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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膽子嚇大了


  玄元指聞名江湖,乃蒼山獨夫仗以成名的絕技,與少林寺一指禪相較不分軒輊。沈竹青既學會了,怎不叫人羨慕?
  孟雲天道:「青妹天資聰穎,智慧超人,短短一年,居然學會了伍老前輩的絕技,令愚兄佩服得五體投地!」
  孟如龍趕緊接口:「青妹資質不凡,麗質天生,才貌雙絕。古來出名美人,除了文才,幾曾見過像青妹這樣武藝高強的,可以說青妹是古往今來之天下第一美人!」
  沈竹青聽得心花怒發,表面卻毫不在意的樣子:「喲,別這麼說.我可當不起。」
  嚴鶴道:「青妹一年有此成就,可喜可賀,將來一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嚴婷道:「青姐一路揚名,都傳到南京城了呢!」
  沈竹青故裝不知,道:「出什麼名呀,人家怎麼說?」
  嚴婷道:「江湖上傳說,新近從五蓮山下來個美貌絕倫的女俠,凡稱頌五梅門及四凶禽者,都要受到嚴厲的懲治。女俠武藝高強,不少江湖成名人物,都成了手下敗將。於是,眾人給起了個艷羅剎的別號。」
  沈竹青問:「艷羅剎,這個綽號好不好啊?你們倒說說看。」
  孟雲天道:「好、好,怎麼不好?艷者,美麗也,羅剎者,言青妹義正詞嚴,對肖小惡徒決不容情,三字結合起來,不正是青妹的長處麼?」
  孟如龍道:「對極、對極,從此江湖惡人聽見艷羅剎三字,無不抱頭鼠竄、逃之夭夭。」
  沈竹青心裡受用極了,微笑道:「我不過在路上走了月餘,竟鬧下了那麼大的名聲。這可是我沒想到的,現在南京城都認識我了麼?你們知道不知道?」
  「認識認識,哪能不認識呢?」孟雲天回道。
  「比起無影俠醫之名如何?」
  嚴鶴老老實實地答道:「無影俠醫在南京城打敗南京一霸,故婦孺皆知,青妹的聲名,還不如無影俠醫。」
  沈竹青面孔一沉:「是麼?」
  孟雲天道:「嚴兄,此言差矣,李劍心那小子不過仗著武林一丑關老爺子的威風,一時出盡風頭,青妹一路旗開得勝,會了不少成名人物,名聲之大,影響之廣,李劍心那小子怎比得上?」
  孟如龍道:「要在南京城得個綵頭還不容易?這兩月來南京一霸姜超,不是支起鍋灶,另行開張了嗎?只要找他一鬥,豈不轟動全城?」
  沈竹青喜道:「真的麼?」
  孟雲天道:「這老小子—度偃旗息鼓,姜府大門緊閉,這老小子也不知到哪裡去了,前兩月忽然大開了門,張燈結綵,油漆一新,重又威風起來,他手下那些地痞,又在南京城內叫起了姜府的字號。他兒子花花大歲姜恩隆,帶著火眼彪羅泰、追魂刀吳世保,又在各大酒樓招搖。聽說鐵陀智圓、斷魂鑭郝勇還請來了一些厲害人物,聲勢遠非昔比。那些江湖上的賣藝人、算命打卦擺攤的,現在都叫苦不迭,重被姜家敲搾,南京城裡,富商巨賈,莫不惶然,只要不與他們交往,隨時都有禍事臨頭,不是店中被人搶了,就是家中有人死得不明不白。只得像以往那樣,送上銀兩珠寶巴結。這乾淨不久的城市,又被他姓姜的攪得烏煙瘴氣。」
  沈竹青興奮已極,道:「那真是好極,我們也到姜家門口去大鬧一台,把姜恩隆一班小子,姜超、鐵頭陀一班老小子,也當著百姓的面,打他個落花流水。讓他威風喪盡!」
  嚴鶴道:「姜府重樹旗幟,自是作了番準備,青妹不可造次,免吃大虧。」
  沈竹青不高興了,道:「你怎麼如此膽小?有沈嚴孟三家在南京城,豈容姓姜的稱王稱霸?你不去,盡可在家呆著。」
  孟雲天聽她真要去,心中暗驚,忙道:「青妹。嚴兄也是好意,你……」
  沈竹青杏眼一瞪:「我怎麼啦?你去不去?說一個字就成。」
  孟雲天著難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但當著竹青的面不能自己拆自己的台。只有硬著頭皮道:「青妹一定要去愚兄捨命奉陪。」
  沈竹青這才一笑。又問:「如龍,你呢?」
  孟如龍受寵若驚,大聲道:「這本是我的主意,還能不去?青妹走到哪裡,我孟如龍跟到哪裡,決不含糊!」
  沈竹青笑道:「好,爽快,這才像個血性男兒!」
  嚴鶴知道是說給自己聽的,臉上實在掛不住,便道:「青妹此舉,伯父一定不贊成,不信就問問看。」
  沈竹青嘴一翹:「啊,嚴兄,總不是個孩子了吧?學武人不去江湖闖蕩,成天在家守著父母,唯父母之命是從哪裡像個練武人?嚴兄家學淵源,武功極好,不去闖個萬兒出來,豈不辜負十數年的辛苦?你瞧自古至今,哪個知名人兒不是刀光劍影中闖出來的?哪個英雄不是經歷了千辛萬苦,擊敗了無數個對手,才受到人們讚揚尊崇的?像你如此下去。怎能成就一番事業。」
  一席話,把嚴鶴說得面紅心跳。他雖不贊成她的一些看法,但向來鍾情於她,都以她意願為自己的意願。此次若不與她一塊闖蕩,自己在她心目中定是一跌千丈,孟氏昆仲反要受她青睞了。於是一咬牙。斷然道:「青妹所言極為有理,愚兄願隨馬後,共闖姜府!」
  嚴婷道:「光憑我們五人去挑戰麼?」
  沈竹青道:「是啊,莫非還要帶家丁僕役?那才是累贅呢。」
  嚴婷不言語了,心中頗不以為然。
  孟如龍道:「青妹,何時去?」
  沈竹青道:「明天!」
  孟雲天小心地道:「明天?是不是倉促了些?」
  沈竹青道:「有什麼要準備的?帶上兵刃不就得了麼?」
  孟如龍道:「正是如此。」
  沈竹青道:「好,明日辰時末,在承恩寺廣場會合。」
  她這麼決定,其餘人只有諾諾答應。
  第二天一早,沈竹青叫上綠萼、紅蕊,讓她倆攜上兵刃,不要驚動府中人,悄悄出門。
  來到街上,兩個丫頭問小組到何處。
  沈竹青道:「我讓你們去開開眼界!」
  綠萼道:「瞧耍把戲的?」
  沈竹青道:「瞧真刀真槍殺人!」
  紅蕊道:「小姐,莫嚇死人。」
  沈竹青道:「好,明說吧,今天上午我要大鬧南京一霸姜超的狗窩,要和李劍心那小子一樣,不對,要比那小子闖出更大的萬兒來,讓南京城、江湖上,通統知道有我艷羅剎沈竹青的大名,讓黑道人物聞風喪膽,抱頭鼠竄!」
  綠萼道:「小姐,今天真要去鬧姜府?」
  「那裡還有假?」
  「哎呀,那不行,老爺知道了要罰我們的!」
  「罰什麼!是我叫你們陪我去的!」
  紅蕊道:「小姐,就只我們三人麼?」
  「還有嚴氏兄妹,孟家昆仲。」
  「打得過人家麼?」
  「那是當然!」
  「可人家多啊!」
  「人多都是飯桶,有何用?」
  三人邊說邊走,不一會就到了廣場。
  沈竹青舉目四望,廣場人多擁擠,聲音嘈雜、賣藝的,說唱的,鑼鼓是鑼鼓,絲竹是絲竹,各吹各的,各唱各的,人們東一堆西一堆圍著觀看。
  嚴家兄妹見到她,便抬手示意,當下五人會合。可孟家弟兄還未見,又等了一會,才見他倆並肩而來。
  沈竹青道:「走吧,別膽怯,由我打頭陣,你們只管看熱鬧好了。」
  孟如龍道:「哪能如此?先鋒由愚兄當,你主帥穩坐中軍帳便了。」
  沈竹青道:「好,今天該是我們五人大顯身手,嶄露頭角的時候了。走!」
  她高昂螓首,威風凜凜,當先走在最前頭,渾不知等著她的是何等的對手!
  不多時,已到姜府門前十丈處。
  只見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半掩,從最上面的台階到最下一級,每個台階上相對站著兩人,一邊青衣,一邊黑衣,數了數,一邊六個,共十二個。
  站門的都有十二人,好大的氣派。
  沈竹青道:「先過去命那些家丁通報,如不聽話,就把他們打翻!」
  說著話直往大門走去。
  嚴氏兄妹和綠萼、紅蕊,跟著去了。
  孟氏兄弟互相對望了一眼,硬著頭皮上。
  來到門前,沈竹青喝道:「你們這班奴才聽了,艷羅剎沈竹青,要見鬼面金剛姜超,快讓他出來見我!」
  她滿以為只要報出「艷羅利』三字,那些家丁定會面露驚駭,一個個陪著小心,請她姑奶奶稍待,立刻飛報內院。
  哪知站門的漢子聽了,先是一愣,繼而大笑起來。
  最下面的—個黑衣門丁問她:「你是粉頭麼?人長得不錯,就是口氣太大了點……」
  「啪!」一個清脆的耳光。
  黑衣門丁被打得跌出一丈外。
  其餘門丁大怒,除了兩個最靠門的,另外九人立即從台階上下來圍住她。
  沈竹青立刻拉開架式,吐氣開聲,拳無虛發,三下五除二便把九個家丁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
  站門的慌了,兩人中一人忙往裡跑,一個橫身擋住大門。
  沈竹青躍上台階,一腳將他踢到大門裡去,揮拳把兩扇大門打開了。
  她今日本為炫耀武功而來,兩足一頓,飛身而上,揪住「姜府」兩個字的橫匾,又一扯,便被他扯了下來,扔到門前的空場上。
  過往行人看到這種場面,哪裡還肯走開?人便越聚越多,喧嘩聲此起彼伏。
  孟氏兄弟見她把人家的招牌砸了,知道事情已經鬧大,不可收拾了,不禁心中湫然。
  就在這一瞬間,從二院裡出來了一夥人,打頭的是花花太歲姜恩隆和火眼彪羅泰、追魂刀吳世保。
  姜恩隆見是個絕色女子,眼都直了,問:「你是幹什麼的?怎麼敢動手打人了?」
  沈竹青斥道:「你又是幹什麼的?通名!」
  「花花太歲姜恩隆姜少爺,聽說過麼?」
  「艷羅剎沈竹青,聽說過麼?」
  「久仰、久仰,沈小姐有話好說,請到裡間一敘如何?」
  「瞎了眼的東西,姑奶奶是來做客的麼?」
  姜恩隆雙眼不眨地瞅著她,越看越愛,道:「不是來做客,難道是來說親的?你小妮子長得不錯。既然送上門來,我花花太歲照單收貨,絕不負美人心的!」
  嚴鶴聽他說些不三不四的,不禁勃然大怒,斥道:「大膽的東西,閉上你的臭嘴,沈小姐千金之體,豈是你信口污損的!」
  「你小子報上名來!」
  「嚴鶴!」
  「哦,這裡還有一個小妞,長得也很好啊,吳兄、羅兄,今日艷福不淺哩!哈哈……」
  嚴婷從未見過此等場面,氣得粉面通紅,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嚴鶴道:「你再污言穢語,大爺就不客氣了!」
  姜恩隆冷笑一聲:「你,還有孟家兩兄弟,以為我姜少爺不認識你們麼?今天你們找上姜家,是來尋釁的了……」
  吳世保無意中看到了被摘掉的招牌,就打斷姜恩隆的話,指給他看。
  姜恩隆一看大怒,暴跳道:「好個賤婢,竟敢砸了姜府的招牌,今日不將你捉去府中重治,你也不知道小鍋是鐵打的!」
  沈竹青斥道:「姜小子,有種的來!」
  姜恩隆捲起手袖,道:「還能怕了你?」
  羅泰一抖三節棍,搶先出陣。
  沈竹青哪裡還等得,早就亮出三尺青鋒,一式「白蛇吐信」,直點羅泰咽喉。
  她這一出手,就沒讓羅泰喘過氣來,也沒讓羅泰還擊她一棍子,就在第八招上,她一劍斬斷了羅泰的左臂。
  羅泰一聲慘叫,當即暈倒,被姜府人拖走,送進院內。
  姜恩隆一驚,情知今天遇上了扎手人物,趕緊退後三步,一個倒翻上了台階。
  就在此時,鐵頭陀智圓、斷魂鑭郝勇、鬼面金剛姜超相繼從門中出來。
  一年前,李劍心大鬧姜府,一年後又出來這麼個丫頭,莫非舊戲重演?姜府又要觸霉頭?他們互相交換了眼色,站在台階上不動。
  追魂刀吳世保亮出彎刀,沈竹青不等嚴鶴上前,早就一式三劍,刺向吳世保。
  吳世保一把彎刀上下翻飛,勁風呼呼,比起一年前也大不相同了,只因他受傷後,跑回貴州青龍洞哭見師傅,並約請師傅下山報仇,青龍洞主派出首徒米鎮江,便留下吳世保再練功夫,所以,他比一年前,大有長進。
  兩人一場大戰,劍影刀光,變幻神奇,戰到三十個回合,沈竹青一劍刺中吳世保的右腕,鮮血進射,彎刀跌落。
  沈竹青連勝兩人,更是心中篤定。
  她將劍換了個劍花,叫道:「姜超,還不滾下來,姑奶奶要教訓你!」
  圍觀者逾千,齊聲叫好。
  最賣力為沈竹青捧場的,是那些倍受欺壓的江湖藝人和小攤小販。
  他們希望姜超又一次垮台。
  鐵頭陀智圓道:「小妮子,作要猖狂,讓你見識見識佛爺手段!」
  他掄起禪杖,雙手一抖,禪杖似條槍一般,當心搠來。
  沈竹青不敢以劍硬架,施展出靈蛇十三式,腳步十分靈活,上身極為柔軟,忽地一個鐵板橋,頭幾乎倒垂於地,禪杖自然走了空,急忙撤回,與此同時,竹青身子彈起恢復原狀,手中劍「白蛇吐信」「青蛇攀技」、金蛇擺尾」,一連三式猛攻過去,劍劍都是殺著,把鐵頭陀迫退一步。
  鐵頭陀大怒,怎能栽在一個女娃兒手裡,還要不要在江湖上充字號!他展開一根鐵杖,點、杖、擊、格、崩、砸,使得潑風似,招術老練沉穩,立即扳回了局面,把沈竹青裹在黑影內,每一杖都運足了內力,沉似山嶽,使沈竹青難以招架。
  沈竹青吃了一驚,急忙劍指結合,待有機會.便施出玄元指,以一股尖銳無匹的氣波,射向鐵頭陀。
  鐵頭陀不想有此一著,冷不防被氣波擊中左胸脈穴道,一條左臂哪裡還舉得起來,差點連禪杖也掉了,嚇得他急忙一個倒翻,躍出三丈,嘴裡大罵道:「小妮子,你暗箭傷人!」
  沈竹青傲然道:「姑奶奶從不用暗器,你身上帶外傷了?簡直胡說八道!」
  斷魂鑭郝勇不禁吃了一驚,這小妮子已會使玄元指,是蒼山獨夫伍雲的女弟子,倒不可小覷了她,於是提鑭上陣。
  郝勇對玄元指有了警覺,沈竹青便難以施展,郝勇的一條鑭,神出鬼沒,加上內力又足,沈竹青走不到十五個回合,便感到吃力萬分,漸漸守多攻少。
  嚴鶴也看出沈竹青不支,但又礙於竹青面子,不好上前相助。
  孟氏兄弟也是一般心思,誰都只在心裡著急,誰都不敢上去助她。
  沈竹青已被對方迫得手忙腳亂,恨不得叫人趕緊來協助,但她又怕被人輕視,便不願出聲呼救,只巴望他們自動上陣。
  哪知這些傢伙居然袖手旁觀,莫非要看著自己落敗才高興?想到這裡,又氣又急,只好施展全身解數,奮力抵擋。
  還是綠萼紅蕊最瞭解自家小姐婢氣,知道小姐寧死也不願當著多少人的面求人的。
  綠萼於是對嚴鶴道:「小姐力勝三人,哪還有勁對付這老頭?還不快去換小姐下場。」
  嚴鶴有了借口,這才仗劍躍入,嘴裡喊道:「車輪戰法麼?無恥已極,嚴小爺來會會你!」說著,一抖長劍,暴出兩尺長的劍芒,以家傳玄英劍法,瞬間攻出七劍,才將郝勇逼退,沈竹青這才氣喘吁吁退出圈子。
  嚴鶴劍法已深得其父真傳,一支劍出神入化,到招沉穩老練,變幻多端,內力強大,劍氣吞吐閃爍。與郝勇一支鑭打得難分難捨。
  沈竹青在旁觀戰,這才知道嚴鶴武功並不在自己之下,心中說不出有股什麼滋味。
  但是,四十個回合以後,嚴鶴的劍招慢了下來,漸漸走了下風。
  沈竹青一急,對孟氏昆仲道:「你倆上一個,雙戰這老傢伙!」
  孟雲天舞起一把雁翎刀,與嚴鶴雙戰郝勇,立刻扳回了劣勢。
  孟雲天刀法精純,攻勢凌厲,郝勇難於抵敵,連連退步。
  這時,一個白影一晃,接過了孟雲天的刀,一柄彎刀乘隙攻入。
  孟雲天一看,是個白衣人,年約四十,生得醜陋兇惡,和追魂刀吳世保一樣,使的是一柄薄刃彎刀。
  孟雲天叫道:「什麼人?報出字號!」
  來人桀桀怪笑:「貴州青龍洞主首徒米鎮江,諒你小子也不知米大爺的來歷!」
  孟雲天心中一凜,這青龍洞武功自出一家洞主秦尚武,為人古怪,功力深不可測,在雲貴山川頗有名氣,是出了名的難纏難斗之人,今日怎麼碰上了他的徒弟?真是倒了霉。
  心裡想著,嘴裡卻道:「你與姜超有何關係?竟來架這梁子?」
  米鎮江笑道:「吳世保是我師弟,你們竟敢招惹青龍洞,今天一個也別想走掉!」
  說話間,走了八招,孟雲天的刀被米鎮江震飛,人也被點了穴道,交給家丁們擒住。
  孟如龍大驚,想上去搶救,心中卻又懼怕。只是站著大叫:「快放了他,否則,虎威鏢局與你們沒完!」
  米鎮江的功夫,比師弟吳世保不知高出多少,他見孟如龍不敢動手,料知他也不是對手,便朝沈竹青躍過去,喊道:「喂,小妮子,看刀!」
  沈竹青見孟雲天被擒,急得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正想拼起一條命去救人,米鎮江的刀已向頭上劈到。
  沈竹青一個滑步,以攻代守,劍尖直點對方胸口。
  米鎮江怪笑一聲,彎刀猛地往下一橫,砸向沈竹青的劍身。
  沈竹青見來勢兇猛,不敢硬接,立刻抽回長劍,青蛇纏腰挽了個劍花,橫掃過去。
  兩個瞬間交手二十回合,沈竹青只有只有招架的份,哪有回擊之力?
  綠萼、紅蕊大急,雙雙跳過去圍攻米鎮江,以期讓小姐脫身,但她們的算盤打錯,米鎮江只三招兩式就將她倆的劍身震斷,人也被點了穴道,眼睜睜望著黑衣家丁將自己拴上繩索捆住,而且小姐危急萬分,也逃不出姓米的指掌。
  嚴鶴與郝勇差的是內力和交手經驗,但他雖處於下風,只要沉住氣,一時也不會落敗,陡見沈竹青危急,便不顧個人安危,使出個絕招迫退郝勇一步,立即躍過來救援沈竹青。
  但郝勇何等人物,豈容他脫出圈子,沒等他躍過三尺,便跟蹤過來,又將他圈進鑭影。
  嚴鶴大叫道:「沈妹快走,回去報信!」
  但沈竹青哪裡走得了?
  米鎮江一把彎刀將她逼得無路可走。
  孟如龍心膽俱寒,有心逃走,又怕受伯父責難,思來想去,不如上去拼兩招再說,不然以後如何交待?
  他揮起雁翎刀,協助沈竹青雙戰米鎮江。
  沈竹青壓力減輕,松得了一口氣,便立即展開靈蛇十三式,還乘機施用玄元指,這才把米鎮江潑鳳般的刀勢阻住。
  鬼面金剛姜超不聲不響操起厚背鬼頭刀,上來助米鎮江戰孟如龍。
  孟如龍心怯,家傳刀法也施展不開,心慌意亂中,被姜超一刀背劈在腿上,當即嚎叫著倒地被擒。
  沈竹青聽見孟如龍慘叫,心一驚分了神,立即被米鎮江磕飛了劍,彎刀架在粉頸上,她雙目一閉等死,卻覺脅下一麻,頓時動彈不得,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丁捆上了繩索。
  嚴鶴奮力抵擋郝勇,聽見孟如龍的叫聲,忙著側頭探著情形,見沈竹青被擒,大叫一聲,一個鷂子翻身騰空向沈竹青落去。
  沈竹青見他奮不顧身救自己,心中又一次受到感動。
  哪知嚴鶴剛落地,米鎮江便將他逼住,郝勇也接踵而來,前後一夾攻,嚴鶴哪還吃得住,被郝勇一鑭點在背上,噴出一口鮮血撲倒在地上。
  到此為止,沈竹青全軍覆沒。
  那麼,嚴婷呢?
  嚴婷眼看哥哥動手之後,深知今日凶多吉少,便趁人不備,一個燕子三抄水,掠進人群中不見。
  她到哪裡去?
  先到沈竹青家,向沉志遠報信。
  接著又去了孟家,最後回己家。
  沉志遠急得連忙找伍雲,伍雲二話不說,抄起旱煙袋就往門外走。
  沉志遠立即叫齊了任繼發、史敬。急奔承恩寺廣場。
  那廂孟彪、嚴子林,也各帶自家人馬,急急趕往姜府。
  等他們會聚在姜府門前,早已沒了人影,連看熱鬧的也走光了。
  伍雲道:「索性把大門砸了,再……」
  話猶未完,門卻開了。
  鬼面金剛姜超,率斷魂鑭郝勇、鐵頭陀智圓迎了出來。
  姜超一抱拳:「不知各位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沉志遠也連忙還禮:「冒昧登門,打擾主人,心實不安!」
  姜超一側身讓開道:「有何見教,請到裡間再敘。」
  眾人見美超如此客氣,心中雖然狐疑,但放下了一半心,遂不再推拒,跟他往裡進。
  這姜府好大的排場,一連進了三進院子還有院子毗連。
  主人邀來客在第三進院裡的客廳敘話。
  三家人除沈家三個總管加伍雲,人數較少而外,嚴家來了十人,孟家來了十二人,這總共二十六人擠在這間大廳,倒也剛容納得下。
  這間大廳似乎專為接待賓客而設,椅子凳子特多,茶几較少,只在第一排座椅設置,第二排以後便無。
  眾人坐定,姜超再次問客人來意。
  沉志遠道:「小女沈竹青,與嚴家公子、孟家兩位少爺背著父母來姜府鬧事,實為不該,且請念其年青幼稚,並看在父母薄面上,將小女及三位公子放了,不知姜爺意下如何?」
  姜超笑道:「年青人血氣方剛,不知受何人挑撥,一早便采尋釁,早已將他們打發走了,難道他們還未回家嗎?」
  眾人一聽,知其有意刁難,但人在他手中,只能忍氣吞聲一時。
  嚴子林道:「姜爺,犬子等人已被貴府家院拿下,還望看在老夫等薄面,饒此一遭!」
  姜超道:「嚴爺言重了,小孩子家鬧騰鬧騰,本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姜某人決不計較,只是嚴爺等上門要人,姜某就不解了,他們幾位確實已由姜某打發走了,哪裡還有人在?」
  嚴婷急了,道:「他們明明已被你們捉了,用繩子捆好抬進府裡的,怎麼又不在了?」
  姜超笑道:「是你親眼見到的嗎?」
  「我當時還在,看見情形不對,才趕緊跑掉的。」
  「對啊,小姐.姜某要是存心把幾位公子留下,只怕你這位小姐也走不脫,當時,我們雖將他們治住。但一問清來歷,便將他們放了,大家同在南京城混事,彼此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姜某又何苦要與各位過不去呢?」
  伍雲沉聲道:「這麼說,你是不想放人了?好講好商量不行,定要迫得老爺子動手麼?」
  姜超道:「伍老爺子名滿天下,我姜某素來極為敬仰,只是姜某並未扣人,硬生生要姜某放人,實在叫姜某人為難了。」
  這時眾人聞到一股異香,也不知哪兒來的。其實,這香味一進大廳已經有了,只不過極淡極淡引不起注意而已待到味加濃時方才警覺。
  伍雲頭一個發覺不妙,立即一按桌面想騰身而起,卻發現身子重如秤砣,哪裡騰得起來,又覺丹田真氣內洩,內力盡失,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你……奸賊子,竟敢用歹毒無比的散功香,你究竟是何人?為何下此毒手!」伍爺生平未吃過這麼大的虧,氣得連聲音也顫了。
  嚴子林、孟彪、沉志遠等人聞言大駭,慌不迭試提一口真氣,果然氣息全無,一個個驚得呆了。
  姜超笑道:「伍爺,實話實說吧,姜某乃四仙禽座下南京分舵舵主,你伍爺如果願意投效仙禽座下,以你老的武功威望,不是護法,便是長老使者一類高職,四仙禽功深似海,要想與四仙禽作對,無疑是蚍蜉撼樹,姜某奉勸各位放明智些,早作選擇吧,在未決定是敵是友之前,只好委屈各位呆在一個不很舒適的地方,不過,值得安慰的是,幾位小姐公子俱在,各位也就團圓了,哈哈……」
  伍爺哪裡忍耐得住?站起來衝向姜超面前,兜胸就是一拳打去。
  姜超不防伍老內力盡失,出拳還如此之快,竟然閃避不開,擂個正著,痛得他金星亂冒,大怒之下,立即反擊,劈出一掌,被伍節輕巧躲過。姜超一躍而起,足尖提起一點,正點在伍爺環跳穴上,伍爺腿一麻跌倒在地。
  姜超吼道:「來人,把這些傢伙押下去!」
  瞬間,四面八方都湧進了人來,原來四面牆都有活動的門,老鷹捉小雞似的,把二十七人通統點了穴道,用繩子捆牢,押往後院。
  穿過第五進院子,後面是個大花園,眾人被押到一個人工水池邊,水池邊上有些石椅石桌,家丁們走到中間一個石桌旁,將圓桌轉了幾圈,石桌下露出一個洞口,眾人便被押著下去。
  下去就是石級,走了不知多少級,才來到一個通道,通道兩邊掛著防風燈,走了兩丈來遠,是一道大鐵柵門,靠柵門前的洞壁有一室,室內走出兩個白衣人。
  一個道:「送這麼多貨來,關不下呀!」
  送人的家丁道:「有什麼法?只好擠一擠了。」
  「幹麼不殺掉幾個?」
  「不知道,舵主說,全部關好,有用呢!」
  白衣人打開鐵柵上的大鎖,拉開柵門,讓眾人進去,沿洞道又走了五丈左右,又是一道鐵柵門,也是兩個白衣人開鎖。又往裡進了五丈,竟見到了第三道鐵柵門,同樣是兩個白衣人開鎖。
  從第三道柵門進去,不到兩丈,只見一橫排四室當面,每間四室都有鐵柵。
  白衣人依次開了鎖,把眾人繩索解了,分別關到各間去。
  沈竹青關在最裡一間,看不見進來了多少人,嚴鶴及孟家兄弟關在中問,面對通道,看見老父及沈伍等人都押了進來,不禁嚇得大叫起來,無疑是在作夢。
  沈竹青聽見叫喊,不知是怎麼回事.忽見白衣人推著嚴婷進來,不禁大駭,急問嚴婷在何處被逮。
  嚴婷一五一十說了。把沈竹青及紅蕊、綠萼聽得嚎啕大哭。
  嚴鶴父子,孟家父子均被關在一起,年青人不禁涕淚交流,後悔自己的莽撞行為,帶來不堪設想的後果,累及老父也陷進危境。
  那邊沈竹青痛哭了一陣,漸漸收起淚水。她感到自己過於冒失,連恩師、爹爹也被陷進地牢,還有何人再來解救自己?她越想越怕,越想越後悔,不禁又失聲痛哭起來。
  嚴婷和兩個婢女也在默默流淚,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麼希望?
  這時,洞道裡腳步聲響,五個白衣人手持點燃的香分別插在柵欄門外,然後出了第三道柵門,逕自去了。
  眾人一聞見香,便知又是散功香,又駭又驚,可是不能閉半天的氣,不聞也得聞,只好聽天由命。
  嚴子林歎道:「這散功香聞多了,功力便永遠散失,我等便算廢了武功了。」
  伍爺道:「散功香雖厲害,但有解藥。四凶禽若是想使我等盡失功力,那關著我們何用?一群廢物還不如殺了呢。」
  沉志遠道:「不知姜賊還有什麼陰謀?」
  伍爺道:「他也作不得主,定是要等四凶禽下令,他才敢有所舉動。四凶禽要想臣服武林,只怕人手還嫌不足,他要我等效忠,就不能徹底毀了我們的武功,所以,還有逃出的希望。」
  嚴子林道:「若是我等不肯答允,只怕不會讓我們活著出去。」
  伍爺道:「那是自然。只有拖些時候再見機行事。」
  沉志遠想,連功力也失了,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只怕是難逃此劫了。唉,怪只怪平日將女兒嬌寵成這等模樣,才會釀成今日之大禍,現在就是當面斥責她也無濟於事了。自己年過半百,死無足惜,可竹青年方十八,正是青春時期,就這麼白白斷送,實在可憐啊!
  想著想著,連眼眶也濕了。
  直到天黑,未見有人送吃送喝。
  第二天一天也如此。
  眾人餓得昏昏然。特別是口喝難耐。
  第三天中午,鐵柵門響了,白衣人進來,一人給了他們一個饅頭,每間牢室給了一小桶水。這點水,一下就喝光了。而一個大饅頭,連吃下去什麼味道都不知道,就發現沒有了,可是肚子仍在咕咕響,餓得發慌。
  人到此時,別的都不會想了。只有一個念頭牢固地不肯逸去,那就是「餓」就是」吃」。
  下午又給了一個大饅頭,一桶水。
  要是每天如此,大概也就夠了。
  可是從第二天起,饅頭小了一半.吃下去只會引起食慾,絕對填不滿肚腹。但多一個也不給,把人憋得難受。
  這其實也是一種酷刑。
  比鞭子抽,棍棒打厲害得多的酷刑。
  餓不死,吃不飽,成天想著吃,這滋味的確也太難受。
  沈竹青自小到大,哪裡吃過這樣不乾不淨的饅頭?哪裡會感到肚腹餓得什麼都想吃?她從未知道什麼叫「餓」。可是這一次,她算知道了。而且,她這也才知道什麼叫「活受罪」,受罪時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一天復一天,不知早晚,也不知要挨到什麼時候,飢餓消磨了人的意志,人人頹喪得連話也懶得講了。心中只燃燒著一個強烈極了的願望,要殺要砍都不在話下,只是要快些,不要再拖延下去了。
  然而,人家的耐心好得很,不理不睬,就像將他們忘掉了似的。
  他們為什麼要著急呢?有吃有穿有自由,盡可慢慢地消遣手中的獵物。
  又是幾天過去,人人都消瘦疲軟,連站起來腳也發顫了。
  難道就這樣拖著?拖到慢慢死去?
  終於有一天,姜超陪著兩人進了地牢。
  這兩人一人穿白色長袍,一人穿藍色長袍,兩人年齡都不算大,三十多歲的樣子。
  姜超向伍雲等人介紹道:「這位是四仙禽座下藍符令主上官龍,這位是白符令主米鎮江。二位有話對你們說,你們可要聽仔細了!」
  上官龍:「本座奉命向你們宣告:立即向江湖上公開聲明,投效四仙禽座下。若你們執迷不悟,那就悔之晚矣!」
  米鎮江接著道:「若你們仍然固執己見,本座便將你等斷去一臂,明日再問,若然仍不服從,便斷去一腿。到這時,你們願投效也沒用了,第三日斷去另一臂,第四日斷去另一腿,然後麼,嘻嘻,把你們送回家去,讓你們家人守著些活肉球,活也不是,死也不是,不知你們那時有何想法?報仇麼?尋死麼?哈哈,那才好玩得很哩!本座到時還要拜訪你們,看看你們活得可好,嘻嘻,怎麼樣,聽懂了吧?」
  眾人聽他一席話,汗毛根根豎起。連骨頭也酥了。
  沈竹青、嚴婷和兩女婢嚇得打抖。
  伍雲道:「就這麼一點伎倆麼?嚇嚇別人可以,我老爺子可不吃這一套!」
  上官龍道:「伍老兒,你還想怎樣?還想耍威風?你功力全失,不過是個糟老兒而已,本座勸你識時務些,不然首先斷去你四肢,看你還凶不凶!」
  「藍符令主,對伍者前輩不可如此無禮!」一個蒼勁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上官龍、米鎮江、姜超聞聲,趕忙側身而立,嘴裡同聲說道:「參見上座使者!」
  一個著藍衣的老頭,陰沉著臉走了過來。
  老者來到牢門前停下,道:「伍兄,別來無恙!」
  伍雲打量他幾眼,十分震驚,暗想道,此人傳說早夭,怎麼還活生生地站在這裡?嘴裡道:「我老爺子當是誰,原來是你毒書生肖鵬,不是說你用毒殺人大多,早就遭了報應下地獄去了麼?」
  肖鵬嘿嘿一陣乾笑,道:「我肖鵬這條命閻王爺不收,特命我還陽,好去追索別人的性命,伍老兄,但願你不是一個。」
  伍雲道:「見了散功香,本應想到是你的雜貨,可世上早沒了你這號人,也就想不起來了,真是憾事。」
  「不要緊,老兄,慢慢人家會記起毒書生肖鵬來的,就像現在老兄你想起來了一樣。」
  「你什麼時候投效到別人麾下的啊?想當年,你武功既高,使毒的本事又大。一向獨來獨往,從不向人服輸,如今怎麼到老來還改弦更張,當人家的走卒去了?這倒叫我老爺子頗費猜疑。」
  「嘿嘿,伍老兒,何必明知故問。當年我肖某人獨來獨往,所向披靡,可你們這班自命正道俠義的混帳東西竟然串通一氣,到處找我的晦氣,終於有一天,將我打下懸崖,滿以為我已壽終正寢,從此天下太平。哪想到我絕處逢生,又活了過來,從此一心一意練功練毒,誓將武林正道殺個片甲不留,以洩我心中之怨毒。這十幾年來,我雖然制了卞少毒藥,但以一己之力,到底殺不完這許多混帳,所以嘛,就與人合夥干,這有什麼好猜疑的?」
  「好哇,你現在來這裡,是想殺人吧?」
  「哪裡哪裡,伍老兄,我勸你莫把一身功夫廢了,就以你這身功力,四仙禽準會委派你為護法或是長老,地位十分顯要,你何苦……」
  「呸!肖鵬,莫再多費唇舌,叫我伍老爺子與妖邪為伍,萬萬不能。有本事的拿解藥來吃了,一對一與我伍老爺子拚個死活,見個高下!」
  「伍老兒,想的倒好。解藥嘛,有的是。那是只在你投效後給你,否則,就別再做他媽的春秋大夢啦!」
  「既然沒種、沒面皮,我老爺子無話說。」
  「聽好,伍老兒,你莫夜郎自大,憑你這身功夫,離四仙禽差得遠呢!要你投效那是四仙禽愛惜人才,念你苦一輩子得來這麼點功夫,也是相當不易,一旦毀去可惜。你別錯以為自己有什麼了不起,待價而沽呢,像你這等身手的,仙禽座下不乏其人,你要是投效過來就會知道我所言不虛了。」
  「那又怎樣?我老爺子生來傲骨錚錚,要與爾等同流合污,純粹是做春秋大夢!」
  肖鵬冷笑道:「好、好,伍老兒,言盡於此,自作選擇吧!」
  說完逕自轉身走了。
  上官龍喝道:「本座再重申一次,明日為最後限期,若是執迷不悟,明日便斷去一臂!今日你們仔細斟酌好,免得到時後悔不及!」
  說完,與米鎮江、姜超離去。
  剩下諸俠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作不得聲。心中俱都忐忑不安。
  竹青大叫道:「爹爹,爹爹,怎麼辦呀?」
  這邊牢裡沉志遠淒然答道:「青兒,爹爹聽見了,又有什麼辦法呢?」
  「爹啊,我不想斷臂斷腿,明日跟他們以死相拼!」
  「唉,傻孩子,如今功力全失,還拼什麼喲,你安靜些,爹爹的心已經夠亂了!」
  沈竹青沉默下來。恐懼、絕望使她快要瘋了,她死死抓住鐵柵欄,恨不得將它們拉開。
  這些天的折磨,使她想了許多許多。
  她這才知道江湖生涯的險惡、血腥、殘酷,她那名震天下,成為第一女英雄的宏願早已蕩然無存。
  她無比懷念她的閨閣繡房。
  她無比懷念她那錦衣玉食的富貴生活。
  她更留戀自己的二九年華和花容月貌。
  然而,這一切她都得失去,連條命都保不住!
  這是為了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惡人竟是那麼凶?好人則是那麼不堪一擊?
  恨只恨自己目無餘子,不知天下之大。
  悔只悔自己想名揚天下壓倒李劍心,不考慮有無不利的結果。
  李劍心,該死的李劍心!
  一切都是為了他!
  可他現在在何方?
  為什麼不來救人?
  來啊、快來啊!
  該死的李劍心!天殺的李劍心!
  李劍心在哪裡?
  就在沈竹青大鬧姜府的前十天,他回到了南京鄉下張水壽的秘室裡。
  闊別數月,關爺等老老小小無不欣喜異常,說不完的話,道不盡的情,人的心暖了、甜了、醉了……
  金麗姝更是涕淚交流,魂不守舍。慌出慌進,也不知她忙什麼?明明李劍心已有人徹了一碗茶,她又急匆匆給添茶水,弄得一茶几都是。
  笑了,全都笑了,她自己也笑了。
  笑她傻?笑她愚?笑她癡?
  她全不顧了。
  笑地笑吧,這笑聲如甘飴,甜進了心裡。
  笑吧笑吧,這笑聲如酒漿,紅了雙頰,醉了雙眸。
  趙魁笑完後,大聲歎道:「俺要是有個人像金姑娘關心李大哥一樣關心俺,俺就是死了也值得!」
  宋星道:「你既是護花使者,怎沒人關心?你的花呢?」
  趙魁馬上指著常淑玉道:「俺的花在這,可她並不關心俺呀!」
  「呸!」常淑玉臉紅到脖子根,氣噎了。
  「哈……」轟堂大笑。
  比李劍心早來半個月的玉哪吒彭俊不知這些話何意,就問坐在旁邊的常美玉。
  美玉將「護花使者」的來由講了,彭俊便笑個不停。
  美玉嚷道:「笑什麼,你呢?」
  「我?我怎麼啦?」
  美玉壓低了嗓門:「你是誰的護花使者?」
  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彭俊心一動,毫不猶豫地答道:「你的。」
  美玉像吞了口蜜似的,心裡甜極了,又像喝了口酒似的,臉兒紅透了。
  歡笑聲中,李劍心陸續把遠行經過講了,並宣稱第二日覓地煉丹,要請宋星、彭俊為他護法。
  眾人聽他說得了稀世奇珍「視肉」都十分驚奇也十分歡喜,此物避百毒,又增加功力,真是大家的福氣呢。
  第二日,李劍心在湖畔山坡挖了個大洞,足可容五人同在。將一隻他特地買回來的大鼎,支在洞中。鼎下挖了個洞,好燃柴火。
  他將各種藥草洗淨,投入鼎中,將「視肉」切成碎塊,散置各處。請宋星、彭俊為護法,請金天祥、趙魁、高威、魏奇、魏吉負責輪替添加柴火。他於子夜開始點火,再以元陽神功之三味真火助燃,要燒三七二十一天。中途不能斷火,火不能忽燃忽息,更不能有人干擾。
  關爺與金漢斗、魏松柏計議一番,決定三人帶女娃兒們輪流巡邏,以防萬一。
  當天夜裡子時整,李劍心盤膝坐正,默運玄功,以手一指,鼎下柴禾「呼」地一下燃了起來。把護法的宋星、彭俊都嚇了一跳,心想怪哉,他怎麼一指火就燃了?
  李劍心以「元陽神功」點著了柴禾,便加運玄功,以三昧真火煉半個時辰,方才打坐調息。
  第二天子時,他又以三味真火助煉半個時辰。
  四天後加到一個時辰。
  八天後加到一個半時辰。
  十二天後加到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下來,他要調息到天亮才能恢復。這無疑是一種很好的練功鍛煉。將他所服「視肉」產生的功力,盡數收到丹田中去。
  最後兩天他必須以四個時辰助燃。
  最後一天他必須十二時辰不斷運功,絲毫不能鬆懈。
  到得子時整,大功告成。
  在最後三天的關鍵時分,鼎中的清香十里處可聞,引來了不少野獸。幸而有護法的諸俠,把野物都給驅走了。
  子時整,熄火。
  李劍心凝然不動,一直調息到清晨,方才甦醒過來。
  此刻鼎已冷卻,尚有餘溫。
  李劍心取來蜂蜜十罐,揭開鼎蓋,將蜜拌合,再以兩指,團之為丸,一共得了七七四十九粒蠶豆大的紅色丹丸。
  關爺等人齊向劍心道賀。
  當晚張永壽治席慶賀「生肌祛毒補天丸」的製成,大家辛苦二十一天,歡暢地痛飲三杯,解除了疲勞。
  席間,張永壽講了沈竹青大鬧姜府失利,以及伍爺等沈嚴孟三家入府就再也未出的驚人消息。
  關爺道:「糟,為什麼不早講?」
  張永壽道:「李兄弟煉丹,心無旁騖,況大家都不能離開,所以在下就……」
  金漢斗道:「有無將人轉到外間的可能?」
  張永壽道:「姜府附近都有在下的人監視,並無車馬出入。」
  魏松柏道:「想必還在府中。老夫有一事不明。以伍爺的身手,何人能將他老人家困住?這一點豈不奇怪麼?」
  關爺道:「正是。伍老兒要麼中了計,要麼中了毒,不然,決困不住他。」
  李劍心心中一動,道:「散功香!」
  關爺道:「你去崑崙時,路上遭人以散功香害你,你以為姜府中也有此物嗎?」
  李劍心道:「姜府重振家業,後面沒有人撐腰是辦不到的,這世上除了四凶禽,有誰能做他的後台?」
  金漢斗道:「極有可能。」
  關爺道:「事不宜遲,明日奔赴南京,晚間入姜府探查,相機救人。」
  劍心道:「今晚每人服下一粒「生肌祛毒補天丸」,那個什麼散功香便沒了作用。另外,各位小兄弟姊妹可憑添十至二十年的功力,就看原先功力如何。服下後運功調息,明日再去南京一顯身手!」
  眾小聽了歡呼雀躍,高興不已。
  他們呆在鄉下練功,早已靜極思動,想出外活動了。
  李崇白道:「心兒,這藥丸服下去,當真有這麼大作用麼?」
  劍心道:「保管如此,爹服下後就知道了,不過運功調息時不能大意,方能盡收其力為已用。」
  李崇白道:「我若憑添二十年功力,也可出去歷練歷練了吧?」
  關爺道:「那還用說,足可與賊交鋒啦!」
  李崇白道:「夫人,明日我們一塊去吧,也好顯顯身手呢!」
  李夫人道:「我可不敢,見了刀槍,人早嚇個半死,哪裡還想得起什麼天星步、天星劍法來?」
  眾人都笑了,唯李夫人不笑。她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李崇白搖頭歎道:「夫人太掃我的興,待服藥後明日再議,到時「夫唱婦隨」,只怕由不得你呢!」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李夫人連耳根都紅了,啐道:「這大把年紀,當著小的面,還說這些作甚?」
  李劍心遂取出丹丸,每人發一粒。
  接到丹丸的,計有:李崇白夫婦,金漢斗一家四口,關爺、宋星、高威、舒萍、趙魁、常氏姊妹、魏松柏父子三人、春桃、秋荷、張永壽、彭俊,共用去了二十粒。
  關爺道:「你為何不服?」
  劍心道:「我已吞過一片視肉,百毒不侵,不需再服。此丹一粒最有效,多服無用,不過浪費而已。功力只能增添二十年,一粒兩粒三粒都只能如此。正如一人一頓吃下兩天的飯,除了撐壞以外,決不會成個胖子一樣。」
  眾人聽了,十分驚奇,看著手上清香四溢的丹九,一個個捨不得吃下去哩。
  趙魁道:「你們不吃,俺可要吃了!」說著扔進口裡,「咕嘟」一聲吞下去了。
  劍心道:「快快服下,各人回房打坐,不能受到驚擾。要調息到辰時才止,今夜由我為大家護法。」
  眾人興高采烈吞下丹丸,各各回房去了。
  一夜無話,天明時,全都不約而同到院子裡來了。立刻嘰嘰喳喳互道運功情形,最後出屋的是李崇白夫婦。
  關爺問:「如何?功力增長了麼?」
  李崇白道:「除了精神爽朗,神清氣和外,也不覺得什麼呀!」
  李夫人道:「我就說嘛,哪來什麼功力?你偏偏就信。」
  李劍心微笑道:「爹,你提口真氣,躍上房頂看看。」
  李崇白道:「對對對,關爺雖教了輕功,然我從未登過房,那是怎麼也上不去的,就依你所言試試吧!」
  說完,他猛提口真氣,用勁一躍,來個旱地拔蔥,哇!好傢伙,一下躥起了三丈多高,大大超過了屋頂,把他自己嚇得怪叫,待落下時雙眼緊閉,也不知該怎麼辦好,幸得關爺及時提醒,他才輕輕落在地上。
  李崇白揩拭了額頭上嚇出的汗,道:「莫不是做夢吧?」
  他向四周瞧瞧,忽然像個孩子似地狂喜道:「不是做夢、不是做夢!哎呀,我要歡喜死啦!」竟然手舞足蹈起來。瞧得眾人大笑。
  忽然,李崇白腳尖一踮,雙肩一晃,上了屋頂,得意揚揚地使了個金雞獨立,那架式,神韻俱在,惹得眾人鼓掌歡呼。
  「來呀,夫人!請!」李崇白在房上招手。
  李夫人大搖其頭:「我上不去,別嚇死人,那麼高的地方……」
  金麗姝和母親倪秀娥一邊一個,道:「我娘兒倆陪你一塊上,試試看吧!」
  李夫人勉強答應,然後默誦心法,雙眼一閉,喊聲「起」,呼一聲,到了房頂上。待睜開眼往下瞧,自己果已在房,己疑是做夢呢。
  倪秀娥笑道:「大姐,這不上來了麼?」
  李夫人忽然叫道:「哎呀,怎麼下去咧!」
  李崇白笑道:「這還不容易麼?看我的!」
  說完,一個飛燕穿簾,輕輕落地。
  李夫人「呀」了一聲,大著膽如法施為、也安然落地,其姿勢之曼妙為李崇白所不見。
  這一來,李夫人才有了信心,歡喜不已。
  大家都為兩老高興。
  劍心道:「到湖邊寬敞的地方,各人都試試功力吧,如何?」
  眾小早已巴不得有這句話,爭先恐後出了院子,往湖畔掠去。
  只聽「呼呼」連聲,一個個身法好快,瞬間都到了湖邊。李崇白不甘落後,一個前躍,差點躍進湖中去了,幸而金麗姝將他拉住。
  眾人又是一陣歡笑。
  李劍心道:「爹,娘,你們以掌擊石看看,能不能擊碎了它!」
  李崇白猶疑道:「這只怕還不能。」
  李劍心拾了一塊拳頭大的石子,放在泥地上。
  李崇白一提氣,運氣於掌,往下一拍,那塊石頭應聲而碎。
  李夫人也試了試,石頭也被她拍碎了。
  兩老這一喜非同小可,李夫人直瞧著自己嫩白的纖掌驚奇不已。
  眾人又是一陣歡笑。
  趙魁按捺不住,首先使開了天星棍,只聽呼呼聲響,勁風直將地上泥石捲起,威力之大,出乎眾人意外。
  其餘諸人,哪裡還等得到一個個輪著來,早已覓個空地。使開了傢伙,只見到處是刀光劍氣,呼呼聲宛如颶風天降。
  諸小俠中,以宋星、彭俊功力最高,再憑添二十年功力,自然更加了得。
  關爺在旁看得連連點頭,笑得合不攏嘴。
  有了一支這樣的勁旅,何愁妖邪不除?
  待眾人練完功,關爺請大家站攏。
  關爺道:「今日回去,不可打草驚蛇,仍由張掌櫃以馬車相送。『道義宅』只有幾間房子,已經納不下這許多人,只好分一批到別處住吧。這……」
  張永壽道:「關爺請放心,道義宅旁邊的一憧平房,在下已經購下,並將兩邊牆打通成了相連的兩個院子,再有些人也住得下呢!」
  眾人一聽大喜,俱都稱讚張永壽辦事細心周到。
  飯罷,分乘兩輛大馬車進城。
  回到『道義宅』,果然院牆打通,鄰舍也打掃得乾乾淨淨,有十間屋子可以住人。為使眾小忙於正事,張永壽派了兩男兩女在此充當廚役下人。
  眾人分好房間,忙著做些整理。
  晚飯後,在鄰院較大的客廳裡議事。
  關爺決定今夜由李劍心、宋星、彭俊三人先到姜府查看,待摸清情形後再說。
  是夜二更,李、宋、彭三人換了夜行衣,直奔姜家大院。
  他們先從正門頂上躍過,然後穿越了一院二院,都未發現什麼動靜。
  李劍心覺得奇怪,姜府不可能沒有防範,莫非有意如此不成?
  他運功默察,發覺一二院的確無人放哨。
  於是,一打手勢,三人向三院躍去。
  剛落到三院瓦頂,李劍心便聽出院中每個角度都有暗哨。便以傳音入密通知離他一丈遠的宋星、彭俊。
  他決定不驚動他們,便通知宋彭往第四進院子掠去。以他三人的功力,護院的庸手怎能發現得了?
  第四院廂房尚有燈火,但無人語。
  李劍心默察一陣,第四院並無暗哨。
  由此,他們又到了五院。
  五院漆黑一片,有暗哨潛伏。
  五院後是個大花園,佔地極廣。
  李劍心運足目力探查園中,發現樹林中、水池邊,暗哨、游動哨不少。
  奇怪,何以在花園中設下這許多暗卡?莫非花園裡有什麼講究麼?
  他決定到花園裡去看看。
  他以傳音入密通知宋、彭,囑他們暫不要動,待他下到園中一查。
  他看好了園中的一株大樹,提足功力,以幻影迷蹤身法,先躍到園中一轉,再躍到樹冠上。
  枝不搖,葉不墜。他蹲在樹冠中的一枝細條上。經他運功默察,這樹上枝丫分叉處,有一道暗樁,守著個人。
  他們守什麼?這不是個空園子嗎?
  他心中十分狐疑,決定等等,看看有無變化,便蹲在樹冠上不動。
  須臾,他瞧見兩個游動哨走到池邊的石桌石椅旁,也不坐下,瞧瞧又走了。
  隔了一會,又來了兩個,也是走到石桌石椅旁瞧瞧就走了。
  他注意到,池邊有三張石桌,前後兩撥游動哨瞧的似乎是中間那張桌子。
  他們瞧什麼呢?
  也許偶然為之,自己過於敏感了。
  待第三第四趟游動哨經過後,他已確信不疑,那石桌必有古怪。
  又是盞茶時間過去,似已到了換崗時間。
  在他下面樹杈上的暗卡出聲答應下面的人,說著從樹上一躍而下。
  只聽兩人小聲交談了幾句:
  「啊喲,累死人啦,這麼沒日沒夜地站哨,站到哪天才會撤呀?」
  「快啦,聽說明天早上,那些傢伙再不投順,就要宰掉他們一支胳膊呢。」
  「要宰就快宰吧,人死了,我們也不必吃這種苦頭了,天是天冷,地是地凍,睡在熱被子裡有多舒服!」
  「是啊,我也巴不得快點收拾掉他們呢!」
  「喂,我聽說那幾個妞兒長得天仙也似的,莫非連她們也斬了胳臂?那不是大煞風景麼?」
  「妞兒們怕不會斬手,鐵頭陀大師能捨得?」
  「噓,鐵頭陀大師只怕做不了主,做主的是那個來了不幾天的老頭,聽說是仙禽座下藍衣使者呢!」
  「哇,藍衣使者?那麼高職位的都來了。可見這伙囚徒不是一般人呢!」
  「那當然,那姓伍的老頭兒,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角色呢!」
  「喂,你兩人在嚼什麼舌頭?還不快換班回去睡覺!」
  有人在一邊喝道。
  兩人趕忙分開,一人躍上了樹。
  李劍心心想,這麼說伍爺等人確實關在姜家大院了,可關在什麼地方呢?
  他想了片刻,決定試一試。
  他扯下兩片樹葉,抖手向池畔中間那張石桌打去。
  「啪、啪。」樹葉打在桌上發出響聲。
  他是故意弄響的。
  「嗖嗖」,幾條人影躥到石桌邊,團團轉了一圈,什麼也沒有。
  「咦,明明聽見響聲麼,是嗎?」有人說。
  「是啊,我們也聽見了哩。」有人答。
  「瞧,這桌上有兩片樹葉。」另一人說。
  「樹葉落下不會響的,真奇怪,響聲從何而來?」又一人說。
  「管他呢,只要無人接近這張桌子,響兩聲有什麼關係?」
  「對嘛,別大驚小怪,走吧,轉圈去。」
  幾人說著分散走了。
  李劍心隨樹冠下來一尺,瞧見樹丫中間的暗哨靠在樹幹上休息。
  他扭下一截樹枝,抖手朝下打去,那傢伙哼也不哼便被點了穴。
  李劍心躍到樹杈,把這傢伙提起夾在脅下,以迅快無比的速度躍到地下,再以腳尖一點上了屋脊。
  他以傳音入密告訴宋彭兩人,抓了個暗卡,提到牆外去問口供。
  三人從房脊上躍到花園側邊,再從花園躍到牆外。
  牆外是一條深而長的胡同。
  李劍心把暗卡拍活了穴道,宋星將刀架在他後頸上,那暗卡嚇得直抖。
  李劍心道:「問你什麼答什麼,不然,一刀割了頭,明白嗎?」
  暗卡連稱明自。
  「那張圓桌是幹什麼的?」
  暗卡抖了一下:「是下棋用的。」
  宋星道:「這小子不老實,把他的頭割了,另外找個知趣的來問吧!」
  那人嚇得雙手亂搖.連連道:「小的願說,請大俠高抬貴手!」
  「快說!」
  「那石桌是下地牢的開關。」
  「怎麼開法?」
  「小的不知。」
  「不要命啦?」
  「哎喲,真的呀,小的不知。」
  「誰知?」
  「那是專有人管的,只有管的人才會開。」
  「什麼時候有人開?」
  「明天天亮後,姜舵主、藍符令主、白符令主要下牢去懲治抓來的這班人!」
  看看問不出什麼了,李劍心點了他的睡穴,然後低聲與兩人商議。
  劍心道:「由我換了他的衣服藏在樹上,天亮見機行事。兩位回去後,向關爺稟明,五更天來此埋伏,如何?」
  宋星道:「這條巷是條死胡同,倒是可以藏人的,就這麼辦吧。」
  於是宋彭兩人回轉去了。
  李劍心套上值卡的藍衣,重又躲到樹上。
  等到天明,又有一隊白衣人進了園子,分站在石桌的周圍,一共十四人。
  另一隊藍衣人則散在池畔,全部亮出鋼刀,如臨大敵。
  那些值夜的,紛紛走了。
  又等了半個時辰,只見上官龍和一個穿白衣的陪著個老頭走來,後面跟著姜超、姜恩隆、鐵頭陀、郝勇、羅泰左手纏布和吳世保走在最後。
  李劍心認出那藍衣老頭,就是以散功香暗算他的人。他想,好啊,冤家路窄,又撞上啦,等一下有你受的!
  老頭一到石桌前,兩個白衣人便轉動了石桌,李劍心驚奇地發現,石桌下面漸漸露出了洞口。
  他也注意了開洞的方法,似乎沒有什麼奧秘,只要朝一個方向轉就行,等洞口全露出來,石桌也就轉不動了。
  這時,老頭當先,藍符令主上官龍和白衣人隨後跟進,鐵頭陀、姜家父子、郝勇等人魚貫而入,最後是白衣武士,十四人走得只剩兩人,守住洞口。
  該怎麼進洞呢?
  冒險,只有冒險一途,別無捷徑。
  他從懷裡摸出兩個銅錢,對準五丈外的兩個白衣人打去。緊接著他提足了功力,疾若流矢朝洞中躍去。
  兩個白衣人木然不動。
  站在池塘邊的人只覺一道藍影一閃,別的什麼也沒看見。
  他成功地進了洞口,趕忙往前追去。
  不到五丈,他跟上了最後一個白衣人。
  虛空一指,白衣人站住了。他迅速剝下白衣,罩在自己身上,把白衣武士放倒在地,拾起他的鋼刀,毫無聲息地趕上了前面的白衣武上。
  他放卞了一顆心。
  一早醒來,沈竹青就感到了一種刻骨銘心的恐怖。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恐懼越來越盛。瞧瞧嚴婷、紅蕊、綠萼,她們也和她一樣,臉色蒼白,眼裡滿含恐懼。
  斷一隻手臂,再斷一隻手臂,然後一條腿和另一條腿。
  人成了沒有四肢的……的什麼?她想不出。但是這可怕的形象,她卻閉著眼都想像得出。人如果成為這個樣子,要怎麼活?
  天哪!難道就這麼等著等著,等著給人任意宰割麼?
  是的,看來只好是如此,別的再無辦法。
  她感到絕望,兩行珠淚滾滾而下。
  橐,橐橐橐……。
  腳步聲,一聲聲傳了過來。每一下,都像踩在了沈竹青的心上。使她顫慄,使她驚駭。
  橐、橐橐橐橐,腳步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沈竹青瑟縮著在後退,一直退到石壁上。
  「噹啷……」第一道鐵柵被打開的聲音。
  橐,橐,橐,又是無情的腳步聲。
  「噹啷啷……」第二道鐵柵被打開。
  沈竹青心跳如擂鼓,默數著腳步聲,等著第三道柵門的打開。
  「當嘟嘩啦……」第三道鐵柵打開了。
  恐怖的一瞬馬上來臨。
  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走。
  只有等著,等著讓人斷臂,等著讓人宰割,直到鮮血流盡才慢慢死去!
  啊,受不了啦,沈竹青真想大聲尖叫,把她的恐懼,她的憤怒,她的希望,通過叫聲喊聲發洩出來,她快要被憋死了。
  但是,一陣低沉的話音,制止了她尖叫的渴望。
  「喂,伍老兄,想好了麼?」
  「嘿嘿,肖鵬,你是讀過書的,知道前人有這麼兩句詩麼?邪正古來觀大節,是非死後有公言。我伍老爺子為維護正義而死,有何憾哉?」
  嚴鶴激動地喊道:「伍老前輩說得好,我輩乃堂堂正正英雄,豈能同肖小之輩同流合污?我嚴鶴也死而無憾!」
  「你想死麼?沒有那麼便宜的事!」毒書生肖鵬陰笑道:「看來你還想當英雄,本座先拿你來試給其他人瞧瞧,看看還有沒有人要當英雄!」
  他吩咐道:「把牢門打開,把這小子揪出來!」
  一個白衣人應聲,把鐵柵打開,然後去拖嚴鶴,但被嚴子林及其護院擋住了。
  肖鵬笑道:「點了他們穴進。」
  又兩個白衣人衝進去,幾下就把眾人點得動彈不得。
  嚴鶴被揪了出來。
  肖鵬道:「小子,你要稱英雄麼?本座先讓人把你一條臂膀砍斷,再給你吃上一點毒藥,這藥一下不會死,只會遍身奇癢,看你只剩一隻手怎麼去抓?」
  嚴鶴連心都抖了起來。他憤怒到了極點。破口罵道:「卑鄙無恥的東西,只敢在人家失去功力後抖威風,你不會得到好死的,你要遭惡報,老天爺要罰你!……」
  「好啊。讓老天爺罰我吧,現在,該本座先罰了你再說!」
  肖鵬一擺頭:「來人!」
  兩個白衣人當即上前扭住嚴鶴。
  嚴子林急得大叫道:「肖鵬,你放了我兒子,要殺要剮由我擔當!」
  沈竹青在她牢室中聽得清楚,只是瞧不見這邊的情形,她急得尖叫道:「嚴鶴嚴鶴,他們把你怎麼了?」
  嚴鶴聽到她的聲音,勇氣百倍,喊道:「青妹,我先走一步了,黃泉路上等你吧!」
  肖鵬一聽,道:「慢,把那幾個女娃兒關到這邊來。好讓她們親眼瞧瞧!」
  又兩個白衣人去開了鎖,把嚴婷、竹青、綠萼、紅蕊押了過來。
  嚴婷、竹青一見嚴鶴被兩人按著,尖叫一聲就撲了過來。然而,白衣武士擋住了她們,硬生生拖進了嚴子林的牢房裡,把鐵柵門又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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