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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這是白雨亭的墓。
  當初魚得水還來參加過葬禮。
  如今墓上已生了蔓草,人世滄桑,令人浩歎。
  魚、李、小熊及小郭來到這兒,還帶了工具。
  「小熊、小郭,偏勞兩位……」
  小熊和小郭拿起鐵鍬開始刨土。
  李悔道:「哥,你以為白雨亭未死?」
  「是的。」
  「萬一有具胎縷呢?」
  「那也不能證明他未死……」
  「怎能證明他死了抑是未死?」
  「即使只有骷髏,我也能認出來。」
  不久,土刨開,露出了棺木角。
  就在這時,夕陽下來了一人,遠遠即可看出是個女人。
  近了已可看出,非但是個女人,還是個年輕尼姑。
  她正是出了家法名了意的尼姑——白芝。
  魚得水有點尷尬,道:「白芝……」
  「阿彌陀佛!貧尼了意,請施主不要再喚俗名。」
  「了意,你今天來此……」
  「貧尼常來家父墓上拜祭,今日適逢其會。」
  魚得水道:「了意,你別見怪!」
  「貧尼不能不見怪!不知魚施主在此幹什麼?」
  小郭道:「在此幹什麼?你沒長眼睛?何必顧左右而言他?自然是掘墓了,但請放心,不是偷墳劫墓的。」
  「當然,施主們不會作那種事,只不知施主們要幹什麼?」
  小熊道:「傳說白老頭沒有死卻裝死!」
  了意道:「僅憑道聽途說,就掘人的墓?」
  「這……」小熊道:「墓掘過了再埋起來,也不會弄壞了什麼,至於風水嘛!白老頭一生中沒作過好事,也算報應!諒這兒的風水早就破了。」
  「放肆!還不快住手!」
  魚得水道,「白芝,我們有可靠消息來湖,說令尊仍活在世上。」
  「魚施主會信這些謠言?」
  魚得水道:「好在掘開一看便知!」
  白芝道:「施主乃是正人君子,應該知道毀人墓穴是缺德的事,現在下令停掘還來得及。」
  「我以為,為了證明令尊的清白,看看也無妨。」
  「如果別人掘令尊之墓,你也以為無妨嗎?」
  「若是事實確有需要,我也可以答應。」
  「風水破了你能負責?」
  「有所謂:有福之人這葬元福之地。風水和後代的子孫心地行為有很大的關連。白芝,原諒我吧!」
  白芝憤然不出聲了。
  棺木上半段出土,魚得水把兩潭白干酒交給小熊及小郭,打開棺蓋大量向內噴灑。
  它可以驅除惡臭。
  也許是土地乾燥,遺體居然未腐爛,而且衣帽完整。
  魚得水一怔,立刻就有極深的歉意。
  僅憑傳說就掘人之墓,的確有點……
  只不刨順仔細一看,突然發現了破綻。
  「白芝,你是說這就是令尊?」
  白芝大聲道:「施主何必無事生非?人已死去,也不得安寧,摸摸自己的良心吧……」
  魚得水道:「你過來看看!」
  「不用看,也沒有必要,只要遺體在棺內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遺體在,但不是令尊!」
  「你放……」本要說髒話,立刻收回道:「你是君子,不要再倒行逆施!快蓋下棺蓋埋了吧!」
  「你過來看!」
  「看什麼?」
  「你過來嘛!總不會不敢看吧?」
  白芝不想過去,但轉念一想,過去又如何?
  她立刻走到棺邊向內望去,不由心頭一震。
  這人本是稍圓的臉和白雨亭精瘦的三角臉不同,不過她以為人死之後,面上肌肉收縮,會變成瘦削的臉型,但是這人居然仍是圓臉,和生前完全一樣。
  沒有人知道此人是誰?
  白雨亭和白芝都不會殺死一個熟面孔的人來充數的。
  只不過一眼即可看出,此人不是白雨亭。
  魚得水道:「白芝,你還要狡辯說此人是令尊嗎?」
  白芝實在是無法狡賴了。
  因為白雨亭本就精瘦,兩肋無肉,此人卻是微胖的。
  此人身高也顯然比白雨亭高出許多。
  白芝大為驚異,失聲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你難道會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天哪!這誤會可就大了!由於我剛才阻止你們挖掘,你們一定會懷疑我知道什麼秘密,」
  魚得水道:「這只怕是必然的了。」
  白芝扭身就走。
  魚得水大聲道:「你們父女真正是不可救藥了!一個詐死,一個假出家……」
  白芝回產砂向他注視了一會,不久就不見了。
  魚得水以為這眼神極有內容。
  此刻原野上暮色四合,天已黑下來。
  李悔道:「她居然知道我們要掘墓。」
  小熊道:「八成時時在監視我們!」
  魚得水道:「那也未必,可能白芝就住在此墓附近。」
  李悔道:「如今我們已經揭開了這秘密,他們會不會殺我們滅口?或者猜想到圖在我們身上?」
  魚得水道:「這都是必然的了。」
  小熊道:「這個老小子真不是東西!」
  墓重新弄好,四人正要離開,果然大敵已臨。
  有「九龍治水」龍氏兄弟、侏儒、「瞽駝」西門狂、麥高及李雙喜等人。
  魚得水估計,絕對接不下來。
  原因是兩小上次受傷,尚未完全復原。
  瞽駝道:「魚得水,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只要你們把圖拿出來,我們決對不難為你們。」
  魚得水道:「什麼圖?」
  「少裝蒜!就是金礦圖!」
  魚得水道:「我要是有圖,早就交給明廷了!」
  瞽駝道:「我們已可證明,金礦圖八成在你手中,因為鄺真的死絕對和金礦圖有關!」
  小郭道:「其實最值得懷疑的是這侏儒!」
  侏儒冷冷道:「你敢胡說!」小郭道:「你們想想看,他以『菊夫子』徐世芳再投胎轉世為幌子,居然把徐妻鄺真朦住,如果鄺真確有金礦圖,不是早已給他了。?」
  小郭說的合情合理,眾人一齊向侏儒望去。
  侏儒可受不了哩!大聲道:「別用這眼光看我!」
  由於侏儒的地位特殊,其他人都移開了目光。
  瞽駝道:「也沒有什麼,只是因為你和鄺真還睡過覺,夫妻久別重逢,他又不知你是假的,一旦做了那事,也就沒有保守秘密的可能了,所以他們以為你可能……」
  「西門狂,你少在我面前賣狂!」
  西門狂笑笑道:「西門狂這名字叫了二十年了,怎麼樣?你能拔下我的老二當鑼槌用嗎?」
  小熊和小郭拍手叫好。
  小熊道:「當鑼槌用多可惜,要是切成絲拌上一盤『肉絲拉皮』你們嘗嘗看,風味一定絕佳!」
  他們的內戰暫停止。
  他們畢竟是來對付魚得水等人的。
  李悔道:「『替駝』的話不錯,侏儒嫌疑重大。」
  西門狂道:「你們休想再挑撥了,上……」
  侏儒的對象自然是魚得水。
  這些人當中,自然以他為高。
  這也是「瞽駝』西門狂所不服氣之處。
  西門狂對付李悔,試問兩小如何對付『九龍治水」?
  何況還有麥、李二人。
  這二人早已發誓必須幹掉兩小滅口,二人以前吃兩小的虧也不少。
  小熊以為,如果麥、李二人倒戈相向,這邊也許還能渡過今夜的危機。
  小熊道:「慢著!」
  侏儒道:「啥事?」
  小熊道:「有件事我要告訴各位。」
  麥、李二人目注小熊,就怕揭他們的瘡疤。
  只不過此刻小熊的目光並不觸碰他們二人。
  「瞽駝」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你們雖不是好人,但至少有你們起碼的格調和身價對不對?」
  「瞽駝』道:「對!你到底要說什麼呀!」
  小熊這才向麥、李二人瞄了一眼,道:「二位,要不要說出來,那可就看二位是否能臨危幫忙了。」
  麥、李二人當然知道小熊是對他們說話。
  意思是:要我不說,你們就倒戈相向,要不,馬上就抖出來讓你們無臉在武林中混下去。
  麥、李二人的眼珠子都紅了,一交眼色,雙雙撲上。
  兩小心意相同,同時厲聲道:「你們一上,我們就車轉你們一個天昏地黑……」他們掌心各托了一個小球。
  麥、李二人知道他們二人有火器。
  連侏儒也知道他們常用火器。
  麥、李二人急忙打住。
  小郭道:「你們中有人對『分桃斷袖』特別有興趣的……」
  麥、李二人還是冒死撲上了。
  原來兩小手中的東西不是火器。
  只是兩個果核,兩小不能不擲出。
  擲出後麥、李二人一閃,果核落地滾出老遠。
  小熊攤攤手道:「最近常下雨,八成是潮濕了!」
  小郭道:「不要緊,反正我們還有。」
  二人各抱了一把果核,小郭道:「大把大把地撤,我就不信都潮了而不響,那可真是有鬼哩!」
  李悔對「瞽駝」,未出三十招即告不支。
  魚得水對付侏儒反而頗為輕鬆。
  麥、李二人恐怕因他們二人衝動而使別人受傷,所以遲遲未動手。
  龍老大道:「怎麼?兩個小崽子真會火器?」
  李雙喜道:「的確,過去常用。」
  兩小也太天真,以揭穿秘密威協麥、李二人,使他們倒戈向他們自己人猝然發難,這太不可能了。
  無論如何,他們沒有這份膽量。
  他們寧願得罪魚得水這邊的人,況且他們真的恨兩小人骨因而二人不會改變主意仍然撲上。
  他們以為只要不被擊中身上就不要緊。
  事實上如果這是真的火器,相互碰撞就會炸開。
  兩小只好以果核作暗器,卻一枚也未射中敵人。
  到此,二人的西洋鏡已被拆穿了。
  當然兩小在十招內就陷入了危險之中。
  「九龍治水」龍氏兄弟還沒有出手呢!
  麥、李二人想速戰速決,在二十招內把他們殺死,封住他們的嘴,這秘密也就無人知道了。
  湯堯一看不妙,抽空過來助李悔,才一招就逼退「瞽駝」,再助兩小。
  麥、李二人正要下煞手,麥、高屁股上忽然被踢了一腳。
  踢他的人是小熊,道:「是不是正好踢在那顆紅痔上?」
  麥高更加狂怒,這工夫侏儒又纏上了魚得水。
  魚得水不能援手,李悔和兩小立刻就有殺身之己了。
  「啪」地一聲,小郭被李雙喜砸中背上一掌。
  這一掌立刻把他砸出三步,僕在地上。
  小熊正要抖出他們的秘密,被麥高一腳跺在小腹上,口鼻中立刻淌下大量鮮血,倒退五步。坐在地上,顯然二人都不大可能站起來了。
  小熊抹去口中血漬道:「他們二人有同性戀行為,麥高他……他總是……扮演母雞……」
  「砰」地一聲,被麥高一腳踢出七步以外。
  就在麥、李二人幾乎同時提起腳要一下子打發兩小上路時,突然自山溝中冒出一朵雲來。
  說雲不像雲,但至少不像霧。
  因為霧是白的,永遠也不會是黑的。
  這雲卻是烏雲,很快地就把現場籠罩起來。
  這片雲對魚得水來說是不會陌生的。
  但其餘諸人任何一個也未見識過。
  因為在烏雲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只聞「砰啪」聲不絕於耳,先是侏儒栽出烏雲之外,右臂已提不起來了,顯然受了傷。
  接著是「瞽駝』右眼紫黑,眼角淌下血絲。
  這當然也受了傷。
  然後是龍氏兄弟個個鼻青臉腫,踉蹌而去。
  最後才是麥、李二人捂著肚子,噙著一嘴的鮮血,搖搖晃晃栽出烏雲之外,鼠竄而去。
  這工夫這片烏雲才開始移動,很快地又移到山溝中,四小的身子才顯示出來,他們也很狼狽。
  兩小仍躺在地上,但已醒來,似乎覺得很有意思。
  魚得水發害散開,李悔也口角淌血。
  魚得水跪下大呼道:「師父……師父……」
  並沒有任何回應,到山溝邊沿一看,那還有烏雲?
  李悔道:「得水,是令尊嗎?大概當今武林,除了他老人家也不會有任何人能一舉重創這些高手了!」
  「十之八九是家師。」
  李悔道:「侏儒也會『吞雲吐霧』功,看來他是不敢顯拙了。」
  魚得水道:「一分功力,吐一分的雲,有一分的濃度,此烏雲中伸手不見五指,是家師的特有絕技。」
  這工夫兩小道:「我們口中各被放了一顆藥。」
  李悔道:「八成是梅老前輩,還不拜謝一番!」
  兩小爬起向溝那邊拜了三拜,小熊道:「老前輩,您老人家來得正是時候,以後再有這場面,還請老前輩及早大駕光臨,不吝賜教!」
  李悔笑罵道:「差點死了!還有心開玩笑,剛才他們這些人蜂湧而至,就沒打算留我們的活口。」
  魚得水道:「阿悔,你的傷呢?」
  「我也服了一顆藥,這藥效奇速,內傷雖未痊癒,卻已經穩住不痛也不吐血了……」
  「那還好!」魚得水道:「剛才若非家師現身,咱們有十條命也完了!小熊,剛才你說麥、李二人有什麼秘密?」
  兩小大笑,本不想說,後來還是說了。
  魚得水道:「真齷齪!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了。」
  李悔道:「所以他們非殺你們二人不可。」
  小郭道:「一旦談起此事,麥、李二人就變成瘋狗一樣。真奇怪!他們二人怎會發生這神事?」
  「這是有原因的……」有人自溝中竄了出來。
  居然是徐小珠。
  魚得水道:「徐女士已自終南山回來了?」
  「是的,魚大哥,你們剛才談的事,只有我能回答。」
  魚得水道:「什麼事?」
  「就是兩位小友談及麥、李二人的齷齪事。」
  李悔道:「徐姊知道?」
  「對!因為他們發生那事是家母叫他們作的,不作就殺死,他們居然為了活命,在金礦中作了那事。」
  她說了麥、李二人進入金礦中的一切。
  李悔大笑道:「原來真有這回事,可是小熊,你怎麼知道麥高屁股上有刀疤和紅痣?」
  小熊說了某次聽到麥、李二人交談及動手之事。
  小郭道:「小熊,咱們必須馬上製造一些火器了。」
  「對對!今天有火器,就不會如此危急!」
  「主人……」「九龍治水」龍老八在大廳門外抱拳道:「外面有人求見,他說不須拜帖!」
  「什麼人?」
  「常再生!」
  「『賽華陀』?」「五柳先生」夏侯心微怔道:「請!」
  「賽華陀」一搖一擺地進入大廳,大刺刺地自動坐在客位上,道:「夏候大俠,你的身體不是很好吧?」
  夏侯心笑笑道:「大國手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
  「原來每個人都會諱疾忌醫,算了!」
  「大國手是說?」
  「你的脾和腎都不大好,尤其是脾臟。」
  任何人一聽到自己的身子有重大毛病,都會害怕的。
  儘管一向以為身體健康良好,但話出自名醫之口,那就不同了。
  「怎見得我有病?」
  「夏侯大俠,你既然感覺頗好,不像有病的樣子,我也就不必急急告訴你的病情,還是言歸正傳吧!」
  「好!請說出來意。」
  「夏侯大俠認只『一把抓』魚得水吧!」
  「當然!算是年輕一輩的翹楚。」
  「據魚得水說,金礦圖在你手中,被你搶到手了!」
  夏侯心面色一變,冷冷地道:「胡說!」
  「夏候大俠說我胡說?還是魚得水胡說?」
  「當然是魚得水胡說了!」
  常再生道:「我怎能證明夏侯大俠的話是真的?」
  夏侯心道:「我很不解,魚得水為何會告訴你這件事?他是一個寧折不彎的年輕人,很有種!」
  「對,那圖是在賭桌上贏到的。」
  「他輸給你了?」
  「也可以這麼說。」
  「常大國手,你上當了!他騙你的。」
  「怎知不是你騙我?」
  夏侯心冷笑道:「我也在找,我沒有必要騙你!」
  「我卻覺得,你擁有此圖也大有可能。」
  夏侯心漠然道:「常再生,你的口氣最好客氣點,不要說我根本沒有圖,就是有,你又能如何?」
  「如果有,你最好交出來!」
  「不然的話?」
  「別以為你和『四絕』齊名,我仍會要你好看!」
  「你?」
  「對!因為你已經中毒了!所以你最好老實點。」
  夏侯心一驚,離座要動手,忽然眼前金星迸射。
  他,心中一驚,又坐了下去。
  「怎麼樣?不是唬你吧?」
  「常再生,這不是君子行徑!」
  「當然不是,試問,常某有未以君子自居過?」
  夏侯心暗忖:這老小於是軟硬不吃,好漢不吃眼前虧,道:「常大國手,我們過去有仇嗎?」
  「沒有。」
  「我說我絕對沒有躺魚得水搶金礦圖,甚至根本不知圖在他的手中,完全是造謠中傷,你信不信?」
  「也信也不信。」
  「這話怎麼說?」
  「誰手中有圖也不願承認。」
  「不然!如我手中有金礦圖,就不會那麼小器,須知有了圖並不代表就有了黃金,要開採一座金礦,並不是三五個、一二十個乃至於百十個人就能辦到的。」
  常再生有點信了,不由暗罵魚得水及眾小。
  夏候心道:「而且在蠻荒這地開礦,毒蛇猛獸固然到處皆是,毒煙瘴氣更是時時可以傷人,一位名醫是絕對不可缺少的,所以如我有圖,必邀常兄入伙,而且會送你干股。」
  於是常再生離開了夏侯心。
  夏侯心相信圖可能在魚得水等人手中,立刻和部下去找魚得水,結果夏侯心反而走在常再生前面。
  魚得水等人住在一個離鎮不遠的民宅中。
  這是馬琳親戚的私產,正好無人居住。
  地方清幽,風景美好,尤其十分隱秘。
  現在馬琳已不迴避了,她和小郭無法分開。
  小熊諷刺小郭在啃樹皮,譏諷馬琳在啃嫩草。
  他們二人也不在乎。
  絕對未想到,如此隱秘之處,很快就被人找到了地頭,居然是夏侯心率眾來到,他的眼線也很多,湯堯即為眼線之一。
  魚得水不由心頭一驚,道:「夏侯大俠,有何貴幹?」
  「你不蠊圖被我搶去了嗎?」
  李悔道:「誰說的?」
  「常再生說的。」
  李悔道:「你怎麼能信那老瘋子的話?」
  夏侯心道:「常再生去找我,說是魚得水對他說過,圖本在魚得水手中,後來被我搶去了!」
  小熊道:「放他娘的八寶屁!他根本是胡說!」
  夏侯心也拿不定主意,到底是不是魚得水說的?
  小郭道:「夏侯心,你徒是魚老大的好友,他怎麼會造你的謠?」
  「既然能造此謠言,可見圖必在魚得水手中。」
  魚得水道:「如我有圖,早就交給明軍作為軍需的後盾了!還會留在身上,事實上我也在找。」
  夏侯心道:「有個辦法能弄清真象,」
  「什麼辦法?」
  「撂倒你們之後,不怕你們不說實話!」
  魚得水道:「夏侯心,如果你是為了國家民族尋找此圖,也算是一個有心人。設若只是為了個人私利,你就徒具虛名,一文不值了!」
  夏侯心道:「魚得水,你放心,擒住你們之後,不論有沒有圖,都不會傷害你門的,上……」
  魚得水當然要接下夏侯心。
  李悔接下「瞽駝」西門狂。
  馬琳和兩小三人合接「九龍治水」龍氏兄弟。
  這是十分凶險的局面。
  魚得水雄心萬丈,獨接夏侯心是不是差了些?
  李悔接下「瞽駝」,只怕也不行。
  馬琳的身手比兩小高,但三人合戰龍氏兄弟仍然十分吃力,魚得水自那天被烏雲中的高手所救,當天晚上就被人引出。
  這人正是「梅花操」的刨始人梅鐵骨。
  他在林中傳了魚得水最精銳的部份。
  甚至還傳他較深較玄的「造雲功」。
  師徒二人一直到天亮才分手。
  所以魚得水已經完全是「四絕」同齊中的人物了,只不過一開始二十招內,魚得水被逼退了一匝。
  李悔最慘,「瞽駝」豈是等閒?
  可以說就是李悔加上馬琳也未必成。
  魚得水記掛李悔,就無法專心對付夏侯心。
  夏候心偶爾會接下魚得水的奇招,被逼退一兩步。
  只不過大部份的優勢仍操在夏侯心手中。
  小熊一看不妙,就和小郭通暗語。
  要是李悔受了重傷,尤其是面部,那對魚得水真是不可想像的事,二人立刻摸了一杖『火蒺藜」。
  這玩意是兩小發明的。
  以前「雷神」苗奎並沒有這一種。
  那是外表有些不規則的刺,一旦擲中人身,會刺在衣衫上不會掉落,除非大力抖動,停一會才爆炸。
  小熊必須一擲中的才成,要不,下次就不靈了。
  當「瞽駝」背向他正要向李悔下重手時,小熊的「火蒺藜」突然出了手,由於太近,難以閃避。
  「瞽駝」非比等閒,雖然激戰中,仍然是警黨性極高。
  他全力一閃,由於太近,只距三步不到,未能閃過。
  「火蒺藜」竟動在他的右腰臀之間。
  「瞽駝」大駭,不知是什麼東西?
  他還以為是什麼毒物,因上面的鐵刺會透衣而入。
  他閃身中正要用手掃掉這東西,已是「轟」地一聲炸開,「瞽駝」發出一聲尖銳的慘曝。
  這東西只有拇指甲那麼大,加上外表的鐵刺也不過栗子那麼大,爆炸力頗大,把他的腰臀處炸去一塊杯口大的肉。
  李悔喘著,十分感激小熊。
  小郭道:「小熊,那可是我發明的。」
  小熊道:「你的構想加上我的設計才行。」
  小郭這工夫已扣住三杖『火蒺藜」在左手中。
  他很欣賞這種小東西,尤其是他自己的傑作。
  在頹勢中,一扭身又出手一枚。
  這一枚正中龍老四的左肩背處,黏在衣上。
  龍老四的反應可沒有「瞽駝」快,一驚之下,還沒有作任何反應,已是「轟」然大震,慘嗥震耳。
  龍老四左肩背上血肉模糊。
  幾乎在所有人都注視龍老四的同時,小郭另兩枚又分別出手,一個目標是龍老大,另一個是龍老三。
  這是因為二人距也近,又是背向著他。
  結果龍故鄉大勉強閃過,龍老三一矮身,竟黏在髮髻上。
  龍老大駭然大叫道:「老三……」
  下面的話還未說出來,在爆炸聲中,龍老三的後腦已被炸去三分之一。
  這景象震住了所有的人。
  要是繼續炸下去,對方的人大部份會被炸死或重傷。
  夏侯心此刻心神分散,差點失招。
  「瞽駝」未退下去,還在苦戰,但右腰臀上已大量流血。
  夏侯心道:「龍兄請支援西門兄,讓他上藥止血!」
  龍老大要去支援,李悔一攔。
  僅是一個李梅,龍老大也無把握。
  目前的李侮已非同小可,魚得水所學的,除了梅鐵骨剛剛新授的至精至純的之外,全都殺了她。
  小熊道:「夏侯心,你們再不走,每個人都要留下一塊肉!」
  夏候心的確很為難。
  武功再高,可就是不敢和火器硬碰。
  不得已只好『造雲」。
  這一手已經難不倒魚得水了,甚至他造的雲比他更濃更密,更不易視物,因此他在雲霧中可以視物。
  夏侯心撤出刀,魚得水當然也不能兔。
  只聞雲中金鐵交嗚不絕於耳。
  李悔很擔心道:「得水,你怎麼樣?」
  「放心!我還行!」
  小熊和小郭又暗暗扣了兩枚「火蒺藜」。
  現在「九龍治水」兄弟已傷了四五個了。
  小熊道:「夏侯心,你再不定,那可就便宜了棺材店哩!」
  夏侯心的確不能再戰了,正要撤退,耳邊忽然聽到細微的聲音道:「夏侯兄,只要入伙我們來助你……」
  夏侯心一怔,也以「蟻語蝶音」道:「尊駕是……」
  「南宮遠……」
  「你不怕火器嗎?」
  「是的,本人這邊有專門破火器的專家。」
  「南宮大俠就是貴方的主腦人物嗎?」
  「不是,我也是跑龍套的,主腦不是我。」
  「是誰?」
  「反正不會是外人,總不出『四絕』中人吧!」
  「合作有何好處?」
  「得到金礦圖,大家共享!」
  「得到了沒有?」
  「老實說,我們頭兒根本不須金礦圖,因為他去過金礦數次,他所以要收回圖是怕別人擾局,使知道金礦位置的人只有我們自己。」
  夏侯心道:「梅鐵骨是你們的頭子嗎?」
  「不是。」
  「那是……」
  「猜也可以猜到的了……」夏侯心已有所悟,道:「好,一言為定!」
  主尖小熊和小子各自擲出上枚「火蒺藜」時,突然現場上出現了一個蒙面人拿了個怪東西。一下子就破了兩小的「鐵蒺藜」。
  兩小不由一驚,道:「你是何人?」
  這人發出一串冷笑而不答話。
  兩小身來人望去,雖蒙了面,看來必在中年以上。
  他手中拿的東西有腿,說圓不圓,說方不方。
  看來好像軟塌塌地輕如棉花團。
  兩小的火器被此物一擋,立即消失,當然也未爆炸。
  兩小可不信這個邪,立刻又各掏出一枚雞蛋大小的。
  小熊道:「老兄,送際一枚紅蛋……」
  二人同時出手,一取上盤一取下盤。
  這樣自然會使也上下無法同時兼顧。
  但這人輕鬆地用那怪東西上下一擋。
  只聞「卜卜」兩聲極為細微的聲音,兩枚紅蛋又不見了。
  兩小不由心頭一驚,這是什麼玩意兒?
  好像專門吃火器似的,一擋這下就如石沉大海了。
  兩小當然不會就此罷休。
  於是雙手交錯射出不同的火器,有如穿梭般地射向此人,慘得很,全部石沉大海,一個也不見了。
  最後兩小的火器用完了。
  於是二人拔出兵刃撲向此人。
  似乎要動武,此人也不含糊,掃出一掌就把兩小震退一步。這一切都被魚得水看到。
  他力戰夏侯心,總是佔不到大多的便宜。
  這還是剛學了師門的絕學,要不,只怕已落敗了。
  李悔力戰龍老大,已佔了上風。
  馬琳和兩小本是合擊龍氏兄弟的,如今兩小合戰這破了他們火器的蒙面人,馬琳也很吃力。
  目前也只有魚得水能猜出這蒙面人是誰?
  於是他以「蟻語蝶音」把這訊息傅給了眾小。
  兩小以為自己栽得不算窩囊。
  這是火器專家,也是這一行的老祖宗。
  這工夫,魚得水突出更奇的絕招。
  夏侯心多少也有點輕敵,以為魚得水技盡於此。
  他正在打量苗奎,似想看看他如何使用火器?
  這等專家的使用方法,一定和兩小的不一樣,道:「苗大俠,這兩個小子怎麼會火器呢?」
  苗奎一時說溜了嘴,道:「還不是有人偷了我的火器,送給了這兩個小息子在武林中興風作浪!」
  小郭道:「夏侯大俠,你知道是誰偷了他的火器嗎?」
  夏侯心道:「是什麼人?」
  「白芝,一個很會迷人的女子,現己出了家……」
  本來兩小不願提起白芝的事,好歹以前她曾是魚得水的未婚妻,但自她這次去阻擾掘墓,兩小對她又倒了胃口。
  甚至以為她出家也是虛應故事的。
  小郭道:「苗奎和白芝有一腿,玩得忘情之下,自然會把一切都交給對方,甚至連製造火器的方法也說了。」
  苗奎怒吼著猛攻不已。
  小熊道:「那知白芝有唐瘡,一古腦兒都傳染給他,在醫藥罔效之下,下面都爛了,所以走路兩腿分開較平常人大些……」
  苗奎突然掏出一件火器。
  他是火器專家,火器由他發出,那有不中之理。
  這工夫馬琳道:「兩小小心……」
  馬琳這麼一吆呼,苗奎不能不注意兩小。
  他絕未想到,馬琳也是用火器的專家。
  正因為苗奎恨兩小入骨,全部精神都在兩小身上,而馬琳又是小郭的老相好,那會讓他發生危險?
  苗奎往後疾退要射火器時,絕未想到馬琳的一顆龍眼大小的球型物在和苗奎擦身而過時放入他的袋中。
  被放入袋中,苗奎居然還不知道。
  這也是因為衣衫寬大,而此球不大,也不太重之故。
  所以苗奎的火器還未出手,「轟」然大震,慘曝聲撕裂著現場上諸人的耳膜,苗奎的腰上被炸了個血洞。
  這一手真絕透了,這老賊一生中不知炸死過多少人?
  可以說苗奎被炸,在目前只有他一人知道是誰幹的;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還以為是兩小呢?
  苗奎被炸,手中的火器就掉在地上,居然未爆炸。
  他一手捂著肚子,一手又去掏火器。
  小熊一閃而至,在他的創口附近跺了一腳。
  這一腳把他跺出四五步外,倒地昏迷過去。
  魚得水放了心,還真不能不刷巨兩小。
  這兩個家隊居然把火器專家干倒了。
  他那知是馬琳干的?
  魚得水這工夫再次突然施展奇招,由於夏侯心的注意力在苗奎以及重傷的「瞽駝」身上,稍一疏忽,神來的一掌,「啪」地擊中他的左胸。
  夏侯心可算是陰溝裡翻船。
  只不過他畢竟是特級高手,挨打之下立即反擊。
  魚得水被擊中的部位幾乎和對方相同。
  兩人稍退即進。
  夏侯心盛怒,一定要把他擊斃掌下,果然兩人都較上了勁,誰也不守,都只攻擊對方的小腹。
  這等高手的重擊,真是非同小可。
  「蓬蓬」兩聲,有如擊在巨鼓之上。
  兩人各退一步,魚得水再出奇招攻上。
  夏侯心倉卒間無招可破,也就再次只攻不守。
  這一次兩人又各在對方的腰上重擊了一拳。
  夏侯心有點想嘔吐的感覺,他從未受此重擊。
  一流高手幾乎全是打人,那會挨打?
  到此地步,才知道能挨打比能打人還重要。
  除非一個人一輩子不會挨打,任何高手都辦不到的。
  魚得水知道他不大好受,就專門製造這種機會,又是一連兩次同歸於盡地各砸了對方一掌。
  這一次夏侯心內腑受傷,步伐蹣跚。
  魚得水凌空下擊,而且夏候心突然發現雲霧中的濃度加深,就像天黑了一樣,不由一驚。
  他這才知道,就連這方面似乎也差了一點。
  這一次下擊由於視野不清,招架稍遲,又是一次只攻不守,同歸於盡的打法,夏侯心大駭。
  因為這一次他被打的成份大,打人的機會大小了。
  魚得水一掌又重重中他的後頸上,他只輕掃了魚得水一下,夏侯心倒退七八步,出了雲外被人扶住。
  扶住他的竟是湯堯。
  「師父,不能和他比賽挨打,他在這方面無人能比。」
  夏候心口角淌下了大量鮮血,道:「湯堯,為師死不足惜,我以為爭這個也很無聊,湯堯,算了!」
  「不,師父,我要為師報仇……」他為夏侯心服了藥,抱到一邊放下,走向魚得水道:「姓魚的,有你沒我,有我就沒有你!也許有人以為是以卵擊石。」
  魚得水道:「湯堯,我們沒有理由敵對!」
  「本來沒有理由,現在有理由了。」
  「這話阜麼說?」
  「你為什麼造謠說是圖在家師手中?」
  「這事是李悔編造的謊言,但魚得水道:「令師有未勾心鬥角、甚至出頭搶奪金礦圖?試問如換了你,是否也會設法保護自己?」
  湯堯道:「我要為師報仇,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湯堯,我不會殺你。」
  「那就讓我卸你一條胳膊。」
  李悔道:「他的一條胳膊比你的一條命還值錢!」
  湯堯撤出「桃花」寶刀,正要攻上。
  現場又出現一人,竟是徐小珠,道:「湯堯,不要作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湯堯目蘊凶芒道:「怎麼?要為相好的找場?」
  「姓湯的,聽你的言論,你就和你那渾帳師父差不多!侮辱你的妻子就等於侮辱你自己!」
  「你是誰的妻子?這些年來你瞞得我好苦!」
  「你呢?你說了你的底細嗎?就連你是『五柳先生』之徒我都不知道,甚至你的好友魚得水也都不知道你深藏不露!」
  「是不是你把金礦圖交給魚得水的?」
  「在你不承認我們的關係之前,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話?你近來太離譜!」徐小珠道:「你視師至孝固然是好的,卻也要懂事明理才行……」
  湯堯大喝一聲道:「爛女人!我先撂圍你再說……」
  夫妻兩人就立刻火並起來。
  看來二人都沒有一點夫妻之情了,這可能是因為二人以前都隱瞞了很多事,尤其是都藏了拙。
  他們似乎都有藏拙的理由吧!
  魚得水發現馬琳等人已停手,因為龍氏兄弟九去其五,其餘的也都受了傷,且不能再戰。
  「瞽駝」更重,苗奎己死。
  龍氏兄弟未死的都在為傷者敷藥,龍老大正在照料夏候心。
  夏侯心道:「龍老大,我們走吧!」
  龍老大道:「對,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龍老大、此事與仇無關。」
  「夏侯大俠是說……」
  「此事完全是為了金礦圖,你是知道『四絕,以及我們少數幾人,這一二十年來都在為金礦東奔西走,可以說誰能得到金礦,又參秘密開採到三年以上的話,誰就能成大事建霸業……」
  「夏侯大俠知道金礦地點?」
  「不知道,但南宮錠說是他們的頭子知道,這頭子是誰?大致已可猜出來了,他們邀我們合作。」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剛才不久,也就是苗奎尚未出現之前的拿。」
  「既然那主子知道金礦的所在,為何還要來此向魚得水搶金礦圖?這不是已經穿梆子嗎?」
  「不,南宮遠說,不是搶圖,凡是另外知道金礦所在的人,不能變為合夥人,就必須除去。」
  「莫非大俠已答應和他們合作了?」
  「正是,可是我現在忽然徹悟了。」
  「徹悟什麼了?」
  「記不清是何書,有這麼一段文字:一僧入市,見市井眾生熙來攘往,不禁暗自歎道:眾生芸芸,不過兩人而已,一個是名,一個是利……」
  龍老大讀書不多,還不能完全領服侯心的意思。
  夏候心道:「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小丈無不可一日無錢,豹死留皮,人死留名,這是名:『千里作官只為財!』這是利。人生在世若只為了這名、利二字,就太可笑也太可憐了!再以武功來說,在下居然敗在魚得水手下,落伍羅!龍兄,我們走吧!」
  龍老大道:「湯堯呢?」
  「招呼一聲,他愛走就走,不想走就由他去吧!」
  龍老大招呼湯堯撤退,他如同未聞。
  此刻他和徐小珠打得激烈無比,那還像是夫妻?
  「湯堯、徐女士,你們不要打了……」魚得水往中間一站,格開了二人各一掌道:「請聽我一言。」
  湯堯道:「魚得水,你少在這兒貓哭耗子!」
  魚得水道:「你們二位不妨進屋去談談,要是談過之後仍然非變成陌路不可,那就由你們去吧!」
  此刻龍氏兄弟已弄走了夏侯心,「瞽駝」以及龍氏至傷的兄弟,當然還有苗奎的屍體。
  這工夫「賽華陀」常再生趕到。
  他被騙得一頭火,像一頭山豬指著魚得水粗聲道:「小子,你……你敢愚弄我常再生!」
  魚得水道:「什麼事呀?大國手!」
  魚得水一邊搭汕,一邊以「蟻語蝶音」向眾小告警,叫他們盡量佔上風頭,提防常再生施毒。
  常再生道:「你不是說圖被夏侯心搶去了嗎?」
  李悔道:「是呀!你剛才沒有看到夏侯心和他的人,灰頭上臉地走了嗎?搶了圖又來作樣子撇清,真是報應呀!」
  「沒有看到,怎麼回事?」
  「他得了便宜賣乖,說是金礦圖在南宮遠手中,和魚大哥動手也沒有佔到便宜還受了傷。
  「你是說他不是魚得水的敵手?」
  「是呀!你以為魚大哥那麼好對付?」
  「嘿……」常再生道:「丫頭,我再也不信你們這一套哩!不拿出金礦圖來,我要你們好看!」
  李悔道:「這不是無事生非嗎?」
  「我老實告訴你們,我要你們中毒,只要一舉手一投足就成了……」
  這工夫,小熊突然射出一物。
  原來又是一枚「火蒺藜」,他留了一手,還保存了一個卻故作用完了。
  準得很,正好動在常再生的右袖口處。
  他一驚之下,他的右手腕差點完全炸斷。
  這麼一來,他就無法施毒了。
  他回頭望著兩小及魚得水,嘶聲道:「是誰?」
  三人都攤攤手,表示不知。
  常再生托著斷腕上了牆頭道:「這筆帳又記在你魚得水頭上了!小子,咱們走著瞧吧!」
  此人雖有過人的醫術,卻因不走正路,未能濟世活人,窮人拿不出醫藥費他就不看病,所以魚得水並未阻止兩小對他用火器,他那只右手留著也無大用。
  兩小炸他的右手,也就是使他以後不再用毒。
  此刻屋中的湯堯和小珠相對無言坐著。
  他們都不願低頭先開口。
  這時湯堯望著愛妻道:「你對我厭了嗎?」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話!」
  「怎麼會?這世上沒有比我更愛你的人了!」
  「愛我會侮辱我嗎?」
  「不是侮辱你,實在是嫉妒。」
  「魚大哥不是那種人,如他和你一樣就不可收拾了!」
  「小珠,你送他金礦圖了?」
  「你和我談話就是為了為這個?」
  「絕不,事實上現在我已看穿,在這世上,什麼也沒有情感珍貴,有了你,什麼金礦角礦,一點也不重要了……」兩人四目相對,忽然相擁在一起,抱著、吻著,湯堯的手,一隻伸人她的上衣內,另一手又握莊了小珠的一對纖瘦金蓮。
  那知小熊和小郭在後窗外偷看,這工夫小郭『嗤」地一聲笑出聲來,屋內二人立刻分了開來。
  湯堯罵道:「你們兩個真不是東西!」
  小熊道:「我們只想看看你『獵頭湯』會不會兩隻耳朵上掛辣椒……」
  這當然是黃活。
  內行人知道兩隻耳朵上掛辣椒是什麼意思?
  那是一種姿態,一種床上的花稍……
  兩小立刻離開了後窗。
  這工夫真正的大敵來臨,可謂珊珊來遲。
  由南宮遠叔侄率領麥高及李雙喜到來。
  「你們這四個人行嗎?干小郭誼:「不過四個烏人而已!」
  「不錯!我們只有四個人,也足能收拾你們四個。」麥高道:「小子,今夜沒有人能救得了你們。」
  南宮遠等人還不知道湯堯和徐小珠在此。
  當然更不知道馬琳也在,只是在屋內面已。
  魚得水卻相倚湘這四個人,成不了大事。
  南宮遠身為「四絕」之一,過去藏了拙。
  可以說除了已死的「菊夫子」徐世芳以及梅鐵骨之外,其餘的都藏了拙,就連不屬「四絕」中的夏侯心、魚得水及湯堯也不例外。
  可以說整個武林中的精英,在這一二十年之內,都是為了這金礦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魚得水……」南宮遠道:「我們知道金礦圖在你手中,是鄺真交給徐小珠,再由她轉交給你的。」
  魚得水不出聲。
  今日之戰是空前絕後的,他相信雙方都不會再留餘力了。
  小熊道:「我和小郭二人各有一根特號金針,如果你有興趣就拿去用,也不必謝我們!」
  余抱香厲聲道:「死期不遠,還敢嘴皮子上佔便宜,真是不知死活!」
  小郭道:「我以為真正不知死活的是張鑫,他居然就藏在附近,真正是把個烏頭掛在腰帶上打滴溜!」
  余抱香面色一變道:「那血賊在附近?」
  「當然,昨天晚上還和他聊過!」
  「昨天晚上還見過他?」
  「是呀!他請我和小熊吃酒,一時高興就把他在床上過五關的得意事兒全說了出來……」
  余抱香玉頰一紅,道:「你又要胡扯?」
  小熊道:「小郭不是胡扯,他說的都是實話。他說你很活,也秀欣賞他的狂猛作風,甚至還會許多花樣如『魚接鱗』、兔允亮」以及『鶴交頸』等……」
  余抱香厲喝一聲撲向兩小。
  她的身手大約可以獨自接下兩小。
  魚得水道:「南宮遠,你大概是要找我了?」
  「當然……」南宮遠撤劍攻上。
  就在這時,麥高和李雙喜正要攻向李悔,屋內走出二人,一個是湯堯,一個是徐小珠。
  麥、李二人不由一愣,以為是伏兵呢!
  湯堯道:「小珠,你對付那一個?」
  徐小珠道:「我對付李雙喜吧!」
  這二人的功力都極高,也只有湯堯和徐小珠可以對付他們。三五十招內部不能見到勝負高下。
  李悔接下了余抱香,也相差不多。
  兩小反而閒著沒事了。
  魚得水一出手就全力以赴。
  他知道真正的勁敵即將來到。
  他希望在大敵未到之前先挫敗南宮遠。
  南宮遠也有同樣的想法,希望在頭兒未到之前先擊敗魚得水,所以絕活盡出之下,三十招後,南宮遠的身子四周起了雲霧,似乎這些高手都會這一套。
  看來南宮遠這方面的造詣不比夏侯心差。
  厚厚的雲,有如一堆堆的棉絮。
  人在其中動手,外面的人偶爾能看到他們的影子。
  事實上魚得水也加了些雲氣,使這塊雲更濃更密,連南宮遠自己都視野不清了。
  魚得水終於用了決定性的招式。
  這是人類潛力的極限和速度的極限。
  南宮遠知道厲害,也以最最拿手的招式應付,但是對方的機變是無法形容的,太絕了!
  在他勉強破解六個變化之後,第七個變化炸開時,南宮遠的腰上被劃了一刀,血水立刻湧出。
  他知道是不能再戰的了,但是他不甘。
  人類幾乎十之八九都犯此通病,不能承認事實。
  如他收手,魚得水就會見好即收,那知他冒死亢進,繼續猛攻,魚得水另外一招,在秘密的雲霧中有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嚓」地一聲,自南宮遠的背上掃過。
  他的背骨一根根地翹起,透出衣外。
  人也踉蹌栽出雲外,大量鮮血立刻濕透了衣褲,灌滿了鞋子,地上留下了血足印。
  景象真是慘透了,他為了什麼?名利而已。
  南宮遠倒下時,余抱香悲呼著撲過去抱屍大哭。
  麥高不由一凜,想不到魚得水如此厲害。
  稍一分神,被湯堯一刀砍中左肩,深入骨內。
  李雙喜在徐小珠的狂攻之下,他本就不是小珠的敵手,乍見南官遠死得如此之慘,不由怵目驚心,動作稍緩,被小珠一劍穿心而過。
  這意外哧壞了麥高和余抱香。
  他們未想到這麼快就連死二人,而且都是主力。
  他們更想不通,背後的主兒為何還不來?
  就算他來了,部下死傷殆盡,又有什麼用?
  李雙喜有此下場,已經算是便宜他了,他一生殺人無數,真正是兩手血腥。兩小上前踢了他幾腳,把他的臉都跺扁了。
  就在這時,正主兒來了。
  他就是「叟」白雨亭,身後是出了家的白芝。
  人死了可以活過來,出了家的人也可以管塵世的俗事。
  似乎這一切都不必見怪。
  魚得水道:「由於你們父女的出現,一切都明朗化了!」
  白雨亭道:「小子,你都知道些什麼?」
  魚得水道:「第一、你一開始就藏了拙,我去抓你時,你佯作不敵被我上了銬子,後來又逃了。」
  白雨亭沒有承認也未否認。
  「其次,你們這些人,這一二十年以來一直在為金礦之事爾虞我詐,礦是『菊夫子』夫婦找到的,你卻在暗中發現……」
  白雨亭不出聲,卻微微點頭。
  「由於你相信金礦之事已不僅是『菊夫子』夫婦二人及你知道,於是你要設法清除知道的人。」
  白雨亭又點點頭,表示他很有理解能力。
  魚得水道:「如夏候心即為一例,當然家師也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在我家師及夏侯心另外還在找南宮遠,後來你知道南宮遠和夏侯心二人只是知道金礦之事,卻不知礦址、因此你籠絡南官遠為你賣命,清除異己,但在他們為你賣了力,失去利用價值之後而任其自生自滅!」
  「胡說!何謂任其自生自滅?」
  「你若早來盞茶工夫,南宮遠會死嗎?」
  白雨亭不想反駁。
  他似乎已成竹在胸,或者穩操勝算了吧?
  魚得水道:「你以為一切都在掌握這中,卻疏忽了一著棋,那就是在金礦中留守的鄺真,仍然帶出了一張詳圖……」
  白雨亭道:「不錯!我以為她帶不出去,也以為她離開金礦後部份記憶已失,那知他們夫婦別出心裁,會把圖刺在身上……」
  魚得水冷笑道:「這叫著人算不如天算!」
  「那圖已在你的手中?」
  魚得水不出聲。
  小熊道:「白老頭,你他奶奶的一生中正事不幹,試問你就算得到了這金礦,你又以有如何處理它?真以為能把所有的黃金搬回家嗎?」
  小郭道:「白老雜碎,你以為你是什麼?天生富命,能發橫財?你有沒有尿泡尿照一照?三角臉上沒有四兩肉,走起路來像一碗餿了的稀飯!就憑際這副德勝也能發財?呸!不知愁!」
  魚得水道:「你一生中一直在走偏鋒,沒有作任何一件對國家社稷有義意的享,『菊夫子』是你殺的,這是不爭的事實了吧?」
  白雨亭仍不出聲,也等於默認了。
  這工夫侏儒也出現了,徐小珠立刻撲上為母報仇。
  湯堯怕她有失,也出了手。
  此刻對方的人已大半失去抵抗能力。
  南宮遠已死,李雙喜也已伏誅,只剩下余抱香和重傷的麥高了,白雨亭父女並未為他療傷。
  麥高喘著道:「人不能走鍺一步路,更河選錯靠山,白雨亭……你真是一個狠心狗肺的人……你利用過我們之後……就利用敵人之手……送我們上路……可是你也別得意,你們父女的下場也不會好的……」
  麥高自知活不成,自斷舌根而亡。
  白雨亭連眼皮子也未撩一下。
  余抱香一抹淚水,一字字地道:「家師叔以『四絕』之一的身份助你,可以說不計一切,卻落得如此下場,你居然沒有為他流一滴淚,你不是人,你是禽獸!」
  她抱起南宮遠的遺體要走,白雨亭抬抬下顎,白芝一攔,但魚得水也抬抬下顎,示意設法叫余抱香離去。
  李悔一出手,白芝接下,但現在的李悔已非昔比,十來招就把白芝逼退,白芝似乎無意打鬥又退了回去。
  余抱香趁此機會抱屍離去。
  魚得水道:「在目前,真正知道金礦所在的人,大概也只有你一個人了。你離開這個世界也就只有那張圖是唯一的線索了!」
  白雨亭道:「圖還在際的身上?」
  「不在了!魚得水道:「看業悄歷帝尚能和清軍折騰一陣子,凡是肯為明朝出力,不計個人利害的監國或小皇帝,我都會全力支助,即使希望不大,也要盡人事了!」
  「你是說已交給了永歷皇帝?」
  魚得水道:「白雨亭,動手吧……」
  白雨亭是個至死不悟的人,他陰鷙、貪婪、狠毒而又機詐,這種人如果走正路,必能為國家建大功。
  二人一動上手,所有的人都全神貫注。
  因為這是生死成敗的一搏,沒有人能插手。
  白雨亭立刻就炫露了他的造雲功,不但雲濃密,還翻翻滾滾,且在繼續加深。
  但是魚得水可以在這濃密的雲中視物,因此二人可以放手一搏。
  兩人以前都藏了拙,現在都不遺餘力,誰贏了可以說誰就是金礦的主人——最後的勝利者。
  有了金礦,不論是作何事業,都會有雄厚的實力。
  魚得水發現這一次能挨打已經不太靈了,似乎由於以前能挨把對方累慘,對方又研出了對付能挨打的方法來。
  會打人的沒有傷,但能使對方受不了,因為人身上有很多脆弱的部份。
  百招後魚得水已挨了三十餘下,白雨亭也挨了五六下。
  五六下的痛苦和魚得水的三十來下差不多。
  到底誰會是最後勝利者?誰也不知道,在目前似乎是白雨亭稍佔上鳳,魚得水在繼續挨打,在雲外的人看不到,但一聽聲音即知是魚得水在挨打,因為白雨亭身上發不出那種聲音,他身上除了骨頭沒有多少肉。
  就在這時,白芝道:「爹,我來助你……」立刻進入雲中。
  但不一會,白雨亭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不久濃雲就散了,眾小駭然發現白雨亭被白芝自後面抱住。
  她的雙手十指至少已制住白雨亭五六個要穴,道:「爹,您要原諒女兒,我們父女一生未作一件好事,何不在這最後一刻作一件好事?永歷皇帝也未必能成大事,但也總是一線希望。爹,只要您死了,這線希望就可能為大明千百萬子民帶來一線生機!」
  白雨亭長歎一聲道:「絕對未想到你敢向我下手!」
  「爹,本來我也不敢,所以在你的假墓上我出面阻止魚大哥掘墓就是給你看的,表示我和你一條心,使你不會懷疑我,而為此刻的施襲作準備。
  白雨亭道:「丫頭,在你制住我之初,爹恨你吃裡扒外,但瞬間我就想通了,我不能永遠使自己的女兒抬不起頭來,我不能再作孽了……」
  「咕嗜」一聲,口鼻中冒出在量的鮮血,頭也搭拉了下來。
  這巨變真是意外的意外,無不驚異萬分。
  白芝淚下如雨,托起父親的遺體,道:「魚大哥要不要再驗明正身一下?」
  魚得水等人走近,小郭道「白老頭,你終於走了!這一次可不是裝死了吧?」
  魚得水喟然道:「白芝,你是真的徹悟了!我謹代表大明朝廷及百姓向你臻至高的敬意和謝意!」
  白芝淒然一笑,抱屍越牆而出,此刻侏儒早已死在湯、徐夫婦二人手下。
  但就在這時,牆外突然傳來了「砰啪」打鬥聲,眾人一怔,出牆一看,竟是一朵烏黑的雲中有人在力搏。
  大約不到半盞茶工夫,白芝先栽出烏雲外,又過了一會,白雨亭才踉蹌退出烏雲之外,七竅流血而亡,那朵烏雲冉冉離開牆外,迅速遠離而去。
  誰都相信這是大俠梅鐵骨,而且另一次拆穿了白雨亭的詐死。
  這個人真是絕透,居然又來一次詐死,而且並點又騙過魚得水等人。
  小熊大聲道:「你們父女二人可真是寶一對哩!」
  白芝慚然道:「家父又使詐,我事先並不知道!」
  她走了!沒有一聲惜別,足見白芝可能是知道的,因為以白芝的身手,即使是冷不防施襲,也未必能制住白雨亭。
  人心之險詐,由此可見一斑了。
  金礦圖交永歷皇帝,暗暗開採作為反抗清軍所需,雖然大勢已去,但啟歷皇帝自清順治之年一直和清軍纏鬥到順治十六年才寸土俱無,乃投靠緬甸,「平西王」吳三桂的大兵壓境,要緬甸交出永歷皇帝,立即處死。
  明室到此已盡,至於鄭成功踞台反清,又另當別論。史家寫明史到崇幀在煤山殉國為止,以後零星抗清,一會這個稱監國,一會那個又自立為帝的一些事實都列入清史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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