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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芙蓉蕩裡捉老鼠


  陶盡門大廳中,冷醉陶正昂然端坐於玉石鑲嵌的太師座椅上,項尚飛立於左側,冷醉陶的愛女冷翠兒、冷真兒則站在右側。
  十來個嘍囉,平均站於階下兩側,狂飆道長則受制於大廳中央。
  冷醉陶顯出傲然之姿道:「狂飆道長,你可願意幫陶盡門的忙,搜集八苦修羅掌?當然了,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只要你一口答應,保證你不會再受煎腸釉之苦,意下如何?」
  狂飆道長一身虛弱,仿似大病初癒,他拂著塵尾,語氣不失陰寒地道:「江湖本無事,今卻因八苦修羅掌而引起軒然大波,要我助陶盡門,以尋得八苦修羅掌之秘籍,哼!休想!」
  「狂飆道長!」
  項尚飛警示道:「假如你不遵從門主所言,到時淪至死無葬生的地步,休怪我們手下不留情!」
  狂飆道長悶哼道:「哼!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我也非怕死之輩,死何足俱,今日既已落入陶盡門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冷醉陶頗為奸狡地淡笑,絲毫不以為杵道:「不急,不急,讓翠兒告訴你煎腸釉迷人之處吧!」
  「是,爹!」
  翠兒淡淡笑道:「尋常人只要一沾上煎腸釉,不出三日必亡,屍骨化為粉狀,通常這骨粉,便是陶盡門上色的釉藥之一!」
  她仔細看著狂飆道長額際輕沁出的冷汗,復又笑道:「至於,一身習有上乘功夫之輩,一旦碰上煎腸釉,應是三日必亡,死狀淒慘,屍骨化為粉末……這些骨粉功用,有異於平常人,它們再經特殊藥水浸泡後,便成為陶盡門最上乘的釉藥!」
  狂飆道長心生寒意,身體抽搐。任憑英雄好漢,只要聽得自己的身後事,尤其是此般淒慘,那便是鐵打鋼造,也難以支撐!
  冷醉陶得意地見著狂飆道長輕顫,他輕身站起,略顯高瘦的身子,仿似給狂飆道長帶來更多壓迫感。
  冷醉陶冷冷道:「狂飆道長,再給你一天時間,你不妨多多考慮!」
  其實。
  二人年齡相差無幾,狂飆道長僅受這近個把時辰的折騰,瞬間蒼老不下十歲,原先狂飆道長隱姓埋名已久,一意只想無風無浪地安度天年。
  孰料,這個小夢,竟也讓冷醉陶粉碎無遺。
  此刻。
  他又恨又怨,天知道這是招誰惹誰?
  狂飆道長蹙眉輕歎,不再開口,在沉默中,他已讓人押到不倦齊……
  這一幕,全讓冷珠兒瞧得明明白白,冷珠兒神秘藏身在拱門輕紗後,對於爹所做所為,她十分不以為然,於是心生一計,擬夜晚實行……
  冷醉陶率著翠兒、真兒及項尚飛,移師至戀陶居,似又要商討大計!
  冷醉陶等四人,分別盤坐於一四方矮木桌旁,矮木桌上,擺著眾多琳琅滿目的陶製品,各式各樣,或似飛禽走獸,或如精緻小瓶。
  戀陶居內,四壁皆有暗櫃,只要櫃鈕一開,成千上萬的古品陶器,便入眼前,多得讓人目不暇接。
  冷醉陶手中把玩著一宋朝極品小彩瓶,眼神迷戀地看著釉瓶上栩栩如生的花紋,久久,未能自已。
  他邊賞視著小彩瓶,邊問項尚飛道:「尚飛,昨夜可有不速之客,闖入咱們陶盡門?」
  那聲音,聽來便帶點漫不經心!
  項尚飛心中暗地吃驚,暗想是否小竟一事已稍洩風聲,他念頭一閃,一如往常平靜道:「稟門主,昨夜一晚無事,您大可放心!」
  「嗯!」
  冷醉陶淡然點頭,注意力似全集於暗櫃陶器裡,他那幾近癡情的表情,宛若已忘其他人的存在。
  不過。
  讓人猜不透,他卻時時能感覺在座每人思路的轉換。
  他眼衝落在一個碧如綠竹的粗陶磬鍾中。
  驀地,他眼神未移,卻揚聲道:「尚飛,你心有旁騖,究竟有什麼事?」
  猛然,項尚飛少不得大吃一驚,他極力使語氣近乎尋常,拱手道:「啟稟門主,我……」
  講至此,他突然靈機一轉道:「屬下不敢有所隱瞞,實因離家數年,此刻才油然有著思鄉情懷!」
  冷醉陶不疑有他,他沉思片刻,若有所思道:「概有思鄉情懷,本當讓你回家省親,只是……此際正是多事之秋,豈非少了我的右臂,俟咱們擊潰落霞山莊,取得八苦修羅掌,便讓你休息幾個月,也好回家省親,你認為如何?」
  項尚飛神色充滿感激:「多謝門主厚愛!」
  冷翠兒一身青草嫩綠的及地長裙,裊裊而行。
  她聲音嗲細,猶賽黃鶯出谷。
  她藉機靠近項尚飛,神色嫵媚,身若無骨般,將身子輕輕倚向項尚飛道:「飛哥,屆時可得帶翠兒同行,一覽風光吶!」
  說著,身子不由自主地更為貼近。
  項尚飛心中雖是厭惡,卻又不好做得太顯明。
  他輕輕挪移半步,顯然疏離翠兒,他盼救兵似的看著冷醉陶,餚冀冷醉陶能「喝」聲阻止自個愛女行為。
  怎奈,冷醉陶視若無睹,逕自以手觸摸陶瓶上精細的彩繪……
  眼看搬討救兵不成。
  項尚飛理直氣壯地打量翠兒,輕咳道:「翠兒,男女授受不親,如此這般,豈非失了你黃花閨女的身價?」
  翠兒睜大雙眸,簡直不信這話是從項尚飛口中說出,平常項尚飛恁般談笑風生,一遇緊要關頭,卻又如此呆若木雞。不解風情,徒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冷翠兒又氣又急,忍不住嗔意,多番吐露自己情愫,怎奈項尚飛這麼不以為然,她心中急躁,更顯不得禮教約束,語聲輕嗔說道:「飛哥莫不成己有意中人?所以無法再容納我?你說嘛!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情的人可能會癡於翠兒這般柔情似水,梨花一樹春帶雨,更顯出她真是道道地地女人中的女人。
  然而在這之外。
  冷翠兒和冷真兒性情之傲慢、陰狠,較蛇蠍有過之而無不及,早是遠近馳名,再怎麼小鳥依人,只要一見二人芙蓉面,無不退避三舍!
  冷醉陶視而不見,聞而不聽,這種兒女私情,他是無從管起。
  此刻,表面上看來,他專注地把玩著各式陶器,那神情,便像是大孩童,又愛又憐地玩著自己心愛的寶貝玩具。
  私底下,他卻盤算著某種計劃,目光老是靈閃著。
  項尚飛未再吭一句話,廳中一片沉寂。
  小竟別了小被之後,不再滯留,急急回到落霞山莊。心想:「溜了好幾天,現在可以找個工作了吧?」
  想著,腳步更快。
  眼前,深宅大院,書有「落霞山莊」四字描金寬匾,堂皇掛在門上頭。
  小竟仰頭看著落霞山莊四字,看著看著,不禁心生悵懷,「沒想到,絕望峰一跳,竟改變我日後坎坷命運……」
  感傷情思中,他跨過改變一切的門檻。
  他一望眼,只見無赦師兄背對大門,在辛苦地教導一群身穿淡棕衣服弟子,這群弟子一字排開,陣勢威武,喝聲更是震天。
  「小竟,你回來了!」
  背後忽而傳出聲音。
  小竟聞聲轉頭,但見管家老陳,他回聲輕笑:「回來了,幾乎玩遍芙蓉蕩。」
  老陳跟著笑起,一張臉佈滿皺紋,他輕拍小竟肩膀道:「回來就好,莊主吩咐,你回來之後,便至煙浮小館找他,好像有什麼要事商量。」
  「好!」
  小竟道:「煙浮小館在哪?落霞山莊實在太大了……」
  老陳笑道:「別急,別急,有我老陳幫你帶路,還怕走失麼?」
  說完話就走向了小竟。
  手一握,小竟跟著他,往大廳右側朱紅大柱轉去,再經一曲折迴廊之後,向左轉,繞過一池塘,登過二十來個階梯,繞轉一白玉樓閣。
  突地,小竟用手拭了一下眼晴。
  眼前景象全改,白雲似浪,浪淘不盡,仿若滾滾長江東逝水。不一會兒,視線全是一片茫然。
  老陳輕聲道:「就快到了,這邊便是禁區,未得莊主同意,私闖者死,我送你到這裡,待會兒你再登上半山腰的數十階白玉階梯,便可見著煙浮小館。」
  「謝謝你,老陳。」
  小竟謝過後,遵循老陳所言行去。不多久。
  他果真在半山腰上找到了彷彿直升蒼天的白玉石階,襯著煙霧茫茫,真要讓人誤以為仙境!
  小竟深吸一口氣,然後一股作氣,急登上白玉石階,登得越高,視界更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多久。
  他終於走到盡頭,白玉石階右側約十來步之遙,隱然見著一幢建築物。想必就是煙浮小館!
  他心中想著,腳步更快,急急奔向煙浮小館。
  果不其然。
  這幢較白雲還目的獾屋外頭,掛有一鬆香木匾,匾上寫有「煙浮小館」四字,小竟為之眼晴一亮,他輕叩厚重木門:「莊主,我是小竟!」
  沉寂一會兒。
  仍無聲響。
  他再次呼聲:「莊主!我是小竟!」
  此地宛若幽山空谷,不時地,耳畔便傳來回音:「莊……主……我……是……小……竟……竟……」
  小竟心有疑問,怎不見人應門,正擬再喊一回,沉寂的門扉,突地「呀」然大開。
  開門者,正是司徒修劍,他一臉詳和說道:「小竟快進來,我讓你見一個人。」
  小竟後腳剛伸入屋內,司徒修劍已迫不急待地將大門關上,好像有什麼見不得人之事似的。
  司徒修劍走在前頭,一人廳堂,小竟只見有另一看來約莫三四十歲的中年美婦,嫻淑端莊地坐在一側。
  司徒修劍和那美婦打過招呼,口吻帶點急促道:「他就是小竟!」
  美婦聞言,上下打量小竟一番,頗覺滿意地點頭,搞得小竟滿頭霧水,司徒修劍為兩人引見:「小竟,她是華陀婆婆。」
  「華陀婆婆?」
  小竟不甚明瞭道:「看來,她不過三十左右,怎會是婆婆?一般稱為婆婆,好歹也得過六十吧?」
  雖然這女子頭髮銀白,但似乎是套上去的,跟年紀似無關係。
  華陀婆婆聽出小竟讚美,更是雀躍。
  哪個女人不愛聽甜言蜜語?
  她嫣然一笑:「小竟,你這小嘴真甜吶!聽得我華陀婆婆恍惚不已,雖然女人年齡是秘密,不過,我告訴你無妨,我今年已屆六十,若非保養得體,只恐芙蓉面已皺,皺成橘子皮!」
  雖是如此說,小竟仍可聽出她對自己容貌肌膚十分引以為傲。
  小竟趁機奉承道:「華陀婆婆,看來你特別受到上天垂憐!」
  「不敢當!不敢當!」
  華陀婆婆呵呵直笑道。
  小竟瞧向屋內四周,好奇地看著一景一物。
  驀地,司徒修劍不知從何處端來一漆花小碗。
  那碗約手掌大小,裡頭正騰騰冒著幾近透明的白煙。
  那幾近翠玉的綠色液體,誘惑般地沸騰著。
  司徒修劍將小碗放在小竟手上,一副關懷體貼模樣:「此乃落霞山莊珍貴補品冷翠之夢,喝下它,不僅能補補身子,更能裨增你的內力!」
  「真的……」
  小竟信以為真,推拖不敢服用,言道:「師父待小竟有若再生父母,我怎敢再喝如此貴重東西?不,不行,還是師父您喝了吧!」
  「那怎麼行!」
  司徒修劍故意扳著臉孔道:「既已收你為徒,便是一家人,豈可分彼此?師父要你喝,你喝就是。」
  華陀婆婆在旁遊說道:「小竟,你師父可是為了你日後著想,只怕你以往那一身傷,折了你的元氣,還是聽話點,將它喝下!」
  小竟平端冷翠之夢,再看看師父及華陀婆婆神色,當下不好推辭,眼中一陣熱霧:「徒兒將冷翠之夢喝了便是!」
  說著。
  端起小碗,一飲而盡,只覺冷翠之夢味甜,甘美、潤喉清涼,甚是舒服。
  小竟拭過嘴角殘留余液,正欲開口。
  剎那之間。
  他竟然開不了口!
  他只覺腹中有若沸騰的岩漿,正鼓鼓冒泡!冷翠之夢掠過之處,全然有著焚心般的痛楚!
  他緊抓喉頭。
  喉頭此刻更像個燃燒透紅鐵管,痛得他噬心搗肺。
  只不過剎那之間。
  小竟臉色已變,原先已絞得蒼白的臉,此刻竟成一顆橄欖般沉綠起來……
  他睜犬茫然雙眼,欲言難言,他痛苦地跌落地面,有若缺水的鯉魚般,無意識的上下跳動撞擊著。
  許久,許久。
  小竟不停翻滾著。
  這一幕,當然清清楚楚映在華陀婆婆和司徒修劍眼中,二人不時露出詭異笑容,彷彿得意之事已成泰半!
  二人盯視小竟,直至他一若冬眠的小蛇倦憊癱軟般蜷伏於地,兩人才鬆口氣。
  司徒修劍得意笑道:「華陀婆婆,這藥真靈,竟讓一活生生的人瞬息成為毫無知覺的無用之人。」
  華陀婆婆從懷中再取二包藥物道:「冷翠之夢,其藥效並非只是讓人昏迷而已,此藥更讓人喪失記憶,一舉一動,完全聽憑控制!」
  司徒修劍甚是佩服,「怪不得人稱你華陀婆婆,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華陀婆婆談笑道:「你不知道,光是研究冷翠之夢便耗費我十五年漫長青春,此藥可是得來不易啊!」
  「那是當然!」司徒修劍及時恭維:「世上只要是華陀婆婆想研究之藥,哪有失敗之理?」
  華陀婆婆瞄了司徒修劍一眼,受之無愧說道:「那當然,否則我怎會有華陀婆婆之封號?」
  司徒修劍將小竟扶至煙浮小館另一密室中。
  此刻。
  小竟正如待宰羔羊,命運未卜地躺在石板上。
  華陀婆婆憐惜地看著小竟俊逸五官,不禁嘖然歎息:「可惜,世上美男子已少,今日好不容易見著一位,卻又即將毀在我手上,可惜啊!」
  她忽而輕斥:「司徒修劍,早知小竟長相如此俊逸,我定捨不得毀他!你為何不找個相貌平庸之人?免得我心生罪孽深重之感覺!」
  司徒修劍窘聲道:「當初,你不是要一位內力底子上乘之人?今晨我便想及他是最佳人選,哪還能顧及他的容貌?你將就點便是了。」
  「唉!既然已服下冷翠之夢,再怎麼說又有何用?」
  華陀婆婆歎息說著。
  語畢。
  她轉身自桌上檀木黑匣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三根泛著寒光,長約三寸的銀針,看來,是要展開行動了。
  司徒修劍問道:「這銀針上,又淬有什麼?」
  華陀婆婆俯身注視小竟,頭也不抬一下道:「此藥乃不傳之秘……,不過,我可以透露一點,銀針上所淬之藥物,泰半千金難買,乃千年以上的珍貴稀品!」
  說罷。
  她己將銀針緩緩扎入小竟頭部承靈、曲差兩穴,復又在小竟鎖骨上的謙泉穴,緩緩加上一針。
  只見。
  銀針一扎進穴裡,藥物觸著血氣,承靈、曲差、謙泉三穴正冒著藍如海天般輕煙,裊裊隨風散去。
  約莫半晌。
  小竟原先一張慘綠臉容,正逐漸呈轉紅潤。
  藍煙散盡,小竟氣色好了大半。
  華陀婆婆仔細看著小竟逐漸紅潤的臉孔,不禁面露喜色道:「成功了!方纔那三針之用途,正是用以控制他的意識,從現在開始,他完全聽命於你,下一步驟,就是得全看你了。」
  司徒修劍淡聲道:「將我畢生所學,傾出大半,輸入小竟體內,不曉得他是否能承受那股如巨浪排天之氣勢?萬一不成……」
  他更猶豫道:「我豈不功力全失,日後,落霞山莊有何憑恃?」
  華陀婆婆不以為然道:「怎麼?我已控制住小竟意識,在這緊要關頭,你還有所猶豫?哼!那豈非庸人自擾!」
  「這……」
  司徒修劍突地豁開道:「事成之後,我就以八苦修羅掌,打盡天下!」
  說著——
  他將小竟扶起上半身,雙手貼緊小竟背上,緩緩吸氣,氣升丹田,未待司徒修劍將內力打入小竟體內,小竟反應,又讓司徒修劍愕然不已!
  司徒修劍在剎那之間才發現——
  小竟竟然像只吸血蟲般,汩汩汲收著自己渾厚功力及內力,一陣天旋地摶,司徒修劍暗道不好,他急欲抽身。
  未料。
  雙手好像長了根似地,任憑怎麼使勁,仍是難抽回:「華陀婆婆!」
  司徒修劍情急叫嚷道!
  虧得華陀婆婆及時抽回紮在小竟承靈、曲差、謙泉三穴之銀針,否則,後果堪虞,司徒修劍若非走火入魔,便會氣竭而亡!
  司徒修劍此刻靜靜盤腿調息,整身的虛汗,流個不停,對於剛才險些被小竟吸吮一光那幕,他可是心存餘悸……
  靜默半晌。
  司徒修劍衰弱地扶桌而站道:「好險,若非你方才適時地拔出銀針,我的命早已休矣!」
  華陀婆婆拭著三根銀針,眼神看著司徒修劍道:「剛才發生的情況,還是我生平首次見著,看來,小竟定是服了什麼仙果!」
  司徒修劍看著小竟熟唾的臉道:「華陀婆婆,他什麼時候可以派上用場,找尋八苦修羅掌?」
  華陀婆婆經方才一折騰,似也疲憊不堪,她輕捶微酸兩肩道:「不出一個時辰,待他醒後,便能任憑你呼風喚雨!」
  忽地。
  華陀婆婆猛然想起一件大事道:「為了減少風險,我特地讓人自苗疆抓回一對『冰肌玉骨』,此乃蠱類之最,一雄一雌,若將它吞食之後,日後,你儘管以蝮語控制小竟便行了!」
  「吞蟲!」司徒修劍略微吃驚,實難猜測華陀婆婆何來如此把戲。
  他吞了口水道:「現在,那對『冰肌玉骨』在何處?」
  華陀婆婆嫣然一笑:「吶,就是這兩隻!」
  說著。
  華陀婆婆自懷中掏出約莫三寸高二指寬的亮黑色瓷瓶,輕輕拔開木塞,她輕而易舉地將冰肌、玉骨抓在手中,眼看冰肌、玉骨沉寂模樣,有若冬眠!
  兩隻蠱蟲,大小如一片指甲,色呈白玉顏色,看來,並不像一般蠱蟲那般邪惡!
  華陀婆婆指著一隻體有黑點的蠱蟲道:「這只便是冰肌,通常是雌蠱受制於雄蠱,冰肌必能馴服玉骨,所以,你不用費心儘管吞下冰肌便是!」
  司徒修劍仍一絲猶豫,普天之下,只有人誤中蠱,哪有人明知是蠱,還故意拿它來祭五臟廟?
  司徒修劍十分為難,「是否會有後遺症?」
  司徒修劍強忍喉頭一股欲作嘔異味道:「冰肌、玉骨,果真有此神效?」
  「嗯。」
  華陀婆婆得意道:「此後只要你以腹語喚醒玉骨,它便會激起小竟最大潛能,直至你讓玉骨蟄眠為止,只要玉骨一蟄眠,小竟便與常人無異,這些全是供你使喚!」
  司徒修劍聽華陀婆婆講得如此明晰,漸漸沖淡「冰肌」在自己腹中的恐懼,他釋然笑道:「看來,八苦修羅掌非我莫屬,哈哈哈……」
  「喂……」
  華陀婆婆提示道:「別得意過早,屆時勿忘華陀婆婆的份兒!」
  「那當然!」
  司徒修劍喜不自勝:「你要的東西,落霞山莊怎會忘?」
  華陀婆婆頗有把握笑道:「你儘管相信華陀婆婆,我可曾浪得虛名,敗壞武林門風?」
  說著。
  她將手上另一隻「玉骨」,放進了小竟嘴中,隨著餵進一口清茶,玉骨已流至小竟腹中!
  司徒修劍見狀,不便再有微言,他捏起「冰肌」,眼晴一閉,便硬往喉頭送近,隨著「咕嚕」一聲,冰肌也到腹中!
  司徒修劍瞥見小竟有動靜,話鋒遂轉:「他差不多清醒,等一下我就讓冰肌好好大發雄威,好讓小竟為我找那八苦修羅掌!」
  華陀婆婆看了小竟一眼道:「看來,這般善良之人,一時便成魔頭了!」
  「什麼魔頭啊!」
  小竟方甦醒,不解其中意味,亦忘先前之事,他一副茫然地看著司徒修劍及華陀婆婆:「你們在談什麼機密事?」
  司徒修劍清清嗓門道:「沒有,沒有!」
  他朝華陀婆婆使個眼色,再看小竟一臉懵懂之後,已開始自心海默默喊醒冰肌,復又以冰肌特有之磨牙聲音傳入小竟腹內,叫醒玉骨。
  剎那之間——
  小竟察覺有異,正欲開口。
  驀然。
  他只覺得腹腔中有股莫名之蠕動,而且益發翻騰絞動,幾乎流竄全身上下三百多處穴道,猛又覺身體充脹,鬱悶難消。
  瞬間。
  小竟又感到一股逆流血液正竄遍全身!
  司徒修劍注意小竟變化,冷目盯緊小竟,暗聲說道:「小竟,立刻不擇手段為你師父尋回八苦修羅掌!快去!」
  小竟此刻猶如木人,意識全由司徒修劍控制,方聞及他發出指示,他緩緩應聲:「是,師父!」
  說著。
  立即掠身衝撞木門,直若瘋牛,竟然無視那門厚重如石,硬是撞得枋身碎骨,飛奔而去。
  司徒修劍、華陀婆婆得意享受這份成果,笑不合口。
  司徒修劍笑道:「好極!好極!小竟定能找出八苦修羅掌!」
  華跎婆婆輕聲斥道:「喂,咱只不過事成一半,怎能得意忘形,還不快跟在後頭探個究竟!」
  話畢。
  二人反視屋內一會兒,但覺未留絲毫破綻,這才連忙奪門而出。
  小竟自吸收司徒修劍七成以上功力,以及華陀婆婆刺穴之後,不僅由手無縛雞之力,轉變為武林高手。
  更因刺穴和吞下玉骨關係,已激發其內身潛在能力,只要那蠱蟲蠕動,自可刺激他全身經脈穴道,功力自能提升無限,任何對手,都可能敗於那瘋狂拚命之中。
  小竟如陀螺般,急急轉出落霞山莊,幾個凌空輕掠,倒彈拔身,利落無比,眨眼之間,已奔至芙蓉蕩街道上。
  那市集,人潮依舊,平民百姓鹼價熱絡,多少江湖中人,偷得浮生半日閒,亦置身於此,感染這芙蓉蕩特有氣息。
  街角,眾多丐幫弟子井然有序一字排開盤坐於地,手持破碗在乞食著。
  但看來,他們並不光是乞食,那滴溜溜眼神,不時可看出他們甚是注意街道上過往川流的人潮。
  當然。
  對於神色有異,舉止特殊的小竟而言,大方現身市集,早引起丐幫注意。看小竟一副殺氣迫人模樣,一些膽小百姓早就退避三舍,以免遭殃。
  同時。
  在市集中的幾位江湖中人,武林雙飛客莫無蝶、莫無痕,少林和尚根淨,陶盡門冷翠兒、冷真兒,東家堡敖少愁、無情劍客李忘情等,諸多的江湖中人,也發現了小竟不尋常舉止。
  一股殺機凝於芙蓉蕩,但大家都明白全是因為衝著八苦修羅掌而來。
  忽地!小竟暴聲大喝,聲震如雷,街道百姓嚇得奔走逃亡,唯恐招惹禍端。
  小竟猛揚怒腿踢翻街旁擔子,抽出一根粗如手臂之挑擔長棍,猛然衝向坐在街角那群叫花子,出棍即掃。
  叫花子突見禍從天降,想躲閃,卻哪避得了那強勁又快速之棍棒,登時有人遭受奇襲,一聲慘叫,倒地不起,小竟仍不放手,如餓虎入羊群,殺得叫花子東逃西竄。情急中,一名領導者喝斥,叫花子始急忙抓出打狗棒,圍剿這發瘋小子。
  小竟當真病了,一路衝殺下去,他那身功力似是無敵,一路衝殺,竟然連搗十餘叫花子腦袋,打得棍棒發紅,血滴如雨,漫天亂噴,他還漫無意識,逢人便殺,一張原先俊逸臉面,此刻已沾染上怵目如星點般血腥,惡魔煞星也只不過如此。
  根淨和尚見小竟如此作孽,怒斥道:「孽障,還不快放下屠刀!」
  他哪知小竟受人蠱惑,見他無動於衷,再次叱喝:「佛家戒殺生,但為眾生著想,我根淨和尚只好收服你這孽障!」
  說著。
  根淨和尚鬆脫袈裟,旋高飛出,袈裟旋飛幻成金鐘鐵網,遠遠旋來,從天而降,就要罩住小竟。
  小竟冷酷默笑,不閃不避,但見袈裟罩來,他倏地揮出棍棒,直截上去,輕易截穿,猛一揮,像滷菜般甩出,如此從容易舉之事,他沒多大興趣。
  根淨和尚一時驚心動魄。
  須知此袈裟乃少林至寶,名曰「百煉金蠶紗」。
  乃由一種千年夏蠶所吐之絲所編織而成,此紗可避焰火,刀槍不入,乃護體神衣。
  夏蠶千年才吐絲,此絲色如澄澄黃金,得之不易,欲將千年夏蠶所吐之絲,織成一稀世袈裟,更是難上加難,可見百煉金蠶紗實乃珍品中的珍品!
  若非此回少林掌門派根淨和尚至芙蓉蕩,知此地風雲詭譎,特借百煉金蠶紗,以護根淨和尚安全,尋常少林弟子,即使年高德劭,亦難親睹百煉金蠶紗,是故,從此可得知根淨和尚在少林之地位。
  他本想眼睜睜看著袈裟把人罩住,而後輕易擒來,哪知這小子竟然一棍穿透袈裟,還把它當滷菜甩!
  駭得他尖叫「啊」了一聲,一張嘴巴張得像杯口般大,原先不怎麼好著的臉,此時更曲扭得冷汗直冒。
  眼見刀槍不入的百煉金蠶紗,突然只讓人挑棒輕輕一戳,立即綻開如腦袋般粗大破洞!無異是少林天大的笑話!
  根淨和尚已失神,心疼方分直叫:「我的百煉金蠶紗!沒想到它就毀在我根淨手上,叫我如何面對少林上下弟子?」
  他楞在那裡失神。
  忽然間。
  耳際傳來喝聲,似在叫自己的名號。
  「根淨和尚!」
  說話著是位看來短小精悍,蓄有短髭,年約四十左右,一身黑色勁裝,江湖上稱黑毛鼠常三的人。
  根淨和尚頹喪至極:「阿彌陀佛,原來是你?」
  常三道:「是我,想問你,跟他有何過節?」
  此時。
  小竟又自追殺一些圍困之武林中人,一棒在手,腥風血雨,不知多少英雄又成棒下遊魂。
  黑毛鼠摸著短髭:「如此輕易能戳破百煉金蠶紗者,可說是武林中史無前例之事,而這傢伙看來只不過十七八歲,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著了魔不成?」
  「劫數!真是劫數!」
  根淨和尚慨聲道:「留此人在武林,天下永無寧日了!」
  「他會為八苦修羅掌而來?」黑毛鼠不解。
  復又哼聲道:「會嗎?那身武功,不必練修羅掌也夠嚇人……但來此芙蓉蕩者不是為修羅掌,又為什麼?」
  根淨和尚深深吸口氣:「看來,解鈴還須繫鈴人,屆時非得請武聖八苦老人親自前來收服這小子不可。」
  驀地——
  破空傳來一陣淒厲、痛激心肺叫聲。
  「咱們快去看看!」根淨和尚俯身拾起沾塵袈袈,神色緊張道:「這孽不除,蒼生將遭劫!」
  說完,先行追向小竟。
  黑毛鼠緊跟其後,直追過去。
  「造的是什麼孽?」
  根淨和尚瞧著大片屍體,不分老幼婦孺,亦或江湖中人,無不腦裂、肚破,死狀極慘。他甚至發現襁褓中的幼嬰,無辜地命喪這場殺戮之中。
  「阿彌陀佛!幼嬰何其無辜,才一出世,便成為武林爭奪中的犧牲品?」
  黑毛鼠心生惻隱,也為這群無辜犧牲者感到歎息。
  他不解地道:「此惡魔究竟想幹什麼?不搶不偷,只是一味的殺戮,莫非就是地獄使者?」
  話剛說完。
  不遠處又傳來刀劍、棍棒短兵相交之聲。二人互望一眼,不做二想,頓時掠上飛簷,一探究竟。
  小竟已衝殺至一間古宅院,逢人便砸,一些武林人士實在看不下去,紛紛出手對付,一時人影交錯,打得難分難解。
  黑毛鼠數著知名人士,分別有無情劍客李忘情,武林飛客莫無蝶、無痕,以及一大群英雄豪傑,個個武功盡出,想置小竟於絕境之中。
  莫無蝶、無痕各以刀劍,招式凌厲地迫向小竟,李忘情則使出渾身解數,當年那招「蜂蝶兩相忘」在武林闖出名號的看家本領盡展無遺。
  只見得劍勢遊走如蜂如蝶,飄忽不定,看似掠東,幻化難測,倏又飄西,虛虛實實,簡直讓人捉摸不定。
  小竟根本不管劍勢威力,揮棒照樣打來,然而李忘情劍術果真有兩下,他不攻人,硬把那長棍一節節砍斷。
  小竟攻殺幾招,但見棍棒短缺半截,心下大怒瞪紅雙眼,相準對方,棍棒即砸,不想看人,隨即四處找尋武器,忽見左側柴堆,置有有一把生繡柴刀,他哪顧及利是不利,抓上手又自瘋狂般衝殺過來。
  任由李忘情招式利害,但在砍完長棍之後,碰上柴刀厚鐵,他已無力削斷,幾招架去,竟然被逼得虎口生疼,任有高超劍術,此時也禁不了小竟那戰之霸勁攻勢而漸漸敗退。
  這一幕,看得根淨和尚和黑毛鼠,武林雙飛客無不訝然,沒想到這不知名年輕人武功之高,竟然已到輕易可打敗李忘情地步?
  武林雙飛客震驚,連無情劍客亦非此人敵手,看是無以抵擋了,當下不作一想,且即掠出戰圈,蕩向遠方,先觀察一陣再說。
  李忘情難以相信自己招式如此容易即被破去,這還小事,就在分神之際,三尺青鋒竟然不敵,鏘然脆響,硬被砍成兩斷。
  他心頭霎時一片空白,一世英名己毀,退出武林吧!返身掠開,長歎地,掠走牆頭,感傷走了。
  根淨和尚見他離去,感傷輕歎:「像李忘情這種生平未嘗敗績之人,如今卻被斷劍,怪不得他會走得如此垂頭喪氣。」
  黑毛鼠歎息:「只因為他再也沒有那股不敗之光榮傲氣了。」
  根淨和尚歎息:「碰上這小瘋子,任何光榮傲氣也沒用,我這身袈裟已破,擺明的也非他對手,看來,得召開武林緊急會議,免得他繼續作孽下去。」
  只見得小竟又將圍困之人一一打敗,狂笑地沖穿這座古宅,又轉回街道,瘋狂叫喝著,幸好方纔那場殺戮已迫得眾人紛紛走避,免得又添遊魂。
  根淨和尚但看街道滿目瘡痍,血腥遍處,更是決定自己想法。
  他和黑毛鼠商量一會兒,急急各自行事去了。
  而在街道一角,司徒修劍和華陀婆婆對於芙蓉蕩剎那間變成血腥之地,顯得相當得意。
  兩人仍遠遠瞅緊小竟,看他所向披糜打倒所有武林高手。但兩人更希望他尋得八苦修羅掌秘本,也好讓自己名利雙收。
  司徒修劍道:「他怎麼還不找老鼠?」
  華陀婆婆道:「你就是他的中樞神經,不給他指令,他只有盲目找尋,只要以腹語傳音,告訴他鼠在那裡,他自然會去我。」
  司徒修劍立即點頭,隨即傳音告知鼠穴可能位置。果然小竟得到指示後,不再亂打,便急急趕往東邊,直奔荒郊。
  沿途,小竟己尋著百隻以上鼠窩,藏在一處萬人塚之中吱吱尖叫,忽見有人逼來,早已四處逃竄。
  小竟只能一支支收拾,動作顯然不及大窩老鼠動員。跟在後頭司徒修劍見狀,立即喝道:「用聲音震昏他們!」
  小竟得到指示,登時張嘴大吼,地動山搖,震得老鼠如穿魔音,只只四腳朝天,倒地不起,更有較近者,被吼得七孔流血,斃命當場。
  小竟但覺一吼見效,甚是欣喜,自從受控制之後,似乎對血腥特別偏好,登時飛衝過去,逢鼠便踩,一時腸流血噴,血腥四溢,慘狀盡現。
  司徒修劍見狀,急急說道:「他這麼踩,莫要把秘籍踩碎才好。」
  「那你叫他斯文些嘛!」
  華陀婆婆似對小竟手法甚感過癮。
  司徒修劍聞言立即傳音:「小竟不要踩,我們要找出老鼠肚中秘籍,如此踩,將會破壞秘籍,聽到沒有?」
  「是……」
  小竟受了指令,不再踩鼠,改為抓扣,伸手將老鼠抓於手中,或伸手截入肚皮或硬捏暴裂,照樣腸破血流,慘狀依然。
  司徒修劍、華陀婆婆見狀則安心多了,既可欣賞血腥成果,又能保住秘籍,一舉雙得。
  小竟很快收拾地面老鼠,已弄得滿手滿身血紅,他仍不自知,一手搗開墓碑,又是一大堆肥鼠,抓得他過癮之極,不時狂厲直笑;
  此刻。
  他就如吃人鬼魅,即使是小被在場,也難以再認出,他即是昔日那位溫馴善良,手無縛雞之力的並肩好友。
  久久。
  小竟幾乎整場基地翻過來,卻仍無半片秘籍落地。
  「我看是沒有了。」
  華陀婆婆這麼說。
  「可惜……」
  司徒修劍無可奈何。
  他只好以腹語說道:「找不到,不要找了。」
  小竟一時鬆手,僵立當場,手指鮮血不斷滴落,似個殺人魔。
  司徒修劍問向華陀婆婆,「現在呢?是否叫他繼續找?」
  「下次吧。」
  華陀婆婆道:「此次我們只想試試他的威力和服從性,結果令人滿意,咱回去研究哪裡較有可能藏鼠窩,再叫他搗個精光不遲,如此將可事半功倍。」
  「就依你。」
  於是。
  司徒修劍下令,小竟立即跟在兩人後頭,直往落霞山莊那煙浮小館行去。
  滿地怵目的血肉模糊,讓那微紅的夕陽余暈也失去昔日詩人墨客費心描繪的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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