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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窺吻


  冼媚如一愣:「他若投胎,如何是好?」
  「還能如何?你永遠見不到他了!」毛盾手一攤:「我也不會洩天機說出他轉世變成什麼人、狗、豬……」
  不等冼媚如反應,毛盾已轉向毛頭:「用公雞啦!到陰曹地府查案。」
  「是!」
  毛頭立即將公雞抓在手中,並將手中一道紅線套入毛盾的額頭,神情亦為之凝重了起來。
  毛盾則抓來幾張較硬的靈符折成一座橋狀,置於桌前,打來兩支線香左右各插釘其中,然後把陰陽鏡綁回胸口,才又耍起桃木劍,燒起靈符,喃喃舞了起來。
  「天靈靈,地靈靈,有請三元太歲護神靈;不請壽不放靈,唯想探游地府會親人,牛頭馬面請通融,黑白無常請引路,黑面判官報佳音……」急急如律令!」
  突見毛盾左手猛沾硃砂盤,印得滿手紅硃砂往臉上抹,剎時變成血人般讓人觸目驚心,他喝喝幾聲,木劍一劈,陰風更嘯急。
  忽見他猛蹬左腳,人如天神抖立而起,吼出一聲霸音:「開駕……」他整個人有若三太子哪吒下凡定在那裡不動了。
  毛頭猝聞「開駕」,心頭一跳,頓將手中利刀砍向雞頭,刀鋒過處,雞頭飛起,一道紅血猛噴那紙橋。
  唰的一聲,紙橋殷紅一片,更若陰曹地府的血池般令人瞧之欲嘔。
  眾人平日刀光血影早已習以為常,促此時一見眼前情景,整個人不禁僵硬起來,全繃緊肌肉不動。
  只見得那血橋似有人踩過的痕跡。
  毛頭丟掉手中公雞,立即走向毛盾背後,緊緊抓住那條紅繩。
  時間似乎已經靜止,陰風卻吹得更沉,眾人的目光全咬死在毛盾的臉上。
  此時的毛盾像尊天神般僵立,那凜凜生成的姿態,讓人感到他正和陰曹地府打交道,他胸前的陰陽鏡則不斷顯現模糊流動的幻影。
  偶爾會出現較清晰的牛臉、妖橡之類的影像,又如地獄妖魔現形?直讓人見了驚心不已。
  幾乎經過了三百年之久。
  插在紙橋左側線香的煙突然衝起,似有東西附身,緊接著紙橋又開始動起來,毛盾的身軀亦開始晃動。
  毛後見狀更抓緊了手中紅線,他兩眼死盯紙橋右側線香的那縷煙。忽見此煙滾動起來,他將紅線抓得更緊,想穩住毛盾的掙扎。
  驀然,線香散飛,毛頭猛力扯著紅線,啪然一聲,紅線已斷,毛盾整個人已向後倒去,毛頭急忙頂著他,使毛盾得以不倒。
  忽然,毛盾的眼珠開始轉動,凝空桃水劍猛耍起來,已發出氣喘呼呼,汗水不斷滾落,在臉上的紅硃砂上劃了幾道溝痕。
  眾人心下一喜,正想追問情況如何,毛盾卻兩眼瞪向冼媚如:「你撒謊!你根本不知冼銀燈的死活。」
  冼媚如愣愕:「他真的失蹤了啊!」
  「失蹤就失蹤,為何說他已經死了?」毛盾嗔叫:「害我差點吵翻了陰曹地府,跟牛頭馬面幹上一架。」
  冼媚如驚心道:「你是說他沒死?」
  老煙槍怔詫道:「乩童不是說他已經死了?怎會如此?」
  吳神算急問:「冼幫主真的沒死?」
  「當然沒死!」毛盾嗔道:「我吵著說他死了,牛頭馬面硬說沒有,吵到後來差點打架,就連冷面判官也吃了我一頓大餐。
  你們還咒他死?」
  冼媚如一團愁雲頓時消散,欣喜道:「沒死最好,最好不過了!」
  老煙槍雖高興,但想到乩童說法,不禁疑道:「乩童怎麼說他已經死了?」
  吳神算道:「若真如此,你能找到他嗎?」
  「早說沒死不就沒事了?」毛盾還是瞪著冼媚如:「你以為逛地府好玩啊?弄個不好,我得早日回老家跟他們爭大餅吃呢?」
  「有了元寶,什麼都行!」毛盾自嘲道:「真是有錢能使人推磨,算你們用對了方法!」
  他已走向左側山泉,準備洗去臉上硃砂。
  冼媚如以為他不幫忙了,急急說道:「我立即奉上元寶,只要你幫我找到幫主,咱們好商量!」
  「別急,我只是洗把臉。」毛盾邊洗邊說道:「找陽間的人不必那麼辛苦,你讓我恢復人形好不好?」
  這話逗得冼媚如困窘不已,遂不再言語。
  毛盾這才又大搖大擺地往回走,口中喃喃自語:「老大一個幫主不當,躲到哪裡去?也不知道你們急著找他是為什麼?老都老了,讓他隱居又何妨?」
  老煙槍道:「幫主含悲出走,我們甚擔心,所以……」
  「怎麼悲法?死老婆還是後繼無人?」
  「為幫主夫人而悲。」
  「難怪,七月七日生,準是多情種!」
  毛盾又開始作法,此次輕鬆多了,只燒了幾道靈符,再把陰陽鏡照向天空,烏雲漸漸散去,陰風亦為之停止。
  然而毛盾卻皺起眉頭:「怎會沒反應?」陰陽鏡仍是一片晶黑反白,不見任何幻影。
  「難道方法出差錯?」
  毛盾更加小心地重複,還祭上一道引魂符,結果還是無效。
  「不可能,難道這個人也有門道?」
  毛盾立即盤坐地面,將陰陽鏡置平,再將手指咬破,滲出血跡在鏡面上畫了一道如長角天龍的怪符,然後雙手合十,開始閉目唸唸有詞。
  眨眼間,陰陽鏡己卡卡地漸漸跳動起來。
  可惜仍無影像發生。
  毛盾仍自認真作法,經盞茶工夫的拚鬥,他已是汗如雨下,但仍是不見有任何效果。
  猝見陰陽鏡彈起老高再摔落地面,不動了。
  毛盾亦張開眼睛,露出自信的表情:「成了!一切沒問題。」
  「你已找到他在何處了?」
  冼媚如急急追問。
  毛盾還是那種蠻不在乎的表情:「在天涯海角。」
  說著輕輕拾起陰陽鏡。
  「這是什麼答案?」老煙槍斥問。
  「我也不知道。」毛盾對答如流。
  「他不肯說,還是在耍我們?」老煙槍嗔道。
  毛盾白眼道:「我要是耍你們,隨便說個地方不就得了?」
  又登一眼:「我跟你們一樣碰上了難題,不想賺元寶啦!收拾抱袱準備走路,你滿意了吧?」
  這話又讓眾人大吃一驚,連毛頭都百思不解。
  毛盾當真起身在收拾東西。
  老煙槍急急問道:「你碰上什麼因難?法術失靈,還是缺少什麼東西?」
  「碰上酒鬼,什麼法術也沒用了。」
  「你是說,幫主已變成酒鬼了?」
  毛盾自嘲道:「不瞞你說,我混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碰上攝不了魂魄的人。這只有兩個可能:第一、他可能是個爛醉如泥的酒鬼,第二、就是他道行比我高,能抵制我的招魂術,所以我沒臉再混下去了,你們另請高明吧!」
  毛盾的回答太過老實,眾人又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眼巴巴地瞧著這個唯一的救星收拾東西準備走路。
  「你真的要走?」老煙槍仍想留人。
  毛盾道:「沒法啦!三箱大元寶誰不要,可惜我搞不出名堂,不走行嗎?」
  「多可惜!」毛頭也歎息連連。
  吳神算立即道:「照萬物定理,有其法必有其破法,少俠難道想不出什麼破解的方式嗎?」
  毛盾無奈笑道:「你去跟酒鬼說去,看他如何戒酒,我可能就有辦法。」轉向冼媚如道:「其實他們也別太操之過急,至少我已證實他仍在人間。至於找酒鬼,憑你們人多勢眾,總容易得多。」
  「我也回去想想辦法,若是想到了,你們又還沒找到人,我再來賺這三箱元寶,你看如何?」
  「你能留下就留下……」冼媚如仍有挽留之意。
  毛盾卻不肯再留,道袍一脫,隨後告別眾人,還特別謝謝嚴平的那箱元寶,那足可讓他過活好久了。
  嚴平看他辭意甚堅,也不便再挽留,故互道保重相送。
  眾人為兩人的離去面歎息。但沉靜過後,吳神算卻首先打破沉默,淡然道:「其實這事應該高興才是,貴幫主仍活在世上,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只要認真尋找,稍假時日,定可水落石出。」
  老煙槍往好處一想,也輕鬆不少道:「不錯,若真的如小鬼所言,咱們可要好好注意天下的酒鬼了。」
  冼媚如也極力鎮定道:「即刻傳令下去,除了注意好酒者,對於毛盾兄弟也一起留意,希望他們能想出法子。」
  嚴平聞言隨即告退,前去辦事。
  不久,吳神算也告退了,此處他似乎幫不上忙,也該走了。
  老煙槍特地送他出門,還派車護送他回杭州。
  靜心閣獨留冼媚如面對大堆的供品及四處翻落的靈符,她不禁感觸良多。
  何時才能找回多情的幫主?
  冷風吹過,煙霧迷濛,她的雙眼也朦朧了。
  毛盾和毛頭搭上客船,準備往北方。畢竟南方殺氣太重,尤其是刺客殺手接連而至,倒不如藏在北方來得安全。
  兩人避開了人群,坐在船尾。
  此時毛頭仍對師弟臨陣開溜一事無法瞭解,遂問道:「你真的無法對付醉鬼?」
  「誰說的?醉鬼也有清醒的時候,等久了自然會有辦法。」
  「那你為何臨陣脫逃?」
  「我自有道理!」毛盾道:「其實我看得出冼媚如很喜歡那幫主,她又不肯將昔日所有的事情說清楚,這其中是否夾纏了感情問題呢?」
  「重要的是,我也攝過幫主夫人的魂竟然也不見蹤影。這情況就特殊了,很有可能是那幫主經過高人的指點,用什麼神仙網之類的把自己和夫人套護起來,我才沒辦法找到二人。
  「你想想,咱們若強行把秘密解開,不但得罪了那個高人,還破壞了人家的感情,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豈可胡亂行之!」
  毛頭甚不甘心:「那黃澄澄的元寶就不要了?」
  「也不是不要,只是把事情延後。」毛盾道:「咱們先明察暗訪,只要探出個線索再行動也不遲。」
  毛頭亦覺得有理,逐問道:「真的有那高人?誰還勝得了茅山派的法術?」
  「這正是我最頭痛的問題,」毛盾道:「他若真能打敗陰陽鏡,功力一定在我之上,咱們若刻意和他拚鬥,定會搞得元氣大傷,如此咱們的興幫大計就要泡湯了。
  「所以我才要特別小心應付這傢伙,寧可先退一步,也不願逼得對方立即施展報復呀!」
  「他會是誰?」
  「不清楚,碰上再說吧!」毛盾已不願多談。
  幾天來的躲躲藏藏倒讓他開始懷疑,他把毛頭帶出少林寺,不知是對還是錯的選擇,否則他也不必跟著自己逃得這麼狼狽。
  望著江水悠悠,毛盾也茫然了。
  江面上有船隻穿梭不息,他注視了一陣,忽然道:「毛頭,你看!那不是翁無忌的船嗎?」
  毛頭變往左側百丈那艘幽雅的軒船望去,點頭道:「好像是……」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了!」毛盾已看清船上那高大男子是翁無忌沒錯:「奇怪,這是銀燈聯的地盤,他怎麼會把燈籠收起來「船上好像有客人……」
  毛盾再加以注視,翁無忌似乎在爐邊起火,不知是煮酒或泡茶,隨即又往軒房行去。毛盾看見了,是長髮白衣的姑娘。
  他不禁捉笑道:「原來在談戀愛啊!難怪把旗桿都收起來了。」
  毛頭亦感興趣地湊過來:「會是誰?漂不漂亮?他們在做什麼?」
  他當然是指相關相愛的事。
  「不清楚,大白天他們敢嗎?」毛盾比他還興奮:「這小子一臉豬哥相,難是有戲唱了!」
  毛頭把脖子伸得長長的,恨不得立即抵達窗口。
  船隻繼續接近,卻不夠快,毛盾亦是伸長了脖子,想從窗中發現新秘密:「好像很熟,有說有笑,可惜就是沒有相親相愛。」
  毛頭甚興奮:「快了!快接近了,那女子看起來很大方,像是行走江湖的……」
  毛盾惹笑不已:「當然!都穿著練功裝,沒兩下子哪行!」
  船身漸漸接近,已不及五十丈,兩人都瞧見了那女子的容貌。
  毛頭頻頻點頭道:「不錯!很漂亮。」
  毛盾卻傻了服:「是她?會是她?」
  「誰?你認得她?」毛頭緊張地問道。
  「不可能!」
  「她是誰?」
  「可能是武靈雪!」
  毛盾說的正是金武堂的大小姐,他站起來追向船頭,想看清楚些,可惜兩船平行,無法再靠近了。
  毛頭不認得武靈雪,自然沒有多大反應。他對毛盾道:「喊喊看啊!認得的話還可以過去喝杯茶。」
  毛盾想喊,卻又忍了下來。
  可惜兩船逆向行駛,剎那間已錯開,勉強只能看見那個女子的背面。毛盾又追到船屋,還是沒用,害得毛頭跟著追東追西。
  「不可能!若是武靈雪,她怎可能跟銀燈聯的人搞在一起?」
  多日相處,毛盾知道銀燈聯和金武堂乃是死對頭,十數年來未曾交往,武靈雪又怎麼會出現在江南?」
  「他們戀愛是犯法的?」毛頭問。
  「如果女子是武靈雪,答案是如此。」毛盾當機立斷:「咱們去弄個清楚!」
  「又要下水?」
  「要搞清楚才行,武靈雪就是金武堂的大小姐!」
  這話讓毛頭吃驚:「你認為金武堂跟銀燈聯掛勾?」
  「查了就知道!」
  兩人很快潛落水中,漸漸游往那艘船。
  由於是白天,二人不敢明目張膽地浮靠船身,可惜船行速度還不慢,濺起浪花嘩啦啦,兩人什麼也沒聽到。
  那船很快駛入一處面山小渡口,翁無忌和武靈雪已下船,直往山區掠去。
  毛盾立即浮出水面:「你跟在後頭,我去盯著他們。」
  毛頭武功差,只能墊後,毛盾很快跟了過去。
  翁無忌有如識途老馬,漸漸往高山而去,直到前頭出現了一座八角古亭,他才停步,道:「到了!此處風景頗佳,咱們慢慢步行去,如何?」
  「隨你。」那女子輕輕一笑道。
  翁無忌立即拉起她的手,兩人甜蜜地往前走去。
  毛盾此時只能見著那女子的背面,根本不能肯定她的身份,好幾次她都差點轉過頭,但又一閃即失,急得毛盾牙癢癢的。
  二人說話中已抵海仙亭,為了觀看廬山美景,他們並排而坐。
  「毛盾得以找尋有利的位置,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地方瞧見了那女子的七分容貌。
  就只這七分,夠了!毛盾已能肯定:「真的是武靈雪!她真的敢跟銀燈聯的人談戀愛?看那份熱勁,好像還混得了不少日子。」
  他又想到翁無忌,這個人在銀燈聯的地位如何?
  照理說,武靈雪會看上的人,身份大概不會太低,況且以翁無忌的氣度看來也非泛泛之輩。
  此事更引發了毛盾的興趣,以至於談情、談心、談到後來兩人忍不住摟在一起……
  毛盾兩眼倏地睜大了,暗忖談戀愛似乎很過癮,他簡直已跟著他們一起進入了忘我的境地了。
  但見兩人的四片嘴唇接觸,熱烈地親吻了起來。
  毛盾興奮非凡,嘴巴不自覺地噘起來,好像他也正親著某人似的。
  「你愛我嗎?」熱戀中的女孩通常會過問這句話。
  「愛、愛!」
  毛盾比翁無忌還激動:「愛你!愛得要死!」
  翁無忌似接受指揮般,點頭道:「不愛你愛誰?」
  「有沒有騙我?」武靈雪陶醉地道。
  「沒有?」毛盾斬釘截鐵道:「我從來不騙人!」
  「我從來不騙人!」翁無忌當真一字不差地跟著說。
  毛盾簡直如癡如醉,似乎談戀愛的是他,更似乎這場戀愛是他一手導演的。
  戀人再次擁吻,膠纏得化不開。
  就這樣進行到高潮之際,遠處忽然傳來毛頭的聲音:「喂!
  到了沒有?再下去,我要不行了!」
  聲音雖遠,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一對戀人立即驚醒,武靈雪緊張道:「有人?」
  毛盾登時叫糟,早不來晚不來,死毛頭偏偏在節骨跟冒出來。
  他急得想躲,也急著要看看毛頭在哪裡,好叫他躲一躲,免得身份被拆穿。然而就在他急著找地方躲藏之際,他腳下懸空的樹枝經他這一動,枝幹竟然發出吱吱斷裂聲。
  就只這一細聲,武靈雪和翁無忌已發覺,急目找尋,見松樹在晃,再仔細一看。
  「有人?」
  武靈雪不但激動且憤怒,這人躲得如此之近,那方才……精彩鏡頭豈非全被看見了?
  她斥喝而起,凌空就要撲去。
  翁無忌怕她有所閃失,連忙拉住她,先弄清楚來人是誰再說。
  毛盾見行藏已露,幹幹一笑,也就伸出腦袋,裝出一臉不期而遇的迷惑:「是你們啊?」
  「毛盾?」
  武靈雪驚愣萬分,怎會是這難纏的小子?
  翁無忌亦是詫然不已,這小子像幽靈般,隨時神出鬼沒?
  毛盾乾笑道:「你們……約會嗎?呃……不要理我,就當作我沒看見,不要把我放在眼裡!」
  「你來了多久了?」翁無忌冷冷地問。
  「剛到啊!」毛盾乾笑道:「剛從下面爬上來,我什麼也沒看見,呃……對不起,打擾你們了,我這就走,拜拜!」
  毛盾揮揮手,轉身就想開溜。
  武靈雪見狀,驚急斥喝:「站住!」
  她怎能讓他走脫,此事若傳開不知要鬧得如何不可收拾。
  斥喝間隨身三截短槍已抽出,凌空飛起,其速如電,又急又快,她狠下殺招,欲致毛盾於死地。
  毛盾一見,怒火亦起:「你想滅口?」
  「誰叫你看了不該看的!」
  武靈雪一槍搗向毛盾心窩,嚇得毛盾又自倒掠枝幹,還差三寸,胸口就要開花。
  武靈雪一招無效,更形嗔怒。
  猝見她劈槍砍向毛盾腳下的粗松枝,這一砍,松枝果然齊面斷裂,嘩啦啦連著毛盾往懸崖下摔落。
  毛盾情急中,右手往腰際一探,長鞭立即抽出,一招「龍抬頭」猛抽上來,噬向武靈雪手中金槍,扣得死死的。
  毛盾往回扯,武靈雪想甩掉長鞭控制,兩人相互扯動,毛盾得以借力翻飛向上。
  「三八女人!看我如何教訓你!」
  毛盾不再客氣,長鞭猛抽回,順勢再抖,本是一條大長龍,此時卻斷成無數的小龍,在那十丈方圓跳掠飛舞,圍著武靈雪不肯放鬆。驀然,在毛盾一聲令下,無數小金龍頓從四面八方射來,那凶狠勁勁,使武靈雪臉色大變,手中槍更耍得密不透風。
  雙方一觸,鏘鏘撞擊聲帶著火花傳開來。
  但見那小金龍被擋回後不久又反噬回來,其勢更猛一倍,武靈雪眼看一時無法完全擋掉,顧不得已落地打滾想險招突破。
  然而就在她沒落地面之際,一條小金龍已衝過防線,直撲其左側腰背,武靈雪驚叫,反槍想擋已是不及。
  翁無忌衝來,卻不知該如何出手,驚心之下喝道:「不要打了。」
  可惜小金龍不聽他使喚,如出弦之箭,猛繞過去,武靈雪痛叫,手中槍脫飛而出,人如球亂滾,右手撫著小臂,冷汗直冒。
  幸好毛盾已手下留情,將小金龍的衝勢改為掃勁,否則少說也要穿臂入腰,甚至取她的性命。
  翁無忌見狀心驚動魄,猛撲了過來,腰際銀刀主亦毫不客氣地砍過來,迫得毛盾連連後退。
  毛盾斥笑道:「急什麼!我只是給她一點教訓而已。」
  翁無忌急切地道:「你傷了她,快道歉!」
  毛盾弄嘲訕道:「哇!你好天真喔,道歉就能了事?你看她願不願意?」
  「我要殺了你!」
  武靈雪強忍著痛苦,拾起金槍又自攻來。他心存報復,攻招之下招招要人命。
  毛盾本無意戀戰,見她又攻來,長鞭一揮,逼退二人,抽身即逃:「拜拜!一切就當沒發生,我保證不會說出去!」
  說著長縱而下,逃得比什麼都快。
  「別逃!給我回來——」
  武靈雪瘋狂地往下追,她志在必得,因恐毛盾將此事外傳。
  翁無忌聞言,亦盡力追趕,想逮住毛盾。
  毛盾傷勢已好,又練了不少武功,尤其茅山忍術對於逃躲又別有專精,三兩下已把二人甩出二十餘丈開外。
  「回去談情說愛吧!跟我一起賽跑,多沒意思!」
  照毛盾的想法,只要逃到江邊,一躍入水,這對情侶必不敢跟著下水,就算落水,在視線不明的情況下,他也佔盡了優勢。
  「誰跟你賽跑?你存心累死我是不是?」
  他急急對前頭的毛頭揮手道:「快躲起來……」
  「我為什麼要躲?好不容易爬上來……」毛頭目光一移,瞥見後面兩個追殺的人,方緊張道:「怎麼回事?」
  「姦情被發現,準備滅口!」
  「這還得了?」
  毛頭登時轉身,飛快奔逃,甚至猛滾下山。
  「快躲啊!」
  毛盾認為他該躲起來,因為他的武功太差,禁不起追的。
  可惜太慢了,武靈雪已發現毛頭,當下冷喝道:「分兩路,一個追一個!」
  翁無忌怕她再受毛盾傷害,遂點頭道:「我追毛盾!」很快盯緊毛盾而去。
  武靈雪雖不願故棄毛盾,但見翁無忌已追去,也只好選擇毛頭,當下冷冷一笑,快步疾追而去。
  毛盾不知兩人已兵分兩路,以為自己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遂故意慢下來,讓毛頭有足夠時間逃跑。
  他一轉身,長鞭橫前,笑道:「怎麼?不想談戀愛了?還是想要我參加來個三角戀愛?」
  見他頓停,翁無忌大喜,一個騰身纏過來,雙掌一吐,猛勁竟然不弱。
  毛盾長鞭一揮,翁無忌大喜,一個騰身纏過來,雙單一吐,猛勁竟然不弱。
  毛盾長鞭一揮,翁無忌臨時撤招改以手中銀月刀猛砍長鞭,鏘然一聲,沒有結果,他怔道:「這是什麼鞭?能挨刀不斷?」
  遂又再砍一刀,仍無結果,更把虎口震得生疼。還好也把那頭毛盾震得東晃西晃,有點頭暈。
  那武靈雪見狀,復仇心使他忘了方才分配的工作,又折了回來,凌空飛起數丈,在毛盾晃蕩之際,手中金槍打了出去。
  毛盾粗中有細,但覺勁風掃至,猛將長鞭收回想扣卷。
  然而因他過於托大,更未將武靈雪放在服裡,正眼未瞧一眼就想封招,誰知此次金槍來勢太急,長鞭未捲至,金槍已不及三尺。
  毛盾心下大駭,想躲卻已不及,眼睜睜地看著金槍射來,射向自己的胸口,一槍命中,毛盾感覺到那種穿心的恐懼。
  他尖叫著摔落在地。
  金槍筆直地插在他胸口,直讓人觸目驚心。
  「你殺了他?」翁無忌愣在當場。
  「我……也不知道……」
  武靈雪沒想到這一槍會這麼容易得手。
  她瞧著雙手,也愣住了,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欲置毛盾於死地。
  「快看看他傷得如何?」
  武靈雪正想欺身過來。
  豈知毛盾竟彈坐而起,一臉色捉笑道:「我死得好慘啊!我的靈魂不甘心,還命來!」
  他突又裝出鬼臉,舌頭拉得長長的,並往武靈雪撲去,還順勢將金槍拔出,一點血也沒有。
  原是他胸口早置了陰陽鏡,正巧擋去了這致命的一擊。
  武靈雪見他復活,先是一驚,復見這笑容哪有鬼氣,登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禁大怒道:「你找死!」
  顧不得手中無兵刃,雙掌齊揚,運足功力劈了過來。
  毛盾不想硬碰硬,眼看她又發狂,索性將金槍往地上一丟:「這麼凶?不玩了!」說著甩頭就走。
  武靈雪撤掌抓槍,又自殺過來。
  毛盾想閃逃,可惜翁無忌斜面封殺過來,已截住毛盾,他武功不差,兩招三刀竟也把毛盾逼退。
  眼看腹背受敵,毛盾心裡不急反暗暗得意,他耍了這麼多花招,就是要纏住二人,好讓毛頭有時間逃走,此時目的想必已達成。
  眼看二人又猛攻了過來,毛盾突然掏出煙霧彈一丟,轟然一聲,白煙冒起,掩罩四面八方,使二人頓時失去方向。
  毛盾在煙霧中自有一套辨別方向的方法,他立即衝向武靈雪,一巴掌打向她屁股,啪然一聲,武靈雪沒命尖叫,雙掌亂髮。
  只聽得毛盾笑聲不斷:「敢找我麻煩,我打爛你的屁股!」
  武靈雪聞言趕忙往地上一坐,雙掌仍不停亂打。
  現在換翁無忌鬼叫了:「別打別打!是我……」
  他似乎在混亂中挨了武靈雪不少掌,急急趴在地面躲閃。
  待煙霧散盡,二人一瞧,兩人一坐一臥,面面相覷,好生尷尬,如此糗狀,還是生平第一次碰上,想不臉紅都難了。
  岔開目光之後,翁無忌看看四周,毛盾早已不見了。
  「這小子,我要砍了他!」武靈雪恨恨站起,咬牙切齒道。
  「他對你做了什麼?」翁無忌好奇地問。
  武靈雪雖窘但還是吼道:「他暗算了我的屁股——」
  翁無忌一愣,隨即想笑,但強忍著。
  武靈雪把氣發在他身上:「你還敢笑!」遂—掌打了過來。
  翁無忌不敢再出聲,被掃退了三步。
  「還不快追人——」
  武靈雪一吼,翁無忌哪敢怠慢,一時無法得知毛盾去向,只好追往毛盾消失的方向。
  武靈雪發在後頭追了下去。
  毛盾呢?
  他並未走遠,而是趁兩人誤入迷霧之際,掠向左側一棵大樹上。
  眼看這對戀人打打鬧鬧,他倒有了捉弄人的快感。
  尤其是那屁股打得他心花怒放,過癮極了。
  「要跟我鬥?也不問問我是誰?」在得意中,他抬高身子,想瞧瞧二人怎麼了。
  人是沒瞧著,卻聽得武靈雪的喝聲傳來。
  毛盾立即沒了勁,暗叫糟糕:「可惡!怎把毛頭給忘了?」
  他不敢再陶醉,馬上吼道:「我在這裡……」
  飛身縱落地面,拚命追了過去。
  山的那頭,武靈雪果然找到了毛頭,他們二人早追得毛頭大喊救命,像瘋狗般亂竄亂逃。
  「師弟救命啊!我不行了……」
  「忍著點,我馬上收拾他們……」毛盾還遠叫道:「喂!你們忘了我嗎?認錯人了,快回頭……」
  其實翁無忌二人未馬上逮住毛頭,目的乃是想引出毛盾。
  如今詭計得逞,武靈雪暗自得意。
  「我不相信制不了你!」眼看毛盾己逼得甚近,生怕有變,她立即喝道:「快抓人!」
  和翁無忌二人一左一右撲了過去,一下把毛頭逮個正著。
  毛頭叫道:「不干我的事,冤有頭債有主,偷看你們談戀愛的是他不是我呀……」
  「都一樣壞!」武靈雪冷笑道:「一樣該殺!」
  毛頭一臉無辜:「真的不關我的事。」
  武靈雪冷斥:「閉嘴!」
  「不關他的事!」毛盾已逼近,乾笑道:「打你屁股的是我不是他,何必對他動手動腳?來啊!我等著你報仇。」
  「打屁股」一語又激怒了武靈雪,她一手扣住毛頭的腦袋,一手金槍抵住毛頭咽喉,怒道:「要他的命,給我跪下!」
  「你別亂來,有話好說!」
  毛盾見狀愣住了,什麼得意也沒有了,定定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跪下!」武靈雪仍是煞氣逼人。
  「有話好說……」
  「叫你跪下聽到了沒有!」
  武靈雪怒斥,金槍一動,毛頭的脖子已見血痕,毛頭嚇得臉色發白,急叫:「快跪下啊,她來真的!」
  「別激動!有話好說,我跪我跪……」
  毛盾為了毛頭的安全,哪還顧得了什麼男子漢大丈夫,雙膝立即落地,裝笑臉道:「我跪了,你可別亂來啊!」
  「把長鞭丟過來!」
  「這……」
  「還不快丟!」
  武靈雪正要用勁,毛頭已哇哇怪叫,毛盾沒辦法:「我丟、我丟!通通給你,滿意了吧!」
  毛盾百般無奈,將長鞭丟出三丈開處。
  「還有,自己封住武功!」
  「你這不是叫我死嗎?」
  「不錯!你死還是他死,自己選!」武靈雪又要動槍。
  毛盾無奈道:「沒想到看人談一次戀愛,會搞出人命?真是!
  你講講理嘛,我讓你揍回去便是,何必玩出人命呢!」
  「你封是不封?」
  武靈雪金槍一抖,毛頭又是一陣尖叫。
  毛盾急道:「我封我封。」伸手連點數處要穴,一張臉笑得更苦。
  「你真的封了?」武靈雪半信半疑道。
  毛盾道:「一切依你了,可以放他了吧?」
  「誰也不能放!」武靈雪示意翁無忌:「過去看看,把他綁起來!」
  翁無忌暗運勁,數指點向毛盾要穴,見毛盾真的受制,才安心地拾起奇怪長鞭,將毛盾綁起來。
  毛盾一受縛,武靈雪立即丟下毛頭衝過來:「我要殺了你!」
  她不想一槍殺了毛盾,卻把槍當棍抽得毛盾又叫又跳,四處逃躲,尤其是屁股被打得最厲害。
  「大小姐,只不過揍你一下,你已打了我幾百下,也該夠本了吧?」
  「不夠,打死你才夠本!」武靈雪追殺得更急。
  毛盾痛得哇哇叫,忍受不了,只好坐在地上,避開重要部位。
  那武靈雪又抽數棍,聽得毛盾殺豬般叫,才悻悻然住手。
  「敢惹我?簡直找死!」
  「我已經死了一次了。」毛盾懇求:「大小姐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不行!」
  「難道你狠心殺我們?我跟你沒什麼仇,」毛盾急道:「大小姐不是這種人,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
  「不錯!我不會殺你,」武靈雪冷冷道:「可是我也不會讓你把消息傳出去。」
  毛盾滿口保證:「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武靈雪斥道:「你的話能聽,太陽打從西邊出來!」
  毛盾繼續努力道:「我可以發誓。」
  「廢話少說!」武靈雪滿臉怒氣,毛盾轉問道:「那你要如何處置我們?」
  「關起來,直到我們結婚為止!」
  「天啊!那要多久?」
  武靈雪冷笑道:「十年吧!我還不想那麼早結婚,也可能二十年!」
  「你不是叫我們老死監獄嗎?」
  「還是你自找的!」武靈雪不再理他,轉對翁無忌道:「這是你們的地盤,哪裡可以關人?不是隨便的牢房,這小子賊得很,要非常嚴密的才行。」
  翁無忌沉思半晌,道:「只有把他們押回廬山了。」
  毛盾聞言大樂,若押他回去,憑自己昨天和老煙槍及冼媚如的交情,只要說一起,不怕這小子不放人。
  但他卻裝出恐懼的神情道:「有話好說,千萬別把我押回去,我剛逃出來不久!」
  翁無忌道:「原來是剛逃出來的?還就更要押你回去了!」
  「不要!不要!我會死……救命啊!」
  沒人理他。
  武靈雪有所顧忌道:「這小子賊得很,若帶回廬山,難保他不亂說話,你認為妥當嗎?」
  毛盾聞言立即大叫道:「不錯,上了廬山,我要叫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們的事!除非你們換地方。」
  翁無忌道:「我們找處隱秘的地方,他的聲音就無法傳出去了。」
  武靈雪點點頭,沒了意見。
  毛盾卻驚慌起來了。若真如此,自己豈非要坐牢一輩子了?
  他急叫道:「不可以……」
  翁無忌懶得跟他說話,一指點中的他的昏穴,毛盾整個人軟了下去。
  毛頭見狀,沒命地拔腿就跑。
  然而他的武功太差,逃不了幾步,已被武靈雪追著,一指將他點倒。
  茅山雙雄終於雙雙受制了。
  一切擺平之後,武靈雪方噓了口大氣:「要命!怎會碰上這渾小子?」
  翁無忌問道:「你怎麼認得他?」
  「我正想問你呢!」武靈雪反問。
  「呃……是在船上,他們莫名其妙地混入船艙,後來被老煙槍制住……」
  翁無忌大略把經過說了一遍。
  武靈雪已能瞭解,遂道:「我碰上他則久了,該從三年前說起。他竟然單槍匹馬混入我家盜走秘籍,三年後又混回來,燒了我二娘住處,鬧得金武堂不得安寧。」
  「不過,他本性似乎不壞,跟我大哥和小妹都混得不錯,只是他的來路實在叫人費猜疑。」
  「我們也問過了,一無所知。」
  武靈雪輕輕一歎:「可惜金武堂和銀燈聯一向水火不相容,否則叫他說媒,說不定可以馬到成功。」
  翁無忌愣道:「他也會做媒?」
  「不錯!」她遂把武子威娶婉兒及後來改邪歸正的事大概對翁無忌說了。
  「這麼厲害?」翁無忌對武子威的突然改邪歸正感到不解。
  武靈雪道:「他不知用什麼方法把武子威弄得一時清醒一時迷糊,好像三魂去了兩魂似的,從此武子威再也作威不起來了。」
  「是有點邪……」翁無忌不禁多看了毛盾幾眼。
  「如果我能改變我爹的想法就好了。」
  武靈雪又歎了口氣,如此偷偷摸摸地談戀愛並不好受。
  沉默一陣後,毛盾忽然動了起來,翁無忌大諒:「先把他倆關起來再說!」
  當下和武靈雪各扛一人,也不再回船,自行掠著山徑往廬山而去。
  待毛盾醋來時,已和毛頭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牢裡面。
  他摸摸鐵柵,足足有手臂粗,這似乎是特別設計過的牢房。
  「喂!有人在嗎?快放我出去!」
  毛盾試著喊叫,甚至連老煙槍的名字都喊了出來,可惜聲音全被反彈回來,整座牢房頓時嗡嗡響個不停。
  「看樣子,他們真的把我關在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地方了。」
  毛盾停止叫減,先安靜下來瞭解環境再說。
  他摸了一陣,發現三面全是冰冷巖壁,似乎是個地洞。
  還好,毛頭仍和自己關在一起,多少有個互相照應。
  他運起神功,發現雖然受制,但很容易可以衝破,心頭稍安,遂先行運功衝穴。
  盞茶工夫過後,穴道完全解去,功力已復,他才伸手去解毛頭受制穴道。
  「這是哪裡?」四處黑漆漆的,毛頭什麼也看不清,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毛盾笑謔道:「十八層地獄!」
  「真的?」毛頭聽出他的聲音,斥道:「胡說,我們還活著。」
  「活在死牢裡,跟入地獄有何差別?」
  「這倒是了……」毛頭摸摸巖壁:「全無退路?」
  毛盾弄嘲道:「有啊,自己……」
  毛頭急道:「別開玩笑!他們當真會把我們關個二十年?」
  「照這情形是差不多。」
  「倒楣!都是你,沒事跑去看人家談什麼戀愛?結果惹出一大堆麻煩。」
  毛盾聞言哇哇叫著道:「我還沒怪你呢,你倒先怪起我來了?
  若不是你在後面亂叫,我會現行蹤?
  苦不是你被人制住,我會束手就縛?還跪在地上求饒?你有沒有良心啊?」
  這話罵得毛頭啞口無言,遂乾笑道:「說著玩的,別生氣,想個辦法弄個退路,咱們好出去吧!」
  「除非你跪下求我!」
  「跪就跪!」
  毛頭心想黑天暗地的,跪或不跪也沒人知道,於是伸出拳頭在地上敲了兩聲:「跪下了,你甘心了吧?」
  「甘心,非常甘心!」
  毛盾猝然發出指勁射向毛頭膝蓋,啪拍兩聲,毛頭臉色頓變:「你幹什麼?我早下跪……」
  毛盾狡猾地笑道:「這就奇怪了,你若跪下,我那兩指又點中你什麼地方,害得你如此緊張?」
  毛頭認輸:「算你厲害!你怎麼看出我沒下跪?」
  「我有火眼金晴,你信不信?」
  毛盾運起日月神功,兩顆眼珠在黑暗中發出慘慘碧光,雙掌再翻,紅白光影一閃即逝,嚇得毛頭駭然道:「你……練了什麼邪術?」
  「制敵邪術,」毛盾得意地笑道:「反正跟你說,你也未必瞭解,把耳朵塞起來,我要把人喊來。」
  「這是密封的,聲音傳不出去?」
  「對別人可能不行,對我就不一樣了!」毛盾又神氣道:「還好是你下跪的聲音,讓我想出一個辦法,那就是——不喊,改用敲打!」
  話畢,毛盾雙掌凝功,立時往石壁打去,轟然一響,震得毛頭頭昏眼花,兩耳生疼,他立即舉手掩耳。
  毛盾又發數掌,不但打得轟聲貫耳,更將石壁打得碎屑紛飛,洞越來超大,地震越來越強。
  毛頭被不少落石打到,急叫道:「快停!要是地洞塌陷,我們豈非要被活埋?」
  「放心!有人憋不了那麼久!」
  毛盾又劈了數掌,簡直是地動山搖,落石更見紛飛。
  終於一道白光透向左側,石梯已現,想必有人開啟石門,一個驚急聲音喝道:「你想死不成?搞得全是地震——」
  毛盾但見石門已開,猝又雙掌轟很大響,又提高聲音道:「救命啊——老煙槍快來救我啊……」
  照毛盾估計,他這一喊,最少可傳個五里沒問題,若老煙槍在廬山更沒理由聽不見的了。
  那啟門之人似乎忽然又覺得做錯了什麼,又將石門很快關上,地牢隨又恢復原來的黑暗,但毛盾仍敲個不停。
  不到三分鐘,石門再開,老煙槍的聲音,他怒道:「誰搞的鬼?是毛盾少俠嗎?」
  毛盾見計謀得逞,樂道:「老煙槍還不快來救人,你是不是不想找幫主了?」
  話猶未落,老煙槍已掠進洞來,此時光線大亮,他已看清毛盾二人,又驚又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毛盾弄眼道:「問你啊!」
  老煙槍驚愕:「我怎會知道?」
  「快快放我出來!」
  老煙槍一時心急,雙手就往鐵柵抓去,發現那鎖是新的,又大又粗,他疑惑道:「怎麼會有新鎖?」
  當下轉身喝來守衛:「把鑰匙拿來!」
  守衛急急回答:「不在小的身上。」
  「在誰身上?」
  「少門主。」
  「快叫他來!」
  「是……」
  守衛方想轉身,一個聲音已傳來:「煙伯,不能放人!」
  正是翁無忌,他急急奔掠入洞,一臉窘困緊張的神色,他本以為十分隱秘,不料一天就洩了光。
  毛盾專打落水狗:「就是他!被美色所迷,他跟金武堂相互勾結,那人還是金武堂大小姐武靈雪。兩人偷來暗去,姦情被我撞見,他才暗中用詭計把我倆困在這裡,他分明是有陰謀而來,說不定還是金武堂派來的奸細。」
  老煙槍愣愕道:「有這回事?」
  「千真萬確,快把奸細抓起來!」
  老煙槍轉瞧翁無忌,後者整張臉已紅透耳根,他的窘態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毛盾仍不放過:「抓他啊!我還握有他勾結敵人的鐵證。」
  老煙槍苦笑著轉對毛盾,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你不相信我的鐵證?」毛盾斥叫著。
  「我相信,但任何鐵證對他都已無效!」
  「豈有此理!」
  「真有此理!」老煙槍道:「他就是銀燈聯的少門主,又怎會背叛本門?」
  毛盾耳朵好似被貫穿,愣在那裡,嘴巴長得老大,像個傻瓜:「怎麼……他不是趕船的?」
  「少俠請等等!」
  老煙槍轉對翁無忌道:「你怎會惹他?還把他關了起來?他關係著你爹的生死下落啊!」
  「我爹?」這下換翁無忌傻眼了。
  「到外面說話!」
  老煙槍拖著翁無忌出去,石門也不必關了,一道強光照得毛盾頭暈腦脹,他直道:「完了完了。」
  眼前這翁無忌若是少門主,他這個牢可就要坐定了。
  都怪自己太糊塗,以翁無忌種種跡象,自己早就該猜出他的身份,如此這牢獄之災就可避免了。
  如今卻雪上加霜,難上加難,還把毛頭找來,更加難以收拾了。他摸模鐵柵條,打算必要時試試能否弄斷好逃走。
  地牢裡變得十分沉靜,落針可聞。
  老煙槍和那小子去了哪裡呢?又談得如何?
  等待的滋味真不好受,正當毛盾的耐性將要消失之際,忽聞腳步聲傳來,毛盾及毛頭不禁繃緊了心神。
  老煙槍與翁無忌去而復返,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調,只見得翁無忌滿臉愧色,對毛盾拱手道:「在下不知少俠對本門功勞,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這樣出乎意料的反應,倒令毛盾二兄弟怔然。
  毛盾道:「你該不會是在演戲吧?或是耍什麼陰謀?」
  老煙槍忙在旁邊陪笑臉:「一切出自真誠,這小子經過老夫開導之後已經想通,他是來向少俠賠罪的。」
  「當真?」毛盾仍是半信半疑。
  翁無忌誠懇地點頭:「還請少俠見諒!」
  「轉變這麼快?方纔還殺我?現在又向我原諒?你不在乎談戀愛被我撞見了嗎?」毛盾奇怪問道。
  「那……可能是誤會……」翁無忌略微尷尬道。
  老煙槍立即接口:「對對對!那是誤會,少俠剛從本門走出,又怎會故意去盯少門主呢?」
  「不錯!我是故意盯上去,壞他們好事的!」
  沒想到毛盾的語氣忽然變硬,登時轟得老煙槍及翁無忌不知該如何回答,愣在當場。
  毛盾更形得意,他抓到了二人的小辮子,這個牢可以不必坐了,不禁更狂妄道:「我不但是故意盯上去的,還準備破壞他們的好事!」
  「少俠該不會當真吧?」老煙槍陪笑道。
  「我像在開玩笑嗎?」毛盾冷冷地道:「被耍被揍的滋味我憤恨難消,除非他向我下跪道歉!」
  「這……」老煙槍感到為難。
  毛盾嗔道:「有什麼好猶豫?我那天是跪假的?」
  「少門主,你叫他下跪?」老煙槍問翁無忌。
  「是武小姐……」翁無忌回答。
  「還不是一樣,我跪了你有何理由不跪?」
  翁天忌心下一橫,當真雙膝落地。動作迅速而出乎人意料之外,老煙槍為之一愣,毛盾剎時也失去了捉弄的快感。
  「請少俠原諒昨日之事。」翁無忌懇切地道。
  現在反而毛盾心慌慌了:「你當真不追究那檔子事?也不怕我去告密?破壞你們的好事?」
  翁無忌沉穩地道:「不怕!事情總該有表明的一天,我無話可說。」
  毛盾晃了晃眼:「你也不怕你那一半知道你放了我而跟你分手。」
  「靈雪不是這種人!」
  毛盾看看是耍不出名堂了,遂揮揮手道:「起來吧!反正你已經不在乎,我還耍個鳥!快快放我出去,我不說這碼事,兩不相欠。」
  「多謝少俠!」
  毛盾倒有疑問了:「你是冼銀燈親生的?怎姓翁?」
  「在下也姓冼,翁字是臨時在船上取的。」
  老煙槍補充道:「少門主身份特殊,偶爾需要隱瞞身份。」
  反正此事跟毛盾毫無關係,他也懶得再追問。笑道:「你們少門主倒厲害得很,竟然找上仇家女兒談戀愛?實在眼光獨到,你們竟也包容他?」
  「老煙槍輕笑道:「現在流行自由戀愛,老夫我管不著。」
  「他在跟仇家談戀愛呀!你竟然不聞不問?」
  「年輕人多談談又有何妨?」
  毛盾忽又想到什麼:「你們跟金武堂是如何結仇的?」
  老煙槍道:「說來話長,一方面是南北對立,另一方面則為武功排名。江湖老是傳言金銀銅鐵,又傳言冼銀燈武功勝過金武堂,結果兩家二十幾年幾乎沒說過半句話。」
  「這樣,你還敢跟武靈雪談戀愛?」毛盾朝打開鐵門的翁無忌發問。
  他好生困窘,一面做個「請」的手勢,一面說道:「無意中碰上的,起先大家都瞞著身份,後來明白已經太晚了,只好將錯就錯。」
  「有勇氣!」毛盾大拇指一豎:「沒事啦!誤會已解,我們就此告辭,後會……無期!」
  他還是覺得早離開這鬼地方為妙,要是那武靈雪闖進來,事情又不知要如何轉變了呢。
  冼無忌見二人說走就走,一時愣住了。
  老煙槍雖吃驚,卻及時上前道:「少俠等等,老夫……」
  「還有啥事?」毛盾道:「我已被揍得灰頭上臉,一身是傷,要替你家幫主收魂也得養好再說。」
  「不是為了此事……」老煙槍乾笑道:「少快可以留下來慢慢養傷,等好了再……」
  「不必了!」毛盾道:「說不定越養越重,不到三天就魂歸天國了!」
  「您見外了……」
  「不然你要我留下來,每天過得提心吊膽?」
  毛盾還是不為所動,拉著毛頭快步前行。
  老煙槍急急上前道:「少俠有事好商量,您不是想要三箱元寶?」
  「省省吧!我不是說過,叫魂一事,我無能為力,你另請高明吧。」
  「不是這檔事。」
  「就算不是也八九不離十,我沒興趣!」
  「此事少俠一定有興趣。」老煙槍肯定道。
  「哦?你好像很有把握?」
  「不錯!」老煙槍立即說道:「本門請少俠當媒人!」
  「做媒?」毛盾一愣:「做你的媒?你想娶老婆?」
  「不不!」老煙槍雙手猛搖:「是替少門主說媒。」
  「哦?」毛盾驚道:「說金武堂的媒?」
  驚訝過後,他斷然道:「我不幹!打死我也不幹!」
  他拉著毛頭,唯恐不及似地快逃。
  他知道此時回金武堂不被剝皮才怪,虧這老煙槍想得出這鬼名堂。」
  老煙槍仍緊跟不放:「少俠就請同情同情少門主,他甚為情所苦啊!」
  「我同情他,誰來同情我?」
  「我!」
  回答是個女人。
  在不知不覺中,毛盾已走到花園來了,那冼媚如已立在毛盾面前,淺笑道:「只要你跑一趟,不論成不成,你都可以得到三箱大元寶,這條件可以吧?」
  老煙槍接口道:「另外附加銀燈聯武學,只要你答應,你那師兄毛頭立即可留下來,老夫親自教他武功,你想學,做媒回來也可以學。」
  毛盾愣住了。
  他雖學得日月神功,可算是武林最高絕學,但銀燈聯武學跟金武堂齊名,也是武林一絕,他們竟肯拿來當條件。
  自己不學也罷了,毛頭此時也正以祈求的眼神望著毛盾。
  老煙槍眼看撞對了門,立時加把勁道:「本門武學雖非天下第一,卻也名列前茅,易學易懂,老夫親自調教,不出三個月,毛頭必定躋身高手之林,不到一年,準可大功告成。」
  毛盾終於有了反應:「這門婚事這麼重要?要讓你們拿武功來換?」
  冼媚如含笑道:「武功本就是要教人的,何況咱們只有一個少門主,咱做長輩的就該多替他想想,幫他解決難題。」
  冼無忌一臉困窘愣在當場。
  「為了他,你們不措跟敵人攀親帶故?」
  冼媚如道:「人說冤家宜解不宜結,能透過這門婚事化解雙方仇恨,也是好事一件,在禮貌上,總該由男方提起婚事吧?」
  毛盾還是疑神疑鬼:「你們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二十年的冤家都當了,卻急於在這時重修舊好?」
  冼無忌開口道:「沒別的用意,我只想娶回武靈雪而已。」
  毛盾不以為然道:「你可能是如此想,可是你的家長可不一定是這麼想。」
  毛盾兩眼賊溜溜地瞧著冼媚如及老煙槍,大有勾心鬥角之勢。
  冼媚如談笑道:「真是話說多了,真話倒變成了假話了,那要如何你才相信?」
  老煙槍道:「好!就算你不相信,你只負責提親,其它一切後果不必負責,我們照樣付你酬勞,你不就省事又沒麻煩嗎?」
  「誰說的?我再回到金武堂,定會被人砍了,還說我沒麻煩?」毛盾斥道:「若非如此,我幹嘛不接這生意?」
  「我們知道很難,所以才準備如此重酬。」冼媚如道:「憑你的本事,還怕鬥不過武向王,這正是我們找你的原因。」
  馬屁一拍,再加重酬,毛盾簡直癡醉了,但他卻一臉正經八百道:「武向王那麼好鬥,我何必四處逃躲?」
  毛頭急了:「你到底接是不接?不接我來說,說個媒有什麼好怕的?」
  「喲!一聽到甜頭就怪起我來了!」毛盾眼睛一轉:「你接當然沒問題,你跟金武堂根本沒仇。」
  當下決定道:「好!就這麼說定,你來接,你去說媒!」
  這話讓眾人又是一愣。
  尤其是毛頭,他哪有這個膽,當下困窘道:「我說著玩的,人家選的是你,我只是覺得不接太可惜了。三箱元寶,夠我們花得舒服的!」
  毛盾得意道:「你當然舒服了,可留下來學武功,我得拚死拚活的。」
  毛頭見他語氣變了,心下一喜:「你決定接啦?」
  「不接行嗎?豈不被你念死!」毛盾捉笑道:「而且,這是唯一甩掉你的大好機會,我豈能放棄?」
  毛頭呵呵笑道:「放心!等我學成,你要甩我就沒那麼容易了。」
  老煙槍亦欣喜道:「我就知道你會接,你一向聰明絕項。」
  「少拍馬屁!」毛盾瞄眼道:「我很想知道你帶他出了牢房,他跟你說了什麼,讓你為他這麼急?」
  「少門主只說了一句,沒有武靈雪,他終身不娶。我能不著急嗎?」老煙槍說得頭頭是道:「絕子絕孫的事太沉重了,老夫能不小心處理嗎?」
  毛盾問冼無忌:「你當真非武靈雪不娶?」
  「我們感情很深……」冼無忌尷尬而堅定道。
  「好一個多情種,佩服佩服!」毛盾讚不絕口,隨即又道:「要是武向王拒絕怎麼辦?這可能性很高。」
  「那我只好跟武靈雪遠走高飛了。」
  「那就是私奔嘍?」毛盾歎息道:「真是世間苦男女,天下一大悲劇。」
  冼媚如道:「這也是我們找你的原因,希望你能把悲劇變成喜劇。」
  「可能嗎?武向王恨死我了,怎會聽我的?」
  「少俠不是曾替武家二公子做媒,三兩下即把他擺佈得服服貼貼?」老煙槍含笑道:「你可以用同樣方法把武向王制服啊!」
  「你要我用……」毛盾一頓,不再往下說。
  畢竟這關係到柳婉兒,他得守口如瓶,遂轉口道:「武子威是小鬼,我揍他兩下,他早嚇死,我也這樣對付武向王嗎?」
  「不管如何,少俠一定有法子。」老煙槍道。
  毛盾道:「少用話套我!剛剛說的,我只管……通知式的說媒,成與敗,我一概不負責。這樣若行,咱們才有戲唱,否則各走各的。」
  冼媚如點頭道:「就此說定,你盡力就是,成敗在天,如此可以吧?」
  毛盾攤攤手:「你們早算準我的弱點,還有啥話說?」
  老煙槍乾笑道:「這只是相互瞭解,才好辦事嘛!」
  「我可不想瞭解你們。」毛盾道:「廢話少說,要提親,總該要有個禮數與時間吧?」
  「當然!」老煙槍道:「禮數已備妥,是夜明珠七顆,可謂天下少有,至於時間……也得等對方答應之後再確定嫁娶之日吧?」
  「隨你們便,我只管提親。」毛盾道:「誰要跟我上武家,否則拿個信物也行,要不然他們還以為我是瘋狗亂咬人。」
  「就老夫跟你去如何?」老煙槍道:「年輕人臉皮薄,去了恐怕壞事。」
  冼無忌頓時紅了臉。
  毛盾瞪眼道:「這麼說,你是認為我臉皮厚了?」
  「非也!非也!」老煙槍忙笑著解釋:「你是有自信、有見解、有經驗,又非當事人,當然壞不了事。」
  毛盾笑謔道:「你很會說話嘛!我看你去說媒,准強過我千百倍。」
  話一說開,氣氛頓時融洽不少。隨後他們各自準備,毛盾交代毛頭要好好練功,冼媚如保證認真調教,毛盾才放了心。
  老煙槍也收拾收拾,帶著八顆夜明珠上路。七顆準備提親,一顆則給毛盾當訂金。
  看著透亮的珠子,毛盾已如癡如醉,哪來管得了與武向王的仇恨,先賺了再說吧!
  兩人匆匆地往北方出發,希望早日辦完事。
  最興奮的該是冼無忌了,他日夜期盼著,天天做美夢,希望佳人早日長伴左右,那多甜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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