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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回



            霞彩擁靈旗 萬里梟聲逃老魅
            青蓮消血影 四山梵唱拜神僧
  余媧只圖擒賊擒王,不知是計。敵人又只有一個,不便請同來二仙相助。滿以為主魔乃敵人元神所化,只要將其除去,立可成功。認定仙府奇珍威力至大,見狀怒喝:「無知老魔鬼,我不過有事羈身,便宜你多活幾日。在我手下還想逃命嗎?」隨說,手掐法決,朝外一揚,一口真氣噴將出去。金虹似急電驚掣,寶光大盛,只閃得兩閃,便將主魔裹住,在裡面上下衝突起來。這時那金虹已繞成一個十多丈方圓的金球,將魔頭包住。眼看主魔在裡面由大而小,漸復原形,只是跳動越急,繞護魔頭外面的一層血光也更強盛,並未消滅。
  余媧方在奇怪,忽聽裴娥說道:「道友留意,敵人擅長玄功變化,莫要中了他的道兒。」余媧聞言,猛想起此寶何等神奇,仇敵已被困住,理應裹緊才對,為何光中空隙甚大,好似被甚東西撐住,莫要有甚詭計不成?心念才動,定睛一看,裡面竟有一層黃影,由內而外將其繃緊。因都是黃色,不用慧目注視,絕看不出。最奇的是外層金光已只剩了薄薄一層,魔頭仍在裡面跳動,上下飛滾。余媧方料不妙,未及回收,猛聽驚天動地,萬金齊嗚,一聲大震,金虹所化光圈竟被震成粉碎,上下飛射的殘光金雨,立時籠罩全山,高湧百丈舊光之下,宛如平地冒起一座金山,聲勢猛烈已極。余媧如非法力高強,幾被震傷。心驚急怒之下,正待施為,忽聽身側溫、裴二仙同聲大喊:「老魔頭,你待如何?」余媧先見金塵高湧,仇敵所化主魔已由百丈光雨中沖空飛起。因為至寶被毀,心中恨極,只顧注意前面,想要下手報仇。剛把手中玉盂一舉,一片冷光還未發出,聞言心中一驚,料有變故,忙把護身青霞飛起時,猛覺心頭一涼。同時瞥見仇敵仍是初見時原樣,頭下黃影並未絞散,突在面前現身,滿臉笑容,注視自己,立有一層黃影當頭罩下。余娟當時心神便覺有些迷糊,通身冷戰,幸而應變尚快,護身青霞同時飛起,雖未昏倒,已中魔法暗算。暗道:「不好!」忙用玄功抵禦。
  另一面,裴娥將珊瑚杖上鐵瓢一指,便有一股紫氣飛向百丈金塵光雨之中,神龍吸水一般,只一裹,一片金鐵交鳴之聲響過,全數收去;溫良玉將手中所持非金非玉,形如幽蘭,其大如杯的奇花微微往外一點,立有青白兩股雲氣朝前飛射出去。余媧事前並非不知厲害,所以約好幫手,想下制勝之策。到時,因見門人丟臉,助他們脫困的又是平日對頭,盛怒之下,覺著門人被困已久,自己因為魔法厲害,不敢冒失來救,所約幫手好些推托,遲到今日方始趕到,門人已為對頭所救。對頭索性就此動手也罷,偏是相持,不肯發難,分明算準自己要來,想較斤兩。自己如若不勝,再行動手,以顯他的法力。對頭這等軟鬥,處處使人難堪,表面還裝大方,使人無話可說。越想越愧憤,自恃所持二寶乃天府奇珍,便不照原定方略,意欲上來先給敵人一個重創,即便不能一舉成功,多少爭回一點顏面也好。誰知仇敵厲害,反將昔年費盡心力煉成的一件至寶毀去。而且驟不及防,竟為魔法暗算,雖仗功力高深,還能支持,但極勉強。尤其仇敵魔影老在面前含笑而立,自身法力竟會失效。正在悔恨驚惶,強攝心神,幸而溫、裴二仙雙雙發動,老人準備就勢反擊的碎寶殘金,首被收去。溫良玉花上的青白雲氣又飛射出來,裹向身上,破了魔法。余媧神志立即恢復,平素雖然驕狂,畢竟修煉千年,深知厲害,好容易在千鈞一髮之間,把身前魔影去掉,元氣已經損耗不少。憑自己的功力,本來不應如此大敗,全由驕敵疏忽所致。這不是慪氣的事,反正人已丟定,如何還敢戀戰。這才飛退回來,滿面愧憤,與溫、裴二仙一起。
  對面屍毗老人也是情急心橫,知道強敵環伺,吉凶難料,竟起凶心殺機。將金球震破以後,既想利用那些殘碎神金去傷敵人,又想乘機將余媧元神吸收了去,助長神魔威力,大舉報仇,一網打盡。沒想到溫、裴二仙胸有成竹,法力又高,全被破去不算,本身如非飛遁神速,幾為大虛清寧之氣所傷。老人方在驚怒,猛聽遙空中似哭似嘯,傳來一種極淒厲的異聲,知道又來強敵鳩盤婆。也是背運當頭,明知鳩盤婆來去如電,聲到人到,因是另有強敵當前,先前又吃了點虧,志在報復,正施魔法,一時舉棋不定,微一遲疑,敵人已經飛到。雲幄中眾人先前覺著余媧等三仙來時仙雲馭空,凌虛飛瀉,快得出奇。不料鳩盤婆來勢更快,異聲才一入耳,一個年約四旬的醜怪婦人,已隨著一股黑煙飛落場中。雖然好多人均未見過,但那來勢早有傳聞,一望而知是那赤身教主鳩盤婆親自趕到。眼見之下,比起傳聞更覺醜怪。
  原來鳩盤婆身長不過四尺,生得又瘦又干,和殭屍差不多。頭作鳩形,面黑如墨,一雙碧眼凶光隱隱。通身赤裸,只在腰間圍著一條烏羽、樹葉交織而成的短裙,上身穿一件同樣材料的雲肩,金碧輝煌,好看已極。和魔女鐵妹裝束差不許多,只是有一蓬黑紗籠罩全身,看去似煙似霧,不知何質所制。她的手腳均和鳥爪一樣。左手拿著一根鳩杖,鳩目閃爍放光,口中時有彩煙裊動。此外並未持有什麼法寶。不似鐵妹頭肩等處,均有刀叉那等全身披掛。神態也極嚴肅。身外黑煙厚約尺許,宛如一條七八尺高的人形氣團,當中裹著這麼一個怪人。黑煙也停在地上,並不飛動。眾人正看之間,鳩盤婆已先發話道:「屍毗老人,別來無恙?老身本定今日抽暇前來領教,到此才知尚有多人與你鬥法。我素不願乘人於危,但又不肯虛此一行,多少須見一點意思。好在你那神魔必送敵手,留它無用,事急反噬,更多操心,不如暫借老身一用。今日你如無事,隨時請往我那裡,親自討回如何?」說時,雙方已經動手。先由老人主魔頭上發出五色奇光,朝鳩盤婆射去。鳩盤婆忙把鳩杖一搖,鳩口內也迸射出大股彩煙,將其敵住。開頭雙方還能扯直,兩句話過去,魔口內又噴射出大股黃光血焰,鳩盤婆面色立現緊張,兩臂一振,上身所著雲肩(名為秘魔神裝,乃赤身教中最厲害的五寶之一)立發出一蓬暗碧光華,將其敵住。同時鳩盤婆左手向頭一拍,隨見一個長約半尺,與鳩盤婆同樣的小人,由頭頂升起,在一幢尺許大的碧光籠罩之下懸在頭上,意似戒備,並未出鬥。
  雙方都是魔教中的高明人物,互知深淺。為防兩敗,所煉神魔均未使用,各憑本身功力拚鬥,看去反沒有先前火熾。老人身形已幻化為二,一個去與溫、裴二仙相鬥,一個則與仇敵互用魔火邪煙噴射,相持不下。老人一心兩用,分身應敵,有點為難神氣。那鳩盤婆也似強敵當前,表面強作鎮靜,口中發話,實則也是故作從容,絲毫不敢鬆懈。魔光火焰,對面沖射,互相時進時退,相差也只兩丈出入,急切間也看不出誰佔上風。老人早就怒極心昏,又見鳩盤婆元神已經飛起,正待與之一拼,剛怒嘯得一聲,忽聽空中有人笑道:「老魔頭日暮途窮,眾怨所歸,還不省悟嗎?」聲才入耳,鳩盤婆話也說完。老人這裡還未下手,猛聽群魔厲嘯之聲。同時瞥見魔女鐵妹同了幾個赤身魔女,忽然現身;另有九個粉裝玉琢的女嬰,電也似急,齊朝身後神魔撲去。兩下裡一撞,十二魔頭立時縮成拳大,被那九個女嬰和魔女各抱一個,騰空便起。老人也是一時疏忽,明知鳩盤婆詭詐多端,雙方法力差不許多,此時乘機來犯,佔了不少便宜。因來勢特快,又在對面發話,已經動手,彼此無暇分神。先前因為余蝸等來敵太強,既恐神魔措手不及,為敵所傷,又欲以退為進,先把神魔護住,藏向先前暗設魔陣之內,少時用以誘敵,一舉成功。無如形勢匆迫,強敵相繼飛來,兩頭兼顧,未免心亂。沒恩到鳩盤婆暗帶門人前來,又是行家,魔陣攔阻鐵妹不住,鳩盤婆再特意激將,使其分神,一時疏忽,竟被鐵妹用九子母天魔,冷不防乘隙將神魔盜去。
  老人一著急,不顧再與敵人爭鬥,立縱魔光追去。不料鳩盤婆早有準備,元神電一般急飛起,只一閃,便到了老人前面,攔住去路,兩下撞在一起,鬥將起來。就這稍微停頓之間,鐵妹已帶了神魔,長嘯一聲,化為一溜黑煙,剛要往空射去。猛瞥見一片金霞,光牆也似橫亙天半,攔住去路。鐵妹素性恃強,見狀大怒,左臂一揚,三把金刀剛剛飛將出去,忽聽滿山梵唱之聲。同時接到師父鳩盤婆的警號,令其放下神魔速逃。百忙中定睛四顧,梵唱之聲與平常和尚唸經並差不多,阻路金霞雖然神妙,憑自己的法力,並非不能抵敵,何故如此膽怯?不禁奇怪。鳩盤婆原身本在黑煙籠護之下,凌虛而立;元神正與屍毗老人主魔相持,未分勝敗。不知怎的,發完速退警號,碧光一閃,連元神一起不見。屍毗老人立時回頭追來。鐵妹知非敵手,又聽乃師在歸途上連發傳音警號,催令速回。同行魔女又已經奉命先逃。猛想起來時師父曾說,此行不過踐約,出氣未必如願。鐵妹知道除了自己的敵人之外,還有幾個極厲害的對頭,因有仙法隱蔽行蹤,推算不出心意,如與自己作對,暫時雖然不怕,後來卻是隱患。按說最好不來,一則惡氣難消,再則自己借與天門神君林瑞和薩若那的幾個神魔均被仇敵毀去。當初借人,原想師父近年法令更嚴,不許無故傷人,而自煉的幾個神魔又不能久斷血食,借與林、薩二人,由其自行放出,吸收生魂精血,與己無關,交了朋友,還可增加神魔威力,何樂不為?不料全數葬送,好生痛惜。鐵妹既恨老人傷她,又想所煉神魔功力已深得多,師父恰算出老人當日慘敗,正好趁火打劫,再三哀求。鳩盤婆本極愛她,因恨仇人欺人太甚,便趕了來。師徒說好應變必須機警,知進知退;否則仇報不成,還要吃虧。這時雖見乃師逃退匆忙,必有原因,終以到手之物,不捨拋棄。一見仇敵追來,上空又被金霞佈滿,意欲穿地逃走。哪知微一遲疑,尚未將神魔放下,那九子母天魔所化的嬰兒和魔女一同忽然不見,神魔重又飛起。知道師父見己違令,將九子母天魔收去,同門也被召回。先擒神魔尚未祭煉,不能隨意隱遁,現既棄去,便能來去自如。想起仇敵可惡,何不趕往魔宮擾鬧出氣,即使戒備森嚴,不能深入,多少也可出氣。反正天空路斷,非由地底逃走不可。鐵妹心念一動,立即往下飛逃。
  這原是瞬息間事,雙方動作俱都極快。鐵妹剛剛飛出不遠,猛看見前面一道青光擁著一個手長腳短的畸形醜女,後面兩道血光擁著兩個頭頂金蓮花的短裝道童,迎面飛來。百忙中不曾看真,那三人又是首尾相銜,看去好似一路。鐵妹不知前面的正是三湘貧女於湘竹,後面是田氏弟兄,誤認作同是仇敵。恰好於湘竹因往魔宮暗算,觸動禁制,身受重傷,飛遁出來,迎頭遇見魔女,後面隨著屍毗老人,也把雙方當成一路。於湘竹膽寒情急之下,想用法寶擋上一下,再往斜刺裡遁去。不料平日凶橫,惡滿數盡,手中一團青色雷火剛閃得一閃,魔光已由鐵株手上發出,照向身上,想逃已是無及。本來連元神也被吸去,總算死運還好,身剛往下一倒,便聽空中一聲清叱,一道經天白虹,中雜無量亮若銀電的毫光,忽自對面飛射過來。鐵妹猛覺身後冷氣寒光,從頭下照,全身立被裹住,仇敵又在後面緊迫不捨,知道不妙,忙用金刀自斷一節手指,化為一溜血焰,穿地逃去。老人正發號令,命田氏弟兄速發動地底禁制堵截時,自身也被銀光裹住。
  原來那銀光正是余媧所發。因自先前敗退以後,正在切齒痛恨,忽見鳩盤婆隱形遁走,鐵妹捨魔而逃,老人隨後追去,忙把玉盂中寶光發出。本心是想乘機下手,先將十二神魔除去。忽見愛徒於湘竹由魔宮內負傷逃出,隱形法已為仇敵所破,忙指寶光前去接應,愛徒已為鐵妹所殺。越發悲憤,再指寶光去擒鐵姝,又被逃走。老人追來,恰被就便裹住。方要施展魔法破那白光,忽然一閃收去,猛覺心靈上起了警兆。回頭一看,魔宮上面忽現出六座數十丈高大的旗門,整座神劍峰魔宮已被金光祥霞佈滿,仙雲遍地,瑞靄飄空,照得大千世界齊幻霞輝。內中的六座旗門在祥光彩霧之中時隱時現,正由大而小,往雲幄前面收去。當中裹著那十二神魔,已被困入旗門之內,閃得一閃,便即無蹤。同時,老人心靈大震,才知敵人暗中設有六合旗門,神魔已為所毀。急怒交加之下,意欲施展諸天十地如意陰雷與敵拚命,更不尋思,飛身便往旗門之中衝去。
  這時余媧已被自發龍女崔五姑趕來婉勸,說:「今日之事,早有預定,屍毗老人命不該絕。只因他那本身元神已與陰陽神魔合成一體,受其暗制愚弄,才有今日之事。貧道等為了機緣未至,還須等一位有大法力之人前來化解,否則早已下手。此人煉就阿修羅不死身法,只能勸其歸善,除他極難。少時他必情急拚命,施展諸天十地如意陰雷,這座神劍峰方圓千里之內,不論人物,齊化劫灰。道友可帶了令高足回轉仙島,免得見此慘劫;否則暫時請作旁觀,容貧道等代勞除魔如何?」余媧一聽,老人竟不惜損耗三數百年的功力,為此兩敗俱傷之計。知道這類秘魔陰雷,比軒轅老怪、九烈神君所煉不同,因以本身真氣助長凶焰,威力之大不可思議,方圓千里,死圈之內,仙凡所不能當。自己雖然防身有寶,就不受傷震撼,仍所不免。其勢又不便避人旗門之內。溫、裴二仙也在示意相勸。一想無法,只得帶了眾門人一同飛去。
  老人也已發現旗門,飛身追來。滿擬仙陣神妙,敵人既將自己隔斷在外,神魔一滅,旗門立即縮小,必是知道有此殺手,難於衝進。哪知剛到陣前,祥光一閃,人便陷入陣內,四顧茫茫。那金光祥霞,宛如泰山壓頂,怒濤飛湧,上下四外一齊擁來。怒極之下,更不尋思,忙即施展魔法,將全身縮成一團碧光,和由血蓮萼上剛飛起時的元神一般大小,將要自行震破。他這裡剛剛準備停當,快要發難,忽聽先前梵唱之聲越來越近,四山應和,也不知人數多少。心方一動,那陰雷已似離弦急矢,未容尋思,突然爆發。
  老人原是復仇心盛,拼卻斷送數百年苦功,將在場敵人連那旗門一齊震碎。以為煉就玄功變化,元神分合由心,勝了固可報仇雪恨,即便不能盡如人意,元神當時隨同震散,仍可收合為一。對方那麼多的人,多少總傷他幾個。自己雖然吃虧,所煉陰魔不過當時受傷,事後卻可收攝好些修道人的真元。哪知陰雷爆發時,本身元神為了助長威力,本應隨同雷火震散,不知怎的,竟在快化為無量雷火血焰,四下裡飛射的這眨眼之間,猛覺身子一緊,面前一條暗綠色的鬼影閃得一閃,便即自行震散,化為一蓬碧光黑煙,四散消滅,並未聽出雷聲。同時霞光耀眼,身外一緊,全身均被金光祥霞裹住,也未隨同震散。知道護身陰魔已被敵人消滅。如在平日,老人必定怒發如狂,憤不欲生。這時因附身陰魔已去,畢竟修煉千年,法力高深,見此情形,雖然仇恨難消,盛氣已去了大半。又見仙陣厲害,神妙無窮,自己那麼高法力,竟找不出它的門戶。心中方生悔恨,忽聽對面有人大喝道:「你那附身多年的陰魔,已被我們除去。齊道友和靈嶠諸仙念你修為不易,委曲求全,特命門人將尊勝、天蒙、白眉三位老禪師求請到此,用極大佛法為你化解惡孽。還不就此皈依,等待何時?」
  老人抬頭一看,先前雲幄中的長幼敵人,正分立對面廣場之上,神駝乙休、猿長老、靈雲、孫南和三個未見過的少年男女也在其內。當中仍矗立著那朵血蓮萼。面前一個破蒲團上,坐定一個身材矮瘦,面黑如漆的中年枯僧。身上一件百衲衣已將枯朽,彷彿多年陳朽之物,東掛一片,西搭一片,穿在身上。有的地方似已被風吹化,露出鐵也似的精皮瘦骨,左手掐一訣印,右手柑膝,安穩合目坐在血蓮對面,態甚莊嚴。空中各立著一個神僧,正是以前嚮往的天蒙、白眉二老。同時身上一輕。再看仙陣已收,祥霞齊隱,只剩梵唱之聲蕩漾空山,琅琅盈耳。同時又發現愛女、門人已全跪下,正向蒲團上枯僧膜拜頂禮。知是初學道時,受自己魔法禁制,後來苦搜不見,也就不再理會的那個想要度化自己的和尚,當時省悟。元神正待復體,往那血蓮萼上飛去,剛剛到達,未及行法,蓮萼倏地舒開,分披向下,老人也就復體,立即飛落。方想收去血蓮,向三位禪師下拜,請求皈依。哪知血蓮萼竟收不回,光更強烈。沒奈何,只得走向蒲團前面,頂禮下拜,說道:「弟子愧負師恩,不敢多言,望祈佛法慈悲,恩賜皈依。」祝罷一看,只一個破蒲團在地,想是千年舊物,質已腐朽,當中現出一圈打坐的痕跡,已快深陷到底。心方驚疑,忽然身後說道:「徒兒,我在這裡,你向何處皈依?」老人忙即回頭一看,尊勝禪師已端坐在血蓮花上。天蒙、白眉二老揚手一片金霞照下,血蓮立發烈焰,轉眼變成青色,禪師頭上隨現出一圈佛光,身已涅槃化去。忽有三粒青熒熒的舍利子飛起,吃石生、錢萊、干神蛛隨手接去。老人立時大喜下拜,更不說話,剛向破蒲團上坐定,一陣旃檀香風吹過,滿天花雨繽紛,祥霞閃處,上下三神僧連老人和所坐青蓮蒲團一齊不見,四山梵唱之聲頓寂。魔宮人眾也都悲泣起來。乙休笑道,「你們先前已得神僧點化,你們師父此去便成正果,有什傷心?各照禪師和我所說,自投明路去吧。」
  乙休說完,眾人俱都收淚應命。只有田琪、田瑤慨然說道:「家師現往師祖昔年打坐之處,尚須三年始成正果。師妹因奉各位師長之命,必須移居天外神山。弟子等感念師恩,在家師未證果以前,實不捨離開,何況鳩盤婆師徒心懷深仇大恨,早晚必來侵害,家師定中,也須有人護法。望乞各位真人仙師恩准弟子,將魔宮封閉以後,去往家師洞前守護三年,略報深恩。只等家師功行圓滿,再求去拜師如何?」乙休、凌渾同聲笑道:「你兄弟二人志行可嘉。令師魔孽甚重,此三年中決不安穩,我們索性成全你們吧。」凌渾又道:「老伴,可將雷澤神砂取點出來。」隨說,早由崔五姑七寶紫晶瓶內,倒了十二粒綠豆大小的紅珠,傳以用法,賜與田氏兄弟。
  乙休隨向眾人道:「魔女、宮眾,我己另有指示安排。我因在銅椰島與天癡老人鬥法,幾造無邊惡孽,事後頗悔。不料這次得了赤杖仙童指點,無意中將屍毗老人度化,並代尊勝禪師、麗山七老居士了卻千年心願,同歸正果,實是快意之事。幻波他不久有難,我本來想去助易、李諸人與老怪兀南公一鬥,因采蔽僧朱道友再三勸阻,來時途中又遇芬陀老尼說起此事,麗山七老證果在即,也想和他們聚上幾日,並為護法送行,只得中止。光明境相隔太遠,你們往返需時,又不宜在期前趕去。我的意思,除申屠宏與干神蛛夫妻往助花無邪外,餘人如想回轉小南極,暫時便可無須再來,令師休寧島事完,自有使命。幻波池事雖凶險,現只開端,你們去了,不過多殺幾個漏網妖孽,事情還是一樣。如欲前往,便須候到英瓊事完之後,在洞中相助,撤去聖姑所留五遁禁制的法物,開建仙府,始能回轉。為日頗長,你們去留任便。不過李洪轉世年淺,還不到下山時候,乘他師父不在山中,便在外面惹事,膽子又大,容易與妖邪結怨,最好不去,你意如何?」李洪知道諸長老均極愛他,便走向身前,拉著乙休的手笑說道:「老世伯,侄兒蒙你幾生厚愛,才有今日。你不是常說,侄兒以前幾生,常受邪魔侵害,理應今世回報?師父不讓出門,好容易他老人家不在山中,又曾許我下山,難得有此機會。師父一回山,弟子便須守在山中,要過好幾年才能出來走動。難得遇到這等機會,為何不令我前去?即使妖人厲害,有老世伯在場,也不會讓侄兒吃虧,怕他何來?」乙休手撫李洪的頭,笑道:「你真頑皮膽大。我如堅執不令你去,你必不快,還當我老世伯怕事。去是無妨,卻不可和眾人做一路。你和他們聚上兩日,可去高麗貢山井天谷中尋我,就便參拜七老居士。這裡事完,你去也恰是時候。既免途中淘氣,還可得點好處。」李洪聞言大喜。
  金蟬和朱文本已說定,同往小南極一行。朱文早就想念幻波池諸友,見金蟬欲言又止,恐其說出不去的話。忙先開口道:「幻波池諸姊妹久已未見,不知為何不能早去?」乙休笑道:「此時還難明言。我看你們師徒五人全都想去,事應兩月之後。在此期中,可在西南諸省行道,一切任意而行,也許還有甚事。到了第七十天上,你五人再同往幻波池,李洪也必趕來會合,這樣便可將那潛伏東海已三百年的兩個妖邪除去。孫南隨意。靈雲速返紫雲宮,如遇小寒山二女,可告謝琳留意:如遇一個頭生肉角的妖婦,千萬不可放她逃走;如被逃走,也須追上。此事忍大師已早知道,但不肯說。我和凌道友夫妻、猿道友還要往高麗貢山去尋七老一敘。你們聚上幾時,也自走吧。」說罷,四人飛走。
  靈嶠諸仙送走乙休等四人,也各告辭。內中只宮琳、花綠綺二女仙後走,分向朱文、齊靈雲二人話別,雙方俱都依依不捨,宮、花二女均說不久還要再見,方始別去。靈雲因紫雲宮有事,又因大難之後,看出孫南道心堅定,知他想往紫雲宮一遊,便約同往,一同飛走。魔女和田氏弟兄見眾仙紛紛飛去,挽留不住。知道申屠宏、金蟬等暫時無事,再三挽留,請往東宮一敘。這時西魔宮已經全毀,法壇也被破去,只東魔宮完好如初。眾人好些事尚不知道,又見魔宮景物奇麗,主人情義殷厚,全部應諾。朱文先向魔女請教,才知屍毗老人原是藏族人。魔女已經七老賜名,改為明殊。並奉乙休之命,在當地只留七日,便用所賜靈符,飛往天外神山,去與阮征同修仙業。此事全由乙、凌二老前輩深恩成全。
  原來那日古神鳩奉了楊瑾之命,仗著芬陀神尼靈符掩護,趕到神劍峰魔宮之上,突然現身,抓破上空魔網,將困陷金蟬、朱文的魔火血焰,用所噴丹氣裹住,朝空飛遁。同時屍毗老人也已警覺,立即命田氏弟兄去追。神鳩回顧敵人追來,立將所吸血焰捨去,仗著靈符之力,隱形遁走。田氏弟兄正要行法回收,忽見血焰宛如朱虹飛墮,往下面山凹中射去,竟收不回來,好生驚奇。跟蹤飛落一看,下面乃是形如天井的深谷,四面皆山,危崖環立,當中一片三四畝大的平地,草木不生,石色如火,景甚荒寒陰森。四面崖壁上分列著七個僅容一人起坐的小洞。當中地上環列著七個蒲團,上坐七人,都是白髮如銀,年已老邁,裝束非僧非道,人也胖瘦不一。地上放著一個瓦缽,那道血焰正往缽中投進,一閃不見。田氏弟兄見狀,又驚又怒,剛飛到地上,正要開口喝問,七老忽然不見。再往崖壁上一看,那七個石洞中,各有一個鬚髮如銀的老者坐在其內,身上衣服破舊,面容莊嚴,彷彿入定已久。因想以前常在空中來去,從未見到過這等人物景地;師父魔光何等厲害,怎會被人收去?知非尋常。忽然福至心靈,便向正面一個年紀最長的老者躬身下拜道:「諸位老先生尊姓大名?為何無故作梗,將我阿修羅神焰收去?」連說三遍,不聽還言。剛要發怒,猛想起魔光與師父心靈相合,休說外人決收不去,就被制住,師父也必警覺趕來,怎會毫無動靜?越想越怪,不敢造次,二次躬身說道:「弟子奉命追敵,不曾追上,又將神魔失去,歸必受責。望乞諸位老前輩勿再為難,感謝不盡。」說完,便聽有人發話:「你那魔焰自向我天浮杯中投到,現在你的身後,自己取走便了。」回頭一看,那瓦缽果在原處未動,只是空無所有。方在驚疑,又聽左壁上有人發話道:「七弟,此子不是我門中人,何必費事?由他去吧。」說到未句,聲如巨雷,宛如當頭棒喝,心靈皆震。田氏弟兄偷覷崖上發話之處,洞中老人仍各端坐,無一言動。同時瞥見上空血光一閃,耳旁又聽有人喝道:「你師父大劫將臨,回去不可多言,到時還有解救。去吧。」
  說時田氏兄弟已發現那片血光在上面浮沉游動,似是無主之物。連忙飛身直上,剛剛回收,腳底忽起風雷之聲。低頭一看,已變成一座童山危崖,方才人物和那井形深谷全都不見,忙即飛回。
  剛到魔宮,師父正與敵人鬥法,敵方群仙相繼飛到,從此多事,始終無暇向師請問。後來去鎮魔壇,與魔女明殊說起經過,正在憂急愁慮,於湘竹忽用法寶前往暗算。魔壇根本重地,埋伏重重,何等厲害,於湘竹還未攻進,便已受傷逃走。田氏弟兄因憤於湘竹驕狂凶狠,又見外層禁制也被她破去三道,魔幡毀了好幾面,越發有氣,便令魔女暫為主持,自己追出。不料迎頭遇見鐵妹殺了於湘竹,穿地遁走。師父傳令追擊,意欲急飛魔壇,相助魔女行法,發動地底禁制,將鐵妹困住。不料就這追敵晃眼之間,魔法未破,魔壇上卻多出前遇七個老人,另外還有兩個少年男女。魔女、宮眾已被一片灰白光影網住,剛剛收去,一個個呆若木雞,言動不得。田氏弟兄不禁又驚又怒,揚手兩股血焰金叉剛飛出去,忽聽魔女急呼:「此是麗山七老,我剛想起前生之事,不可無禮。」話未說完,魔女已先下拜。同時兩柄金叉也自落地,身上似有一片金花一閃,當時打了一個冷戰。緊跟著法壇上七老不見,卻現出一圈金光,正照在自己和全體宮眾身上。立時洞悉前因,醒悟過來,佛光也已斂去。
  原來魔女知道眾人雖為降魔佛光所照,混去殺機,心生畏懼,但好些事還不知道。同時又怕父親當此危機一髮之間,強敵又多,稍為疏忽,便無倖免。忙去台上重新主持,又向眾略說經過。干神蛛夫妻原奉神駝乙休之命,仗著那道青靈符來到魔壇前面守候,正愁無法人內,忽見另一魔徒隨著二田追出,遙望鐵妹飛來,立時縮退回去,立即附身同入。一到裡面,便照乙休所說,用蛛網先將魔女、宮眾困住。魔女驟不及防,正待反攻,七老忽在台上現身。內中一個把手一揮,魔女、宮眾全被逼下魔壇,蛛網也自收去。同時一片佛光照向身上,魔女首先醒悟,想起以前幾世的經歷。餘人自從佛光照體,也都心平氣和。魔女再一下拜攔阻,全都不敢再動。連干氏夫妻也便混去殺機。
  及聽魔女說起前因,才知屍毗老人初得道時,遇見一位高僧,便是那尊勝禪師。禪師想將屍毗老人度化,不料道淺魔高,雖然老人不肯傷他,仍被他魔法所困,受盡苦痛。禪師不稍畏縮,到第七次上,並發誓願:如不將此魔頭度化,絕不離去塵世。老人神通本大,但因禪師欲以虔心毅力感化,施展最高佛法金剛天龍禪唱,木魚之聲日夜不斷,始而因覺對方純是好意,又為至誠所感,雖然不願歸入佛門,但也不忍殺害。後嫌梵唱之聲老是素繞耳際,無時休息,不由激怒,便施展大阿修羅法,將禪師封禁在高麗貢山一座崖洞之中。那地方大只方丈,左臨絕壑,瘴氣蒸騰,前有高山低覆,終年不見日光,陰風刺骨,暗如黑夜,四外俱是前古森林,毒蛇猛獸成群出沒,端的危機四伏,凶險異常。老人將禪師禁閉之後,笑道:「我本不想傷你,是你惹厭。我今將你禁閉在此,只要悔過服輸,將我洞口所留鐵牌翻轉,立可脫身無事;否則,這裡夏有酷熱,冬有奇寒,夜來陰風刺骨,日間瘴毒蒸騰,還有毒蛇猛獸,均能出入侵害,你卻不能出洞一步。你禪功雖高,無甚法力,如何禁受,死活在你自己。」禪師笑道:「我已對你發下誓願,如不將你親自度化,甘墮地獄。否則我門下七弟子均具佛道兩家降魔法力,焉知不是你的對手?」高麗貢山中,本有七位無名散仙隱居在內,法力甚高,新近才被禪師度化,還未披剃。起初也和老人一樣,不肯皈依,並將禪師擒去,用法力禁制,受盡苦痛,禪師始終堅持,不受搖動。七老終於悔悟感動,決計歸入佛門。因去所居茅棚參拜,發現禪師被老人擒去,大怒趕來,見面便要動手。被禪師攔阻,笑道:「你們既然志切皈依,如何又犯嗔戒?我志已定。你們如若真個志行堅定,各自回去,禮佛虔修,只等度了這業障,便我師徒功行圓滿之時。」說時,老人已先狂笑而去。當時魔女和田氏弟兄因覺禪師是個怪人,隨往觀看,也在一旁。
  時經數百年,老人始終未得所留法牌的感應,人又不似化去。老人天性倔強,始而厭惡,聽其坐困。只有一次,行法推算,得知禪師門下七居士,每隔一百二十年,必去送一蒲團,別的全無所知,也不知如何送進。不願再往,也就忽略過去。直到三百年前,老人忽然改變心志,欲歸佛門。想起前事,覺著禪師志行堅定,大是可敬,心生悔恨,忙即趕去。哪知踏遍全山,都找不到那所在,也推算不出一點因由。因當初禪師曾說:「你這業障入魔已深,我必在你萬分危難,百死一生之際前來度你。到時,任你魔法多高,全無用處。」當時心雖疑慮,恐應前言,否則這師徒八人均在山中,怎會用盡心力,毫無蹤影,也推算不出形跡?無如素性強做,又有陰魔暗制,不甘示弱,想過便罷,直到今日。原來禪師本坐枯禪,自從被困時與七老說過一陣,由此坐關,冥然若死,從未開口。七老雖知師父佛法日高,但見僧衣受了長年風蝕,已全腐朽,當初再三苦求,只允每人孝敬一個蒲團。有一次七老前去參拜,蒲團已將換完,人還未醒。恐僧衣化盡,便成赤身,剛在行法禁護,禪師頭上忽起了一圈佛光。七老連忙口宣佛號,拜伏在地,當時大徹大悟,心地空靈,拜罷回去。由此七老各以元神化身,去往人間救度眾生。
  乙休曾與七老見過數面,只知法力甚高,也未說起乃師坐關之事,近才備知底細。七老知道老人魔法厲害,所煉陰魔如不去身,終難皈依。正好乙、凌諸仙也早心有成竹,所以先將六合旗門暗中佈置,將八個陽魔先行除去,激令老人施展諸天十地秘魔陰雷來拼,乘機將他元神與陰魔隔斷。再由石生同了齊靈雲、孫甫,前往禪師洞前禮拜,代將禁制魔牌毀掉,以應禪師決不自己動那魔牌的前言。七老先發出金剛禪唱,然後飛入魔壇,用極大法力,使魔壇上主幡與陰魔生出感應。再將魔法破去兩處,然後隱去。以免老人萬一陰魔禁制不住,元神必受大傷。陰魔一滅,魔壇立生反應,所有設備一起消滅。魔女和田氏弟兄雖因佛光一照,備悉前因後果,終是憂疑,仍想到壇上以全力細心主持。只要看出老人陰雷將發,立時釜底抽薪,將那魔陣顛倒,稍作補救。
  魔女正和眾人說起前半經過,忽聽耳旁有人大喝:「你等若不快走,便化劫灰了。」同時眼前金光電閃,身子似乎微微一動,定睛一看,人已落在廣場之上,正向三位神僧下拜。老人已經飛出陣來,頂禮皈依,隨同飛去。石生也同了靈雲、孫南,按照乙休指示,剛尋到禪師洞前,依言行事,將那兩面法牌取出,跪拜在地。眼前佛光連閃,耀目難睜,一晃眼問,自己已在西魔宮廣場之上,天蒙、白眉也突現身。眾人說完,均覺佛法無邊,讚仰不置。
  魔女一面和眾人說笑,一面早命侍女設下盛宴。眾人見山珍海味,琪花異果,羅列滿前;所有桌椅器皿,全為珊瑚明珠、神金寶玉所製,五光十色,耀眼欲花。雖然久斷煙火,偶一為之,原無妨害。加上魔宮酒食味美絕倫,也各食指大動,暢飲起來。李洪笑道:「這麼多的好器皿,過幾天都拿來埋葬毀掉,有多可惜!」朱文笑道:「你這小和尚不守清規,又犯貪、癡兩戒。你師父知道,日後許你下山才怪。」李洪笑道:「這些東西我又不要,我是愛惜物力,想把這些東西作阮二嫂嫁妝,帶往天外神山,暫時作為佈置嫂嫂們的新房點綴,將來請我吃喜酒好看。趕上需錢救災,隨便拿兩件往人間變賣,便可救上不少的人。自來成物不可毀傷,明珠豈應埋藏?殺孽與毀物,同是罪惡。佛法慈悲,原極廣大,你當只有血氣的東西才值愛惜嗎?真正欠通呀欠通!」朱文知他暗點自己與金蟬海外同修之事,此事尚未奉到師命,只在出困後聽崔五姑暗中示意,恐被外人聽去,面上一紅。魔女情癡,人又素來大方,前聽阮征說李洪是他屢生患難骨肉之交,見他小小年紀,這高法力,先自心喜。再聽喊她二嫂,不但不以為忤,反倒高興。笑道:「洪弟,仙人不似俗世夫妻要設新房,這些東西本定帶去。你如光降,我和你阮二哥必定請你盡量痛飲如何?」李洪轉對朱文道:「你看,還是我二嫂好。」朱文恐他再說別的,裝不聽見,起身走向一旁。金蟬忙朝李洪使一眼色。李洪還想說時,申屠宏覺著李洪雖然歷劫九世,今生畢竟年幼,童心太盛,這等童言無忌,終非所宜,也使眼色禁阻,李洪欲言又止。朱文心雖不快,其勢不便和金蟬反口,單獨行動,悶了一會,經眾一陣說笑,也就岔開。
  田氏兄弟本留眾人住滿三日再走。申屠宏掛念花無邪安危,惟恐去晚為二蠻僧所傷,雖是應有劫難,早到比較要好得多,首先同了干神蛛夫妻告辭,起身飛走。第三日,金蟬忽想起,自從離開金石峽,便往北極陷空島求取靈藥,被陷空島主誘入地璇宮,誤走子午線,直飛小南極光明境,開府天外神山,一直有事,尚未回山去過。那金石峽,乃道家西南十四洞天之一,地名又與自己暗合,必有原因。離山多日,洞中尚有黎女雲蘿娘和乃弟雲翼,石生新收弟子韋蛟,在彼守候,定必盼望。還有凌雲風門人沙余、米餘在內養傷,經過陷空島靈藥醫治,當已痊癒。更有雲鳳誤殺雷起龍,與人結仇之事,尚還未完。同門師妹,又有海外相助之德,雲鳳法力未必是那女仙對手,何況對方為夫報仇,又非妖邪一流,豈容坐視?金蟬心料雲鳳如不往投鄭八姑,便是送還古神鳩後,向神尼芬陀、楊瑾師徒二人領了機宜,回往金石峽,醫好沙、米二小,仍在自己洞中守候,也說不定。乙、凌二位老前輩最愛七矮弟兄,遇事每每暗示仙機,事前卻不明言。否則他們明知光明境仙府新開,幻波池之事應在七十天後,此時飛遁神速,極光大火之險現已減少十之八九,盡可從容來往,為何示意不令回去,井還限定在西南諸省行道?其中必有深意,便向眾人說了。
  石生早就想念門人韋蛟,只為連日無暇,主人又再加挽留,情不可卻。心想時間頗多空閒,正好就便回轉金石峽一趟。本定離開魔宮時,再告金蟬諸人,聞言自是贊同。李洪喜道:「蟬哥,你那金石峽我未去過,也想跟去看看。如果真好,你們有天外神山靈境仙府,要此無用,將來我下山後,如我找不到好地方,借與我吧。」金蟬笑道:「洪弟樣樣都好,就是人太天真,童心甚重。乙老世伯命你往見麗山七老,必有深意。我因小神僧阿童隨同我們一起三數年,出力甚多,自身卻受重傷,雖然因禍得福,反而增長道力,畢竟吃了一場大虧。現被他師兄采蔽大師朱世叔帶回山去。依我本意,還想先往雲南石虎山看望他一次,再轉金石峽,往返少說有好幾天。明日你便須去見七老,如何能來得及?你如暫時不去,這座金石峽,就是師命有用,不全送你,也必把那最好的地方與你留下。不比匆匆往來,走馬看花強得多嗎?」李洪故意把嘴一呀,負氣說道:「蟬哥,你現在討嫌我嗎?」金蟬和他弟兄感情最好,以為他真個負氣,忙走過去抱住他的肩膀,笑道:「好弟弟,你莫多心,我如何會嫌你?既是一定要去,我們先往金石峽,然後再往石虎山如何?」李洪笑道:「原來蟬哥還是對我好,沒有因為……」底下話未說出,朱文便接口埋怨金蟬道:「本來是你不好,洪弟難得下山,聽你有這好地方,欲往一遊,如何攔他高興?你有天外神山那好地方,親生兄弟,便將金石峽全送與他,也不為過,說甚分居?我要是洪弟,寧肯無處棲身,也不要了。」李洪笑道:「原來文姊姊也對我好,那我不去也罷。我本是說著玩的,共只一天半日的工夫,如何能趕得上?」說時,瞥見田氏弟兄嘴皮微動,似有話說,笑問:「田大哥、田二哥,有什話說?」
  田氏弟兄因見李洪法力甚高,人卻是個幼童,相貌又生得玉娃娃也似,言動十分天真,老是一臉笑容,自從初見,便對心思,再一相交,越發投契。同聲笑答:「我弟兄因奉乙師伯密令,本說引進采蔽大師門下,先命明日起身。嗣因愚弟兄感念師恩,向其求告,欲等家師飛昇之後再去,此時想起,先持乙師伯的書信前往拜師,再向大師求說,回到這裡守候家師飛昇,必蒙允許。諸位道友如先往石虎山,愚弟兄也同了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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