了他兩個耳光子,怒叱道:「老賊,先父跟你有深仇大恨?」
  浪裡白條道:「沒有」「沒有仇為何要殺害他老人家?」「官府追捕太緊,為了找一個棲身之所。」「你是在什麼地方害死先父的?」「河上渡船之中。」「理骨何處?」「葬身黃河滾滾洪流中。」
  葬身黃河,自然屍骨無存,張婷婷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拳打腳踢的攻向游全河,盛怒之下,狀似瘋狂,最後竟從浪裡白條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阿呆口沒遮攔地道:「打得好,咬得好,父仇不共戴天,何況他還曾有強姦你的意圖,另外,小魚兒也偷看到你的小饅頭,同樣欠揍。」
  婷婷征愕一下,住手道:「什麼小饅頭?」
  小魚兒想制止已經來不及,阿呆話已出口:「就是你那一對很發達的奶子嘛,在睡夢中被小魚兒飽覽無遺,聽說女孩的身體如果被人看到,就得嫁給那個男人——」「住口,你不說話也沒有人會把你當啞巴!」
  小魚兒見他越說越不像話,差點沒將做人家「細姨」的話說出口,連忙伸手摀住他的嘴。
  女人的心,海底的針,阿呆唯恐天下不亂,想報他被小魚兒愚弄之仇,原以為婷婷一定會大吵大鬧,哪知事實大謬不然,紅著臉,深情款款的瞟了小魚兒一眼,便扭著腰肢躲到鳳兒身後去。
  鳳兒很敏感,同時女孩也最瞭解女孩,無疑的她已意識到,在未來波濤洶湧的情場上,又多了一位跟她競爭的勁敵。
  小魚兒接了阿呆一拳,繼續追問游全河的口供:「老匹夫,本幫生想知道那百萬兩餉銀的下落。」
  游全河卻不肯吐實,連道:「不能說,不能說!」
  小魚兒臉一沉,道:「為什麼不能說?」「當年我們曾有誓言,說出來會天打雷劈,五馬分屍。」「不說實話,你難道就能在本幫主的手中活命超生。」「老夫寧可做一個守信的鬼,也不願做一個無情無義的人。」「看不透你還是一條鐵錚錚的漢子。」「此乃英雄本色!」
  張婷婷怒氣衝天地道「少臭美,英雄狗熊都一樣,死後不過是一堆臭泥巴,想死我現在就成全你!」
  持劍在手,眼看就要下手殺人,被阿呆及時阻住,道:「別亂來,這個老小子還值不少銀子呢。」「浪裡白條游全河驚疑不迭地道:「什麼?你們要將老夫賣到衙門去?」
  阿呆道:「這叫做廢物利用,不賣白不賣。」
  游全河忽視著小魚兒,道:「小魚幫主怎麼說?」
  小魚兒道:「阿呆先生的意思,就是小魚幫主的意思。」「小魚兒,你曾經答應饒老夫一條性命。」「本幫主現在也沒有說要你的命。」「可是,落在官府手中,等於是死路一條。」「這只是交換解開『癲』穴的條件。」「老子寧願換個別的方式。」「可以,只要說出那百萬兩餉銀的下落就成。」「這是不可能的事。」「哪你恐怕就難逃牢獄之災。」「老子這一生曾三進三出,死也不再去那個鬼地方。」「難道你情願發一輩子羊癲瘋?」「游某可以設法籌措二萬兩銀子自贖。」
  鳳兒撥弄一下掛在胸前的兩面獎牌,道:「太少太少啦,這兩面獎牌意義重大,等於是交通官府的通行證,也是榮譽國民的表範,再多的銀子也買不到。」
  游全河顯然有點支持不住了,仆倒在地,吐了一地的白沫,聲嘶力竭的道:「那你們要多少?」
  阿呆伸出十個手指頭,翻了一下,道:「二十萬兩,少一文也不行。」「這簡直是敲詐!」「敲詐又怎麼樣,你有權拒絕。」「老夫亡命在外,哪來這許多銀子。」「可以回總寨去取。」「總寨早已片瓦無存。」
  小魚兒道:「那你不是說出餉銀的下落,就是坐牢吃鹽水飯,或者發一輩子的羊癲瘋,沒有第四條路可走。」
  陳總管忽然插言道:「小魚幫主,殺人償命,小老兒主張將他碎屍萬段,為死去的老主人報仇,或是交給夫人去處置。」
  游全河對歹命夫人似是十分畏懼,聞言瞼色大變,不用多想,便痛快的答應下來,道:「好吧,老夫答應去坐牢就是,千萬別交給夫人。」
  事情急轉直下,意外的順利解決,小魚兒召來張大柱,商請陳總管套了一輛車,先將游全河綁在車上,這才替他解開「癲」穴。
  轉過身來,小魚兒拍一下阿呆的肩膀,道:「阿呆,蹲下去,本幫主現在要騎著你到開封府去。」
  阿呆當然不肯輕易就範,耍賴道:「堂堂小魚幫的二幫主怎麼可以被人當馬騎,我阿呆先生說不幹,就不幹,這會破壞我完美的形象。」
  小魚兒當然不同意,破口大罵道:「阿呆,你少耍賴,輸不起當初就不要賭,賭輸了就不要賴帳。」「什麼時候還?」「人不死,債不爛,只要阿呆不死,你永遠有希望,拜拜,揮揮手,輕鬆寫意,瀟瀟灑灑地兀自朝莊外行去。
  小魚兒恨得牙癢癢的,卻也拿他沒轍,此刻被陳總管擒住的六名游全河的死黨,業已全部押來,當即告別婷婷主僕,與鳳兒依依離去。張婷婷一直送到莊門之外,難分難捨的道:「小龍哥,鳳兒姐,有空的時候你們可一定要來看我。」「會的,只要路過開封,我們一定作客逍遙莊。」「祝你們一路順風。」「願我們後會有期。」「再見。」「拜拜。」
  開封府的大門,雄偉壯觀,高大莊重。
  門口面對面站著六名兵勇,服裝鮮明,亮麗奪目,手執鋼刀,光芒四射,一個個全神貫注,精神百倍,不言不動地站在那裡,好似泥塑木雕的一般。
  衙門本是莊嚴肅穆的所在,這時候卻突然傳出一陣刺耳偽笑聲。
  笑聲很大,甚至應該說是很狂,而且聲音清脆稚嫩,顯然是出自一群大孩子之口。
  果然,從衙門內大搖大擺地,神氣活現地,大踏步地走出三名少年來。
  少年二男一女,一個是小魚幫主,一個是阿呆先生,女的不用問,自然是鳳兒姑娘無疑。
  三人的胸前,又多了一面純金打造的獎牌,金光閃閃,耀眼生輝。
  毫無疑問,荷包裡必然又增加了二萬兩以上的銀票。
  鳳兒的臉蛋紅嘖嘖的,阿呆還打著嗝,小魚兒的身上散發著陣陣清香,顯而易見,他們剛剛才吃過盛宴。
  還有人送出來,官還不小,是開封府的知府大人,以及總捕頭。
  三小和兩位大人談笑風生,狀至愉快,行至衛兵前面時,突聞有人喊了一聲:「敬禮!」
  動作整齊劃一,明晃晃的鋼刀,一齊指向空際,以示敬意。
  小魚兒暈陶陶地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咱們也該有所回報才是。」
  阿呆立以行動代替了答覆,取出六錠小元寶來,每人送了一錠。
  送禮的方法很特別,亦見阿呆功力非凡,將元寶硬生生的插在鋼刀刀尖上。
  看得知府大人笑口大開地道:「三位幫主為民除害。義行可嘉,足可為萬民表率,本府已感由衷敬佩,怎敢再讓三位破費,不敢當,不敢當!」
  阿呆樂乎乎地道:「吃紅,吃紅嘛。」
  小魚兒笑嘻嘻地道:「有錢大家花嘛。」
  鳳兒也隨聲附和:「應該的,應該的。」
  越過兵勇後,知府大人便停下來,肅穆莊重地道;「本府有公務在身,恕不遠送,請總捕頭代我送至驛館,叫他們好生招待,開封乃前朝古都,名勝古跡甚多,三位不妨多盤恆幾日。」
  言罷,知府大人深施一禮,便即轉身回衙。
  三小亦在開封府總捕頭的陪伴下,住進驛館。
  驛館很大,美輪美矣,系專為招待過往官員之用,三小能在此歇腳,可謂無上榮寵。阿呆溜一眼屋內的華麗陳設,脫口驚呼道:「哇塞!好漂亮的房子,一定很貴吧?」
  小魚兒笑罵道:「呆子,驛館是公家的,知府大人叫咱們住進此地,就表示免費招待的。」
  總捕頭補充道:「是呀,三位現在是我們大人的貴賓,想吃什麼,喝什麼,儘管交代下去,誰要是服務不周,只要跟知府大人打個招呼,馬上炒他的魷魚。」
  阿呆臉上微微一熱,謙遜地說:「這樣不好意思啦,小事一件,當不起如此熱誠招待,太客氣我們會難為情的。」
  總捕頭正色道:「阿呆二幫主說哪裡話,游全河乃欽命要犯。這個江洋大盜落在開封府,可是大功一件,對我家大人前程大有助益,三位受之無愧,千萬別客氣。」
  經他這麼一說,阿呆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坦然地笑笑,道:「好極,好極,白吃白住,求之不得,總捕頭怎麼說,我們怎麼做就是啦,誰要是膽敢怠慢,就叫他捲鋪蓋走路。」
  總捕頭未再多言,寒暄數語後,便即起身告辭。
  一送走客人,阿呆便如脫經野馬,跳上軟綿綿的床去,翻了兩個浪兒,興沖沖地道:「奶奶的,賣掉一個游全河,得到二萬兩銀子,還有額外招待,這種好事平常人八百年也遇不上一次,咱們卻遇上了,真是三生有幸,祖上有德,一定要在開封好好玩一玩,玩瘋玩狂玩死也無所謂。」
  心裡高興,阿呆的話特別多,鳳兒冷冷一笑,道:「只怕我們沒有玩的命,明天一早就得動身起程。」
  阿呆一愣,道:「到哪兒去?」「回野人山交差呀。」「急什麼,晚個十天半月也不打緊。」「烏劍、玉鐲、太極棍,都是無價之寶,我是怕夜長夢多變生不測。」「不會的,小魚幫如日中天,氣勢如虹,江洋大盜都被我們打得稀里嘩啦,誰敢在老虎嘴裡拔牙,太歲頭上動土。「須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水死水葬,路死路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先玩個痛快再說,管他個娘!」「你不怕糟老頭翻臉治咱們的罪?」「天高皇帝遠,他又沒有千里眼。」
  小魚兒的眸中閃出一道充滿邪氣的神光,道:「不錯,天高皇帝遠,天王老子也管不到,先玩個痛快再回野火山,糟老頭若是膽敢找麻煩,咱們就聯合起來揍他一頓,帶著烏劍、玉鐲、太極棍遠走高飛。」
  連小魚兒都這樣說,鳳兒勢孤力單,只好少數服從多數。隨他們的便。
  可是,連開封城是個什麼樣兒還不曾看清楚,離開驛館,才逛了兩條街,來到一家雜坊的門口,便被人攔住了。
  來人非別,正是黑道總瓢把子,綠林盟主鐵膽魔星雷天豹的夫人,黑鳳凰冷寒燕,以及她的女兒,阿呆的未婚妻俏羅剎雷玉嬌。
  阿呆的眼珠子賊碌碌地在雷玉嬌的胸脯上打了一個轉兒,不乾不淨地道:「阿嬌,我好想你啊,你那一雙小饅頭好發達,比鳳兒她們的更圓更大,是一個標準的大哺乳動物。」
  俏羅剎雷玉橋面寵寒霜,一臉怒氣:「哼,我好恨你啊,什麼饅頭窩窩頭,亂七八糟的。」
  阿呆胡言亂語道:「饅頭就是奶子,奶子就是乳房,將來我們的孩子用得著,我也用得著,發達才有魅力與性感。」
  氣得雷玉嬌怒貫眉梢,恨滿心頭,截口臭罵道:「卑鄙!無恥!下流!豬八戒!你再胡說人道,我就把你的舌頭卸下來喂王八。」
  小魚兒怕他們真的翻瞼鬧僵,忙將話題岔開道:「雷夫人這麼快就從野人山回來啦。」「嗯!」冷寒燕的臉色陰沉沉的,沒有一點笑容。「可曾見到乾麵入魔?」「沒有。」「丁哥及珍珠姐呢?」「也沒有!」「奇怪,他們跑到哪裡去了?」「小魚兒,你是個大騙子,野人山上根本沒有人。」「有,一定有!」「沒有,絕對沒有!」「那一定是親家母找錯了地方。」「不可能,那個地方十五年前我與阿嬌她爹曾去過一次,山上有一座山神廟。」「我們就住在那個山神廟裡。」「可惜未見到半個鬼。」「好好找嘛,那裡有機關秘道。」「我們去時,山神廟已變成一片廢墟。」「是塌啦?還是被火燒啦?」「看情形是被火燒的。」
  鳳兒和阿呆相顧一愕,面有驚容,小魚兒道:「莫非是遭到官兵的圍剿,被抓進監牢去?」
  阿呆道:「這樣也好,咱們不必再回野火山去受苦受難。」
  俏羅剎雷玉嬌道:「事實可能並非如此,我們一路行來,並沒有聽到官府抓到重要人犯的消息。」
  黑鳳凰冷寒燕語冷如冰地道:「倒是聽說你們三個娃兒成立小魚幫,到處興風作浪,見利忘義,將血手屠夫王化、七殺凶神張忠、以及浪裡白條游全河賣給官府,可有此事?」
  鳳兒道:「見真人不說假話,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冷寒燕的臉色更凶更難看,聲色俱厲地道:「小魚兒,你既然身懷綠林令,當然跟老盟主關係密切,可知王化、張忠、游全河都是我的丈夫雷天豹的結拜兄弟。」
  小魚兒道:「親家母之言差矣,千面人魔不一定就是你的丈夫雷天豹。」「那麼,他是誰?」「我說過,也有可能殺死你丈夫鐵膽魔星的人。」「這樣老身就更不能饒你們,何況綠林道上最忌出賣同道,你們已經犯了綠林大忌,人人得而誅之。」「雷夫人說哪裡話來,小魚幫比白道還白,專門行俠仗義,綠林規矩管不到我們頭上來。」
  什麼時候了,阿呆還有心情開玩笑,拿小魚兒的「白」字大作文章;「可不是嗎,丈母娘,我們比白道還白,那個殺豬的他們為非作歹,不賣白不賣,我們承知府大人招待,住進驛館,白吃白住,歡迎你們也一起來,白喝白睡。」
  俏羅剎雷玉嬌好利的一張嘴,也以白字咒罵道:「白你的頭,我看你是個喜歡做白日夢的大白癡!」
  容不得阿呆再反唇相譏,黑鳳凰冷寒燕便自搶先說道:」小魚兒,你說你們並非綠林道上的人?」
  小魚兒沾沾自喜道:「本幫乃俠義中人。」「既非綠林人,你就不應該擁有綠林令。」「赫!還是老薑辣,夫人在拿話扣人?」「老實說,冷寒燕要你將綠林令交出來。」「『天王之星』是千面人魔的東西,本座無權送人。」「烏劍、玉鐲、太極棍是王化、游全河與張忠的東西,你又如何自圓其說?」「小魚幫只是奉命行事。」「奉何人之命?」「自然是千面人魔。」「依我看,千面人魔其人,壓根兒就是子虛烏有,打從一開始就是你們三個小鬼頭在作怪。」「本座無意改變夫人的想法。」「老身要你將烏劍、玉鐲、太極棍、天王之星一起交出來。」「為什麼?」「因為這些東西原屬綠林所有。」「然而,現在屬於小魚幫。」「你不答應?」「不答應!」「那就休怪我們母女翻臉無情。」「怎樣?」「功夫上見其章!」
  冷寒燕可不是空言恫嚇,立即動手玩真的,母女二人聯手合擊,以雷霆萬鈞之勢,單桃小魚兒一個人猛衝猛攻。
  快!狠!準!掌風劍浪,波濤洶湧,一霎時,小魚兒全身三十六處大穴,悉在她們母女有效攻擊範圍之內。
  不禁撩撥得小魚兒火冒三千丈,怒氣衝天地道:「媽的,給臉不要臉,你這是自討苦吃,也不打聽打聽我小魚兒是幹什麼的,三個江洋大盜都吃了癟,你們母女也絕對是討不了好!」
  說話同時,早將招扇打開,刷!刷!刷!一眨眼的工夫便是十二個來回。
  招無虛發,猛銳絕倫,扇扇不離對手左右,招招皆攻向她們母女必救必避的部位。
  何況還有兩個絕佳好幫手,三小向來行動一致,禍福與共。
  阿呆道:「為朋友兩肋插手,休怪我阿呆先生要大義滅親啦。」
  鳳兒道:「親家變怨家,夫妻變對頭,是你們自找苦頭吃!」
  立從左右兩側,電襲而到。
  不論是鳳兒、阿呆、或是小魚兒,其身手功力,皆已具備第一流的水準,單打獨鬥,原就綽有餘力,以三對二,固然游刃有餘,黑鳳凰冷寒燕母女逞強的結果,陡然招來更大的屈辱。
  俏羅剎雷玉嬌的寶劍,被太極棍所毀,暴退出一丈三四。胸衣則為小魚兒的招扇劃破數條小口子,變得絲絲縷縷的,豐碩的小饅頭隱約可見。
  乃母冷寒燕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胸衣已破,老饅頭半隱半現,雙肩之上,尚有不少斷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楞立在丈許之外。
  這還是三小手下留情,出招極有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否則,怕不當場皮開肉綻,頭破血流才怪。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冷寒燕心裡明白得很,未敢再恣意蠻幹,手撫著胸部怒聲道:「小魚幫的恩賜,我們母女銘記在心,他日有緣,自當加倍厚報!」
  不愧為是老江猢,自知不敵,只好自尋退身的台階,話甫出口,便自掉頭而去。
  小魚兒嘻皮笑臉地道;「親家母,區區小事,可千萬別往心裡擱,下次見面,就當從來沒有發生好啦。」
  阿呆亦衝著雷玉嬌的背影道:「阿嬌,聽人家說:夫妻吵架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希望咱們也能在開封吵架開封了,別傷了彼此的感情。」
  話說一半時,雷玉嬌母女已繞過街角,消失不見了。
  這是開封城最大的一家賭場。
  名字很怪,叫「大家樂」。
  牌九、骰子、麻將、梭哈、單雙、大小、押寶、輪盤等江湖玩藝兒,在這裡皆應有盡有。
  人潮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呼盧喝雉之聲不絕如縷,還有衣著暴露的美女穿梭其間,招待親切,熱忱大方,不停地免費供應賭客煙酒茶水。
  這時,從「大家樂。的門外,走進來一個魁梧昂藏,黑臉、虎目、絡腮鬍,雙目炯炯有神,令人望而生畏,年約五旬左右,仿若一座鐵塔似的老頭。
  黑臉老頭來至櫃檯之前,掏出一張銀票來,交給櫃檯小姐。
  櫃檯小姐看一下票子,笑盈盈的道:「十萬兩!」
  黑臉老頭表情全無,生冷的聲音道:「十萬兩!」「要幾種?」「一種!」「高額的?」「當然。」「面額多大?」「十萬兩!」「一個?」「嗯!」
  十萬兩銀子僅僅換取一個籌碼,這位小姐雖在賭坊打滾已久,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見過,這種情形卻是破題兒第一遭,從未見過如此大手面的賭徒,必然是一位豪客無疑。
  許是面額大的關係吧,籌碼製作得十分精緻,通體一色金黃,比一般的籌碼至少大一倍,就好像是一面黃澄的金牌。
  黑臉老頭很技巧的把玩一下籌碼,放步向內行去,轉了半個圈兒,還不曾決定賠什麼,立有一位妖冶的姑娘端著一個漆盤,上面有茶也有酒,搖擺著屁股攏過猛慇勤:「大爺請喝一杯酒。」
  聲如出谷黃鶯,又甜又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卻盯在那個金黃色的大籌碼上。
  老頭倒很乾脆,端起一杯酒來一飲而盡,還賞了她二十兩銀子的小費。
  直樂得姑娘笑口大開,連聲稱謝道:「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老頭想系一位獵艷高手,一把摟住了姑娘的腰,還順勢在她的面頰上親了一下,望著她豐腴壯碩的胸脯道:「你叫什麼?」「小紅」「多大?」「十八」「今夜有沒有空?」「幹嘛這麼急嘛,我們剛剛才認識,況且你還不曾入局呢,奴家倒是可以替大爺參謀參謀,包你發大財。」「老夫賭錢一向不用參謀,而且也從來沒有輸過,等老子贏足了銀子後,咱們再在床上參謀吧。」
  輕輕地,在小紅姑娘的乳房上彈了一下,黑臉老頭接著又道:「去叫你們老闆來,我要他本人親自跟老子賭。」
  其實這話是多餘的,有人用十萬銀子買了一個籌碼,早已驚動了「大家樂」賭坊的老闆宋開花,正快步行來,老遠便堆著一瞼的指笑道:「難得貴客光臨,歡迎,歡迎,請恕我宋開花∼步來遲。」
  黑臉老頭的架子真大,冷言冷語地道:「宋開花?馬上開花,一個抵倆,算自摸,可以翻一番,好名字,只不知運道如何?」
  大家樂的老闆宋開花一怔,道:「請教貴客尊姓大名?」
  黑瞼老頭仍舊十分傲慢,很巧妙的把玩著金色籌碼,沉聲道:「老子是來賭錢的,何必通名道姓。」
  宋開花碰了一鼻子灰,訕訕然道:「是,是,小老兒這就請一位賭師來奉陪。」「不必,老子的規矩,從來不跟二流的蹩腳貨過招。」「貴客的意思是——?」「素聞宋老闆賭技超卓,想跟你一決高下。」
  哪裡貴客太謙,愧不敢當,不知要賭什麼?麻將,牌九?骰子?梭哈——」「這些都是老掉牙的老套,膩了,咱們玩點新鮮的。」「什麼新鮮賭法?」「賭自己的牙齒能否咬到自己的眼珠?」「貴客真會開玩笑,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假如老夫說,我自已的牙齒能咬住自已的眼睛,宋老闆可願意賭上一賭?」「賭多少?」
  黑瞼老頭將籌碼往面前的桌上一放,粗聲大氣地道:」就這麼多。」
  自己的牙齒咬自己的眼珠子,根本絕無可能,十萬兩銀子等於垂手可得,宋開花豈有不願之理,道:「貴客不是開玩笑吧?」
  黑臉老頭斷然決然道:「老夫向來說一不二,如果做不到拍拍屁股就走。」「好,小老兒跟你賭啦!」。
  也命人取來一枚十萬兩的籌碼,放在桌上。
  怪哉,怪哉,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絕無可能的事變作可能,任誰也沒有料到,黑臉老頭自已的牙齒果然咬住他自個兒的眼珠子。
  實則說穿了不值識者一笑,原來黑臉老頭是個獨眼龍,有一隻眼裝得是假眼珠,輕輕巧巧地取下來,放在自己嘴巴裡。
  他輕輕鬆鬆地贏十萬兩銀子,宋開花雖然明知上了人家的惡當,卻無詞以對,只好忍氣認栽。
  黑臉老頭將小紅摟得更緊,兩個人幾乎已經貼在一起,爽朗的聲音道:「宋老闆,要不要再賭。」
  宋開花道:「賭什麼?」
  黑臉老頭抬起左手來,指著三丈以外的一名美女道:」老夫站在此地不動,用這只左手,將小妞漆盤中的酒端過來,保證杯不破,酒不溢,溢則為輸,絕無反侮。」
  這又是∼個莫大的誘惑,美女在三丈以外,老頭站在原地不動,而手臂的長度不過才二尺餘,如說能將酒杯取來,其誰自信?
  何況杯不能破,酒不能溢,溢則為輸,絕無反悔,說這話的人不是白癡,便是二百五。
  宋老闆當然不信,決定再跟他賭一局。「賭多少?」「二十萬兩」「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好,賭啦!」
  於是,四個十萬兩白銀的金色籌碼堆積在一起,這一場難得一見的世紀大豪賭已經揭開序幕,賭坊所有的賭局全部停下來,數以百計的眼睛,皆一瞬不瞬地凝視在黑臉老頭的左臂上
  說也邪門,他那一條左臂當真飛了出去,伸手抓住了一杯酒,而黑臉老頭本人則仍舊卓立原地,紋風未動。
  大家均注意到了,黑臉老頭的左臂僅是一隻義肢,另有一條天蠶絲與軀體相連。
  但,儘管如此,能將一隻義肢操縱得收發自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非有極深極深的功力火候莫辦。
  然而,黑臉老頭辦到了,酒未溢,杯未破,輕而易舉端回來一杯酒,臂回原處,酒到唇邊,仰脖一飲而盡,哈哈大笑道:「承讓,承讓!」
  伸手取過籌碼,給了小紅姑娘一個,又道:「小紅,連你在內,總共給老子找十個妞兒,每人一萬兩,要清官,不要二手貨,老夫今夜要來個『集體屠殺』!」。
  一萬兩銀子幾乎可以討十個老婆,黑臉老頭僅作一夜風流,竟願出此巨款,手筆之大,可謂絕後空前。」
  小紅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連問了三遍,這才歡天喜地的兀自張羅去了。
  小紅已去遠,黑臉老頭又粗聲大氣地叮嚀道:「記住吧處女,卡水的,年輕的,豐滿的,性感的。越風騷越好。若是膽敢破鞋來濫竽充數,小心老子剃光她的頭發送到點廟裡當尼姑!」「是!是!」
  小紅在遠處應帶,一則以喜。一則以憂,戰戰兢兢地尋賭坊裡的姐妹淘去打商量。
  大家樂賭訪的老闆宋開花卻嚇傻了,三十萬兩白花花銀子,連半張牌也沒摸到,便糊里糊塗的拱手送人,他面臨破產的邊緣,在心底最深頻呼:「完了,完了!」
  忽見,小魚幫的三位幫主從人群中冒出來,一字排開。神氣活現地,踏著大步,逼向黑臉老頭。
  鳳兒大聲嚷囔道:「騙子,騙子,這簡直是訛詐!」
  阿呆喳呼道:「根本是頭號大騙子,殺人不見血!」
  小魚兒亦道:「應是超級大騙子,吃人不吐骨頭!」
  舌劍唇槍。存心想激怒黑臉老頭,也好名正言順地跟他干一架,哪知,事與願違,老頭僅淡淡一笑,道:「怎麼?你們三個小鬼頭不服氣?」
  阿呆上前一步,抬頭挺胸地道:「不錯,路見不平,用土填。」
  鳳兒小聲道。「呆啊,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黑瞼老頭陰惻惻地冷笑道:「不管用土用刀,也不管是填是助,我老人家暇接不誤,三位小友可是想跟老夫賭一局?」
  小魚兒正中下懷地道:「正有此意。」
  阿呆道:「小兒科,多賭幾局嘛,一局不過癮。」
  黑臉老頭冷哼道:「哼,一局已足夠爾等清潔溜溜脫褲子,兩局就會連小命也賠進去,說吧,怎麼賭?」
  阿呆毫不考慮地道:「咱們趕時髦,賭大家樂。」
  黑臉老頭驚愕一下,道:「什麼大家樂,這裡不就是大家樂賭訪嗎?」
  鳳兒嬌笑道:「真差勁,沒水準,趕不上時代潮流。」
  將這大家樂的方法告訴他,黑臉老頭好豪邁的性子,立將三十兩籌碼往身旁的一張賭桌上一放,擊掌哈喝道:「贊!這種賭法夠刺激,干啦,老子賭三十萬兩,你們拿什麼來賭?」身旁正巧是賭押寶的桌子,上面有六個號碼,從一至六,黑臉老頭只是將籌碼隨便一丟,並未正式簽押,阿呆老大不高興地道:「粗人,亂來,衰!跟你這種人賭博真傷腦筋,你到底選哪一號?」
  黑臉老頭將籌碼搬動一下,押在四上,道:「就四好啦。」同時取了一張四號的號牌,丟進籤筒去。
  阿呆這一下可樂了,道:「好極,好極,四者死也,你老小子死定啦。」
  黑臉老頭臉一沉,道:「想要贏老子的銀子,你們要有相等的錢來賭才成,單吹牛有屁用。」
  小魚兒不假思索,亮出「天王之星」押在「一」號上,道:「本幫主簽一號,保證一帆風順,一戰成功!」
  利用自己放號牌人籤筒的機會,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老頭的四號牌換走。
  黑臉老頭眼一瞪,道:「這是什麼東西,值三十萬兩銀子。」
  阿呆自吹自擂道:「土包子,這是一顆一百克拉的大鑽戒,曾是大理國王王冠上的東西,名為『天王之星』,也是綠林令,綠林盟主的信物,可以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折價三十萬,算是跳樓大犧牲。」
  黑臉老頭怒聲道:「傻小子少吹牛,你自己又賭什麼?」
  阿呆將太極棍押在「7號上,道:「我阿呆先生賭這個,太極棍,太極老祖的寶貝,簽二號,好事成雙,雙喜臨門。」
  鳳兒好大的興致,將玉鐲、烏劍一古腦全部押上去,嬌滴滴的道:「本姑娘簽三和六號,三陽開春,六六大順。」
  說話同時,阿呆與鳳兒亦將自己所簽押的號牌,放進簽簡內。
  一二三四六都有人簽,獨獨剩五號是空號,小魚兒裡望宋開花一眼,道:「宋老闆也簽一個號,一旦中獎,不但血本可歸,免得你傾家蕩產,還可以賺得四件差世無雙的奇珍異寶,何樂而不為。」
  宋開花當然想撈回自己的老本來,卻籌不出足夠的賭本,只好望賭興歎.搖頭不語。
  小魚兒遊目環顧一下四周的賭客,朗聲說道:「各位,人之初,性本賭,號碼還多得很,從一至六可以賭,從零零到九九也可以賭,一號在手,希望無窮,歡迎大家一起來賭!」
  阿呆拍一下巴掌,道:「韓信點兵,多多益善,錯過這個發財好機會的人是白癡。」
  鳳兒道:「大家樂,大家樂,大家一起來賭才樂,不賭不樂,不賭的人是呆頭鵝。」
  三人鼓足如簧妙舌,說得天花亂墜,奈何賭注太大,卻無人敢冒險一試.費了半天口舌,參賭的人依舊是鳳兒、阿呆,小魚兒和黑臉老頭四個。
  而且,小魚兒已動了手腳,是一個穩贏不輸的局面,大大方方的將簽簡往黑臉老頭面前一送,笑容可掬地道:「小魚幫處事一向講究公平、公正、公開,老頭請抽一支吧,祝你中獎!」
  這真是公雞下了蛋,日從西出,簽簡內分明沒有四號的簽,黑臉老頭卻從容不迫的從裡面抽出一個四號的號牌來。
  三小全部號促,嚇呆,嚇愣了,阿呆大驚失色地道:」慘啦!慘啦!煮熟的鴨子飛啦,這下我們全部完蛋啦!」
  的確,煮熟的鴨子飛上了天,簽簡內沒有的號碼,竟然被無中生有地抽出來,三小心知遇上了一等一的絕頂高手。
  黑臉老頭是誰?今夜如何集體屠殺?
  千面人魔是誰?冷寒燕是否他老婆?
  歹命夫人是誰?為何會寄身逍遙莊?
  糟老頭為什麼要他們三個奪取烏劍、玉鐲、太極棍?
  烏劍、玉鐲、太極棍、天王之星到底還有什麼其他的妙用?或是另有意想不到的奇聞秘辛?
  鐵膽魔星等四名江洋大盜,除劫走百萬財銀外,另外還犯下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案子?因而四處逃竄,亡命天涯。
  三小的身世又如何?莫非和這些事、物都有密切的關聯?
  難道……?
  難道……?
  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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