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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殺氣凌厲
  身陷險境
  成王敗寇
  仁者無敵
第一章 殺氣凌厲

  神州大地,山河壯闊,延綿之地,何止萬里?
  要管治這片逾千萬里的土地,與及數以億萬計,來自各個不同民族的人民,非要有具備雄才偉略、過人智能及超凡魄力的真命天子不可!
  古代的賢君,上至以本著「天下為公」、禪讓見稱的堯帝、舜帝;拯救萬民於滔天洪流中的大禹;乃至伐滅一代暴君夏桀而登基為帝的商湯,無一不是人中之龍!
  這些賢君,都能守著「以民為本」之心,施行仁政,使百姓得享福蔭,過著太平安逸的生活。
  然而,也許歷史就如一個巨輪,在不斷地循環轉動:由亂而治,由治而亂!
  經過了六百年太平盛世的商朝皇裔,傳至第廿七代君主--帝乙,已不復其先祖治世般英明仁德。
  帝乙雖不至於窮奢極侈,暴斂虐民,但卻寵信奸妃,聽信讒言,使得朝綱日衰。
  在天界方面,由於眾神之首帝釋天的自我犧牲,以消滅阿修羅欲侵奪天界凡間的野心,天界諸神頓時群龍無首,無力再鎮壓地獄群魔……
  於是,更造成了道消魔長、坤盛干衰之象,天下萬民更是處於水深火熱的境況中,日益困苦……
  也許,在這個末世之中,極需一位人中之龍、真命天子來撥亂反正,拯救萬民,重新締造一個太平盛世。
  既然這個「真命天子」身負如此艱巨的任務,他,必定要具備一顆仁義的心,再經過種種嚴峻艱辛的磨煉與考驗,以求把他的心鑄造得比鐵更堅、比石更硬!
  那,他的一生,會是快樂?會是痛苦?
  假如他知道命中注定要肩負這重大使命,卻偏要痛苦一生……
  他,可會願意承擔這項使命?
  可會願意為了千萬世人的幸福,獻出自己的身與心,去承受無邊無際的--
  痛苦?
           ※        ※         ※
  神州之內,統治天下的除了商朝天子外,還分封了八百小諸侯,分別管轄各地。
  八百小諸侯,盡朝於商,而更有四路大諸侯,各領二百小諸侯,分守東淮、南楚、西歧、北燕四地,使四夷拱手,八方賓服,神州大地,盡歸商朝天子!
  在西歧與北燕鄰接的逆境上,一個城鎮竟出現了一片在這末世中甚難一見的繁華境象。
  大街小巷之上,擺放著大大小小的攤子,行人熙來攘往,左右穿插,好不熱鬧。
  就在鎮內一家著名客店中,一名相貌不凡的白衣青年正憑欄獨坐,一面細意品嚐案上的美味菜餚,一面把盞沉思。
  但見這名白衣青年一身皚白的衣裳上沾上不少塵垢污漬,風塵僕僕,顯然連日來正不斷趕路。
  可是,滿臉滿身的風霜並不能掩蓋他俊逸不凡的氣度,反更顯出他的身份殊不簡單。
  從他的故鄉--西歧城至此的連日來,他也只顧趕路,沒有好好的休息過。
  在他途經此鎮時,卻被這裡的繁華盛況所吸引,於是便決定在此停留一天,稍事歇息,明天再行趕路。
  就在他正思索著兩件在這數日路程中所遇的離奇怪事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遠而近,直進客店之內……
  他回首一看,只見一名作農民打扮的中年漢子,氣急敗壞的直衝進客店內,奔到客店櫃檯之前連連喘氣,似有話對站在櫃檯之後的客店掌櫃說。
  客店掌櫃見中年漢子氣喘吁吁的樣子,半晌說不出話來,不禁道:
  「老李,看你這副著急相,究竟有什麼事?不是又欠人賭債來找我借錢吧!」
  老李頓了一會兒,才斷斷續續的道:
  「不……不是……陳掌櫃……我……我來是……告訴你……牛……牛家……村……發生……了……一件……離奇……怪……事……」
  陳掌櫃聽罷,好奇之心大起,忙追問道:
  「你是說離鎮以北五里外的牛家村?到底發生了什麼怪事,值得你如此緊急要通知我?」
  此時老李的呼吸已略為回復暢順,聲音也比先前宏亮及清楚了一點,而在遠處的白衣青年也加倍留神傾聽,只見老李又道:
  「今早……今早有鎮上居民途經牛家村時,發現村內的居民,全部……全部……」
  「離奇暴斃!」
  陳掌櫃、白衣青年及客店中的其它人聞言,全都心頭一震。
  其它客人都紛紛圍到櫃檯之前聽老李述說事件的詳情,唯獨白衣青年仍留在座位之上遠聽。
  老李的轉音又再響起,道:
  「是……是這樣的,今早我正想往鎮外的後山砍柴,誰知離鎮不久,卻見到一個男子拚命朝鎮上跑來,於是我便上前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一眼便認出他是鎮上居民,只見他面色蒼白,滿頭大汗,而且眼神甚為驚慌……」
  「他認出我同是鎮上居民後,便告訴我牛家村內所有村民,都:都全被人殺光,而且人人死狀恐怖,他……他說那是……」
  「那是妖怪所為!」
  「妖怪」二字一出,各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呼,接著議論之聲此起彼落,有些大膽的居民更提議糾集其它居民一同前去看個究竟,但最後因怕到達牛家村時天色已晚,故決定召集一些年青力壯的男居民,明天一早便出發往牛家村一行。
  獨在座位上的白衣青年聽畢老李之言後,亦是心中一凜,暗想:
  「又是全村居民離奇暴斃?我從西歧出發,到此鎮上已有六天路程,沿路上已遇過兩宗類似的慘案……」
  「看來事情有點不尋常,可惜現在時辰不早,就明天一早去查看一下,看看能否找到一點線索吧。」
  主意已定,白衣青年也不再勾留,結賬返回客店樓上的房間。
  牛家村的血案很快便傳遍全鎮,鎮上每一個人均在談論此事,亦有不少人認為這是妖魔所為,故天色未竟全黑,各人已全然返家,緊閉門戶,深恐妖魔來索命。
  熱鬧的街道,瞬間變得蕭條肅殺。
  在客店的房間內,白衣青年正在床上盤坐沉思,他的心中,正有兩件事在縈繞著……其中一件便是在這六天路程中所遇到的兩件離奇屠殺案,可惜他有任務在身,每次都未能留下仔細調查。
  但加上今天聽聞的牛家村慘案,他已知事態嚴重,而從三宗慘案的發生時間及地點來看,其路線也像是從西至北而去,竟與白衣青年的行程路線不謀而合。
  白衣青年只希望明晨能比其它居民更早到達牛家村,從中找到更多關於數宗慘案的線索……
  想著想著,白衣青年驀然起坐,步至窗前仰觀星象。
  他眉頭緊鎖,不發一語,默默遙看天象。
  但見天上烏雲密佈,厚厚的陰霾把天空重重緊蔽,星月無光,除了……
  除了在西北方的夜空之上,一顆血紅的星宿竟乘著陰霾中的一絲僅有的空隙照射到大地,睥睨塵世間的一切。
  白衣青年見此奇象,心中突然湧起一陣不祥之光,喃喃自語道:
  「陰霾蔽天,紅星閃動,天下將有劫數,只不知,這場劫數會否與我找尋的人有關……」
  倏然間,白衣青年心念一動,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對了!差點兒忘記了臨行之時,師傅曾交了一個錦囊予我,說當中藏著的事,與我找尋之人有莫大關連,更叮囑我到了北方才能打開……」
  「看來,也是時候打開了……」
  白衣青年戛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錦囊,並徐徐將之打開,從錦囊中掏出一物……
  他發現藏在錦囊中的,赫然是一張細小紙條。他翻開紙條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一個很清晰的字--
  「天」!
  「天?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要找的人,與天有關,還是與「天」字有關?看來師傅有心考驗我的智能!但,究竟這「天」字當中,隱藏著什麼玄機?」
  就在白衣青年百思不得其解之間,他的一言一動,已盡被一人清楚窺見。
  在朦朧的月色下,只見一條黑影伏在客棧圍牆之上,偷偷在窺伺白衣青年……
  這條黑影,究竟是人是魔?
  他對白衣青年,又有何居心?
           ※        ※         ※
  清晨一到,晨曦的第一道曙光把漫天陰霾驅散,天際重現光明及生機。
  白衣青年不待東方的旭日完全升起,已起程往牛家村。
  他要把握每一刻的時間,盡快查出牛家村及一路上遇到的三宗兇案的原委,想辦法對付那滅絕人性的兇徒,然後再繼續進行他此行的任務。
  白衣青年看來身負絕不簡單的武藝,他施展出卓絕的輕功在路上飛馳,驟眼看去,宛如一道白色匹練般在隨風飄揚。
  在白練之後,亦有另一條黑影在十丈外緊隨著,但白衣青年卻並未察覺,顯見跟蹤者的輕功,絕不在白衣青年之下。
  不消片刻,白衣青年已抵達牛家村三十丈外。一如他在這數日間所遇過的兩宗離奇慘案般,遠在數十丈外已嗅到一股極濃烈的血腥味。
  白衣青年眉頭一皺,腳下使勁一蹬,已急掠進村中。
  那一直尾隨著他的黑影卻在村外遠遠躲藏著,暗中監視白衣青年動靜。
  白衣青年雖然已非首次看到此等情景,但亦不禁被眼前驚心動魄的血腥場面弄得胸口翳悶欲嘔。
  這裡,簡直不能叫人相信曾是一條平靜樸素的村莊……
  只有兩個字才匹配稱呼這裡!
  地!
  獄!
  原本是一片黃土地的村莊,此刻已被乾涸了的鮮血染成通紅一片;每間屋的門上、牆上、窗戶上、都沾滿肉屑和內臟;而村民的殘肢和屍骸,更比目皆是。
  那些屍骸,甚至……沒一具是完整的!不是斷手,便是折足,有些甚至遭開膛破肚,腸臟、內臟等從破口處溢出體外……
  在一間屋前的竹籬笆上,五個球狀的物體被一連串地整齊橫插著。
  那……那是二大三小的五個頭顱,每個頭顱的眼珠及舌頭均突兀而出,而且外貌極為相像,似是一家人般……
  村中每具屍體的死狀俱極之恐怖,而且從僅有的完整頭顱的表情中可以發現,每人死前都受到劇烈驚嚇,像是見到了極度恐怖情景般……
  牛家村並不算大,僅有三十多戶人家,但這裡少說也有百具屍體,看來全村居民皆無一倖免……
  誰?是誰竟能於幾乎於同一時間之下,把全村三十多戶,百多人全部殺死,而且行兇者的手法極度凶殘,像是懷著千年怨恨的惡魔,從地獄深處回來索命……
  白衣青年仔細地檢查每一具屍體,發現所有斷肢的傷口處均皮開肉裂,絕非由利器砍割開。那即是說,每隻斷手、斷腳,甚至每個頭顱,都是被硬生生撕扯下來?
  還有那些鋪滿一地,掛滿牆上壁上的內臟及腸臟,亦是遭人徒手挖開身體抽出?
  這兇手簡直是喪心病狂!
  甚至,絕不可能是「人」的所為!
  假如是人,又怎會對這些尋常百姓下此凶狠毒手?
  雖然眼前的情景,在這十多天內已見過數次,但白衣青年仍是忿怒得血脈狂跳,渾身不住冒汗顫抖!
  他,雙拳緊握,骨節勒勒作響!
  他,已被怒火焚遍全身!
  他,暗自向己立誓,定要揪出這個滅絕人性的殺人兇手,不理他究竟是人是鬼是魔!
  白衣青年雖然忿怒如狂,卻並未因此埋沒了他超凡的智能。綜合了數宗血案,他發現每個死難者都有一個共通點:每人都被取去心臟!
  對於鬼神之說,白衣青年向來都不大信服,然而,眼前的情景根本不可能是人幹的,而且現場除了一大堆的錢屍斷肢外,便再找不到任何線索,這可真叫人感到樸朔迷離了。
  唯一他能夠推測到的,就只有一件事:他相信行兇者的路徑是由西往北而去!
  而從屍體中能夠推測到,死者應是於兩晚前遇害的,因此他與兇手的距離恐怕已有二天之遠了!
  白衣青年當下不再思索,又再使起輕功,如風般朝北而去!
  待白衣青年去後,那一直從後跟蹤的黑影才不動聲色的竄進村中……
  一看之下,連這黑影也感到心膽俱裂……
  黑影恐怕白衣青年去得太遠,追趕不上,於是也不再多看,轉身沿著白衣青年離去的途徑揚長而去……
  他,也不想再留在這人間地獄,不想再多看一眼……
           ※        ※         ※
  距離牛家村五百里以外的一個陰暗山洞內,一個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物體正在細意品嚐它的美食。
  它那只如猛獸利爪般的手從身旁布袋中抓出一個濕淋淋的東西,徐徐放進口中,慢慢地咀嚼。
  看清楚一點……
  天!那是一個個血淋淋的心臟!
  它,究竟是人?是獸?是鬼?是魔?
  只見這頭非人非獸非鬼非魔的妖怪在喃喃自語,聲音冷如冰,硬如鐵,道:
  「嘿!凡人的心臟真是天下間最美味的食物,還有五百八十二個便是一千之數,到時我的元氣便可完全恢復……」
  什麼?這妖物竟要一千個活人心臟來恢復元氣?難道連日來由西至北所發生的離奇血案便是它所為?
  它,到底是什麼妖魔?
  它一面繼續品嚐它的「美食」,一面續道:
  「當日我清楚感到有一股極強大的力量自北方發出,並把我喚醒,為何此數日又突然消失?」
  「但我相信,普天地間能發出如此強大力量的,就只有魔主,我沿著這條路線往北行,相信一定能夠找到魔主,屆時……」
  「將會是天地末日的開始……」
  「不久之後,天上凡間都會變成……」
  「無邊地獄!」
  啊!要天上凡間變成無邊地獄,就是它從地獄裡回來的目的?難道白衣青年的師傅--那自困洞中苦思的老者所預言的凡間劫數,這麼快便開始了?
  那麼與「天」字有關的人,是否真如老者所言,能為天下蒼生解去此劫?
  白衣青年又能否及時找到他?
           ※        ※         ※
  為要趕上那滅絕人性的兇手,阻止那瘋狂的殺戳繼續發生,白衣青年已有十多個時辰沒歇息過。甚至,沒有稍為減慢速度。
  猶幸他本身修為不弱,持續十多值時辰的施展輕功飛奔,並沒使他筋疲力盡。
  然而,他也開始感到有點兒疲累……
  經過了一日一夜,不停不歇的追趕,白衣青年終於踏進了北燕的範圍,而且更在一個隱蔽幽暗的偌大山洞前停下。
  他停下,並非因為開始感到疲累,而欲進洞稍作歇息。
  他停下,只因他感到洞內傳出了很濃烈的血腥味,與及--
  魔氣!
  他感到,一件極之恐怖的物體就在洞內,而且很可能與那三宗血案有關……
  因此,他必需往洞內查看!
  饒是他武功卓絕、身經百戰,但對於洞中那可能是那親手屠殺數百村民、凶殘暴戾的魔鬼,亦不敢掉以輕心,暗暗提高戒備……
  白衣青年邊提高戒備,邊施展輕功,仿如足不沾地般,悄靜無聲地一步步走近洞前……
  越接近山洞,那魔氣和殺氣便越凌厲……
  而那一直尾隨著白衣青年的黑影,亦靜靜地躲在十丈外,窺伺著白衣青年的動靜但黑影亦同時感到洞中的不尋常氣氛,不禁屏息靜氣地窺看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
  白衣青年在洞前戛然停下,卻因洞中異常黑暗,完全看不到洞內情境……
  他一面默口默提高功力,一面拿出火折子……
  「嚓!」
  他甫一點燃手上的火折子,即提勁掠入洞中……
  山洞雖然闊大,但並不很深,一眼便能清楚看到洞中每一處地方……
  他發現……
  洞中竟然什麼也沒有!
  唯一異樣的,只有地上一灘仍未乾涸的血水……
  「不可能!」
  白衣青年心下暗呼。
  他心忖:假如洞內什麼也沒有,為何會傳出如此強烈的魔氣?
  驀地,一個恐怖念頭從白衣青年心底猝然湧起:難道洞中的魔氣只是殘留下來的?
  單是殘留下來的魔氣已如此凌厲,那曾留在洞中的,莫非真的是--
  魔鬼?
  從地獄裡回來的魔鬼?
  白衣青年起想越是心驚,冷汗也不自覺地自額角涔涔而下……
  他估計那曾留在洞中的魔鬼離開不會超過半天,為要阻止更多無辜的百姓被害,白衣青年當下也不再多想,運起輕功,如箭般縱出洞外。
  他相信那魔物必定往北而去,於是他亦朝北急疾追去……
  而躲在十丈外暗中窺伺的黑影見白衣青年進洞不久,即又朝北疾奔而去,心忖必有特別事故,於是亦展開輕功緊隨而去。
  白衣青年奔馳不久,驟覺不遠處的樹林傳來一股殺氣及血腥味,當下加快腳步,直朝樹林而去。
  樹林之內,樹木稀疏,而且並不算大,他只搜索了一會,即發現不遠處有七、八個人倒臥地上,而且遍地鮮血……
  白衣青年不假思索,即朝那七、八個人而去。
  只見那七、八個人俱已氣絕身亡,而且都是遭人用重手法殺害。
  可是,這些屍身都完好無缺,而且心臟亦未被剖出,與以往的受害者大相逕庭。
  白衣青年心下暗奇,莫非這班人並非那魔物所殺?
  正思忖間,白衣青年忽然聽到在數丈外的樹後,傳來些微異響……
  當下不再細想,腳一蹬,人如匹練般直射到數丈之遠。
  他赫然發現,原來有人暗中躲在樹後……
  而那人竟是一個年約十二、二歲的少年。
  少年一見白衣青年急掠至身前,即如驚弓之鳥般抱頭蹲下,驚懼萬分地道:
  「啊!不……不要……殺我……求求……你,放……放過……我……吧……!」
  白衣青年見此人只是一名少年,而且瞧他駕惶失措之態,估道他絕非殺害那班人的兇手,於是便柔聲向他安慰道:
  「小兄弟,不用怕,我不會害你的!」
  少年仍是半信半疑地問:
  「真……真的……?你……你真的不會……害我?」
  白衣青年續道:
  「對!我不會害你,我只是途經這樹林,發現有數人倒在地上,所以過來看看有什麼事發生。小兄弟,為何你一見到我便這麼驚慌,你可否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認識那些躺在地上的死者嗎?」
  少年細心親察站在跟前的白衣青手,只見對方眉清目秀,氣宇軒昂,而且眉宇之間透發出一股不凡的氣度,心想也不是壞人,當下心中略為一寬,驚惶之感大減,戰戰兢兢地道:
  「躺……躺在那邊的,是我……的父母及親人。我們一家人正趕路往前面十里的村莊,忽然一條黑影從後飛快而至,而且……而且突然向我們襲擊……」
  「那黑影轉眼間便殺死了我父母及親人,我……我卻僥倖躲在樹後,沒被那黑影發現……」
  「那……黑影殺了人後,又朝著北方飛快地去了……」
  白衣青年心想那準是躲在洞中的魔物無疑,於是又再問道:
  「那麼你有否看到那黑影到底是何模樣?」
  少年答道:
  「那黑影的動作很快,轉眼間已殺死了所有……人,而且又走得很快,我……我剛才只顧躲起來不敢作聲,所以……並沒看到那黑影究竟是何模樣……」
  白衣青年安慰道:
  「那不要緊,有我在這裡,你再沒有危險了!」
  「對了,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侃侃而道:
  「我姓童,單字叫--」
  「天!」
  天?白衣青年一聽,心下戛地一凜!
  「天」字……莫非眼前這少年與他要尋找的人有什麼關連?
  白衣青年當下凝神注視這名少年。
  只見這少年亦是眉目清秀,圓圓的臉蛋上仍泛著一片稚氣的童真。
  唯一叫他感到奇怪的,是少年的眼神晶瑩中隱隱帶有無窮的深遂,像是遍歷了數十載的風霜,看透人間的無窮變幻,與他的年紀,與及他一臉的童真,顯得有點兒不協調。
  少年見白衣青年定神的瞧著自己,顯得有點不自然,當下道:
  「這位大哥,你定神的看著我,有什麼不妥嗎?」
  白衣青年被少年一語驚醒,也覺有點兒不禮貌,回答:
  「哦……沒什麼特別……」
  「對了!我也忘了介紹自己,我姓……」
  霍地,白衣青年忽然感到一股強烈無比的魔氣又猝地升起,使他說話中也戛然而止。
  那股魔氣與洞中的魔氣極為相似,但比洞中魔氣更為強烈,而且更在前方約十里外……
  白衣青年幾乎可以肯定,他一路追蹤的滅絕人性的魔物,就在前方十里!
  他猝地又想起少年曾說十里外有一條村莊,那現下村中的人,豈非十分危險?
  一念及此,白衣青年即欲起步趕去。
  少年見白衣青年甫來到即又欲離去,眼神中不禁流露出黯然神傷之感。
  白衣青年見狀,當下意會到少年的心意,道:
  「童兄弟,我感到前面村莊正有事故發生,若你不怕危險,我可帶你同去……」
  少年聞言,微一點頭已被白衣青年一把抱起,挾著他往前奔去。
  少年--童天只感到眼前事物在飛快掠過,而身畔的風聲亦急疾無比,可見白衣青年輕功之快,實已超越一般武林高手!
  以白衣年青年卓絕的輕功,不一會已飛奔了八、九里路,眼前已隱然見到一條小村莊。
  但是,很奇怪地,那一直在白衣青年背後如影隨形地跟蹤著他的黑影,已不知何時停止了跟蹤,更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只是,由跟蹤至無故消失,白衣青年都不知在他背後一直有一條黑影……
  村子就在眼前,血腥味與魔氣又再瀰漫四周。
  一掠進村,橫七豎八的碎屍已遍地皆是……
  白衣青年只覺自己已來遲了一步,村中的居民已慘遭毒手,心下黯然之間,亦同時怒火狂升。
  瞿地,他感到村內仍瀰漫著極濃烈的魔氣,而且魔氣正逐漸增長……
  他直覺地感到,那魔物很可能仍在村內……
  白衣青年當下不感托大,暗自運起內力,凝神掃視四周,並對一旁的童天道:
  「童兄弟,這裡很可能有事發生,你先躲到一旁……」
  話未說完,一陣急疾無倫的破風之聲,帶著凜冽例的勁風從白衣青年身後湧起。
  快!比風更快,比箭更快,甚至,可能比聲音--更快!
  那速度甚至可能是百份之一秒,無儔勁力已襲至白衣青年身後數尺……
  轉身、
  挺掌、
  擋!
  白衣青年反應之敏捷、身手之快、動作之連貫,亦是絲毫不慢不弱!
  饒是白衣青年反應快絕,但這回身一檔之力,亦未儲足功力,雖未至受創,但亦被震得連退數多。
  而且,對方一擊未能殺斃白衣青年,隨即又以極快身法沒入村屋之中,白衣青年眨眼間只能見到那是一團黑影。
  白衣青年驚覺對方力量之強,乃平生罕見勁敵,忙把功力迅速提高,凝神戒備。
  「霍」的一聲,白衣青年拔地而起,身法如箭般朝一小屋射去,速度亦是絕頂的快!
  及至屋前,白衣青年勁貫雙掌朝小屋轟去,只見木屑翻飛,小屋應聲被打得支離破碎。
  眼前雖然木屑泥塵紛飛,卻未見有黑影的蹤跡,莫非白衣青年判斷錯誤?
  正狐疑間,那股厲烈魔氣及無儔勁力從身旁戛地升起,白衣青年不假思索,即回身反手一掌劈出。
  這掌白衣青年已儲足內力,故沒有被震退,但那黑影甫一硬拚,又即沒入另一間屋中。
  接連數招,連對方樣貌也未能看到,白衣青年當下怒不可遏,連回氣也不需,已聚起九成功力,使出其絕學朝黑影沒入的小屋狂轟過去……
  只見他怒吼一聲:
  「震驚百里!」
  如狂風怒濤般的內力,洶湧澎湃的湧出,眼前數丈內的小屋,盡如敗絮般被悉數轟爆……
  躲在屋內的黑影本欲抽身而退,但洶湧的內力使他不得不站穩,使出本身力量抗衡。
  塵埃散去,只見那黑影無所遁形,而白衣青年也能夠清楚一睹這魔物究竟是何模樣……
  一看之下,白衣青年不由得一陣驚呼,只因他眼前的,怎看也不像是一個人,也不像是一頭野獸,只像是一頭--
  惡魔!
  他眼前的惡魔,身形與一般人無異,但全身肌膚黝黑,而且堅如鐵石,更披著一襲黑色鱗甲……
  它的手,絕不似人的手,而像是一隻利爪……
  它的樣貌,更叫白衣青年驚愕……
  那……那絕不是一張人臉,那彷彿是一張--
  麒麟的臉!
  而最觸目的,便是它的眼珠及頭髮……
  它的一雙眼珠及一蓬散亂的頭髮,俱是--
  鮮紅色的!
  而且紅得像在淌血!
  眼前的魔物,儼然就是一頭--
  從地獄深處回來的魔鬼!
  對!它就是特意從地獄深處回來,為紅塵蒼生帶來無數血腥及噩夢,為討盡世人的命的--
  阿修羅麾下的魔將--
  麒麟魔將!
           ※        ※         ※
  卻說當日阿修羅率領麒麟魔將及一眾地獄群魔攻打天宮,激戰間帝釋天抱著犧牲自我之心與阿修羅同歸於盡。
  魔軍雖然軍力龐大,但苦於群魔無首,始終未能攻下天宮。
  及至四大天王趕回,魔軍更是潰不成軍,被悉數逐回地獄。
  麒麟魔將於此役亦身受重傷,迫得隱匿地底療養傷勢。
  直至數日前感應到一股強大力量在北方爆發,麒麟魔將估道阿修羅終於轉世重生,於是不惜重回凡間肆虐蒼生。
  雖然經過十多年的培元養傷,體內傷勢幾已復元,但其元氣仍未恢復,魔功亦未能任意發揮,還需要一千個活人的心臟來助其恢復元氣及魔功,於是便在前往北方的路途中不斷殺人取心。
  那麼,究竟麒麟魔將的魔功已恢復到什麼程度?
  是否已回復到當日驚神的力量?
  饒是身經百戰的白衣青年,面對著眼前詭異莫測的麒麟魔將,心下亦不禁躊躇起來。
  畢竟,他還是首次遇上這樣的魔物。
  雖然他亦急於誅滅這魔物,為數百無辜死難者報仇,與及停止它那瘋狂的殺戮。
  然而,他卻不敢衝動地搶先出手,只在不斷把本身的功力催谷提升。
  只聽麒麟魔將以其冰冷僵硬的聲線,訥訥地道:
  「想不到我蟄伏地底只十多年,凡人的力量已去到這地步。雖然我的力量及元氣還未恢復到一半,我已很想看看你這渺小的凡人如何抵抗我……」
  白衣青年聽罷,不由得大駭失色。
  剛才與麒麟魔將對了兩掌,雖然覺得對方並未盡力,其力量亦已異常強大,但他自忖亦未把功力推至頂峰,故心想亦可與對方一併。
  但他萬料不到,這魔物的力量竟未回復到一半;倘若它的力量完全恢復的時候,豈非無人能及?
  屆時,能與之對抗的,恐怕只有--
  神的力量!
  白衣青年越想越是心驚,更不由得冷汗直冒;但,眼前的形勢,卻不容許他心存怯意,更不容許他再慢慢地想出對策,因為……
  因為麒麟魔將已率先出手了!
  來勢急勁強烈,且快絕無倫。
  白衣青年只覺眼前一黑,勁風已來到面前,當下不敢怠慢,挺掌擋格,雙雙又再震開丈餘。
  此時,他的耳畔傳來一句說話:
  「相信內功修為高的人心,必定更加美味……」
  白衣青年一直瞪著麒麟魔將,卻不見它的口有所張開,難道這句話是它剛才攻擊時說的?
  剛才對掌至震飛之間,只不過是瞬間的事,卻想不到比聲音傳來的速度更快……
  二度交手,白衣青年已知對方功力已是絕世的強勁,若不能趁它力量未恢復之前將其誅滅,必然後患無窮……
  但,雖然眼前的魔物自言功力未復,惟白衣青年亦無必勝把握,而為了天下蒼生,只好拚死一戰!
  心念既定,白衣青年忙把功力推至頂峰,更已搶先出手,希望佔得先機。
  白衣青年這招也是快絕無倫,彈指間已急射至麒麟魔將面前,雙掌一合,直往麒麟魔將面前插去。
  中!
  麒麟魔將竟不避不擋?還是它來不合擋或避?
  反觀白衣青年,面上卻毫無喜悅之色,只因他心中自知,剛才擊中的,只是……
  麒腑魔將留下的殘影!
  而麒麟魔將的真身,已不知何時繞到白衣青年身後,一雙銳利無比的魔爪,更向他迎頭攫下!
  白衣青年感到強烈勁風迎頭罩下,連忙變招,化掌招為劍指,迎著魔爪戮去……
  麒麟魔將一爪雖然勢道強勁,但白衣青年以劍指出招,勁力更為集中,麒麟魔將只感掌心一麻,此招又無功而退!
  乘麒麟魔將疾退之際,白衣青年鼓足功力,提掌追擊,不容麒麟魔將稍有喘息之機!
  白衣青年此招已運起本身獨門絕學,渾身上下散發一股浩然正氣,雙掌之上更隱現八卦之形,足見他本身武學乃玄門正宗,而且修為絕不簡單。
  麒麟魔將身形未定,更為白衣青年所散發的乾坤正氣所懾,當下不敢正面交鋒,雙足足尖略一沾地,以詭異飄忽的身法橫閃開去。
  掌至中途,麒麟魔將已不知所蹤,白衣青年見對方身法飄忽無定,難以捉摸,於是挺掌於胸,全神貫注,以窺出對方真身所在。
  那知麒麟魔將閃開後竟不停下,繼續圍著白衣青年四周疾轉,且身法越來越快。
  霎時間,變成白衣青年被麒腑魔將圍在中央,而其強大的魔氣及魔功所引動的氣流,更形成一個漩渦,把四周的雜物碎瓦砂石扯進漩渦之中。
  而一直躲在一旁觀戰的童天,竟也不由自主地被強大的氣流扯得身形盡失,向著漩渦倒飛過去……
  在疾轉中的麒麟魔將見童天朝漩渦飛來,竟提爪向其抓去……
  在漩渦中正全神找尋麒麟魔將真身所在的白衣青年,驟見麒麟魔將竟向著不懂武功的童天下殺手,不由當場一驚,急忙提聚最高功力,以最快的速度朝麒麟魔將及童天的位置疾射去……
  白衣青年雖用上平生最快的速度,可惜仍是鞭長莫及,眼看麒麟魔將貫滿魔功的一爪快要抓進童天的心窩,又一條無辜的生命快要犧牲……
  就在千鈞一髮間,奇事發生了……
  不知是因為麒麟魔將此爪計算錯誤,還是氣流扯動童天的小身形,麒麟魔將此爪竟沒抓破童天心窩,只在他胸前留下數條血痕……
  而白衣青年兒童天雖未被麒麟魔將所殺,惟亦恐防它再下殺手,故此深吸一口氣,聚足了九成功力,打出另一招絕學--
  「雷動九天」!
  麒麟魔將一招竟不能把這不諳武藝的少年殺斃,正驚疑間,凜冽剛猛的勁風已從身後襲至……
  只見十數團八卦狀的強烈罡氣朝它射去,且每股罡氣均藏著白衣青年的雄渾內力,麒麟魔將心知絕難避過此招,於是亦提聚本身魔功,轟出十多爪與迎面射來的罡氣硬碰,頓時響起了連串「啵啵」之聲……
  正在砂石四飛之際,白衣青年已谷至九成半功力,疾飛至麒麟魔將身前三尺,足以開山劈石的雙掌猛朝麒麟魔將狂轟而去……
  麒麟魔將剛擋罷十多道八卦罡氣,另一股更強的罡勁又已轟至……
  雖然它目下功力未復,但現在的魔功亦是絕對不低,它迅速聚起全力,猛然再推出兩掌硬拚……
  「轟!」
  一聲震天價響,地上的砂石碎瓦盡被二人硬拚所激出的氣勁震飛,二人也各自倒飛……
  麒麟魔將一著地,旋即轉身朝身後北方急掠而去,地上更留下點點藍色液體……
  眼前乃誅滅魔物的大好良機,白衣青年豈會坐失,甫一著地,急又提氣展開輕功追去……
  誰知稍微運勁提氣,胸口竟傳來一陣翳悶,喉頭一甜,絲絲鮮血驟從口角溢出,顯見剛才一掌硬碰,白衣青年已微受內傷。
  白衣青年慌忙盤膝而坐,運功調勻紊亂的內息。
  不消片刻,白衣青年又已神元氣足的佇立而起,可惜這一阻延,已完全失去麒麟魔將蹤影……
  此時童天迎著白衣青年奔來,白衣青年忙替他檢查傷勢,幸好發現他只受皮外之傷。
  白衣青年沉思:
  「眼前這位少年很可能便是師傅要找的人,我理應盡快帶他回去;但給那魔物逃去,恐怕還有更多人會遭其殺害……」
  「我究竟應立即追殺那魔物,還是帶這少年回去?」
  正思量間,一旁的童天嗚咽道:
  「大哥哥,那妖魔很可怕啊!現下我所有親人都死了,又不知可以去什麼地方,求你准我跟在你身邊吧!」
  白衣青年道:
  「本來我可以帶你回師門,但我卻不能就此放過那魔物,假如帶你同去,又怕你有危險……」
  童天隨即搶著道:
  「不!我不怕危險!求你帶我去吧!」
  白衣青年略一猶豫,回答道:
  「這……好吧!但一路上你一定要緊跟著我,以免那魔物向你下毒手。待我誅滅那魔物,便帶你回師門吧!」
  童天輕拭眼淚,領首點頭。
  白衣青年於是道:
  「好了,我們要立即起程追那魔物,免致更多人受害!」
  說罷已挾起童天,沿著地下的藍色液體追去……
  長長的路上,又再揚起一道白衣匹練……
  只不知,白衣青年能否追趕得上麒麟魔將……
  即使追上,又能否把它誅滅……
  以阻止一場浩劫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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