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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通天令


  凌纖兒被水夫人按住了背心,只覺得一股暖流,自「靈台穴」中。流了進來,胸口的劇痛,減少甚多。
  她斷斷續續地道;「你們對我……這……,這樣好,……又是為了什麼?」
  大天魔歎了一口氣。
  他道:「凌姑娘,你和白中紅兩人,處處和我們作對,但總是無心,如今,白中紅已經……」
  凌纖兒截口斥道:「住口,白中紅沒有死,他不會捨得放下我一人死的。」
  大天魔搖頭歎聲,繼續說道:「你和我們,並沒有什麼冤仇,我們自然不忍心看著你就此傷重而死。」
  凌纖兒急速地喘氣。雙眼仍然一眨不眨地望著湖面。
  突然間,湖面上起了數圈漣漪,隱隱約約間,可以看到有一個人,向上迅速地浮了上來。
  凌纖兒心中甚喜,掙扎著站了起來,睜大了眼睛:「白中紅回來了,他回來了!」但是八人卻都不出聲。
  凌纖兒叫道:「他回來了,你們怎麼都不出聲啊!」
  大天魔沉聲道:「凌姑娘,你看清楚些!」
  凌纖兒連忙又轉過頭去。
  這時,自水底下浮上來的人,已到了湖面。
  凌纖兒也已看清,那人不是白中紅,而是七天魔。
  她身子一搖,重又坐倒在木筏上。
  她剛一坐倒,七天魔已從水中竄起,到了木筏之上。
  只見他面色鐵青,上了木筏之後,好一會出不了聲。
  旁人七嘴八舌地詢問,他也像是完全未曾聽到一樣。
  過了許久,才聽得他叫了一聲:「各位兄弟,我與你們差點就再也見不到了。」
  大天魔忙道:「水下面的情形如何?」
  「在五丈以下,那九股漩禍,便匯成了一股,力道更是大得驚人,我到了一丈外,便幾乎被那股大力,吸了過去。」
  「沒發現通天令羅?」
  「湖水深處,漆黑一片,除了漩渦形成的水柱閃閃生光之外.便什麼都看不到,哪找得到通天令。」
  七天魔在講那幾句話的時候,臉色仍甚難看。
  由此也可見他剛才在水底下所受的驚嚇,是如何驚人了。
  大天魔長長吸了一口氣,問道:「白中紅呢?」
  七天魔弄聲道:「還用問?自然是被那股大力,捲入水中去了。」
  凌纖兒直到這時,才能出得了聲,而她所問的問題,就她自己聽來,也覺得十分可笑,卻又不能不問。
  她顫聲問道:「白中紅被捲到什麼地方了?」
  七天魔想了想,道:「誰知道,那股大漩渦,自然是由湖底的泉眼生出來的,白中紅或許被捲入泉眼中去了。」凌纖兒默不出聲。
  她並不是不想講話,而是她連講話的力道都沒有了。
  大天魔道:「七弟,你不能接近那漩渦形成的水柱,普天之下,再也沒有人能夠接近了嗎?」
  七天魔甚是自負:「當然!」
  大天魔哈哈大笑:「我們走吧,看來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得到通天令了。」
  其餘眾魔一聽,齊聲歡嘯!
  這八人齊聲狂嘯,聲響何等驚人。
  凌纖兒卻一點也聽不見。
  她耳際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她不但耳際什麼聲音都聽不到,眼前更是一片漆黑。
  她像是置身於無比的黑暗之中。
  但是,黑暗中卻又不是什麼都看不到,而是可以看到一道又一道的漩渦,在急速地旋轉著.旋轉著。
  還隱隱可以看到,白中紅在這些漩渦之中,拚命掙扎……
  當然,這一切全是凌纖兒在心中傷痛至極之餘,所生出來的幻象。
  九子天魔因為發現湖中的漩渦,力道大到沒有人能夠接近的地步,因而心中大是高興。
  既然沒有人能接近漩渦,自然也沒有什麼人可以取到通天令了。
  也就是說,他們九人可以一直無拘無束,再也不用受人命令。
  凌纖兒此際的心情,卻又恰好和他們九個人相反。
  她的心中,悲傷到了極點。
  白中紅那麼久沒上來,她本來就覺得已經凶多吉少,如今再經七天魔這樣一說,白中紅想是已經沒命了。
  在那剎時之間,她想起自己和白中紅結識以來,直至今日為止,其間悲歡離合,有過多少歡樂,也有過多少痛苦。
  到今日,她和白中紅之間,總算一切問題都已解決,可以共創美好的日子。
  卻偏偏在眼看幸福即將在手的時候.白中紅消失在湖水中了。
  凌纖兒根本沒有了一切知覺。
  她只是呆呆地站著,雙眼發直,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什麼都不知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
  凌纖兒才隱隱約約地聽得有人在叫她:「凌姑娘,凌姑娘。」
  出聲叫她的是大天魔。
  大天魔站在她身邊,大聲叫喚,然而凌纖兒聽來,卻像是在極遠極遠的地方,有一個人在叫她一樣。
  她緩緩地轉過頭來.雙眼仍是一眨也不眨,兩隻眼睛睜得甚大,可是,除了幾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之外,她仍是什麼都看不到。
  凌纖兒以極端縹渺空洞的聲音問道:「誰在叫我?」
  水夫人歎聲道:「除了我們還有誰!」
  對於白中紅不幸遭遇,她亦甚為疼心。
  凌纖兒勉力搖了搖頭,眼前的景象,已經看得清楚一些了。
  然而,她只看到自己是在一張木筏上,在木筏上面,除了她自己之外,還有九個人。
  她眼中卻是一片空白,連眼前幾個是什麼人都叫不出來。
  她睜大了眼睛,原來是十分靈秀的美目,這時看來卻十分空洞.甚是令人心驚。
  大天魔和凌纖兒打了一個照面。
  他便又失聲叫道:「凌姑娘!」
  凌纖兒的聲音,平板到了極點:「是叫我嗎?」
  大天魔歎聲連連:「凌姑娘,你別太難過啊!」
  凌纖兒仍是以那樣平淡的聲音:「別太難過。」
  她幾乎是跟著大天魔在說話。
  大天魔疾伸手,搭在凌纖兒的脈門上。
  凌纖兒也不退讓,只是呆呆地望著大天魔。
  大天魔在一搭之後,立即放手。
  他搖了搖頭,道:「她的心脈十分亂,可能因為白中紅的事,整個人都崩潰了。」
  三天魔道:「好啊,她一成了瘋子,有關通天令的秘密,就沒人知道了。」
  其餘各魔,也齊聲附和,甚覺滿意。
  水夫人瞪眼道:「你們還真狠心,白中紅死在湖中,她傷心過度,我們若不出手救她,也太沒人性了吧!」
  三天魔淡然道:「九妹,你雖然有此好心,但是她心脈如果真要亂了起來,你又有何法?」
  大天魔道:「我倒能助她一臂之力。」
  將手掌放在凌纖兒頂頭的「百會穴」上。
  「百會穴」乃是奇經八脈之匯。
  大天魔一將掌心按上去,真氣運轉,自他的掌心中,便有一股極細的力道發出,順著凌纖兒的心脈,急速地運轉起來。
  當大天魔的手掌、才一放在凌纖兒的頭頂之際,凌纖兒全身震了一震。
  在一震之後,仍是木然而立。
  直到大天魔那段真力,傾著她的心脈,轉了五六遍之後.她的眼中,才漸漸不再空洞,已有生氣。
  她的心中,也漸漸清楚起來。
  她認出眼前九人,是武林之中九個武功最高的人物——九子天魔。
  她也記起了自己乘著木筏,來到這湖上,是來尋找通天令的。
  凌纖兒更想起了白中紅為了尋找遍天令,躍下湖去,已被強而有力漩渦,不知捲向何處去了。
  當她一想到這一點時候,全身都劇烈地顫動起來。
  大天魔一縮手,沉聲道:「凌姑娘,你好些了……」
  大天魔下面一個「嗎」字,尚未出口,凌纖兒已然急叫道:「中紅!」
  她只叫了一聲,陡地身子掠高,向下疾躍下去。
  凌纖兒的動作,實在出乎九子天魔的意料之外。
  大天魔就站在她的身旁,可是等他疾伸手去抓時,卻只抓到了凌纖兒的衣角。
  凌纖兒向湖水之中躍去之勢,十分急速,她衣角一被大天魔握住,前衝之勢,並未止住。
  嘶然聲中,衣角已裂,大天魔的手中,只抓到了一塊布。
  大天魔急叫道:「二弟!」
  二天魔手疾揮而出,隨著他手揮處,「霍」的一聲,一道銀光,也已扭著揮出。
  他揮出的是一個頂端有鉤子的軟鞭,那鉤子向身子已有一半沒入水中的凌纖兒肩頭揮出。
  眼看水花起處,鉤子已經鉤中了凌纖兒的衣服。
  凌纖兒身在水中,猛地一掙,那條軟鞭向上疾揚了起來。
  軟鞭揚起,在軟鞭頂端的鉤子上,卻只鉤住了凌纖兒的一件外衣。
  大天魔和二天魔眼看凌纖兒已向水下沉去,忙又齊聲叫道:「七弟!」
  七天魔一聲長嘯,身形縱起,已經竄入水中。
  他入水之後,凌纖兒離他,只有五丈了。
  由於湖水十分清澈,凌纖兒和七天魔的動作,在木筏上的人.都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凌纖兒正向那九個游渦之處,疾游而去。
  七天魔咬尾追趕,要將凌纖兒追回來。
  凌纖兒落水處,和那幾個漩渦,相距不遠,七天魔在水中,行進的速度,比凌纖兒來得快。
  他和凌纖兒相隔,本有五丈,轉眼之間.便變成相隔只有五六尺了。
  然而,也就在此際,凌纖兒已經游近了那九股漩渦。
  她一到了那漩渦處,身子猛地一翻,只見一陣水花起處,她的身子已被那九股漩渦的力道,疾吸了過去。
  湖水湧起雪花般白水花,水泡向上亂冒,凌纖兒的人已看不見了。
  七天魔陡地止住了前游的勢子,冒出了水面叫道:「大哥,來不及了!」
  大天魔臉上甚是黯然:「七弟,你快游回來吧!」
  七天魔輕鬆自在,便又回到木筏上。
  大天魔哀歎道:「若不是她一路東來,弄得天下皆知,我們為了怕通天令現世,也一直只能在山洞中,過不見天日的日子,不敢出來。
  如今我們得以高枕無憂,也多虧了她,不料我不想讓她心脈大亂,反而使她也葬身在這裡。」
  水夫人感慨道:「她和白中紅不是很恩愛?他們兩人都葬身在這湖中,那總比她自己一人活在世上傷心好得多了。」
  大天魔若有所悟。默然點頭。
  其餘八魔,也不等他下令,一齊划動木筏。木筏向湖邊迅速地靠近,不一會,便已到了湖岸。
  九子天魔也一躍上了岸。
  大天魔和水夫人仍回頭向湖中心,白中紅和凌纖兒的沉沒處望上幾眼,其餘七人,連頭都不回,便向前走去。
  黎明將至,圓月已逝,湖面又恢復驚濤駭浪之勢。
  唯有在月圓夜晚,才能深知此間秘密。
  凌纖兒神智方一清醒,立即不顧一向湖中跳去!
  她早已將生死不顧,要和白中紅永遠在一起,無論生死。
  凌纖地一竄入湖水,便不顧一切地向那九股漩渦游去。
  當她一遊近那九股漩渦之際,一股極大的力量,便將她吸了過去。
  那時候.因上水花驟生,湖水泛白,木筏上的九子天魔,看不到凌纖兒的遭遇如何。
  凌纖兒身在水中,也只覺得眼前一片發白,什麼也看不到,她只感覺到自己一連翻了七八個觔斗。
  在水中翻了七八個觔斗之後,凌纖兒覺得身上猶如綁了一塊千斤重的大石,身子向下,疾沉下去。
  一面沉,一面還在打轉。
  凌纖兒這時的神智,卻是十分清楚。
  她心中暗道:「自己身子下沉,那自然是被漩渦的大力扯下去,只是不知將要到何時為止,是不是還能夠見上白中紅一面。
  本來,凌纖兒是抱定必死之心跳水。
  但這時。她想起自己在死前,可能還可以找到白中紅,自己和白中紅,死也要擁在一起之際,她便閉住了氣,勉強睜開眼。
  水色澄碧,她眼開眼來之後,除了一片碧綠之外,什麼都看不見。
  她的身子,也在不斷地下沉、下沉。
  凌纖兒向下看去,可以看出已到了湖底。
  在湖底下,怪石嶙峋,如同陸地上的峰巒一樣,還有著不少烏溜溜的深洞,而所有的漩渦,都是從那些深洞中發出。
  凌纖兒身形略緩,只不過是極短的時間。
  剎時.她便覺出眼前陡地一黑,身子已被漩渦的大力,拉進一個深洞中。
  凌纖兒只覺得自己如同風車般地打滾、旋轉,究竟是向上、向下,還是往橫去,都分辨不出來。
  她緊緊地閉著氣,但是那個深洞,卻自是永遠沒有止盡。
  在頭昏腦脹的情形下,凌纖兒也搞不清是過了多久,她只是覺得,自己氣快要閉不住了,胸口漲得像是要炸裂開來。
  她竭力地忍著,卻終於忍不住,張開口喝了幾口水。
  也就在這時候,她眼前陡地一亮,耳際也聽到了轟轟隆隆的水聲。
  凌纖兒直到此際,才覺出自己是直向下跌落。
  她睜開眼,甚至已隱約地看到一些山峰的影子。
  凌纖兒的心中,不禁莫名其妙!
  直覺不是上了天堂,就是在做夢!
  但這時候,她在急速地下降著,也根本沒有心思去想一想,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轉眼之間,凌纖兒下降之勢,陡地停止。
  她的身子,也重新投入了水中。
  凌纖兒放臂張開,平衡身體,這才能凝神,向四面打量去。
  原來,她浸在一個大水潭中,水潭上的一道大瀑布,自懸崖上直流下來。
  凌纖兒剛才就是被那道瀑布衝著瀉下這個水潭。
  她伸手在自己的手背上,用力地擰了一下,痛得她大叫「痛啊」!
  這才相信不是在做夢。
  凌纖兒游到水潭邊,爬上岸坐在一塊大石上。
  她又喘了幾口氣,將剛才的經過,想了一想,便已瞭解。
  凌纖兒本是弄不明白,何以自己被漩渦捲到了湖底,又會在瀑布之中,被衝了出來。
  這時,她已經明白。
  那個大湖的地勢,一定是十分高,是一個天池。
  湖底不少斷裂的深洞,湖水洩漏,一定形成了無數瀑布,也正因為湖水在那些深洞之中流去,才形成了無數漩渦。
  凌纖兒一想及此,心中更是歡欣不已。
  她被漩渦卷下去,既然能夠平安無事來到這裡,白中紅同樣是被漩渦卷下來,自然也可以來到這裡。
  當凌纖兒從木筏上跳下湖去之際,她只求能和白中紅在水中相擁而死,便是了了心願。
  如今,她沒有死,白中紅也極可能沒有死。
  這怎不令她喜透了心?
  她立即一躍而起,大聲叫道:「中紅、中紅,我也來了,你人在哪裡?」
  凌纖兒一躍而起後,才看清自己所在之處,是一個四面皆是聳天峭壁的山谷。凌纖兒更是高興。
  這一來,只要白中紅在這個山谷中,便一定可以聽到她的呼喚聲。
  然面,凌纖兒叫了足有兩刻鐘,卻聽不到白中紅的回答。
  這時,心中不禁又驚急起來。
  白中紅難道是在深洞中時、撞到了岩石,已經死了?
  就算他死了,屍體也應該在這裡衝出來才是,怎會不見?
  又或者,白中紅不是被這九股漩渦卷下來,已到另外一個地方,生死不明?
  凌纖兒心慌意亂,胡思亂想著,仍不停地大聲叫喚。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眼見一天又過去,仍然是一點回音也沒有。
  凌纖兒不再感到高興,垂頭喪氣向前慢慢走著。
  她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所在,也不知道自己該到什麼地方去。
  凌纖兒只是低著頭向前走去。
  走沒幾步,便揚首高叫幾聲,希望能夠得到白中紅的回答。
  她是向山谷的谷口處走去,那山谷甚是寬廣,當她來到谷口之際,天色已然沉黑。
  凌纖兒心裡更加沉重,只覺一陣絕望襲來。
  她真的失去白中紅了嗎?
  她在谷口,略停身。
  抬頭向前看去,竟看到前面不遠處,似乎有一盞銀燈,正在閃耀著。
  凌纖兒有些呆眼、還怕是自己眼花,更仔細盯去,果然不錯,是一盞銀燈。她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絲希望。
  既然有燈火。自然有人,即使不是白中紅,自也能夠問是不是見過白中紅。
  這一加快身法,身如輕煙,向前疾掠而出。轉眼之間,便已到了那盞銀燈之前。
  銀燈原來是被懸在竹林中。
  懸掛銀燈的那枝竹子特別高,銀燈掛在竹梢,搖動不已。
  竹子生長得十分茂密,竹林中的情景,自是看不清。凌纖兒在林外停下,連聲道:「有人在嗎?中紅,你在裡面嗎?」
  她一連叫了幾聲,仍是沒人回答。
  凌纖兒不再多問,分開竹子,便往林中走去。
  走出不過十丈,她已經可以看清,竹林中,有著一塊三丈方圓的空地。
  當晚的天色,十分沉黑。
  那塊空地全仗著那盞銀燈照明。
  冷清銀光照映之下,看來十分寒冷,甚是詭秘恐怖。
  凌纖兒向那空地看去,便看到空地上有一張石桌,數張石椅。
  一張石椅上,有一個女子坐著。
  她一見有人,總算鬆一口氣。
  雖然那人並不是白中紅,至少有人可以詢問了。
  凌纖兒向前走出了幾步:「這位大姐,想請問一件事。」
  她連說了幾遍,那女子卻仍然不轉過身,只是一動不動,托腮而坐。
  凌纖兒一直向前走去,來到了離那女子只有五六尺處,轉到那女子的面前,向她看去。
  一望之下,凌纖兒不由有些呆眼。
  那女子一套銀色彩裙.在銀燈籠的照耀下,恍若渾身融和於銀亮雲彩之中。
  尤其她那濃眉、挺鼻.與如夢似幻雙眼,彷彿美得不是人間應有。
  只是她美目中那抹拭不去的濃愁,卻似在傾訴著不辛的往事。
  雖然同是女人.凌纖兒不由亦被這銀衣女子的美,給震懾住。
  久久,久久,方能醒神。
  凌纖兒收回心神.再觀察銀衣女子,卻覺得她毫無動靜,宛如一尊塑像。
  「是了,只有塑造出的人像,才會如此完美吧!」
  凌纖兒如此想著。
  她也不再走向前去。
  她轉過身子,希望能夠發現有人。
  怎知。她才一轉過身去,忽然聽到身後,響起了輕輕的歎息聲。
  那一下歎息聲,來得甚突然.聽得凌纖兒不禁為之毛髮直豎!
  她連忙轉過身來.更是一呆。
  她從頭到腳,都生出一股寒意來!
  剛才,她還認為是塑像的那個美女,竟已經不見了!
  凌纖兒呆在當地.一時之間.不知是進好,還是退好。
  她一會,未聽得有什麼其他的動靜.她才漸漸地定下神來。
  想了一想道:「前輩輕功實在驚人。不知能否相見?」
  她連說了兩遍,卻是得不到回答。
  凌纖兒只覺得事情神秘得很。
  她身子一閃,向後退出了兩三丈.已經穿過那叢竹林。
  她出了竹林.正待再次發問時.忽然聽得身後,又傳來一下歎息聲。
  凌纖兒連忙又轉過身來。
  這一次,她可以看到.在黑暗中.離她約五六丈外,隱隱約約,似乎有一個長髮披肩的女人站著。
  天色甚黑,看得不很真切.但從銀光反照處,可見應是那銀衣女子。
  她勇敢地拎定心神道:「前輩.是你在歎息?」
  話才說完,前面又有歎息聲傳過來。
  那一次,便可確定,發出歎息聲的,正是那個美女。
  凌纖兒忙道:「前輩,我有一事想請問……」
  一陣冷淡漠然的聲音傳來.截住她未完之話:「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又是如何來到這裡?」
  凌纖兒道:「前輩,在我之前,沒有人來過麼?」
  冷漠聲音繼續道:「我只問你是什麼人,如何來這裡?」
  凌纖兒更是著急:「我只想知道.在我之前是否有人來過?」
  銀衣女子淡聲道:「當然是有。」
  凌纖兒以為她指的是白中紅.欣笑道:「他在哪兒?請告訴我!」
  銀衣美女弄嘲道:「我就站在你面前啊!」
  凌纖兒呆了三秒,才瞭解銀衣美女話中之意。
  原來,白中紅並沒有來到這裡,他仍不知生死!
  由於一時之間情緒轉折太大,從大喜到大悲,令凌纖兒完全無法承受。神經已經繃緊。
  銀衣女子第三次問:「你是什麼人,如何來到這裡?」凌纖兒失魂落魄地道:「我……我……我!」
  她一連講了三個「我」字,已覺得雙腳發軟,身子向後倒去。
  就在她快要倒地時,只覺得一陣輕風迎面拂到,銀衣美女已來到她的身邊,一把將她扶住。
  凌纖兒雖然被她扶住,眼前卻是一陣陣地發黑。
  銀衣美女望著她,凌纖兒只能感覺出對方的牟子,十分明亮,美如黑夜中的兩顆星一樣。
  卻只是一閃即逝,迅速失去知覺,她終於昏過去了。
  凌纖兒並不知道自己昏去了多久。
  她只覺得漸漸的,像是從一片漆黑中走出來,眼前又有了光亮。
  凌纖兒拎回心神,睜開了眼,四面一看,甚覺訝異。
  她竟是躺在一間十分整潔,青翠如玉的竹屋中的竹椅上。
  竹屋中,除了他以外,沒有第二個人。
  竹屋的陳設,十分簡單,除了一張竹榻之外,便只有兩張竹椅、一張竹几。
  東首的壁上,掛著一幅畫,畫上是一個栩栩如生的青年人。
  青年人不過三十出頭,甚是俊逸,有一般逼人的威武之氣
  只不過嘴角的那一抹邪笑,使人覺得甚有玩世不恭的味道。
  在一個人身上,居然能同時呈現正氣與邪氣,實在太令凌纖兒吃驚了。
  她見到這幅畫像,但覺如仙佛之流,又似邪魔之輩。
  「無邪仙魔!」
  凌纖兒不禁心驚,輕喊出口。
  除了他,誰能有這等氣質?
  凌纖兒撐身坐起,四下一瞄眼,便看到几上,有一個東西,閃著亮麗的紫光!
  紫光閃閃流轉,令人乍然間,看不出是啥形狀。
  凌纖兒揉揉眼,再次看去。
  這才看清,發紫光的,是塊巴掌大小,略呈扁橢圓形的透明晶石。
  凌纖兒更加瞪大眼睛了。
  紫晶石上,竟刻著「通天令」三個小篆!
  凌纖兒吃了一驚,連忙一躍而起,身形一閃,便已到了那張竹几前。
  她立即伸手去取那塊紫晶石,一取之下,竟然拿不動!
  凌纖兒甚是驚駭,以為有什麼古怪,連忙向後退了一步。
  然而當她退出一步之後,再向前看去,卻又看不出什麼名堂。
  那塊紫晶石,是隨意地放在竹几上,雖然在紫晶石的一角,有一個小小的圓洞,那圓洞上繫著一條極細的黑色鐵鏈。
  那條鐵鏈也只是鬆鬆地下垂著拖在地上,應不致使人拿不起那塊紫晶石。
  看來,應是紫晶石本身甚有重量,凌纖兒忽覺得用力不夠,才無法拿得起來。
  凌纖兒一想及此,心頭不禁怦怦亂跳起來!
  她雖然已經看到,在那塊紫晶石上,刻著「通天令」三字,卻無法肯定.究竟是否即為無邪仙魔留下的通天令!
  通天令的本身,並無啥用處,但誰有了通天令,卻可以使得縱橫天下的九子天魔聽他的命令!
  誰得到了通天令,便不難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
  是以通天令在九子天魔尚活在人間之際,可以說是武林中的第一至寶,怎能這樣隨隨便便地放在竹几上?
  但這時,凌纖兒伸手一拿,居然沒有拿動,可見這塊紫晶石.絕非普通石塊,才會這樣沉重。
  那……這塊紫晶石,真的有可能是無邪仙魔留下的通天令了!
  凌纖兒只覺心跳甚快,卻不伸手再去取那令牌,大聲道:「在下昏迷之後,醒來便在此處,不知屋主人可否現身相見麼?」
  她一連說了幾遍,沒有人回答。
  凌纖兒又退出幾步,向門外張望了一下。
  門外幽莫深深,修竹謠曳,幽靜到了極點,並無半點人影。
  凌纖兒看了一會,又回到屋中,在竹几前坐下來,直盯著令牌瞧,好奇心甚是強烈。
  她暗道:「不管這面令牌,是不是真的能使九子天魔聽命的通天令,自己反正還要看上一看,該是無事。」
  凌纖兒再次伸手,去取那面令牌。
  這一次,她已經知道十分沉重,手指上用的力道也較大,已將令牌抓在手中。
  紫晶石模樣有些像雞蛋,不過沒那麼圓,僅有巴掌大,拿在手中,掂了一掂,竟少說也有二三十斤!
  想來不是普通紫晶石。
  凌纖兒把玩一陣,似覺背面另有題字。
  翻面看去,果然提有幾行小字。
  「此乃紫雲晶母,重凡石十倍,余得而情令.時在余三十餘歲時。白無邪。」
  「白無邪」乃無邪仙魔之名,這塊紫雲母,果然是通天令!
  凌纖兒將奪牌緊緊地握在手中,心跳不由加快。
  她想及,自己只要懷著這塊令牌離開這裡,向武林中人一宣佈,自己已得了無邪仙魔遺下的通天令,消息自然會迅速地傳開。
  九子天魔即使遠在天邊,也必然趕回來,聽令於凌纖兒。那時,她一路東來,幾乎被正邪各派高手趕盡殺絕的一口惡氣,也可以好好地出一下了。
  她想及此處,心中不禁興奮得欣笑連連。
  但是在一個轉念間,她卻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面色黯然。
  如果她是一個人東來,這時只要取到了通天令,自然便大功告成了。
  可是.她卻是和白中紅一起來的。
  且如果沒有白中紅,她可能是死在長恨宮.或是死在羅剎門總壇,如何還能到得了這裡?
  如今,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可是白中紅呢?
  白中紅在哪裡?
  凌纖兒抬起頭來,茫然地四面望著。
  她眼前一片模糊,只因早已淚水盈眶了。
  她怔怔地站著,好一會,才挪了挪身子,向屋外走去。
  在她想到白中紅生死不明之際。通天令對她,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凌纖兒轉身向外走去之際,早已順手將通天令放回竹几上。
  她才走出一步,左腳上。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
  凌纖兒抹了抹眼淚,低頭看去,自己的小腳上,纏著一道極細的鐵鏈,那鐵鏈的一端繫在通天令上。
  她俯身將那細鐵鏈用手指勾了起來。這一勾這下。凌纖兒才發覺那道細鐵鏈,長得有些離譜。
  一端繫在通天令上,另一端,卻從牆角上的一個小孔處,穿了出去,不知盡頭在何處?
  凌纖兒順手拉一拉,那鐵鏈在穿過牆壁之後,顯然是繫在某地,凌纖兒無法將之拉動。
  她這時,因為想起白中紅的生死不明,心灰意冷,也不想去追究那條鐵鏈,究意是通向何處。
  放下了鐵鏈,連頭也不回,便已向外走去。
  凌纖兒才一踏出門,使陡地站住。
  她突然聽到有人講話聲目前面傳了過來。
  那聲音柔媚悅耳;「前面有屋子,一定有人,過去看看吧!」
  凌纖兒一聽到聲音,陡地站住。
  她已聽出,那是水夫人的聲音!
  接著,便聽到大天魔的聲音也傳了過來,道;「白中紅這小子果然詭計多端,他一定知道被那九股漩渦卷下去,不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才跳水的,連凌纖兒也裝模作樣來騙我們,我們當真是陰溝裡翻了船了!」
  七天魔道:「幸好我們立即回頭,這時追了來,還不算晚。」
  凌纖兒一聽到大天魔和七天魔兩人這樣說法,心中不禁又驚又喜!
  她驚的是,九子天魔居然不畏險,也追來了。
  她喜的則是,既然九子天魔也是被九股漩渦的大力,卷衝到這裡來,白中紅自是也可安全抵達,沒有危險。
  白中紅多半是被瀑布衝進那水潭之後,由另一條路走了,自己仍然可以見到他的。
  凌纖兒一想及此,精神更好了幾分。
  也就在這時,便聽到三、五、六、七天魔齊聲道:「大哥,若是他們已得到了通天令,那我們怎麼辦?」
  大天魔沉聲道:「各位兄弟,無邪仙魔對我們如何?」
  眾天魔的聲音一齊傳來;「恩重如山!」
  聲音響亮,直衝雲霄,震得山谷四下回音連連。
  好一會.他們的聲音,才靜了下來。
  這才聽得大天魔道:「既然各位弟兄未忘無邪仙魔恩重如山,那麼主人雖死,他生前所說,見令如見人之語,我們自然應該緊記在心。」
  眾天魔又齊聲道。「大哥說的是。」
  凌纖兒一聽到這裡,更是歡喜在心。
  她心想;想不到九子天魔九人。本來全是邪派中的大魔頭,但是對於無邪仙魔的恩情,卻這樣懷念不忘,簡直是奇跡!
  聽他們所講的,顯然是什麼人只要通天令在手,他們便準備聽令了。
  凌纖兒陪喜在心。
  她不必怕這九個魔頭了,可以令他們聽話的通天令.就在屋中。
  她已聽出九子天魔的腳步聲,漸漸走近。
  凌纖兒立即一縮身,縮回屋子中,轉身去取通天令!
  她邊轉身還邊想:九子天魔一到,自己對他們的第一道命令,便是要他們去找白中紅的下落!
  凌纖兒剛想到這裡,身子便已轉了過來。
  她一掃眼,向那竹几上望去,剎時之間,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仔細著去,竹几上空無一物,哪裡還有什麼通天令?
  這怎麼可能!
  凌纖兒奔到竹几前.伸手在竹几上摸半天,的確是沒有東西!
  她這下,真的不想呆眼都不行了。
  剛才的一切,難道全是幻覺?
  當然不是的,凌纖兒離開之際,還曾被那條細鏈絆了一下,那時,通天令還在竹几上的。
  她只離開門口一步,通天令便突然不見了,難道是見鬼啦?
  凌纖兒強自鎮定,轉眼想到,通天令上的細鏈是從牆洞處穿過的,那自然是被人拉到牆外了!
  將通天令拉到牆外的,又是什麼人?
  凌纖兒在那片刻之間,只覺得腦中亂哄哄的,她想要立即轉過身,出門轉到屋後看個究竟。
  然而當她想到這一點時,卻已經遲了。
  她雖然還是背對著門,卻已可以聽得一陣腳步聲,已來到了門口。
  大天魔的聲音已傳來:「裡面的人,可否現身一見?」
  凌纖兒心頭怦怦亂跳。
  她這時手中並沒有通天令,自然不能使九子天魔聽自己的命令。
  這一點,倒還沒有什麼關係。凌纖兒本就不在乎九子天魔是不是聽自己的命令。
  她擔心的是,如果九子天魔發現了她,一定會向她追問通天令的下落,她又怎樣交待呢?
  九子天魔到了如今,他們自然會向持有通天令的人聽令,但是在通天令未出世之前,他們當然要想盡辦法,防止通天令落入他人的手中!」
  他們九人該會怎樣對付她呢?
  凌纖兒的心中,亂成了一片。
  但門並沒有關上,雖然是黃昏時分,屋中的光線格外昏暗,但九子天魔一定已看到室內有人了,她又向什麼地方躲?
  大天魔又道:「裡面的人若不出來,我們要自己進來了!」
  凌纖兒心頭甚急。
  此時她背對著九子天魔,他們雖不知道她是誰,但若九人進門,豈會認不出她?
  躲是躲不了的,心下一橫,乾脆面對現實吧!
  她心中想著,目光仍是四下游移著。
  正當要轉身時,卻給她看到牆上所掛的那幅人像。
  凌纖兒相信這人必是無邪仙魔,或許……可以利用「它」來對付九子天魔!
  她忙伸手,將牆上的畫像取下,
  大天魔冷聲又道:「裡面的人,可是不歡迎我們九人?」
  凌纖兒突地眼前一亮,顯然是九子天魔中,有人晃著了火折子。
  她早就想好了對策,將那幅畫像遮在自己的面前,轉過身去。
  大天魔冷冷地講完之後,其餘各魔、亦是冷笑出聲。
  當凌纖兒轉過身去時,所有的聲音,立即一起靜了下來。
  凌纖兒用畫像遮住了頭部,看不到九子天魔九人臉上的神情如何。
  她隱約可以看到,九個人一齊站在門口,似是呆住了。
  過了足足兩刻鐘後,水夫人驚呼道:「天哪!是主人。」
  便聽得九人齊聲道:「參見主人!」。
  凌纖兒見九人一起跪下,連忙將那畫像向下移了移,免得自己的臉,被九子天魔發現。
  九子天魔每人在地下叩幾個頭,才站了起來。
  大天魔緊張地問道:「高舉著主人畫像的,不知是誰?」
  凌纖兒心想,人家既然問到了,總不成裝警作啞,不出聲吧?
  她將聲音放得十分低沉:「是我,你們不必多問了!」
  她這句話才出了口,便聽到三天魔歡叫道:「是夫人!」「夫人,是你麼?」
  大天魔喝道:「快參見夫人!」
  九子天魔又紛紛跪了下來,行完了禮,才又站起了身子。
  凌纖兒暗笑在心:他們口中的「夫人」,自然是無邪仙魔的妻子,既然誤會自己,正好將計就計,當可脫身。
  她仍不說什麼,只以十分低沉的聲音,發出了「嗯」的一聲。
  大天魔道:「夫人,你為何以主人的畫像,遮住了臉?」
  凌纖兒淡然低沉道:「我已叫你們不必多問了!」
  大天魔憋聲道:「是!」
  水夫人感慨道:「夫人,原來你在這裡,小主人可好?我們九人在主人罹難之後,到處找尋你們母子兩人的下落,但是卻音訊全無,我們找得好苦啊!」
  「雖然沒有按照主人遺命,為你們報仇,但總不敢對主人的遺命有違,我們每每想及此.主人一生為人,如此好行仁義,怎會有這樣的結果?如今好了,天辛夫人和小主人安然無恙!」
  水夫人講那一番話之際.感情豐富到了極點
  凌纖兒心想:如果聽到這番話的,當真是無邪仙魔的夫人,那一定要大受感動。
  只可惜,聽到的是她。
  凌纖兒不過「嗯」了一聲,表示回答。
  大天魔甚是興奮:「夫人.小主人既然和你安然在此,那一定已長成大人了?」
  凌纖兒沒想到無邪仙魔還有個兒子,她既沒見過,自是不知他長得是高是矮,是扁是圓?
  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她卻不得不敷衍九子天魔。
  沉聲道:「是。」
  大天魔欣笑道:「小主人在何處.我們可以見他麼?主人收受天下武林高手攻擊,含冤而死,這過節自然不能就此算數,我們定要請出小主人,算算這筆二十多年來的舊帳才行!」
  凌纖兒聽到了這幾句話,不禁暗暗吃驚!
  如果無邪仙魔的夫人和兒子.真的還在世上,就憑大天魔這幾句話,武林之中風雲將再變色!
  聽說當年中原武林人物,為了對付無邪仙魔,共分三路。
  正派高手一路,邪派和黑道一路.另外有幾個介乎正邪各派之間的高手,又自成一路。
  這三路人物,幾乎已是武林之中各門各派。
  如今,當然有些人已經死了,也有些人不知所終。
  但是這些人的後代,自是仍在。
  如象九子天魔和無邪仙魔的兒子要報起仇來,人可就殺不完了,這下怎生了得?
  凌纖兒甚是心驚,呆住了說不出話。
  大天魔道:「夫人,你怎不說話?」
  凌纖兒心想:自己總不能一直首以以畫像放在面前和他們講話,時間一久,必然會惹起他們九人起疑.那時便又麻煩了。
  倒不如趁他們九人.一心以為自己是她們夫人之際,將他們支開,自可找機會逃命去了。
  她打定了主意,便沉聲道:「你們且先退出竹林去,在林外等我,我再告訴你們。」
  大天魔急道:「夫人.你有什麼難言之隱?主人雖死,我們仍銘記在心,儘管對我們直說!」
  凌纖兒道:「你們先聽我的,退出竹林去再說。」
  大天魔這才一拱手;「是。」
  凌纖兒眼睛向下看去,九人先後移動身子,向外走出。
  凌纖兒鬆了一口氣,一等九人出了屋子,便將畫像移開了些,偷眼看去,
  九子天魔身形閃動,已迅速地向外掠出,轉眼之間便已不見。
  凌纖兒將畫像在竹几上一放,身形一晃,也出了屋子。
  她才出屋子,便陡地想起,這幅畫像用處蠻大的,若是自己被九子天魔再度找到,將這幅畫像擋在面前,應該還可以頂一陣。
  她一想及此,連忙一個轉身,回到了竹几旁,想將這副畫捲起帶走。
  凌纖兒一到了竹几旁,伸手向幾上抓去之際,她的手才伸出,便突然停在半空中不動了!
  竹几上空蕩蕩地,哪裡還有畫像的影子?
  凌纖兒嚇得頭皮發麻,寒意直升。
  她剛才,已經經歷過通天令突然不見一事,那一次,還可以說她已出了屋子,
  可是這一次,她只來到門口,連大門也沒跨出一步。
  牆上那小孔,縱使可以取出通天令,也不能將那蠻大的一幅畫像取走。
  難道是……屋裡另外有人?
  那人又在什麼地方?
  凌纖兒在乍見竹几上,已沒有畫像之際,整個人都呆住。
  當她想及,在這間漆黑的竹屋中,可能還有另一個神秘的人,就無法再呆下去。
  若在這屋中僵靜不動,事情可能更加糟糕!
  凌纖兒足尖猛地一點,身如行雲流水,已然飄掠向屋後。
  九子天魔正在屋前的竹林中等她,她自是只有往反方向走了。
  凌纖兒輕功疾展,瞬息間已掠出百多丈。
  背後並沒有什麼動靜,她才略鬆了一口氣,在路旁的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她一坐下,便聽到身前不遠處的地面上,傳來一陣甚輕微的「唰唰」聲。
  在她坐的大石左方,似乎有一條細長的蟲,正在向前,慢慢地爬了開去。
  凌纖兒甚驚心,難道是毒蟲?
  再仔細看去時,便發覺哪裡是什麼毒蟲!
  在地上緩緩向前移動的,乃是一條極細的鐵鏈。
  那條鐵鏈,凌纖兒並不是第一次看到。
  她一眼便可以認出那鐵鏈,正是剛才在屋中所看到,一端繫在通天令上,另一端通到屋外的那條。
  這一端上,並沒有通天令在,而鐵鏈自然是不會自己移動的,一定是通天令已被什麼人取走,那人正在緩緩向前走著,將鐵鏈抱在地上!
  凌纖兒順著鐵鏈,想向前看去。
  她望出了一丈五六,前面便黑沉沉地,什麼也看不到。
  她根本看不見有人,更不要說想弄清那是什麼人了。
  凌纖兒呆了片刻,猛地站了起來。
  那鐵鏈向前去的速度極慢,凌纖兒一站起身來後,鐵鏈還只在她身前五六尺處。
  凌纖兒向前跨出一步,一彎身便去抓那鐵鏈。
  在凌纖兒想來,那鐵鏈在地上緩緩移動,自己一伸手,自然可以將之抓在手中的。
  她一握住鐵鏈的一端,除非前面握住另一端的人,肯放棄通天令,否則,自是可以見到人了。
  凌纖兒想的是不錯,可是,當她一俯身去拾那鐵鏈,手指還沒有觸到那鐵鏈之際,鐵鏈前進的速度,陡地加快!
  雖然聲響中,鐵鏈向前疾滑出去,卻不是滑出很遠,不過滑出了尺許,恰好讓凌纖兒一抓抓空!
  凌纖兒忙起身,向前看去。
  直覺,如果那人看不到她的動作,怎會如此湊巧。她剛一彎腰,想去抓鐵鏈,便將鐵鏈拖得向前疾滑出了尺許?
  凌纖兒直起身來,是想著看對方究竟是什麼人。
  當她抬起頭向前看去之際,卻仍和剛才一樣,眼前黑暗暗的,什麼也看不到。
  她再次低下頭去,只見那條極細的鐵鏈仍然和剛才一樣,在前面一寸一寸,極緩慢地向前移動著。
  凌纖兒猛一抬腳,便向那道鐵鏈疾踏下去!
  她的這一下動作,既快速又出人意料。
  可是,就在她的鞋底離鐵鏈寸許之際,鐵鏈又向前滑了出去!
  凌纖兒實在氣不過,想大聲喝問,但是卻又怕給九子天魔聽到。
  她本不想去管那鐵鏈,卻又想弄明白那是什麼人,想要弄明白那人是不是曾經見過白中紅,知道白中紅的下落!
  凌纖兒打定主意,決定跟在那鐵鏈後面去看個究竟。
  那條鐵鏈,也像是在引著凌纖兒向前去。
  當凌纖兒慢慢跟在後面時,鐵鏈也是緩緩地向前拖行著。
  一等凌纖兒踏前幾步,想將鐵鏈抓住時,那條鐵鏈,便立即向前竄出,不論凌纖兒出手多麼快,多麼突然,總是沒有法子抓得住。
  凌纖兒的好奇心,越來越甚。
  她要跟向前去看個究竟的決心,也越來越強。
  她已經看出,在前面抓住了鐵鏈另一端,在引自己向前去的那人,似乎並沒有惡意。
  那人既然沒有惡意,跟去應是無妨。
  凌纖兒好幾次想要弄清楚,前面拖住了鐵鏈在走著的是何等樣人,但是夜那麼深,天色太黑,總是看不到人影。
  她卯上了:「好,我一直跟下去,難道天不會亮麼?天亮了,總能看到你了吧!」
  這時候,她怕那鐵鏈突然失去蹤跡,便緊緊地盯著地上向前移動著的鐵鏈。
  因此,在這一夜之中,她經過了一些什麼地方,便毫無印象了。
  她只知自己所經過的地方,大都是崎嶇不平的山路,難得有平坦之處。
  不知不覺間,已過了三更。
  凌纖兒仍是鍥而不捨地跟著。
  終於,天色漸漸地灰白起來了,黎明將至。
  凌纖兒以為,這下該能見到人了吧?
  便抬頭向前看去。
  這時.天色已經微明,照理來說,以凌纖兒的目力,就算是遠在百丈外的事物,她也可以看得到的。
  她抬頭向前看去,卻只見白茫茫的一大片。
  竟是個濃霧之晨。
  厚厚的霧將她的視線遮斷,她只能看出一丈左右.和晚上並沒有什麼分別。
  凌纖兒憋歎一聲,忙又低頭去看拖在地上的鐵鏈。
  她一低著頭,卻見鐵鏈迅速地向前縮去,已縮入了濃霧中。
  凌纖兒嗔斥:「想跑?難道我跟了整整一夜,都白費了?」
  她連忙身形閃動,向前趕去。
  她的「邀月摘星」步法,乃是上乘輕功。
  此際,凌纖兒向前掠去的速度雖快,鐵鏈縮入濃霧中的速度,卻比她還快些。
  當她迅速向前掠出三、四丈,再向地上看去,已看不見那條細鐵鏈了。
  凌纖兒連忙側耳細聽。
  只聽得左首傳來了一陣極輕微的「唰唰」聲,正在迅速地遠去。
  她連忙展動身形,向前趕出。
  凌纖兒才掠出了四五丈,便陡地站住!
  由於她停得太突然,身子竟向前猛地一傾,幾乎跌倒。
  凌纖兒在濃霧中,只管向前飛馳。
  她絕未想到前面會有什麼障礙,等到突然間,發現前面有一座極高的峭壁擋住去路時,她離那峭壁,不過丈許。
  若不是她的輕功造詣高,能夠及時收勢,這一下撞上去,恐怕就要腦袋開花啦!
  凌纖兒手一伸,在峭壁上按了一按,才將身子站穩。
  她連忙側耳仔細聽去。還想聽到鐵鏈在地上拖動,所發出的那種輕微的唰唰聲,但是四周圍靜寂到了極點。
  當凌纖兒屏住了氣息之際,她幾乎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她呆呆地站了並沒有多久,朝陽已經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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