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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鬥酒詠梅


  棲梅館,仍是一片梅海。
  唯一不同的,是這片海,巳經由葉海變成花海。
  繽紛的瑞雪,讓這一大片花海更活潑、更茂盛、更現生機,唯有在雪中的梅花,才能表現出真正的梅味來。
  這一次,寒朗月領頭,浩浩蕩蕩一行九人,來到棲梅館。
  東家御駕親征,館內迎接的排場更是熱鬧。
  全館上下,一共二百七十八人,全部二列排開,單膝跪地,垂手恭迎東家大駕。
  此時,正值棲梅館,一年中最熱鬧的旺季,這種超級盛大的迎駕場面,吸引許多許來渡假賞梅的客人。
  每個人都驚疑不定地議論紛紛。
  「那是誰來啊!這麼個恭謹法?」
  「聽說是某王府的王爺吶!」
  「真的?我就說嘛!除了王爺,誰能有這等尊貴法?」
  「噯!是什麼人來啦?」
  「聽說是親王呢!」
  「哎喲!我說嘛,也只有棲梅館,才招待得起這種皇親國戚!」
  棲梅館東側的聽雪閣,整個空出來,招待這位不得了的人物。
  整個東側園區,都拉上特製的典雅圍欄,使得東區獨立出來,也隔開那些人云亦云的閒言閒語。
  小賭熱烈地和雲長風館主、海無煙總管打著招呼。
  大家都已是老相好,沒啥好客套。
  小賭道:「雲館主、海總管,這位有酒槽鼻子的是壺底仙崔一桂,穿青色衣服的是風自儒,穿黑衣服的是冷雲。」
  崔一桂聳聳他的酒槽鼻子,伸出蒲扇大的手掌,熱烈地和二人握手。
  風自儒和冷雲,則是微笑領首致意。
  寒朗月問道:「長風,棲梅館中目前共有多少藏酒?」
  雲長風恭謹地答道:「回城主,棲梅館中現今之藏酒達一甲.子以上的有四十二壇,三十年以上的有一百二十壇,三十年至二十年之間的有一百零五壇,二十年至十年間的有一百二十五壇,十年以下的有八十四壇,今年新釀的有二百零一壇,所以共計是六百七十七壇。」
  寒朗月問小賭:「如何?夠你們喝了吧?」
  小賭道:「夠,夠.不夠時再想辦法啦!」
  海無煙不禁暗暗咋舌付道:「乖乖隆的咚,六百多壇的酒,居然還怕不夠,這……不太可能吧!」
  寒朗月又道:「小賭,你們打算怎麼個喝法?」
  小賭輕笑道:「今天咱們先床段小酌,一邊賞雪,一邊詠梅,大家都可以參加。」
  寒朗月點頭默許,又道:「然後呢?」
  小賭眼珠子一轉:「然後,明天再來豪飲,有本事的才可以參加。」
  寒朗月拂掌道:「好,就這麼決定,長風,馬上去準備。」
  小賭忙道:「小酌是品酒,雲館主,麻煩你多拿點正宗梅花釀,最好是那種一甲子以上的。」
  雲長風哈哈笑道:「任公子,沒問題!」
  崔一桂道:「小賭呀:你倒是說說,這酒要如何品?雪要如何賞?梅要如何詠?」
  小賭道:「這品酒,要說出酒的年份;至於賞梅、詠梅,其實是一回事,就是以詩下酒,先說出酒的年份,再來段有關雪景或梅花的詩詞,這樣如何?」
  眾人都紛紛贊成。
  不一刻,館中夥計抬出十壇大小相同的酒罈子來,而海無煙則取出十件,大小形狀各異的酒壺,分別將十壇不同的酒,傾人十個酒壺之中。
  此時,雪長風親自捧著一組白玉雕就,晶瑩剔透的酒杯來。
  酒杯杯口大小,僅有荔枝大,杯體弧線優美地收向杯度,小巧可愛,入手微溫,竟是難得的溫玉所雕成。
  寒朗月介紹道:「這組酒杯,是昔年家父專為在此品酒、賞梅,而托請當代名玉匠公孫魯先生,'以千年溫玉雕成,便稱它為賞梅溫玉杯,品酒時,溫玉會自動溫酒,最宜在此下雪季節使用。」
  眾人無不讚歎這組酒杯的名貴。
  小賭道:「喝好酒,襯以適當的酒杯,更能增添三分酒興,看來老城主,也是酒中同好。」
  眾人俱是哈哈一笑。
  寒朗月招呼道:「長風、無煙,你們也一起來。」
  於是,十一個人成半圓形,圍坐聽雪閣樓下的花廳中,對著正飄雪的梅林,靜靜欣賞著。
  各人身後的夥計,輕手輕腳地為他們酌上酒,又輕手輕腳地退下,確實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夥計。
  眾人座位由左而右,依序是海無煙、雲長風、四平、三寶、小飛雪、寒朗月、小賭、崔一桂、楊威、風自儒、冷雲。
  許久,居中的寒朗月開口道:「無煙,就由你先來,不過,你和長風都別說出各酒的酒齡,好好考考在座的列位高手。」
  海無煙啜著酒道:「月地雪階漫一尊,玉奴終不負東昏。」
  雲長風也道:「雪花飛暖融香頰,頰香融暖飛花雪。欺雪任單衣,衣單任雪欺。別時梅子結,結子梅時別。歸不得恨開遲,遲開恨不歸。」
  兩人所選,一為蘇軾的詩,一為蘇軾的詞,倒也相映成趣。
  四平淺啜一口酒,只覺得香醇有勁,入口時圓潤,下腹後暖意陡升。
  他皺眉道:「這酒不到六十年,又比三十年多些,我分不出確實的酒齡,到底是多少!」
  崔一桂道:「分不清沒關係,吟詩、吟詩。」
  四平搖首晃腦吟道:「萼似寒山雪,枝如烈士弓。幽枝千萬狀,併入畫圖中。」
  吟完,他得意地瞟他哥哥。
  三寶呷口酒,也是只分出酒齡在二、三十年間,無法說出確切酒齡。
  接著他豪爽地吟道:「風流東閣題詩客,瀟灑西湖處士家。雪冷雲深無夢到,自鋤明月種梅花。」
  吟完也回瞪一眼四平。
  小飛雪輕沾佳釀道:「我不常喝酒,所以分不出酒齡來。」
  小賭歎道:「差,真差,一路差差差到底!」
  引來小飛雪薄嗔微怒的白眼。
  小飛雪不理他,逕自吟哦:「疏疏淡淡,問阿誰堪比,太真顏色。笑殺東君虛占斷,多少朱朱白白。雪裡溫柔,水邊明秀,不惜春工力。骨清香嫩,回然天與奇絕。
  常記寶御寒輕,瑣窗睡起,玉纖纖輕摘。漂泊天涯空瘦損,猶有當年標格。萬里風煙,一溪霜月,未怕他欺得。不如歸去,閬風有個人惜。」
  一闕念奴嬌,吟哦的抑揚頓挫,高低有序,加上小飛雪甜潤清脆的嗓音,贏得同席熱烈的掌聲。
  小飛雪總算贏得點顏色,給小賭瞧瞧。
  寒朗月對"小兩口"這種明諷暗鬥的眉來眼去,全都看在眼裡,忍不住打心眼裡泛出一個"爸爸式期待"的微笑,心想:「冬天很快會過去,然後便是春天接著來。」
  想到得意處,忘形地呵呵而笑。
  眾人皆奇怪地看著他,他連忙端起酒杯,一仰而盡,掩飾地笑笑,付道:「嘿嘿,小賭呀小賭,任你如何賊頭賊腦,這次你是逃不出老天爺的算計!」
  於是,他便意氣風發,語聲鏗鏘地吟道:「寒雀滿疏籬,爭抱寒枝看玉蕤。忽見客來花下坐,驚飛,踏散芳英洛酒邑。痛飲不能詩,坐客無氈醉不知。花謝酒闌春到也,離離,一點微酸已著枝。」
  朗朗的吟頌聲,居然震得聽雪閣外,梅樹上的積雪紛紛墜落,無意中,也露出一手深厚的功力來。
  小賭道:「酒齡呢?寒老爸,你可別想打混。」
  寒朗月微笑道:「這酒該是三十六年前,我第一次到棲梅館時,親自監釀、封泥的那一批酒吧!」
  雲長風讚道:「城主好功力,正是那批酒中的一壇。」
  小飛雪催道:「小賭,輪到你這位酒賭雙全的大混混啦!你倒是表演呀!」
  小賭端起酒杯,故作誇張的聞著酒香,咋舌道:「好香!」
  接著,酒杯就唇,將酒一飲而盡,閉目品味道:「嗯!好酒,酒醇而不膩,入口圓而不澀,淡淡甘味,隱泛花香,初時若飲薄酒,後勁直催人醉,果然人間難得之仙露也!」
  然後,小賭睜開他那雙大而清澈明亮的眼睛,斷言道:「這壇悔花釀最少有六十二年的歷史,對不?」
  海無煙忍不住讚道:「小公子果然是酒中高手,能將梅花釀的特色,如此詳盡地用言詞形容出來,甚至連酒齡也分毫不差,真是厲害,厲害!」
  小賭得意道:「彫蟲小技,不算什麼!」
  三寶更鼓動道:「酒品夠了,快,吟詩。」
  小賭清清嗓子,拿起晶瑩剔透的酒杯,用手指輕彈,溫玉酒杯,發出綿延悠揚的震鳴聲。
  小賭便和著鳴聲,豪放地唱道:「幽姿不入少年場,無語只淒涼。一個飄零身世,十分冷淡心腸。江頭月底,新詩舊夢,孤恨清香。任是春風不管,也曾先識東皇。」
  響亮豪放的歌聲,迴盪在梅林之間,伴著密如細雨的白雪,傲梅的挺立心聲,不過如此。
  豪放的感情,激起眾人的熱情喝彩。
  小賭更見得意地斜瞄小飛雪一眼,這兩人是真個兒對上。
  崔一桂大笑道:「小賭,小賭,我終於真正明白,為什麼自詡為酒國第一狂人的風小子,碰上你,會如此心甘情願地對你推崇,倍至,你確實是夠勁!」
  小賭道:「呵呵!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風子。」
  「瘋子?」
  眾人都覺得好玩,怎麼會知他是瘋子?
  「哎喲,人家姓孔的,姓孟的,姓莊的,都可以叫孔子、孟子、莊子,風自儒自然也可以叫風子。」
  風自儒聞言,吃吃笑道:「呵呵!沒想到我這個酒國狂人,碰上你任小賭,就變成酒國瘋子,不簡單,不簡單。」
  楊威也湊趣道:「碰上小賭,而能不被改名的,世上只有二入,一個已經死了,一個還沒出世吶!」
  小賭不服道:「二哥,你這麼說就不對,像大哥,我不就沒改過他的名字?」
  四平笑笑道:「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他的真名為何,而不是不改。」
  楊威、三寶和小飛雪三人,忍不住大聲地嘲笑小賭。
  小賭揉揉鼻子道:「他奶奶的,說的也是,居然連自個兒的大哥,姓啥名誰都搞不清楚,還有啥好混的。」
  其餘四小,異口同聲道:「差,真差,一路差差差到底!」
  這次,小賭可吃到一隻大癟。
  揮揮手,小賭不在意道:「品酒品酒,不提那事!」
  於是,輪到酒中之仙的崔一桂,他徐徐飲下溫玉酒杯中的梅花釀,任那佳釀,由口至喉,一路滑下腹中。
  崔一桂靜靜地回味梅花釀那股子芳香甘美的餘韻。
  眾人都仔細地瞧著他,想看看這個酒國之仙,能嘗出什麼樣的特殊風味來。
  半晌之後,崔一桂道:「此釀應是以梅花中,極其珍貴的綠萼梅所釀製,酒齡五十九年,所以它芳香而色澤碧綠,清爽之中略帶甘膩,能抓住人口,餘韻不絕。這是它不如紅梅所釀之酒那般圓潤之處,卻是它獨一無二,別種梅花釀所沒有的特點。」
  小賭睜大眼睛道:「哇塞塞!壺底仙,你真不是吹的,連哪種梅花釀出來的酒,都能分辨的出。」
  崔一桂傲然茨道:「喝酒,若不能喝到此種境界,憑什麼稱仙,哈哈……」
  小飛雪也瞪大眼睛好奇地道:「壺底仙,難道你曾喝過這種梅花釀?否則怎麼分辨的出呢!」
  崔一桂笑道:「棲梅館正宗的梅花釀,我是第一次嘗到。但是,過去我有愛梅的朋友,曾用臘梅釀過花酒,味道和棲梅館的梅花釀差太多,關於對各種梅花所釀製成酒後的特殊風味,也是他教我的。」
  小賭道:「呵呵!我說壺底仙,哪天給我介紹介紹你這位朋友如何?」
  崔一桂爽快道:「那有什麼問題!」
  小賭縱情大笑道:「就這麼說定,待我老人家紅塵俗事俱了時,非得和你這朋友友好好來場論酒大會,來,吟詩'吟詩。」
  崔一桂輕笑吟道:「冷香疑到骨,瓊艷幾堪餐半醉臨風折,清吟拂曉觀。贈春無限意,和雪不知寒。桃李有慚色,枯枝記井欄。」
  接著,楊威品著酒道:「我的酒技太差,只分得出,這酒有四十年份,看它酒色殷紅,就像波斯的葡萄美酒一樣,可是勁道卻比葡萄酒強過太多。」
  隨即,他以掌拍桌,高聲吟著道:「忽驚林下發寒梅,便試花前飲冷杯。白馬走迎詩客去,紅筵鋪待舞人來。歌聲怨處微微落,酒氣熏時旋旋開。若到歲寒無雨雪,猶應醉得兩三回。」
  輪到風自儒,他卻端著酒杯,離座走向廳前,望著屋外飛雪,聞著屋內花香。
  他心情好順暢,人生能得酒伴知己,在此種寒雪飄飛,萬梅盛開的時節,品酒吟詩,悠遊自得,終此生夫復何求!
  於是,他瀟灑的仰首,飲盡杯中美酒,拋去酒杯,順勢拔劍,就在溫玉酒杯輕巧落回桌上的同時,他已經彈劍縱聲高歌:
  「我曾泊桌西湖濱,千樹萬樹梅花春。
  孤山月照一蓬雪,十里湖光如爛銀。
  興豪對客酣清宴,達旦賡吟騁雄健。
  燈前索紙呵手題,霜兔鏗鏘冰滿硯。
  年來浪跡隨西東,看花多在驅馳中。
  縱有香醪對明月,渾無好興酬春風。
  只今書劍來京國,欲訪梅花杳難得。
  亭館多栽逞艷姿,山林誰重凌寒色。
  春來未幾薄雪余,蹇驢偶過城西隅。
  疏花寂歷三五樹,中有一室幽人居。
  室中幽人廣平後,旅寓看花為花瘦。
  窗橫古影神愈清,杯吸寒香骨應透。
  相逢休言一事無,鄰家有酒須勝沽。
  趁取樓頭未吹角,莫教地上魚鱗鋪。
  我因看花狂興發,花應笑我生華髮。
  曲逆長貧豈足論,馮唐已老誰能拔。
  憐君與我同襟期,看花酌酒情相宜。
  百年一任世所棄,寸心獨許花相知。
  我家君家隔江浙,一水相通吳與越。
  此夕何妨對榻眠,夢魂還醉西湖月。
  此夕何妨對榻眠……
  夢魂還醉西湖月……」
  鏗鏘龍吟的劍鳴,和著激昂澎湃的歌聲,唱出這位仗劍流浪江湖的豪士,他那逍遙狂放的心聲。
  歌聲劍鳴,逐漸索繞飄散,眾人才從激動的豪情醒來。
  盡情的,像要解放因為這歌聲所引發的熱情般,大夥兒拚命地鼓掌。
  許久,掌聲方歇。
  小賭甩著手歎道:「哇塞塞!不得了,了不得!我說酒國的瘋子呀!難怪你敢自誇,是酒國中第一狂人,夠格,確實夠格!」
  風自儒淡笑道:「比起你來,還算不差就是。」
  狂!
  夠狂!
  小賭只是瞇眼直笑:「呵呵!才說你胖,你就喘啦!我告訴你,你是占彈劍的便宜,在氣勢上稍稍比我大些而已,若我手中有劍……」
  小賭故意一頓,瞄眼四周,強調又道:「嘿嘿,你這個狂人之王,就得下台一鞠躬!」
  光憑這話,就比風自儒狂上三分。
  風自儒他何嘗不知,自己是仗劍而勝。
  老實說,要比狂,風自儒早就自認不如,否則,他也不會在壺底仙崔一桂面前,如此推崇小賭。
  風自儒承認道:「不錯,我年已將屆三十,卻仍要靠著一柄劍,才能狂過年僅十五的你,這個狂人之王的位子,確實是該讓給你!」
  寒朗月也有感而發道:「想我十五歲時,仍在山中悟劍。而你,小賭,年僅十五歲就擁有此等氣勢,縱橫江湖,若你到我這般年齡時,真難想像是何等局面。唉,果真是江山代有能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小賭雖然得意,但也頗有分寸地客氣道:「哎喲!寒老爸,你沒有聽人家說,一代不如一代,你這代不如我,將來我這代不如下一代,這是老古人早就告訴我們的道理,你又何必歎氣!」
  寒朗月聞言,哈哈一笑,點頭稱是,倒也稱自己失態。
  最後,剩下冷雲一人,尚未品酒、賞雪、吟詩。
  他難得一見地幽默道:「終於輪到我表現,等的真是辛苦!」
  眾人都被他這幾句話,逗得呵呵大笑。
  冷雲輕呷酒中醇酒評道:「四十餘年老酒。」
  眾人都等著他的下文。
  「完了。」
  沒想到冷雲的表現,只有這一句話。
  三寶瞪眼謔道:「哇塞塞!苦臉的,你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四平也搭腔道:「你是不是還有另外一鳴?」
  冷雲自在道:「一翦梅影映春意。」
  三寶又間:「又完了?」
  冷雲淡笑點頭。
  「哇塞塞!我服了!」
  三寶和四平兩人,誇張地昏倒。
  這一逗趣,又引得眾人輕笑不已。
  就這樣,一切又從頭開始。
  開始第二輪的品酒、賞雪、吟詩。
  時問悄悄地溜走,不知何時雪已經停止不下,映著白雪照亮大地的,也換成了月光。
  隨著一輪一輪的賽酒,那些量淺的,詩才差的人,都被淘汰出局,如今只剩下小賭、寒老爸、崔一桂和風自儒四人,在較酒、較詩。
  其它人,全在一旁湊趣,各自為他們的偶像加油。
  夜!
  好深。
  第二天。
  天剛亮。
  有微微的雪在飄。
  聽雪閣的一隅。
  寒朗月正在以樹枝代劍,演練寒風飛雪絕技精華。
  一旁,只有小賭和小飛雪在看。
  寒朗月的身影,忽而飄動如風,忽而沉靜如山,不論如何,他手中的樹枝,總是如刺、如削、如劈、如挑的旋舞在身邊四周。
  他身邊一丈方圓內,居然看不到一片雪花落地。
  而自天空飄落的雪花,更別想沾到他的身上。
  終於,他收勢而立,仿若一尊雪地之神。
  良久,他才收去心中的劍神,散去畢露的肅殺之氣。
  直到此時,小賭才吐出一口長憋已久的大氣,名家劍法,果然不凡,他不由讚道:「哇塞塞!寒老爸,你的劍好神、好飄逸,簡直讓人難以捉摸。」
  寒老爸微微一笑:「寒家劍法,本就是悟自風雪之中,尋求的境界,自然也要有風的輕靈飄忽,淒厲刺骨;或是如雪的綿密、冷酷,劍氣與心意合,心意與天意通,如此寒風飛雪三大式,方有威力。」
  小賭恍然道:「難怪這寒風飛雪的第一招叫漫天飛雪,使出來時,就像滿天雪影落個不停,而寒風淒厲,就像冬天颳大風一樣;至於風雪交加,呵呵!就是又有風又有雪的要凍死人,所以是殺招。」
  小飛雪贊笑道:「哇塞塞!小賭,你的賊眼真是厲害,把我家的絕招看得一清二楚了嘛!」
  小賭道:「還不是你平時沒事時使出來我看到,而且動作慢,技術又差,想不看清楚,還真難。」
  「小賭……」
  「幹嘛?」
  小飛雪恨的猛跺腳。
  小賭卻樂得哈哈直笑。
  寒老爸出來打圓場道:「小賭,你的資質確實不差,不過你要記得,寒風飛雪三大式,重的是神,不是招式。
  也就是說,這套劍法尋的是無招的境界,心之所想,劍之所至.不拘泥於任何固定的出手路線,方能悟出劍法中的精髓。」
  小賭一面用心體會,一面點點頭。
  小飛雪卻覺得奇怪,為什麼她爹今天會突發奇想,去對一個外人解釋自家劍法的精髓內涵。
  而這個外人,又是如此的賊,只要讓他聽過一次,只怕他已經悟透寒家的劍法了。
  這兩個小娃兒怎麼會想到,寒老爸有心幫著老天爺,來算計他們二人。
  遠處,傳來三寶和四平的呼叫聲。
  「小賭,你在哪裡?」
  「小賭,快來呀!好酒的等著你吶!」
  寒老爸丟開手中樹枝,微笑領首,迎上前去。
  三寶一見三人出現,愉快的招呼道:「寒老爸您早!」
  寒老爸微笑領首:「三寶,一大早什麼事,讓你這般雞貓子喊叫?」
  三寶窘笑:「呵呵,也沒什麼啦!只是大夥兒都已經起來,崔一桂想找小賭問問看,今天的酒要如何喝法?」
  小賭樂道:「如何喝法?嘿嘿!我會讓這位壺底仙喝個痛快,好叫他終生難忘,呵呵!」
  於是,眾人走向聽雪閣。
  果然,崔一佳和風自儒等人,都已在閣前的梅林中賞梅。
  撲鼻的梅香,醒腦的空氣,還有悅耳的鳥鳴,好美的晨景。
  置身於此,的確是令人留連難返,忘卻今夕是何年。
  小賭領先奔來,驚起林中飛鳥。
  賞梅的人才回頭,小賭已進入林中。
  好快的身法,好熱情的招呼:「喂,壺底仙,準備好沒有?今天咱們可是要豪飲一番啊!」
  崔一桂大笑道:「我壺底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隨時準備著豪飲,你儘管放馬過來就是。」
  小賭笑道:「好,夠勁!這才真正叫壺底仙,喂,酒國的,你呢?要不要也算一腳?」
  風自儒輕笑道:「要我有酒不喝,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小賭爽道:「好極了,咱們今天,就再創個世界紀錄!」
  雪已經停了!
  正是雪霽天晴朗的大好日子。
  梅香滲著酒香。
  未飲先醉!
  就在聽雪閣與梅林之間,那塊鋪著白白積雪的空地上,三前三後,擺著六個人高的大水缸。
  酒香便是自水缸中飄散出來。
  小賭得意地解釋道:「這次豪飲,分為前後兩段,前半段比較簡單,只要用嘴巴喝完這缸酒,方法不拘,只有一點限制,就是酒不能漏到地上,免得有人偷機把酒潑掉。」
  除了崔一桂、風自儒他倆躍躍欲試外,其它沒參加豪飲的人,都忍不住暗暗咋舌。
  楊威道:「我的乖乖,我雖然常和人比賽干缸,但是,用這麼大的水缸干缸,這太離譜了吧!」
  冷雲淡笑道:「狂,夠狂。我也是第一次見大師兄如此喝酒法。」
  四平吃吃笑道:「他奶奶的,天下也只有小賭,才有本事想出這種豪飲的方法來。」
  小飛雪問道:「小賭,那後半段你打算怎麼喝?」
  小賭神往地哧哧笑道:「我要泡在酒裡喝。」
  小飛雪不解:「如何泡在酒裡喝?」
  小賭道:「就是衣服一脫,鞋一脫,往水缸裡一跳,就這樣泡在缸裡喝。」
  「什麼?」
  每個人,包括崔一和風自儒,都忍不住瞪大眼睛,脫口驚呼。
  小賭更是得意,他瞄眼風自儒和崔一桂,問道:「怎麼?怕了?」
  崔一桂聳聳紅通通的酒槽鼻子,大聲道:「怕?只要是喝酒,沒有我不敢的事情。」
  風自儒搓搓手道:「太妙了,若能如此喝法,醉死酒中也甘心。」
  其它人都傻眼。
  天下真有如此癡於喝酒的人?
  天下真有如此狂於喝酒的人?
  三寶喃喃道:「老天,這還算喝酒!」
  寒老爸驚服道:「李白若地下有知,也要對小賭甘拜下風。」
  雲長風也道:「只怕李白會後悔,為什麼不晚生幾年,讓自己也嘗嘗這種不可思議的喝酒方式。」
  小飛雪卻問道:「小賭,你要是泡在酒裡喝酒,不就名符其實成了喝洗澡酒,那多髒呀!」
  小賭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如此煞他風景。
  他瞪眼道:「髒?酒精可以消毒,誰說會髒,連這種道理都不懂,差,真差!」
  「一路差差差到底!」
  四平很有默契地接口。
  其它人也為這事覺得好笑,每個人心裡,只想到此種豪飲的狂妄,唯有小女生才會想到洗澡酒,喝不得。
  四平等不及想見識見識這種空前絕後,無人可及地喝酒方式。
  他不禁催道:「小賭,可以開始啦!」
  於是,小賭、風自儒、崔一桂三人,各自在一個大水缸前站定。
  風自儒和崔一桂都比水缸稍高,要喝酒也還能擺得上口,只有小賭,那一束沖天馬尾堪堪與水缸平高,想喝酒,還得費點事。
  寒老爸充當發令人,見三人各就各位之後,一聲令下?
  「開始!」
  三人各顯神通,開始這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豪飲壯舉。
  崔一桂是將酒缸微傾,埋首酒中狂飲。
  風自儒卻是單掌扺住酒缸,澈起一道酒箭,從從容容的喝酒。
  而小賄.,則是翻坐在酒缸邊緣,雙手扶著酒缸,臨空探頭,將酒吸入口中。
  三人儘管姿勢各異,喝酒的速度卻都不相上下。
  只見他們三人,一口氣不停地咕嚕咕嚕將酒往肚裡送。
  看得旁邊觀戰的眾人,也跟著他們忍不住地直嚥口水,端的是聚精會神,渾然忘我的境界。
  喝到後來,缸中的酒越來越少。
  三個人乾脆一把抬起酒缸,仰頭猛灌。
  光是一個人高的水缸,就不下幾十斤重,加上缸中的酒,重量確是可觀。
  可是,三個酒缸在三個人手中,就像三根小草一樣,看他們舉得輕鬆容易,仿若無物,光憑這點,就可看出三人的武學修為,誠屬一流。
  終於,水缸屁股越翹越高。
  「咚"聲悶響,三人同時放下水缸。
  崔一桂漲紅著賽關公似的臉,一抹嘴大呼過癮。
  順手一拍,將水缸擊成粉碎。
  小賭呃一聲,打了個酒嗝,露出陶醉的微笑,泛紅的兩頰,各有一個淺淺的小酒渦。
  所有的人都被他這副微醉的俊美笑容迷住,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
  小賭卻渾然未覺,豪邁道:「好爽!干缸吶!」
  順手一提,將水缸拋上半空。
  而風自儒微醉中,瀟灑地甩甩頭,形態更是狂放,他悠然仰天長嘯,震得梅樹上的積雪爭相跌落。
  嘯聲中,抬起酒缸砸向半空中;小賭拋上去的酒缸,一聲斷喝:「干!」
  啪郎一響,兩個酒缸互擊而碎。
  迸裂四射的碎片,就像兩人豪邁奔放的熱情。
  喝酒的三人,皆不稍停留,逕自脫衣卸履。
  小賭動作最快,長衫一甩,露出肌肉結實的胸腹,一踢平底快靴,身形如箭,直射向水缸。
  「樸通!」
  「樸通!」
  「樸通!」
  連續三聲落水聲,接在小賭身後的風自儒、崔一桂也下酒去也。
  眾人急忙圍向三個人大水缸,想一觀這招酒中喝酒,神奇已極的曠古絕招。
  但見三人盤膝沉坐缸底,咕嚕咕嚕聲中,一個個氣泡不斷往上冒。
  就這樣,缸裡的酒,漸漸下降。
  小飛雪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咋舌道:「我的乖乖,他們真的在酒中喝酒呢!」
  話聲中,充滿不可思議和不能相信的驚訝。
  冷雲不禁也動容道:「天,酒國之中,還有何人能將酒喝到這種境界!」
  寒老爸卻淡笑道:「只要小賭想做的事,似乎沒有不可能三字。」
  楊威也接口道:「小賭做事,向來只想如何去做,至於能與不能做,並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內。」
  所以,天下沒有小賭不能做、不敢做的事。
  缸中,漸漸露出三個人的腦袋。
  只見小賭身子一伸,側躺而下,臉朝向上,嘴巴一張一口的吞著酒。
  他見眾人圍在缸邊,還甚為悠閒地向眾人擺擺手,打了個招呼,一副行有餘力的模樣兒。
  許久之後,隔壁水缸中傳出一陣打嗝聲。
  只聽見崔一桂帶醉地問:「呢!小賭,剩下的喝不著,怎麼辦?」
  另一邊,風自儒也在缸中醉笑道:「呵呵!小賭,用手撈酒喝太慢啦!」
  果然,缸中傳來嘩啦嘩啦的打水聲。
  不知情的人,大概以為缸裡有人在洗澡。
  小賭坐在剩下三分之一的酒中,瞇著眼側頭想著,忽然,他拍著膝蓋,熏熏然道:「呃,有了,我們可以倒著喝。」
  說完,一個翻身,雙腿倒掛在水缸邊緣,雙手撐著缸底,倒立在水缸裡,將頭又埋進酒中。
  風自儒和崔一桂在水缸中,也拍手讚道:「妙哉!妙哉!」
  隨即,也倒立而起,水缸中再次傳來咕嚕咕嚕的氣泡浮水聲。
  缸外圍觀之人,全都佩服地相互對望。
  小飛雪突然跑進聽雪閣,帶出二把椅子。
  一把給她爹,一把自己坐。
  她決定也要觀戰到底,看看這場破天荒拼酒的最後結果。
  雲長風見狀,也忙遣人自閣內搬出桌椅,還擺上一桌酒席,眾人便逕自落座,休息休息,外帶來頓午餐,解解被三人勾起的酒癮。
  桌上,收去杯盤狼藉,換上一壺梅子茶。
  地上,東倒西歪。
  不是吃飯的人東倒西歪。
  是泡人的酒缸,東倒西歪。
  大酒缸倒在地上,圓圓的腹部頂著地,一搖一擺。
  三個酒缸,皆露出半截人身。
  小賭半臥在酒缸中,毫不放棄,正一口一打嗝地舐著缸裡的殘湯。
  不時有噴噴聲傳出。
  小賭他們三人正依依不捨地,和缸中的佳釀做最後臨別的熱吻。
  只聽見缸中傳來小賭悶聲的喃喃自語:「嗯!再一口,呃!還有,呃!好吧!再一口,嘖!呃……」
  風自儒醉熏熏道:「別跑,噴……呵呵……好喝……」
  崔一桂也迷糊醉語道:「呃!好酒!別晃,我喝就是,呃……」
  小飛雪、楊威、三寶和,四平,看得累趴在桌上,閒閒地玩著茶杯。
  其它幾個大人望著地上三個搖滾的酒缸,有的微笑,有的搖頭,有的佩服,也有的是在沉思。
  終於,小賭一翻身,肚臍朝天,露出如臨盆孕婦般漲大的肚皮。
  「我醉欲眼君且去……」
  小賭猶兀自喃喃著,話未歇,人已經沉沉睡去。
  風自儒和崔一桂兩人,早被擺平,不知在何時已經無聲無息
  三寶和四平,同時噓口氣歎道:「哇塞塞!終於刷戲了!」
  懶懶的冬陽,悄悄自雲端鑽出。
  懶懶的陽光,微泛金黃。
  幾時,又是夕陽西下。
  梅香……
  酒香……
  飄散在晚風中。
  是日。
  無風。
  雲很密。
  小賭獨自一人,僵坐在大雪之中,一動也不動。
  沒多久,雪漸漸積滿他的頭頂、髮梢。
  漸漸的,將他掩埋了起來。
  小飛雪正在聽風閣二樓的閨房中。
  縷縷悠揚的笛音,戛然而止。
  小飛雪推開窗戶,正準備欣賞一下今年難得一見的這場大雪。
  忽然——?
  她瞥見小賭被雪埋去大半的身影,和那束偶而被風雪吹動的馬尾。
  「小賭……」
  小飛雪驚叫中,自二樓窗戶飛身而下。
  驚叫聲,同時驚動閣中休息的眾人。
  大家紛紛掠身,向小飛雪驚叫的地方撲去。
  只看見小飛雪正手忙腳亂撥開小賭身上的積雪。
  眾人都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急急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出了什麼事?」
  「是誰暗算小賭?」
  「他還有沒有救?」
  「要不要叫大夫……」
  「好了。」
  最後一聲是小賭的大喝。
  這一喝,把小飛雪嚇得大退兩步,直拍著胸口壓驚。
  小賭沒好氣地道:「你們很討菇,你們知不知道?」
  小飛雪訝道:「大家是關心你呀!」
  小賭瞪眼道:「我又沒事,幹嗎咒我死,還要找大夫!」
  小飛雪一聽,不禁也有氣,怒聲道:「沒事?沒事你站在雪地裡一動也不動的幹什麼?想嚇人吶!」
  小賭道:「就是沒事,所以找事做,我正在嘗試被雪埋掉的滋味如何,被你一打岔,氣氛全跑光啦!」
  大夥兒這才明白,原來小賭是沒事找事做。
  小飛雪嗔道:「無聊!」
  小賭頂嘴道:「我無聊關你什麼事?你不也無聊,才跑來管無聊人的無聊事。」
  小飛雪好心沒好報,不說二話,猛然飛起二腳。
  將小賭喘迸一堆雪中。
  同時,口中限聲道:「你就仔細嘗嘗,被雪埋的滋味如何?"說完,頭也不回地走迸閣樓,逕自上樓去。
  小賭自雪堆中鑽出頭來,大呼道:「哇塞塞!好凶的女人。」
  他側頭問一旁的寒老爸:「寒老爸,她該不會是屬虎的吧?」
  寒老爸幽默笑道:「你到現在才知道?有點晚了吧!」
  眾人哈哈大笑,各自散去。
  留下楊威、三寶和四平。
  楊威拉著小賭的手,將他拖出雪堆。
  楊威口中也笑罵著道:「你是活該,沒事就想些歪點子,整人的也罷,居然連雪葬你都想試試!」
  小賭只好呵呵傻笑。
  忽然,他一本正經地拉著楊威道:「二哥,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楊威防道:「什麼事?」
  小賭_臉哀求相,可憐兮兮道:「趕快想辦法把小飛飛嫁掉,否則身邊跟著一個母老虎,不好受吶!」
  楊威急急甩開小賭,搖著手,狀作驚惶道:「我不管,我不管。是你找到她的,沒我的事,跟我無關。」
  小賭望向三寶和四平。
  三寶謔笑道:「小賭,我們也沒辦法,這道正宗的四川麻婆豆腐,是專為你出的,你就生受了吧!」
  四平也謔笑道:「是呀!這麼潑,又這麼辣,除了你的鐵胃,誰能消化?」
  說完,和三寶、楊威一起大笑。
  小賭本想開別人玩笑,沒想到最後箭頭卻朝他猛射。
  他無奈地揉揉鼻子,窘道:「算了,算我交友不慎,認識你們這群只會吃飯,不辦正事的大飯桶,我只好自己想辦法。」
  雪,越下越大。
  小賭已經沒有雪葬的心情,便和楊威他們一起回屋裡去。
  聽風閣內,寒朗月和風自儒正坐在大廳裡聊天。
  風自儒看見小賭進來,揚聲問道:「小賭,被雪埋的滋味如何?」
  小賭便在風自儒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卻是坐沒坐相地盤起一腿,另一隻腿就晃呀晃地踢著。
  他一本正經道:「如果是自已被雪埋,這滋味很有情調,如果是被人踹入雪中埋掉,那滋味就不太好。」
  寒老爸聞言長笑不已,他有趣道:「普天之下,能將你踹進雪堆的人,也算是不簡單啦!」
  小賭道:「也沒啥不簡單,多吃點辣椒,火氣一旺,我就沒辦法,只好挨踢。」
  風自儒輕笑道:「任小賭也有沒辦法的時候?」
  小賭笑道:「偶然的意外,難免嘛!總要留點機會給別人,對不對?」
  廳上眾人,皆是輕笑不已。
  寒老爸言歸正傳道:「小賭,算算日子,也快過年了,我和飛雪必須趕回天山去,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
  小賭沉吟半晌。
  風自儒也道:「或是小賭你和我回終南山過年,山上一到過年,都是特別熱鬧,有些常年在外的師兄弟們也會回來,我替你介紹些朋友,呵呵!說不定咱還能再來一次三天前那種豪飲!」
  想起那天的豪飲,小賭和風自儒忍不住又發自內心的輕笑。
  小賭道:「寒老爸、酒國的,謝謝你們,下過,我想還是得回我的'根'看看,不知他們現在的情形如何?」
  三寶興奮道:「小賭,你是說回桃源山莊過年?」
  小賭點點頭。
  三寶和四平同時拍手歡呼。
  風自儒好奇道:「小賭,桃源山莊在哪裡?怎麼沒聽你提過?」
  四平插口道:「桃源山莊就在離這兒不遠的三盤山上,它剛剛建好不足半年,而且不是武林之地,你當然不知道。」
  小賭解釋道:「那裡的每一寸地,都是我們自己開懇出來的,每一草一木也是我們手親植下,那裡是由我們眾人合力,建立起來的家園,一個讓我們真正覺得有所歸屬的地方。」
  三寶也遙想著道:「不知道我種的那些土豆,有沒有結果,能回去看看,真是太美妙了!」
  寒朗月和風自儒見三人如此陶醉的表情,不覺有些莞爾,但更能體會出,小賭等人那種真摯而豐富的感情。
  楊威不禁有些失望道:「小賭,你不跟我回歸來村過年嗎?你還沒見過我娘呢?」
  小賭道:「二哥,歸來村和桃源山莊很近嘛!你先回家過年,等開春後,我再去你家拜年,不就得了。」
  四平道:「乞丐師兄,我看乾脆將你娘也接到桃源山莊來,大夥兒住在一塊,不是更好嗎?」
  三寶也笑道:「對呀!乞丐師兄,反正桃源山莊大得很,人多才熱鬧,你就搬過來,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楊威何嘗不希望如此。
  他考慮著道:「我回家跟娘說說看,不過,要搬家也要時問。」
  小賭截口道:「要什麼時問?只要你們人來,桃源山莊還有什麼東西沒有?」
  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好像楊威他娘已經答應搬來一樣。
  楊威道:「別急,別急,我娘答不答應還不知道。」
  小賭瞪眼道:「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難道她老人家忍心看我們手足分離?」
  三寶道:「對對對,手足分離,不就變成缺手缺腳,那有多糟!」
  四平也道:「對對對,她若不肯搬來,我們就去將她引渡過來。」
  話剛說完,啪的一聲,腦袋上遭了一記響頭。
  小賭笑罵道:「他奶奶的,小四,你不會說話就別亂說,什麼叫引渡,我看你是打算被超渡。」
  四平摸著頭,閃到一邊呵呵傻笑。
  小賭這才對寒老爸和風自儒抱歉道:「對不起,寒老爸、酒國的,我看今年過年是不可能去你們的窩了。」
  風自儒歎道:「也罷,反正以後有機會再說!」
  寒老爸道:「小賭,我聽飛雪說,你們打算去波斯,可是?」
  小賭道:「是呀!咱們得出一趟,去把寒玉血紋骰引渡回來。」
  四平悶聲道:「哼!叫別人不准講,自己就可以講!」
  小賭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東西才可以用引渡,人不可以用引渡,你懂不懂?笨!」
  小賭問道:「寒老爸,你提這事兒,可有何用意?」
  寒老爸微笑道:「往波斯去,會經過天山,你不妨順便到冰雪銀城來玩玩。」
  小賭喜道:「好呀!小飛飛老是說冰雪銀城有多美,我倒要去見識見識,這個江湖有名的神秘城,長的是何模樣。」
  寒老爸笑道:「不會叫你失望就是。」
  小賭道:「寒老爸,你們什麼時候走!」
  寒老爸道:「時間緊迫,明天一早就起程。」
  小賭訝異道:「這麼快?」
  寒老爸笑道:「別忘了,天山可不是在隔壁呀!明天起程,都還需趕上一大段的路程吶!」
  小賭無奈道:「好吧!反正,離別就是相聚的因,相聚就是離別的果,若無今日種因,哪來明日結果,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地上無不停的婚會。不想離去,也得離去,不得不去,就不如歸去。」
  楊威打斷道:「小賭,你有完沒完?」
  小賭道:「有完就是沒完,沒完就是有完,完就是不完,不完就是完……」
  剩下的話,被楊威用一塊甜餅堵住。
  噎的小賭伊伊唔晤。
  楊威問道:「酒國的,你何時走?」
  風自儒略一沉吟道:「終南山近的很,我倒不急著趕路,若你們想多留段時間,我倒是樂意奉陪。」
  小賭終於把那塊甜餅吞下肚去,他大口喝盡了一杯茶,這才喘了口氣說道:「好極,好極。今天才十九號,我計算到二十七號才要走,你留下來,咱們正好再好好地喝上兩杯佳釀!」
  三寶道:「二十七號?小賭,不會太晚嗎?」
  小賭得意道:「不晚不晚,你難道不知道,越是大牌的人,要越晚出現,才能造成更大的戲劇效果.才會轟動。」
  眾人對這種道理,只能報以一笑,是不是真如此,沒試過,誰也不知道。
  小賭忽然一拍大腿,坐退後,自懷中掏出一個狹長的白玉盒來。
  他神秘笑道:「來,咱們來分贓!」
  眾人都覺得好奇,看著小賭緩緩打開盒蓋,剎時,一陣清香的參藥味,自盒中瀰漫出來。
  只見雪白的盒內整整齊齊的排滿,切成薄片、顏色血紅的人參,正是曠世難求,萬年難得一見的萬年血參。
  小賭自盒中掏起六片血參交給風自儒,並對他道:「這個,你二片,苦臉的二片,還有壺底仙也二片,可以生吞,不過要記得,人要泡在雪水中才能緩和血參過烈的功能,據要命的跟我說,吃下一片血參,最少加深十年的功力,至於最多,就要看個人的修為如何了。」
  風自儒有些猶豫,對小賭如此毫無吝嗇的作風,深為感動,但卻有點受之有愧的感覺。
  小賭道:「拿去呀!幹嗎那麼客氣。」
  風自儒苦笑道:「小賭,受之有愧。」
  小賭瞪眼道:「有什麼愧,我告訴你,我是看你順眼,把你當作朋友所以才送你,我希望我的朋友都能分享我的快樂,這有什麼不對?」
  風自儒接過血參,深深看著小賭道:「能認識你,是我此生最大的收穫與得意。」
  小賭戲笑道:「那當然,咱們是酒國知己,沒我,你找誰喝酒?」
  風自儒微笑著,不再說什麼。
  他知道,小賭給他的.比酒國知己能付出的,還要多很多,他全將這些擱在心裡,牢牢記住。
  小賭又掏了一把血參交給寒老爸,同時道:「寒老爸,我知道冰雪銀城中的奇珍異寶很多,不差這一樣,不過,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說不定還能請老奶奶配些藥,用來救人濟世!」
  寒老爸含笑接過血參,對小賭這種不自私的仁心、,感到無比欣慰。
  「小賭,你的確是個不平凡的好孩子。」
  小賭呵呵窘笑兩聲,他總是不太好意思接受人家對他的讚美,因為,他認為他所做都是應該的,要人稱讚,難兔受之有愧。
  三寶一旁道:「我們呢?」
  小賭故意道:「你們什麼?我又不認識你們!」
  三寶居然也不在乎,笑道:「不認識我們沒有關係,到時候有事,你也別來找我們就是。」
  原來,小賭生性疏懶,對於一些拉里拉雜的瑣碎事,沒興趣理會,全由三寶和四平負責當總管。
  這兩兄弟可不怕小賭會丟下他們。
  小賭被抓住小辮子,無奈歎道:「唉!真是交友不慎,居然會認識你們這些賊人,你們的份,早就另外準備好放在樓上,還怕沒你們好吃的!」
  三寶和四平這才滿意地呵呵直笑。
  小賭轉頭道:「二哥,過幾天要回家時,記得帶一盒回去,那是我孝敬乾娘的。」
  敢情,這血參還不止這一盒。
  也難怪,那麼大一株血參,去掉治病用,剩下的可不知被小賭切成多少片,小賭他更是樂得人人有獎,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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