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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仇深似海


  卻說卓無憂挾著福伯奔回廣成觀,找了一匹腳程最快的馬,朝西歧城而去。
  沿路上他一言不發,雙眉緊鎖,額上汗珠斑斑,神色異常緊張。
  雖然卓無憂已用盡力氣策騎,但隱寶山與西歧城畢竟有一段距離,因此也要一個時辰才能返抵西歧城。
  越接近卓府,卓無憂的心情就越是沉重,心跳也越來越快。
  終於,他來到了卓府兩丈外。
  眼前的情景,簡直令他不能置信,一顆心也差點跳了出來。
  他猛地一拉韁繩,馬兒嘶叫了一聲,急速煞停。
  卓無憂與福伯下了馬,一步一步的步向卓府。
  一丈了。
  眼前的卓府,瀰漫著一片淒清蕭剎的氣氛,而最叫卓無憂震驚的,是卓府的門外,竟掛了兩個燈籠。
  白!
  燈!
  籠!
  卓府此刻正辦著喪事!
  其實在隱寶山時,福伯已把一切告訴了他,但事出突然,他始終未能完全接受,仍抱著些少懷疑。
  如今看到眼前情景,怎不叫他心膽俱裂?
  他好不容易寸步至卓府大門之前。卓府的大門緊緊閉上,像在拒絕他這個卓家逆子踏進卓府之內。
  卓無憂伸手欲推開大門,一旁的福伯卻道:
  「三……少爺,本來夫人及大少爺吩咐我們這些下人不要把此事告訴三少爺你,說你這個……忤……逆子沒……資格回來……」
  「但……我實在不忍心,才會偷偷去告訴你,你千萬不要說是我去找你的……」
  卓無憂不語,更沒有任何反應。
  大門此刻竟變得像有千斤之重,卓無憂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它推開。
  大門開了!
  他走前了一步,再次踏進這個本來屬於他的家。
  也許會是最後一次。
  卓府之內一片愁雲慘霧,哀號痛哭之聲在空氣中迴盪著。
  卓無憂的心更像被千斤巨石重重壓著,胸前感到翳悶難當,呼吸困難。
  由前園通往大廳的一條短徑,此刻也像有千里之遙,每踏一步心頭也感到劇烈絞痛。
  他怕看到大廳內的情景,無法想像會有何反應。
  但,他必須一看。
  到了!
  一踏進大廳,卓無憂血脈狂跳,心窩劇烈絞痛,幾欲暈倒。
  只因為,平日熱鬧莊嚴的卓家大廳,此刻竟變成了一個--
  靈堂。
  而靈前刻著的名字,竟然是--
  卓--
  山!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卓無憂心下狂叫。
  繼而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呼號:
  「爹----」
  叫聲中帶來無窮的哀痛,震得天地搖動,同時也驚動了靈堂內每一個人。
  可惜他們並沒有被卓無憂的哀痛所感動,反而投以一雙雙怨恨的目光。
  因為在他們的心中,都認為害死卓山的人,是--
  卓無憂!
  卓無憂此刻的心情極度紊亂,並沒留意到眾人目光中的怨恨,只想撲到卓山靈前,叩上一百個響頭。
  即使他明白,這樣做也不能洗清他的罪孽。
  他如狂地朝靈前衝去。
  中途卻遭一隻無情的手攔阻著。
  手的主人,正是卓家的長子,大商皇朝百萬禁軍統帥--
  卓無涯。
  「大哥……」
  卓無憂滿佈血絲的雙目露出了哀求的神色,看著這個平日甚為尊敬的大哥。
  卓無涯神情冷漠,似對卓無憂極度鄙視和痛恨,侃侃而道:
  「爹生前已不認你作子孫,死後也不想見到你這不肖子!」
  「你--」
  「走!」
  語氣堅定,毫不留情。
  卓無憂急得幾乎流出淚來,倉皇地轉而望向平素最疼他的娘親。
  「娘親……」
  豈料卓夫人卻道:
  「無憂,枉爹娘平日對你千般愛護,自小讓你學文習武。你說不喜功名,爹便不迫你去做官;你說要替天玄子師父打理廣成仙派,爹也隨你所願。如今爹千辛萬苦替你找到一個賢良淑德的妻子,你卻三番四次拒絕爹的好意,更活活把爹氣死,你問你自己,可還有臉回來見爹?可還有臉認作卓家子孫?」
  對於卓夫人的嚴詞質問,卓無憂只感啞口無言,百辭莫辯。
  他又轉而向卓無涯哀求道:
  「大哥,三弟自知罪不可恕,但我只想在爹的靈前上一柱香,我求你……」
  然而卓無涯卻仍是置若罔聞,亦沒有讓開之意。
  卓無憂被眾人孤立,心情卻越來越焦急,竟提步欲硬衝上前。
  但卓無涯竟渾沒半點退讓之意,在他眼中,卓山是被卓無憂所害死的,念在半點手足之情才強忍著心中怒氣,不向卓無憂出手。
  他使力地推著卓無憂,狠狠道:
  「我重申一次,爹不想見你這忤逆子,再不走莫怪我手下無情。」
  但卓無憂對他的警告竟是充耳不聞,雙腳也無停下之意。
  霍地,一聲嚨然巨響……
  卓無涯蘊含無匹怒火及無儔勁力的一拳,狠狠轟在卓無憂胸膛之上。
  卓無涯能當上百萬禁軍統帥,武功自是不弱,這盛怒一拳,理應把卓無憂轟得直飛出大廳之外。
  但……
  卓無憂卻硬挺著,死不後退。
  他這樣做,只會令傷勢加劇,但他不理了!
  未在亡父靈前上香之前,他死也不會離開卓府,死也不會後退半步。
  這一拳轟得他胸膛劇痛,卻遠遠比不上他心中的痛。
  口,在淌血!
  心,在淌血!
  眼,在淌淚!
  下人們看得心也酸了,但卓夫人及卓無涯依然沒有半點退讓之意。
  就像當日卓無憂拒絕卓山時般,沒有半點退讓之意。
  唯有卓伶,眼中流過了一絲同情之色。可是當此情形,她也想不到能為卓無憂說什麼。
  因為她知道,卓無憂這次確是有錯!
  此情此景,誰也不能說什麼了,但卓無憂卻不理傷痛,舉步又再踏前。
  卓無涯又是一拳,而且爆出的沉響,比剛才一拳更大!
  卓無憂淌出的血和淚更多,但依然沒有退後一步。
  有情的淚!
  無情的拳!
  兩不相讓!
  卓無憂繼續行,卓無涯繼續轟!
  一聲聲淒厲刺耳的巨響,轟進每個人的心,轟得心也痛了、碎了!
  也不知由第幾拳開始,巨響中竟混雜了少許碎骨之聲,眾人開始為卓無憂的生命而擔憂。
  卓無憂雖有上乘的先天乾坤功護身,但再這樣下去,他勢必被活活轟死!
  他,已把生命豁出去了。
  他只希望能支持到他步至卓山靈柩之前,為亡父上一柱香,他便--
  死而無怨!
  但,饒是他有無窮鬥志,畢竟也是血肉之軀,在卓無涯瘋狂轟擊之下,七孔也開始溢血。
  卓伶見狀,發出了一聲尖銳刺耳的驚呼,雙手掩面痛哭。
  卓無涯也停止了轟打,道:
  「我再說一次,若你再不離開,下一拳,你必定沒命!」
  好絕的一句話,喪父之痛已把手足之情完全蓋過,若卓無憂再不走,下一拳,卓無涯真的會要了他的命。
  卓無憂傷勢已是極重,仍勉力聚氣說道:
  「不!在……我未為爹……上香……之前,我……絕不……會……走……」
  「大……哥……我知……我……所犯……的罪,是……無可……饒……恕,你……」
  「殺了我吧!」
  卓無涯聞言,眼中殺氣暴盛,決絕地道:
  「好!爹是給你害死的,既然你想以性命來抵償你的罪孽,我就--」
  「成全你吧!」
  說罷已貫注十成功力於拳上,以驚雷疾電之勢狂轟卓無憂。
  這一拳所含勁力之鉅,若轟在傷勢極重的卓無憂身上,他必死無疑!
  眾人都慌忙以手掩面,不欲目睹這慘絕人圜的一幕。
  甚至卓夫人也泛起了懊悔之意,欲喝停卓無涯。
  可惜,拳已轟出。
  一切,已太遲了。
  然而,這足可開山破石的一拳,竟沒有轟中卓無憂。
  原來在卓無涯重拳快要轟中卓無憂的一剎那,凜冽的拳風已迫得卓無憂氣血劇烈翻湧,再也支持不住,頹然跪倒地上,僅堪避過這致命一拳。
  卓無涯一拳落空,但面上卻全無驚訝之色。
  誰也不知他的心在想什麼!
  究竟此舉他是有意抑或無意?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了。
  卓無憂跪在地上,雙手撐地,苦苦地支持著。
  地上淌著一灘血,是卓無憂的血。
  他面上血淚交織,甚是淒厲可怖。
  換了是普通人,受此重傷,不立即暈死才怪!但卓無憂意志力甚是驚人,仍能支持至今,更能張口道:
  「我……知道……我是……罪……無……可……恕,但……我只想……在爹……靈……前,上……一柱……香,之後,可……以……任憑……你們……處……置……」
  卓無憂畢竟是卓夫人的親生骨肉,見此情景,又豈能無動於衷,於是道:
  「好!既然你堅決要上香,我就成全你,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卓無憂閃出了一絲希望,靜心聆聽著。
  卓夫人續道:
  「我的條件就是,你上了一柱香之後,從此與卓家恩斷義絕,甚至以後也不能向別人說你姓卓,怎樣?」
  卓無憂聞言,心頭又是一震,他造夢也想不到,平日對他百般呵護寵愛的娘親,今番竟也絕情至此,怪只怪他的罪委實太重太深。
  他的內心在劇烈交戰,但就算他不答應,卓家上下也不會原諒他,於是他毅然下了一個決定。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卓夫人道:
  「無涯,讓他過來。」
  卓無涯如言讓過一旁。
  卓無憂鼓盡殘餘體力,顫危危地站起,但看他此刻傷勢極重,就是與卓山靈位僅有數步之距,也未必能走近上香。
  卓伶見狀,本欲上前攙扶,但她一動身,卓無憂已揚手示意她停下。
  他要憑自己的力量為亡父上香。
  不死的意志,堅韌的生命力,令他不可能地一步一步走至靈前,燃點了三支香,然後又重重的跪下。
  他淚流披面,聲音沙啞地道:
  「爹,孩兒鑄成此滔天大錯,自知再說什麼也是無用。孩兒……只望爹的養育之恩,能在來生相報……」
  「孩兒上過這柱香之後,再無顏面……認作卓家子孫,孩兒唯一能做的,只有向爹叩回三個響頭……」
  說罷站起插上清香,然後又跪回地上,重重叩了三個響頭。
  再抬頭之時,前額已被血水弄得模糊一片。
  他站起轉身向著卓夫人、卓無涯及卓伶道:
  「娘親、大哥、二家姐,無憂自知罪不可恕,亦再無面目留在卓家,更不配做卓家的子孫。」
  「無憂只望,你們今後能多加保重,若有需要無憂幫忙的話,我……萬死不辭。」
  眾人無話。
  卓無憂也無語。
  他緩緩轉身,離開這塊再不屬於他的地方。
  一個不再屬於他的家。
  卓府門外,馬兒仍在等候。
  馬兒似能感應到車無憂的哀傷,發出了幾聲低沉的嘶鳴。
  卓無憂上馬背,默默地離開了西歧城,向著隱寶山而去。
  心頭的悲痛卻一點也沒有減少。
           ※        ※         ※
  回到隱寶山之時,已是黎明時份。
  卓無憂意態消沉,容顏落泊,往日的風采盡失。
  他只想盡快躲進小屋之中,狠狠地大哭一場。
  向若夢訴說心中的淒苦。
  他知道,世上也許只有若夢才能明白他。
  然而,當他回到小屋之後,他卻遇上另一件叫他傷痛欲絕的事。
  他赫然發現,若夢竟不在小屋之內。
  若夢……究竟去了那裡?
  他發了狂似的在廣成觀、隱寶山各地拚命找尋,可惜也找不到若夢芳蹤。
  在他幾已絕望之時,他再次回到小屋。
  此時他方才發現,小屋的桌子上,早已安放著一件東西。
  那是一撮用繩子紮著的髮絲。
  髮絲柔軟順滑,他一眼便認出這是若夢的髮絲。
  那更令他肯定,若夢,已……
  離他而去!
  他怎也想不通若夢為何要離去,但這已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他的心又開始絞痛,淚也緩緩的落下。
  他有生以來,從未遇過如此大的挫折,如今,他真真正正體會到何謂「憂傷」。
  他發了狂般痛苦嘶叫,叫聲響徹了整個隱寶山,打進每個人的心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陣瘋狂嘶叫才戛然而止。
  這並不表示他已不痛,只是,他已痛無可痛。
  傷無可傷。
           ※        ※         ※
  過了那晚之後,西歧城再無人看見卓家三少爺出現,而在數月之後;卓家上下亦遷離西歧,傳言是搬往朝歌卓無涯的府坻中。
  聲名顯赫一時的卓家,漸漸也破人遺忘。
  甚至,再無人記起卓無憂這名字。
  西歧的居民只知道,隱寶山上的廣成仙派,有一名大弟子,他有著一個甚為古怪的名字--
  一憂子!
  他在三年之內,從沒離開過隱寶山半步,因此無人看過他的面目,只有少數曾到過隱寶山的人到處傳言,這個一憂子終日穿著喪服,神情頹萎不堪,而且又不喜言語,甚為古怪。
  而且,更傳言他並非住在廣成觀內,而是住在後山一間木屋之中。
  跟著,一切一切也在年月中慢慢流逝!
           ※        ※         ※
  前塵往事一股腦兒湧上一憂子心頭,他的心又在劇烈絞痛,視線也被呼之欲出的淚光弄得模糊一片。
  他輕輕撫著若夢留下的髮絲,彷彿又重回當日的光景;若夢嬌慵的躺在他身邊;而他一邊撫弄她的秀髮,一邊細說家常……
  一憂……
  究竟是為了不知身在何方的若夢而憂心,
  還是為了當日卓山之死而憂傷?
  這只有他自己才知了!
  但,即使若夢已離去六年多,但他仍堅信若夢終有一天會回來。
  即使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卻已是他的最後希望。
  只有在這小屋中,他才能找到生存的意義,才能繼續他枯萎的生命。
  小屋內的一切,似乎仍殘留了若夢的體香,令一憂子迷戀不已。
  甚至,有時在朦朦朧朧中,他更會見到若夢的倩影在屋內的某一角。
  雖然他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幻象。
  若夢……若夢……
  此情……
  若夢……
           ※        ※         ※
  一憂子想著想著,又再次控制不了思緒,於是放下髮絲,緩緩步出屋外。
  當年見證著他與若夢誓言永不分離的明月,依然高掛天邊。
  假如若夢此刻亦是看著這輪明月的話,她可會仍記得當年他說的每一句每一字?
  那些依然刻在心中,沒有褪色的誓言。
  一憂子閉上雙目,呆站在空空曠野上,極力收攝心神。
  瞿地,他雙目一睜,身上豪光大盛,原來已運起了廣成仙派的絕學--
  先天乾坤功!
  然後,一憂子雙掌狂舞,使出了--
  乾坤七絕!
  除了第七式外,他不停反覆地練習「乾坤六絕」!
  他,要以此來麻醉心中的痛。
  喪父之痛!
  悔恨之痛!
  至愛離去之痛!
  每出一掌,心痛便似減弱一分。
  但要知道,他的痛是無窮無盡,怎樣也減不去、洗不掉。
  平日他尚可借練功來減輕心頭之痛,但不知為何,今晚的痛似乎來得特別厲害。
  無論他擊出多少掌,轟碎了多少塊巨石,心痛仍在不住的增加。
  於是,他不斷把功力提升,雙掌慢慢變成淡黃,再變成金色。
  原來他已運運起「先天乾坤功」中,另一驚世駭俗的絕技--
  乾坤金剛身!
  「金剛掌」威力無儔,勁力所過之處,沙石四飛,天搖地撼,風雲變色。
  一憂已運起了最高功力,但仍壓抑不了紊亂如麻的心緒。
  而且,當年月下跟若夢所說的一番話,更逐漸逐漸在腦海中浮現:
  「夢,你喜歡我嗎?」
  「既然我們彼此相愛,那就不應輕易放棄……」
  「我不想知你過去怎樣,我只知現在,甚至永遠也會愛著你……」
  「答應我,不要走……」
  「我會全心全意照顧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我會令你每天也如這十天般快樂……」
  「你只會為卓大哥帶來美夢……」
  「就算有天大的困難,卓大哥也能應付……」
  「留下來吧……」
  「別令卓大哥傷心……」
  「別令卓大哥傷心……」
  「別令卓大哥傷心……」
  可惜,他的心已傷透了,傷得無法修補。
  「若夢……若夢……」
  一憂子雙眼血紅一片,不停地叫著若夢的名字,狀若瘋狂!
  啊!不好!
  這……這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若一憂子不立即冷靜下來,散去身上內力,後果委實不堪設想。
  但,一憂子此刻已是理智盡失,又怎能冷靜下來散功?
  「若夢……若夢……」
  他越來越瘋狂,卻只苦了地面,在他連番重掌轟擊之下,已出現一條條細小的裂痕。
  「若夢……若夢……」
  「若夢……」
  「呀!」
  一聲淒厲的狂嚎過後,一切復歸平靜。
  只見一憂子軟癱倒在地上,方圓數尺灑滿血水,顯然是剛才一憂子所噴出。
  只不知,他的傷勢究竟有多重?
  但見他面色蒼白、氣若游絲,神智仍未清醒,迷糊中仍在不住叫著:
  「若夢……若夢……」
  蒼天有知,可會憐憫他們一片癡心,讓他與若夢重逢?
  在蒼茫的月色下,一條婀娜的身影慢慢向著一憂子步近。
  這條身影有著一副美若天仙的臉孔,更有一份超凡脫俗的氣質。
  柔長的髮絲隨風飄蕩。
  就像千絲萬縷解不了的情結,在風中紛飛。
  一憂子雖傷勢極重,但仍未昏去,迷迷糊糊之中看見這條身影,心頭不由得劇震……
  只因為,這條身影,他異常熟悉。
  那是……
  若夢的身影!
  啊!
  若?
  夢?
  這,就是一憂子朝思暮想,令他嘗盡了相思之苦所煎熬的身影?
  但,若夢怎會在此時回來?
  還是,這僅是一個幻象?
  他,也不知道!
  因為,他體內的氣血本已紊亂之極,經這一激盪之後,他已漸漸暈死過去……
  眼前的若夢,也越來越朦朧。
  他,只能勉力說出最後一句話:
  「若……」
  「夢……」
  眼前已是漆黑一片,但一憂子卻感到一縷柔長的髮絲在他臉上拂掃而過。
  一陣熟悉的香氣撲進鼻中。
  甚至,他更感到一滴水點滴到他的臉龐,再滾滾向下滑落。
  那,就像是一滴--
  淚!
  一顆情人的眼淚!
  然後,一憂子完全失去知覺。
  他,已徹底的昏死過去。
  若夢真的回來了?
  還是一憂子在迷糊中產生幻覺?
  但,無論怎樣,只有在夢境之中,他才能再次見到若夢。
  他最深愛的人。
  也是他一生最憂慮的人。
  也許,這段情,根本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若!
  夢!
  人生若夢
  情也若夢
  憂慮半生
  只為一夢
  在隱寶山東南面七百里外,有一個方圓達半里的亂葬崗。
  這裡原本是一條平靜小村,村中只有五十多名村民,都是靠耕種維生。
  可是,十六年前,一名男子抱著一具死屍來到這裡。
  這名男子,雙目赤紅如血,充滿怨恨。
  他的怨恨,像是恨透了世上每一個人。
  他輕輕地放下屍體,然後瘋了一般衝進村中,見人便殺。
  不論男女、不論老幼、不論人畜,都在一夜之間被屠殺。
  經過那一夜之後,這條小村頓變成一個生人勿近的亂葬崗。
  附近一帶的人都認為是厲鬼所為,因此多年來都無人敢步近。
  但,誰又想到,這場滅絕人性的屠殺,卻是一名男子所為。
  一個絕情絕義,泯滅人性的「人」。
  今夜,這個平靜的亂葬崗忽然刮起了一陣狂風,扯得鋪滿一地的骷髏四處亂飛。
  而這陣狂風,卻不是自然形成,而是由人所為。
  只見狂風的中央,土地忽地猛然爆裂,地底下激射出一條黑影。
  這條黑影身材魁梧,但雙目卻是赤紅色。
  他,正是十三年前屠村的青年。
  黑影運氣一吸,狂風赫然被他吸入肚中,四飛的骷髏紛紛向他飛去。
  瞿地,黑影氣勁一催,身上散發出無儔氣勁,把所有骷髏震成粉糜。
  好駭人的功力!
  「很好!我的『魔經』已有相當火喉,看來,也是我回歸師門的時候了。」
  「而且,亦是天玄子的末日來臨的時候了!」
  啊!這個身負超凡武功,絕情絕義的惡魔,他的目標竟是廣成仙派?
  廣成仙派,將如何應付這場浩劫?
  《待續》
  【第七回預告】
  他--曾經是廣成仙派的大弟子,為了一段仇而叛離師門;
  今天,他回來了,更揚言要廣成仙派雞犬不留;
  他--身為廣成仙派的弟子,捍衛師門是他的天職;但,
  今天來挑戰的,卻是他情同兄弟的大師兄;
  恩與仇,情與義,如何取捨?如何了斷?
  一場關係著廣成仙派師門恩怨之戰,即將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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