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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妖女也溫柔


  古淡霞一俟「毒娘子」進入東廂,立即望著郭曉涵機警的悄聲問:「喂,我給你的『萬靈解毒丹』你還帶在身上嗎?」
  郭曉涵被古淡霞問得一楞,點了點頭說:「我仍帶在身上!」
  古淡霞像妻子關心丈夫似的悄悄低聲說:「快,現在就服一粒!」
  郭曉涵被她弄糊塗了,立即解釋說:「我曾服過『靈石玉乳』,血液中潛存著抗毒功效。」
  古淡霞曾經歷過一次失敗,因而深信不疑。
  於是——
  她嫵媚的一笑說:「睡吧,明天見!」
  邊說邊含著欣慰愉快的微笑,飄然轉身,逕自走出廳外,另外兩個侍女,也緊緊跟在她的身後去了。
  郭曉涵不禁呆住了。
  他覺得和古淡霞這一年多沒見,她完全變了,不但變得嫵媚動人,溫順可愛,而且給人一種柔和恬美的感覺。
  想起她在葦林堡的時候,輕桃放浪、心狠手辣、驕橫任性,揮劍殺人,的確是個蛇蠍尤物。
  是什麼改變了她?時間?歷練?抑或愛情?
  他仍記得小時候媽媽曾經說過:「女大十八變」,看來這句話一點兒也不假。
  一念至此,兀自搖頭笑了。
  伺候「毒娘子」和古淡霞的四個侍女,又齊集中在大廳上聽候郭曉涵使喚。
  郭曉涵揮手令她們去休息,自己移過一張太師椅,端坐其上,閉目盤膝,默運「佛光神功」,靜心調息起來。
  星轉斗移,不覺三更已過,鬧嚷的襄陽城,也逐漸靜了下來。
  躺身床下的古淡霞,思前想後,心緒不寧。
  她一想起這一年來所受的苦,和傍晚遇到郭曉涵時的難堪,美目中又情不自禁的流下兩滴淚來。
  如今。
  托天庇佑,終於找到了涵弟弟,但是今後的命運,誰也無法預知,但願能和涵弟弟常相廝守。
  一念至此。
  她才想起大廳上的郭曉涵,不知道有沒有被蓋,會不會冷,睡的可好?
  於是——
  悄悄下床,她要去大廳看看涵弟弟。
  就在她悄聲下床的同時,一聲極輕微的開門聲,逕由外面傳來。
  古淡霞心中一驚,立刻想到了「毒娘子」。
  於是屏息靜氣,悄聲舉步,直向前窗走去。
  來至前窗,舉起纖纖小指,在窗紙上戮了一個小洞,覷目看去。
  果然不錯。
  只見——
  「毒娘子」正悄聲屏息,輕輕推開房門。
  古淡霞一看,頓時大怒!
  她心中暗暗罵道:「這個狐狸精果然在打涵弟弟的歪主意。」
  正待推窗而出,驀見「毒娘子」助下挾著一條錦被。
  古淡霞一看怒氣變成了妒火,不由輕哼一聲,心說:「我的丈夫要你關心!」
  心中一動。
  她要暗窺「毒娘子」下一步有何舉動。
  干是再度走至窗前,覷目一看,不禁感到萬分不解。
  只見「毒娘子」立身院子裡,目光呆滯的望著大廳,似乎被一種令她感到奇怪的事兒給驚呆了。
  古淡霞立身之處,無法看到廳上,於是立即飄身來到房門後,悄悄拉開一線門縫,發現廳內,燈光明亮,並無異樣,只是看不到涵弟弟在什麼地方。
  正待閃身出去,驀見「毒娘子」緩緩搖了搖頭,輕輕一歎,又挾著錦被悄悄的離去。
  古淡霞雖然頗為不解,但是她決定已不再送錦被,萬一涵弟弟不要,豈不是反而被「毒娘子」看了恥笑。
  他回到床上、和衣而睡,想到「毒娘子」的那一聲輕歎,鐵的是在涵弟弟身上發現了什麼奇怪的事兒。
  當然她不會想到,「毒娘子」曾看到盤膝閉目,端坐行功的郭曉涵兩扇和頭頂上,隱約現出一圈圈瑞光,
  幸虧是老經事故,閱歷豐富的「毒娘子」看到,如果那破四個小侍女看到、一定會驚的大呼小叫。
  但是「毒娘子」和古淡霞兩個人的一舉一動,卻沒有逃過郭曉涵「佛光神功」的感應.只是他不願意中輟運功能了。
  梆聲五響,天已黎明了。
  四個侍女已端水整鋪,侍候郭曉涵等人盥漱。
  早飯間。
  三個人計劃著路程,「毒娘子」沒說昨夜的事兒,古淡霞也沒吭氣兒,郭曉涵當然也就變得裝糊塗了。
  飯後結賬,三個人並肩走出店外,古淡霞的「赤火」,早由店伙拉來。
  三匹健馬繫在一起,吸引了不少圍觀的路人。
  「白龍駒」金鞍銀鐙,雙韁嵌玉,馬身細長,毛白如雪。
  「烏騅」渾身如墨,長鬃、亮毛、高額。
  「赤火」通體棕紅、雕鞍、絲韁、嵌玉金鐙。
  三匹健馬,俱是良駒,看的街人無不讚歎稱奇。
  郭曉涵等一出店門、圍觀健馬的路人,頓時散開了,無數驚羨的目光,紛紛向三個人望來。
  同時。
  一個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議,不知道是在評論三匹健馬,抑或是在評論郭曉涵三個人的英俊和艷麗。
  「毒娘子」首先將「白龍駒」由馬椿上解了下來,輕輕拍了拍雪白的長鬃,立即拉至郭曉涵面前。
  郭曉涵心情略顯緊張,但看了白龍駒的溫馴相,頓時放心了不少,伸手接過馬韁,也親切的撫摸了一下兒它的長鬃。
  古淡霞和「毒娘子』「,直待郭曉涵認鐙上馬之後,才分別縱上「赤火」和「烏騅」。
  三個人驕騎策馬,緩緩向東關馳去。
  健馬鐵蹄,踏在寬大的青石街道上,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一些輕薄青年,不時向狐媚的「毒娘子」、艷麗的古淡霞,投來貪婪的一瞥。
  郭曉涵一心策馬,只想著如何進入大洪山區,對於兩街的情形並未注意。
  三個人出了東關,由官道直向正東馳去。
  寶馬畢竟不凡,放開鐵蹄,奔馳如飛,鐵蹄過處、塵土飛揚。
  由於郭曉涵騎術欠佳,是以「毒娘子」和古淡霞不時注意控制馬速。
  郭曉涵覺得白龍駒又快又穩,毫無顛簸之痛苦,因而寬心大放。
  一陣飛馳。
  不覺已馳出十一二里。
  就聽——
  「毒娘子」壓低聲音說:「涵弟弟,快回頭看,這五個人跟在馬後很久了。」
  郭曉涵心中一動,忙回頭看去。
  只見——
  數十丈外,五匹健馬上各坐著一個勁裝壯漢,正揮鞭打馬,加速追來。
  古淡霞頓時大怒,柳眉一剔,怒聲說:「無知鼠輩,前來送死!」
  郭曉涵不願多事,立即催促她說:「我們也放馬飛馳一程吧!」
  「毒娘子」含意頗深的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
  三匹健馬,快逾閃電,白龍駒一聲長嘶,赤火、烏騅齊鳴!
  一晃眼,又前進了十數里。
  郭曉涵回頭再看,只見身後黃塵滾滾,直上半空,五人五騎,已被拋得無影無蹤。
  就在這時。
  一陣極速的飛禽振翅破風聲,逕由三人頭上劃過,「毒娘子」仰首一看,得意的笑了。
  郭曉涵和古淡霞頗為不解,下意識的仰首上看,只見半空中一點灰影,快逾流星,直奔正東,眨眼已至百丈之外。
  兩人頓時大悟,那點灰影,必是身後跟蹤的那五個人放的信鴿,同時也明白了「毒娘子」何以得意的一笑,當然是說——急也沒有用,還是按程向前趕路好。
  一念至此,立即將馬速放慢下來。
  古淡霞、「毒娘子」也隨之減低了馬速。
  驀地——
  身後空際,又傳來一陣極速的飛禽破風聲。
  郭曉涵、「毒娘子」、古淡霞,三個人心中同時一動,知道後面那五個人又放了信鴿。
  思忖之間,一隻信鴿業已劃空飛來,高度最多五六丈。
  郭曉涵心中一動,就在「毒娘子」和古淡霞望著飛鴿,無計可施之際,默運神功力透五指,悄悄將手舉起,猛力彈出。
  一道銳利指風,直奔空中。
  「噗啦」一聲,空中信鴿一陣翻滾,直向十數丈外的田野間墜落。
  「毒娘子」和古淡霞看得心中一驚,同時脫口歡呼起來。
  信鴿直線下墜,噗的一聲,掉在田間地上。
  「毒娘子」和古淡霞微微一楞,撥馬奔了過去。
  郭曉涵遊目看了一眼前後,發現並無行人,也緊跟著她們倆馳向田野。
  「毒娘子」飄身下馬,俯身撿起地上信鴿,發現已經死去。
  「毒娘子」即對郭曉涵和古淡霞說:「快走,這真是天意,想不到這只信鴿會突然中風。」
  邊說邊飛身縱上烏騅,將信鴿藏進鞍囊內。
  古淡霞有些茫然,她不相信事情會有如此之巧,郭曉涵默默不語,暗覺好笑。
  三人馳上官道,繼續向前疾奔。
  不出五里,前面現出一座石橋。
  奔至橋邊一看,小河水流甚急。
  「毒娘子」忙將信鴿取出來,扭下鴿子上的小筒,順手將信鴿丟進河內。
  郭曉涵和古淡霞一看,俱都暗讚「毒娘子」心細。
  「毒娘子」一面奔馳,一面用纖纖玉指取出小筒內的卷兒,展開一看,立即笑著說:「現在我們可以放心走了,沿途絕不會再有人跟蹤了。」
  邊說邊輕撥馬頭,靠近郭曉涵,將小信紙卷遞了過去。
  郭曉涵接過小紙卷兒一看,只見上面潦草的寫著:「點子三人,內有『毒娘子』,至平江分舵主鄭。」
  郭曉涵看完,順手交給古淡霞。
  他對大洪山消息傳達之快,不禁大吃一驚,同時也在暗讚「毒娘子」遇事機警,而且有先見之明。
  古淡霞邊看邊望著「毒娘子」不解的說道:「你怎麼知道沿途中不會再有人跟蹤呢?」
  說罷。
  纖指一捏,即將信紙捏成一個小團,順勢彈進路旁的枯草中。
  「毒娘子」見古淡霞對她不加稱呼,心下極感不悅。但礙於郭曉涵在場,又不能不回答。
  因而她淡然一笑,冷i令的說:「這只信鴿不能到達平江鎮,那邊的鄭舵主就不知道點子是誰,線索一斷,當然也就無人可追了。」
  古淡霞不以為然的又問:「不是還有第一隻信鴿嗎?」
  「毒娘子」有些輕蔑的說:「第一隻信鴿是通知大洪山總寨主『獨臂閻羅』沙似道的……」
  郭曉涵一聽,立即讚佩的點了點頭。
  古淡霞本來就對「毒娘子」無端跟著前去大洪山不滿,現在一看她臉上的輕蔑神色,愈加有氣。
  於是也以譏嘲的口吻道:「沙似道那兒,不是已有貴寨的『矮腳虎』去通風報信了嗎?那五個人又何必再通知大洪山總寨呢?」
  「毒娘子」傲然一笑說:「那五個人施放第一隻信鴿的目的,主要是通知沙似道小心防範,因為有我『毒娘子』陪涵弟弟前去!」
  古淡霞一聽,直氣得面色一變!
  她強忍心中怒火,冷冷的說:「白河寨距離大洪山不遠千里,熊夫人大可以不必前去。」
  「毒娘子」眉梢一挑!
  她有些惱怒的說:「我去大洪山,旨在要回本寨叛徒『矮腳虎』,途中和涵弟弟不期而遇,所以才……」
  郭曉涵一看情形不對.再不加以勸阻,「毒娘子」和古淡霞勢必愈爭愈烈,最後一定會打起來。
  靈機一動。有些不耐的說:「兩位不要再爭執了,還是小弟一個人前去的好。」
  這樣一說,「毒娘子」和古淡霞果然都不吭聲兒了。
  郭曉涵覺得這方法很有效,但「毒娘子」和古淡霞爭執的真正原因,他仍不得而知。
  中午時分,三個人就在平江鎮進餐。
  雖然看到一兩個極似平江爭舵的勁裝大漢,但對郭曉涵等並未細加注意。
  飯後出得平江鎮,果然沒有人跟蹤。
  郭曉涵對「毒娘子」更加佩服,覺得這次前去大洪山,的確需要像毒娘子這樣老練的人協助。
  古淡霞對「毒娘子」的機智,歷練,雖然暗暗心折,但對她的狂傲態度,仍極不服。
  按照「毒娘子」的計劃,第二天掌燈時分,三個人當可到達大洪山南麓的長壽店。
  長壽店是座重鎮,人口眾多,商店毗鄰,熱鬧情形,實不亞於縣城。
  山勢奇險,峰嶺綿延的大洪山,就在鎮的北面。
  三個人策馬進入鎮內,立即惹起路人注目。
  「毒娘子」故意不時暗勒馬韁,逼得烏騅怒嘶不停,白龍駒和赤火相繼長鳴。
  郭曉涵知道「毒娘子」的用心,旨在引起大洪山長壽店分舵的注意。
  街上行人被吵得紛紛掩耳,惶惶讓路,酒樓茶肆中的客人,俱都神色驚異的察看。
  平靜的長壽店,頓時掀起一陣騷動。
  郭曉涵和「毒娘子」、古淡霞在一家規模最大的客棧門前下馬。
  立在門前的店伙,一看三人驚動全鎮的聲勢,慌的立即湧了上來。
  拉馬、招呼、恭迎、引路,店前頓時亂成一片,惹得不少路人駐足觀看。
  由於「毒娘子」年齡較長,郭曉涵自動讓她走在前頭,古淡霞也樂得與郭曉涵並肩走在身後。
  店伙不待吩咐,即將郭曉涵三人引至店後花園一角的一座靜雅獨院中。
  院中四廂一聽,修竹古松,陳設富麗,極盡奢侈,有侍女。有小僮,較之襄陽城那家客店,尤有過之。
  三人洗去風塵,略飲香茗。
  小僮和侍女們立即擺上一桌豐盛酒席。
  「毒娘子」飲酒談笑,神色自若,對去大洪山的事,絕口不提。
  郭曉涵聰慧絕頂,只是歷練不足,與「毒娘子」幾天相處,給了他不少閱歷和啟示。
  古淡霞表面上對「毒娘子」仍有些不服,但她的心裡卻自歎不如。
  三人正談笑間。
  院門口人影一閃,一個店伙已神色慌張的匆匆走了進來:
  郭曉涵心知有異,凝目一看,發現店伙手中拿著一張紅帖子。
  這時一個小僮已急步迎出廳去。
  店伙恭謹的立在院中,一俟小僮走至近前,即將紅帖於雙手交給小僮,並低聲說了幾句話。
  只見——
  小僮點了點頭,接過紅帖,轉身向廳上走來。
  郭曉涵雖然不大瞭解這些江湖禮規,但已斷定紅帖子是大洪山的人送來的。
  小僮來至桌前,雙手舉貼過頂,俯首朗聲說:「大洪山三嶺九峰十二寨,總寨主『獨臂擎天』沙大統領屬下,長壽店分舵舵主梁溪源,欣聞白河寨熊夫人光臨本鎮,特來求見!」
  郭曉涵一聽,面色微微一變。
  他的確沒有想到,「毒娘子」在江湖上的聲威竟有如此之盛,同時他也知道了沙似道的綽號,在大洪山竟自稱「獨臂擎天」大統領。
  古淡霞看了這等聲勢,完全相信前天看到的第一隻信鴿,確是專為「毒娘子」而發,因而她臉上的那一絲不服之色,不自覺的完全消失了。
  這時,已有一個侍女將紅帖接過,恭謹的送至「毒娘子」面前。
  「毒娘子」看也不看,即對恭立院中的店伙沉聲說:「請轉告梁舵主,酒半席殘,不便接見,稍時當派小僮專程請梁舵主前來。」
  話聲甫落。
  恭立院中的店伙,忙朗聲稱是,轉身匆匆走了出去。
  「毒娘子」知道郭曉涵與古淡霞已無心再吃,立即起身望著侍女說:「把酒席撤去!」
  邊說邊以目示意郭曉涵和古淡霞,即向屏後走去。
  郭曉涵和古淡霞立即會意,起身相隨。
  小僮和侍女們立即收拾殘席。
  三人來至廳後小院,明月高懸,光華似水,徐徐夜風,送來牆外園中的花香。
  「毒娘子」遊目看了小院一眼。
  立即——
  她壓低聲音說:「長壽店是大洪山的門戶,此地的分舵主,相當於山中的寨主,不但武功高強,且機智善變……
  是『獨臂閻羅』從許多心腹高手中嚴格遴選出來的,梁溪源外表儒雅,綽號『賽吳用』,足智多謀,稍時前來,涵弟弟盡可照實說明來意,其他事情,看我眼色行事。」
  郭曉涵連連頷首稱是。
  「毒娘子」又轉首望著古淡霞說:「如果梁溪源問起古姑娘的來歷,不妨含糊應付幾句,千萬別向他提及令尊和『葦林堡』的事……」
  古淡霞柳眉微蹙!
  立即不解的問:「為什麼?」
  「毒娘子」淡淡一笑說:「說出來古姑娘不要生氣,大洪山十二寨寨主,對葦林堡似乎從未放在心上,而沙似道和令尊之間,似乎有著一段極深的宿仇。」
  古淡霞聽得面色一變,立即忿忿的說:「這一次我要他們知道我葦林堡的厲害!」
  郭曉涵也覺得「毒娘子」過份輕視葦林堡。
  他立即解釋說:「葦林堡雄峙鄱陽湖,戰船數百艘,訓練有素,論實力恐怕不亞於大洪山。」
  古淡霞見郭曉涵為葦林堡辯護,心中甚是欣慰,不由深情的看了郭曉涵一眼。
  「毒娘子」淡淡一笑,以幽默的口吻望著郭曉涵說:「這一點姐姐比你更為清楚,可是別忘了,這兒是大洪山不是鄱陽湖。」
  郭曉涵一聽,俊面不禁一紅,頓時想到葦林堡實力雖然雄厚,但在大洪山卻無用武之地……
  古淡霞冷冷一笑。
  但她內心仍有些不服的問:「難道貴寨地勢險要,遠超過大洪山的三嶺九峰?高手之多,尤勝過大洪山的十二寨主不成?」
  「毒娘子」眉梢一挑。
  她傲然說:「白河寨雖然不是銅牆鐵壁,但羽箭如蝗,椿卡林立,設非頂尖高手,要想入白河寨,並不比進入大洪山容易,再說大洪山雖然高手如雲,但卻無人堪與愚夫婦匹敵。」
  郭曉涵一聽,頓時想起「獨臂閻羅」被白河寨熊振東糾纏得走頭無路的情形,因而愈信「毒娘子」沒有誇大其詞。
  古淡霞聽得粉面蒼白,渾身微抖,不由氣得忿怒的低聲問:「你說得既然如此厲害,涵弟弟又是怎樣進入貴寨的呢?」
  「毒娘子」媚眼兒一碟郭曉涵。
  於是——
  她醉人的一笑說:「像涵弟弟這樣高明的人,當今之世又有幾個呢?」
  古淡霞聽得一楞,頓時忘了「毒娘子」的狐媚勁態,她不打道「毒娘子」說的是實情,抑或是故意恭維涵弟弟。
  郭曉涵怕兩人再起爭執,於是忙對「毒娘子」說。「時間不早,該派人去請梁舵主了吧!」
  「毒娘子」綻笑頷首,三人齊向廳上走去。
  廳上已整理乾淨,桌上擺了三杯香茗。
  「毒娘子」即對侍立廳外的小憧沉聲說:「有請梁舵主!」
  小僮恭聲應是,急步走向院外。
  三人默默飲茶,靜待梁溪源到來。
  轉瞬之間。
  院門人影一閃,小僮又匆匆走回。
  郭曉涵三人一見,知道梁溪源就在花園中等候。
  只見——
  小僮已來至階前,恭身朗聲說:「梁舵主到。」
  「毒娘子」立即含笑說:「有請!」
  小僮一聽,轉身面向院門,恭謹的朗聲說:「熊夫人有請梁舵主!」
  話聲甫落。
  院門口應聲走進一人。
  「毒娘子」面含謙笑,美目閃輝,隨即由椅上立起來,郭曉涵和古淡霞也隨之立起。
  梁溪源三十餘歲,頭戴方士方巾,身著白儒衫,長眉入鬢,秀目有神,稀疏的五柳長鬚,根根見肉,氣宇不凡。
  尤其是那一雙有神的眸子,英挺的膽鼻,略顯肅穆的微黃皮膚,愈顯示出他是一個機智沉著的人。
  梁溪源一見「毒娘子」,匆匆進入客廳,躬身施禮說:「大洪山長壽店分舵舵主梁溪源參見熊夫人!」
  說罷,又恭謹的深深一揖。
  「毒娘子」淡淡一笑,清脆的說:「梁舵主不必多禮,請坐下談話吧!」
  梁溪源恭聲應是。
  他朗目自然的看了一眼並肩而立的郭曉涵和古淡霞,逕自坐在右側的椅子上。
  郭曉涵和「毒娘子』等同時落座,他覺得梁溪源如此卑恭,一則是「毒娘子」具有和「獨臂閻羅」同等的江湖地位,一則必是威懼「毒娘子」的武功厲害。
  但在襄陽城古淡霞和「毒娘子」動手時,他又沒看出「毒娘子」武功有何驚人之處。
  這時。
  梁溪源朗目一掃郭曉涵和古淡霞,再度拱手望著「毒娘子」謙和的說:「由於本舵消息中斷,以致未能親自迎接夫人和郭少俠伉儷於鎮外,在下特來向三位致歉!」
  郭曉涵見梁溪源誤認他和古淡霞是夫婦,心中不悅又不安,但又不便當面解釋,因而判定可能是古淡霞和「毒娘子」在襄陽城旅店中爭吵時,被人聽去之故。
  而古淡霞略感羞澀,但卻充分顯示出受之無愧的笑容。
  「毒娘子」望著梁溪源謙和的笑著說:「梁舵主大謙遜了,我們前來此地,時走官道,時走鄉野,所以貴舵不知道……」
  梁溪源含糊的點頭稱是,繼續說:「夫人和郭少快伉儷前來,在下已接到總寨通知,早已備妥行館,在下特前來恭請三位,去本舵專設的『迎賓閣』,以便妥善招待。」
  「毒娘子」毫不遲疑的說:「現在天色已晚,此店業已安妥,就不必再打擾貴舵了。」
  梁溪源趕緊接口說道:「夫人等前來本舵,禮應盛大歡迎,在下特備盛筵,以贖失迎之罪!」
  郭曉涵深覺前去「迎賓閣」,必然諸多不便……
  正待說什麼,「毒娘子」已嬌聲笑著說:「我等酒足飯飽,梁舵主的盛筵只有改日再討擾了。」
  梁溪源眉頭略一軒動,立即站起來拱手說:「夫人和郭少俠連日奔馳,旅途勞頓,在下不便久留,就此告辭。」
  「毒娘子」似乎想起什麼,眉梢一挑,雙目一亮,鮮紅的櫻唇上掠過一絲欣喜微笑。
  於是——
  她迅速起身,愉快的說:「梁舵主慢走,恕不遠送。」
  說話之間。
  趁梁溪源深深一揖之際,機警的向郭曉涵和古淡霞又遞了個眼神。
  郭曉涵和古淡霞,感覺梁溪源溫文有禮,知趣而退,驀見「毒娘子」遞來的眼神,俱都有些茫然不解。
  梁溪源聽了「毒娘子」的話,驚得渾身一顫,發現「毒娘子」面帶微笑,不由神色一變!
  立即。
  他謙遜的連聲說:「夫人請留步,夫人請留步!」
  說話之間,朗目注定「毒娘子」,匆匆向廳口退去。
  「毒娘子」柳眉一挑,雙目如電,發出一陣充滿殺機的冷笑。
  梁溪源神色愈見惶恐,後退的步子更快了。
  郭曉涵心地淳厚,毫無城府,看了這急劇變化,不禁驚呆了!
  這時。
  梁溪源已退至廳口,而「毒娘子」的粉面已變成鐵青……
  「毒娘子」雙目一亮,脫口一聲厲叱:「鼠輩膽敢無禮——」
  「禮」字尚未出口,右手已探入囊中,藍光一閃,舉腕就待打出。
  郭曉涵眼快,伸手扣住「毒娘子」的玉腕,再看梁溪源,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至此,郭曉涵才瞭解梁溪源匆匆退出客廳的原因;旨在防「毒娘子」暗下毒手,但是他卻不明白,「毒娘子」何以要殺梁溪源。
  低頭一看,只見「毒娘子」的纖纖玉手中,藍光閃閃,赫然夾著三柄餵過劇毒的柳葉飛刀,於是心神一凜,輕輕放開了「毒娘子」的玉手。
  「毒娘子」望著郭曉涵的俊面,冷冷的說:「現在你放他逃走,日後當海之莫及!」
  郭曉涵淡淡一笑,立即正色說:「他們舉止鬼祟,我們決不可失之光明磊落。」
  「毒娘子」粉面頓時一紅,竟被郭曉涵說得無言答對。
  立在一旁的古淡霞,暗讚梁溪源的機智。
  同時。
  她也深深感到自己的「狠毒」遠不及「毒娘子」。
  當然她也同樣不瞭解「毒娘子」何以要殺梁溪源,因而不解的問:「你是否認為殺了梁溪源,對我們去大洪山有利?」
  「毒娘子」毫不遲疑的說:「不錯,因為我斷定大洪山的沙似道,現在還仍不知道我們業已到了長壽店。」
  古淡霞不以為然的問。「何以見得?」
  「毒娘子」傲然一笑說:「由梁溪源的匆匆來見,可以證明我們的到達,給與他的震驚有多大……
  由此可見大洪山尚不知道我們的行蹤,梁溪源堅邀我們去迎賓閣,旨在控制我們的行動。
  由於我們拒絕,他判斷我等今夜必然會前往大洪山。因而覺得事態嚴重,是以匆匆離去,企業速通知總寨準備。」
  郭曉涵聽得連連點頭稱讚。
  緊接著又說道:「夫人卓見,在下十分佩服!」
  「毒娘子」見郭曉涵仍一直稱呼她夫人,心中微感不悅!
  但是——
  她無法強迫郭曉涵改叫她姐姐。
  古淡霞見郭曉涵盛讚「毒娘子」,不由輕哼了一聲,借題發揮說:「他斷定我們今夜探山,我們偏偏明天再去。」
  「毒娘子」心中正感不悅,不由冷冷一笑說:「明天前去?只怕除涵弟弟之外,你我都別想活著回來。」
  郭曉涵見「毒娘子」說的厲害,立即催促她說:「既是這樣,我們就快動身吧!」
  「毒娘子」無可奈何的看了郭曉涵一眼說:「現在去恐怕已經遲了。」
  古淡霞覺得「毒娘子」在意故作緊張,因而也冷冷的說:「我就不相信大洪山有多厲害……」
  「毒娘子」也冷冷的說:「不信我們走著看。」
  說罷。
  三人便同時走向廳後。
  小僮和侍女們已驚懼的偎在一旁,不敢吭聲。
  郭曉涵等來至後院,一長身形.同時登上房面。
  月近中天,顯得格外明亮。
  看天色已是二更時分。
  三人舉目一看,雄踞鎮北的大洪山,就在面前,山麓幢幢怪石的黑影,隨風搖晃的蒼松,俱都清晰可見,三嶺九峰,矗立夜空,在皎潔的月光下,愈發顯得山勢險峻。
  「毒娘子」看罷,立刻對郭曉涵說:「看情形他們似乎尚未嚴加防範……」
  郭曉涵迫不及待的催促她說:「既然如此,我們快走吧!」
  三人即展輕功,直向大洪山南麓馳去。
  一陣飛馳,已達南麓。
  只見——
  盤松怪石,荒草及膝……
  就在這時。
  一陣飛禽振翅破風聲,逕由頭上劃空飛過。
  郭曉涵當先停住身形,三人仰首一看,只見夜空中一片黑點,迅速掠過,原來是數十隻信鴿,正向山中飛去。
  「毒娘子」望著劍眉微蹙!
  仰首觀看信鴿的郭曉涵頗為懊惱的說:「對惡人寬恕,就是對自己殘酷,如果殺了梁溪源,絕沒有現在的麻煩。」
  說話之間。
  他的目光又冷冷的掃過古淡霞毫無表情的粉臉。
  古淡霞被「毒娘子」看得心頭火起……
  正待說什麼,驀見一群信鴿當中,一點黑影,俯衝而下,直向當前橫嶺上的燈火處閃電衝去。
  「毒娘子」雙目一亮!隨即脫口說:「涵弟弟,前面是『橫屍嶺』,寨主是『釘心判』,只要我們盡速登上橫嶺,其餘各峰均有途徑可循!」
  邊說邊當先向一座山口縱去。
  郭曉涵和古淡霞由於地形不熟,只好緊跟在「毒娘子」身後疾馳。
  片刻——
  三人已進人山口,藉著畸形怪石和矮松,直向嶺前奔去。
  來至近前,郭曉涵仰首一看,劍眉不禁一皺,「毒娘子」說大洪山形勢險惡,看來確未誇大。
  「毒娘子」雖曾來過大洪山兩次,但那是和熊振東被邀來此作客。
  這時。
  她抬頭一看,也不禁柳眉緊蹙,面現難色,暗暗盤算著進山之策。
  古淡霞一看前面崎險山勢,才發覺雄峙湖上的「葦林堡」,的確遠不及依仗天險的大洪山。
  郭曉涵遊目一看,發現東南數十丈外,有一座直達嶺上的絕壁削巖。
  心中一動。
  他立即低聲說:「絕險之處,防備多不太嚴,我們可由那座絕壁上去。」
  「毒娘子」和古淡霞見絕壁高約百丈,崖上似有亂巖雜樹,削立處仍有突石斜松,兩個人自信尚能登上絕壁,因而同時點了點頭。
  三個人再不遲疑,直向絕壁處縱去。
  來至近前,郭曉涵當先騰空而起,古淡霞舉目一看,只見郭曉涵身形上升,快如鷹隼,腳尖點處,一躍數丈,不禁有些呆住了,也證實了「毒娘子」的話,並不是故意恭維涵弟弟。
  同時——
  她也警覺到,郭曉涵在這一年當中,武功已經有了驚人的進步。
  再看「毒娘子」攀虯籐,踏突石,宛如靈猿攀枝,輕功之高,尤勝自己一籌,因而在暗暗警惕之下,騰身奮力而上。
  郭曉涵飛昇之間,面色不禁一變,只見崖頂邊沿,險懸著無數滾木塊石,因而驚的立即停在一株懸空的斜松上。
  再低頭一看,「毒娘子」和古淡霞仍在十數丈下。
  他覺得現在的處境真是太危險了,偶一不慎,驚動崖上,放下滾木巨石,三個人勢必被砸得粉身碎骨。
  在這一剎那。
  他覺得有「毒娘子」和古淡霞相隨,反而是個累贅,因而不停向她們倆連連揮手,示意她們快到斜松上來。
  「毒娘子」和古淡霞幾個縱躍,已達近前。
  「毒娘子」當先縱上斜松,由於樹身短小,她趁勢伸手握住郭曉涵的右臂,接著將嬌軀偎了過去,富有彈性的酥胸,緊靠在郭曉涵的右臂上。
  郭曉涵處此險境,已無心注意這些,接著伸手去拉古淡霞。
  古淡霞登上斜坡,見「毒娘子」緊緊依偎著涵弟弟,不由妒火中燒,正待出言怒斥,驀見郭曉涵舉手指了指崖上。
  忙抬頭一看,古淡霞嚇得嬌軀一顫,險些跌下崖下,心中妒火,頓時全消,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正處身在隨時可以丟掉性命的險境。
  「毒娘子」一看崖上的懸石滾木,居然神色自若,不為所動。
  淡淡一笑。
  她趁機將櫻唇送至郭曉涵的耳邊,悄聲說:「涵弟弟,我和古姑娘都有頃刻死亡的可能,處此險境,就看你如何救我們了。」
  古淡霞看在眼裡,暗讚「毒娘子」遇事沉著,又氣「毒娘子」趁機和郭曉涵親近,她恨得幾乎忍不住大喊一聲,讓上面放下巨石滾木,讓他們三個人同歸於盡。
  只見——
  郭曉涵俊面一紅,有些羞澀的說:「你們跟在我身後,屏息上升,到達崖邊,乘我驟然撲入之際,你倆可急攀懸石繩索而上。」
  「毒娘子」和古淡霞同時點了點頭,緊緊隨在郭曉涵身後屏息縱躍上升,竭力避免衣袂發出聲音。
  片亥小——
  郭曉涵已到達懸石滾木之下。
  首先向「毒娘子」和古淡霞悄悄打了一個手勢,接著身形一挺,直向懸在岸邊的滾木繩索撲去。
  「毒娘子」和古淡霞花容失色,驚得險些失聲尖叫起來。
  只見郭曉涵雙手握住懸空繩索,腰身一挺,一個旋飛觔斗,立刻翻了上去。
  就在郭曉涵雙腳剛剛立穩,尚未看清楚眼前景物的同時,崖上突然暴起一聲怒喝:「什麼人?」
  喝聲甫落,「嗖」的一聲,一支弩箭,如電射來。
  郭曉涵心中一驚,微一塌肩,弩箭擦耳掠地,情勢十分危險。
  他忙定眼一看,只見崖上一個大漢,神情慌張的舉起雪亮大刀,正待砍斷繩索。
  郭曉涵這一驚非同小可,震耳一聲大喝,身形騰空而起,右手五指猛力彈出五縷銳利指風,直向大漢射去。
  就聽——
  一聲淒厲慘嚎,大漢撒手丟刀,身形一旋,頓時栽倒,那柄雪亮大刀,恰好落在繩索上,喳喳連響,繩索逐漸被割斷。
  郭曉涵大驚失色!厲喝一聲,身形閃電下瀉,右腳用力踏住繩索。
  就在郭曉涵腳尖點向斷索的同時,「嗖嗖」兩聲,兩支弩箭,再度射到。
  郭曉涵身形穩如泰山,右袖運足神功,猛揮而出……
  兩支弩箭,立被震飛。
  這時——
  斷崖上突然暴起一片沖天吶喊,寒光閃閃中,所有守索大漢,紛紛揮刀將索斬斷,剎那之間,塵煙飛空,聲如雷鳴,震耳欲聾,動地驚天。
  一聲嬌叱,人影閃動,「毒娘子」當先翻上崖頭,一聲龍吟,寒光如電,古淡霞亦仗劍緊跟而上。
  郭曉涵一見,如釋重負、右腳一抬,身後暴起一聲轟隆巨響。滾木懸石,疾瀉而下……
  四周吶喊大漢,各揮兵刃,紛紛向前撲來。
  古淡霞柳眉一挑,粉面罩煞,一聲厲叱,飛身前撲,揮劍殺了過去。
  郭曉涵旨在盡快找到「獨臂閻羅」沙似道,認為沒有在此糾纏的必要,因而立即出聲阻止她說:「霞姐姐快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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