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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各展其毒


  白髯黑袍老人手提長劍,筆直走到軟轎前面,還不見轎中有何動靜,不由大喝一聲道:「光棍眼裡不揉砂子,朋友何用躲躲藏藏,還不給老夫出來?」
  口中喝著,人已欺到轎前五尺,倏然住步,雙目炯炯注視著轎中,暗自凝神戒備。
  那知過了半晌,仍然不見有人答話,連轎簾也不見動上一動。
  轎中人這般意外的沉著,使人頓有神秘之感!心頭不覺大怒,驀地欺上一步,一振手中長劍,疾向軟簾中刺去!
  這一劍,他功凝右腕,推出的劍招上,含蘊了強烈的內力,那知一劍刺入,竟然毫無抵抗。三尺青鋒,刺進去了兩尺有餘,轎中竟似空無所有,劍尖接觸不到一點東西。
  不,白髯黑袍者人只覺自己手上有些空蕩蕩,輕飄飄的感覺,心知不對,急忙抽劍。但這一抽,不由使他心頭猛凜,原來刺入轎中的長劍,竟然無聲無息,被人用寶刃削去!
  轎中人不但武功極強,而且還有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刃!
  白髯黑袍老人手握斷劍,霍然向後躍退了兩步,喝道:「閣下武功高強,身懷利刃,自非江湖無名之輩,怎的藏頭縮尾,躲在轎中,不敢出來?」
  那小尼姑聽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道:「真是活見鬼,轎裡坐著的明明是瘟神娘娘,那裡是人?」
  中年女尼道:「這位老施主既不肯相信,嬤嬤就打開轎簾,讓他瞧瞧吧!」
  兩個抬轎的小腳老婚,原先放下軟轎,躲的老遠,此刻聽中年女尼一說,果然答應一聲,朝軟轎兩側走去。
  白髯黑袍老人自然不會相信截斷自己長劍的真會是什麼瘟神娘娘,此刻看她們自顧掀起轎簾,正是求之不得之事。只要掀開軟簾,接下自己一掌,又截斷自己長劍的究竟是神是人,立時可以證實了!
  此時他六個門人,也已醒轉,紛紛站了起來。
  藍袍老人把手中挾著的人,交給兩名黑衣漢子,緩緩走了上去。
  兩個抬轎的小腳老嫗一左一右走近轎前,伸手打起軟簾,但見轎中果然端坐著一座綠發銅面的神像。
  白髯黑袍老人不禁微微一呆,嘿然笑道:「老夫不信你會是銅像!」
  伸手從竹杖中抽出一支玉尺,閃電朝神像銅頭上敲去。
  「嘿……」銅像口中忽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冷哼,銅頭倏偏,擱在橫木上的銅手,很快的抬了起來,一把朝玉尺抓來。
  白髯黑袍老人原是用毒能手,擊出玉尺迅疾一縮,就在這剎那之間,陡然發覺一股肉眼無法看清的淡煙,迎面灑來!他久經大敵,心頭一驚,暗暗忖道:「此人能在毫無舉動之間,施放劇毒,今晚倒是遇上了高人!」
  思忖之際,大袖迅速朝前揮去。
  那銅像左手突然屈指一彈,發出錚的一聲輕響!
  白髯黑袍老人冷笑一聲,左手伸出大袖,同樣屈指輕彈。銅手屈指連彈,還可聽到錚然有聲,白髯黑袍老人的屈指連彈,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這種屈指連彈,在旁人看來,既無凌厲指風,也不見打出什麼暗器來,似乎只是空彈指甲。但焉知在這俄傾之間,雙方已經互相克制,施展六種劇毒,每一種劇毒,都能在無聲無息之間,使對方中毒,失去抵抗。
  白髯黑袍老人突然縱身後退,目注銅像喝道:「你是毒沙峽主?」
  銅像緩緩站起,從轎中跨了出來,冷峻的道:「不是。」
  藍袍老人道:「那麼朋友究是何人?」
  銅像道:「你們聽到過銅夫人麼?」
  藍袍老人道:「老夫從未聽人說過。」
  銅夫人冷哂道:「孤陋寡聞。」
  白髯黑袍老人陰笑道:「你聽到過九毒教主麼?」
  寒星暴閃,玉尺突然迎面擊出。
  銅夫人口中又是一聲冷哼,右手一揮,長袖飛動,射出一道寒光,那是一柄不過尺餘長的短劍!
  劍柄深隱袖中,無法瞧見,但只要看它一掠之間,就閃動起一片冷輝,就可知道是一柄鋒利絕世,斷金切玉的寶刃了!
  白髯黑袍老人正是九毒教主,他手中寒玉尺雖是不畏刀劍,但因銅夫人手上那柄短劍,隱泛異彩,無法認出它的來歷。他寒玉尺上,曾被韋宗方無意中用鏤文犀鑿穿了三個小孔,所謂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一時那敢和銅夫人的短劍硬碰,只得倒躍數尺,才把一劍避開。
  銅夫人冷冷說道:「堂堂九毒教主,原來只會偷襲!」
  說話之中,連攻七劍。這七劍招招如電閃風飄,快疾無與倫比,迫的九毒教主連連後退。
  銅夫人七劍出手,突然身形一停,轉臉喝道:「藍莘夫,你有多少道行,敢向我施放劇毒?」
  原來在她向九毒教主追擊之際,藍袍老人無聲無息的施放了劇毒!
  銅夫人劍招一緩,九毒教主有了反擊機會,玉尺一送,一招「天龍尋穴」疾向銅夫人咽喉點來。
  銅夫人劍勢一轉,斜向九毒教主王尺上撩去,口中喝道:「你們還不服輸麼?」
  九毒教主見她有意用短劍砸自己玉尺,越發不敢和她硬接,身形一偏,避開劍勢,縱聲大笑道:「勝負未分之前,你這話似乎說的大早了一點。」
  銅夫人冷哼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九毒教主怒喝道:「你當老夫怕了你麼?」
  銅夫人朝中年女尼招招手道:「素月,你替我接他幾招,讓他們見識見識。」
  中年女尼躬身應了聲「是」,一躍而出,目光掃過九毒教主、藍莘夫兩人、冷冷的道:「你們誰想開開眼界?」
  說得好大的口氣,她居然沒把這兩位一派宗主放在眼裡。」
  藍莘夫清懼的臉上,陡現怒容,喝道:「好狂妄的尼姑。」
  中年女尼冷笑道:「貧尼狂不狂,你們一試就知道了。」
  藍莘夫怒聲喝道:「老夫就教訓教訓你。」
  中年女尼道:「很好,貧尼有僭!」
  突然屈指輕彈,幾縷指風,勁急如矢,直向藍莘夫身前擊來。
  銅夫人冷冷說道:「素月,不必和他們糾纏。」
  藍辜夫見多識廣,自然認得出中年女尼使出來的競是佛門「多羅葉指」,心頭暗暗一凜!身形向旁側一閃,避讓開中年女尼的指風,突然欺身而上,掌出如風拍向中年女尼右肩,沉聲道:「你也接老夫一掌!」
  中年女尼不加思索,右手疾出,迎著藍莘夫掌上擊來,藍辜夫雄霸雲南,不僅擅於用毒,掌上工夫,也極深厚。
  此刻眼看中年女尼居然揮掌硬接,心中不禁暗暗冷嘿,雙掌接實,響起了蓬然一聲大震!
  這一掌硬拚之下,中年女尼固然被震的臉色一變,後退了兩步!
  藍莘夫只黨中年女尼內功極強,竟然也被震的向後退出一步!心頭感到一震,突然一陣頭昏,朝地上跌坐下去。他心頭清楚,探手入懷,取出一顆藥丸,納入口中,就閉上眼睛,就地坐著不動,正在運功調息。
  九毒教主瞧得心頭大駭,恁藍宰夫的武功,決不可能連中年女尼一掌都接不下來!
  銅夫人冷峻的道:「素月,也給他一掌。」
  中年女尼應道:「弟子尊命。」忽的欺身而來,一招「直叩天門」朝九毒教主當胸直擊過去,口中喝道:「輪到你了!」
  九毒教主眼看藍辜夫被她一掌震的坐到地上,心疑中年女尼也許掌上有什麼花樣,那肯硬接。身形橫躍,右手一抬,竹杖使了一記「橫瀾千里」,猛向中年女尼攔腰掃去。
  中年女尼冷笑一聲,突然中途換招,橫劈出掌,潛運功力,一招「橫架金梁」,手掌硬向竹杖上劈來!
  這是一記以徒手和對兵刃的硬打手法,除非你自認為功力勝過對方,才敢出此!中年女尼如論功力,當然要比九毒教主遜上一籌,這一招瞧的九毒教主也不禁一呆!
  雙方出手極快,這原是電光石火一般,中年女尼右掌快要和竹杖接觸之際,上身倏然右轉,左掌也閃電拍來,雙掌一合,「拍」的一聲,把杖頭合住,雙手不放,奇怪無比的隨勢朝前送出,反向九毒教主當胸搗去。
  這一記說不出招式,如果一定要說,那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吧?
  中年女尼從出掌、變招、合掌,以至借九毒教主之杖,搗九毒教主胸腹,當真是一氣呵成,快得無以復加!
  九毒教主沒想到對方一個中年尼姑,居然會有這般高強的武功,心頭不禁微生凜駭!他竹杖被人雙掌合住,那還敢怠慢,立即功運右腕,猛力一抖,沉聲喝道:「去吧!」
  在他想來,以自己的功力,這一抖之勢,至少也可以把中年女尼摔上一個觔斗!那知喝聲方出,陡覺一股潛力,透過竹杖,撞上身來!
  九毒教主連轉念都來不及,猛吸一口真氣,運集全力功力,「呼」的一聲,一襲黑袍登時鼓了起來!
  潛力和潛力接觸,外人聽不到半點聲息。
  中年女尼忙不迭的雙手一鬆,放開竹杖,飄身橫躍,還是被震的身軀晃動,後退了一步。
  九毒教主這一提聚真氣,運集全身功力,一陣硬拚,突然感到一陣頭重腳輕,雙目眩暈,再也站立不住。雙腿一軟,和藍莘夫如出一轍,砰的朝地上坐了下去!
  他心頭突然明白過來,藍莘夫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他是和自己一樣,並非武功不如人家!而是在不知不覺之間,中了人家暗算,又妄動真氣,引發毒性!
  這下毒的人,當然是銅夫人無疑!
  恁自己——九毒神君的傳人九毒教主。恁藍莘夫——江湖聞名的用毒世家雲南藍家的掌門人!還著了人家的道,這還有什麼話說?」
  九毒教主坐在地上,長歎一聲,緩緩闔上眼皮。
  這下可把九毒教主門下兩女四男六個門人,驚駭得不知所云,教主和藍莘夫全被人家制住了,剩下他們六個人,還管什麼用?
  銅夫人冷冷一笑,忽然從她大袖中飛出兩個紙包,分別落到九毒教主和藍莘夫身前,說道:「這是我秘製的解藥。」
  九毒教主雙目驀然一睜,道:「你有何居心?」
  銅夫人冷曬道:「並無居心,我只是不想殺你們。」
  九毒教主陰狠的望了銅夫人一眼,一聲不作,取出紙包,把藥未倒入口中,吞了下去。
  藍莘夫自己已經服過解毒藥物,此刻正在運功逼毒,他自然知道用毒一門,各有練制之法,自己服下的解毒藥物未必能解對方的奇毒,也就放棄運功,取過解藥,納入口中。
  一回工夫,兩人都已覺出所中奇毒,果然消解,同時站了起來。
  銅夫人冷聲道:「你們可以走了,不過要留下這兩人。」
  伸手朝韋宗方,柳凌波指了一指。
  藍莘夫道:「夫人要留下犬子,究是為了什麼?」
  銅夫人冷聲道:「他不是你兒子,他是韋宗方。」
  九毒教主道:「你究是何人?」
  銅夫人道:「我就是銅夫人。」
  九毒教主回頭道:「後會有期,藍兄咱們走吧!」
  九毒教主、藍莘夫等人走後,銅夫人也帶了韋宗方、柳凌波兩人而去。
  歐老頭、甘瘤子兩人一個假扮毒沙峽主,一個假扮了藍莘夫,居然一吹一唱,騙過奉命扼計白沙峽出口的毒爪黃狼壽一峰,大模大樣的走進山窟。一路疾行,躍出枯井,歐老頭不覺仰天大笑。
  甘瘤子道:「老丈,咱們快追下去。」
  歐老頭搖搖頭道:「不忙,九毒教主和藍莘夫把人劫走,咱們有藍君壁在手裡,還怕他則甚?目前要緊的倒是毒沙峽出了亂子,咱們又是從枯井秘道出來的,龍在天必然要傾巢出動,大舉搜索。
  對面石窟中只有單老弟一個人守護,而且姑娘和藍君壁迷藥未解,此洞距離枯井極近,豈非立時就會被他們搜到?咱們還是先回去把姑娘和藍君壁一起運走才好,」
  甘瘤子點點頭道:「老丈說的有理,那麼咱們也得快了。」
  兩道人影宛如電閃風飄,急急趕返山腰石窟,歐老頭當先,甘瘤子在後,跨進石窟,目光一轉,兩人心頭同時一震,已經出了事啦!
  不是嗎?鐵判單世驊一個人蒙著頭呼呼大睡,石窟中那裡還有心神被迷的柬姑娘和藍君壁的影子?
  歐老頭心中一急,猛地一個箭步,掠到單世驊身側,一手掀開他蒙在頭臉上的一件短褂。
  只見單世驊張開大口,嘴角還在流著口涎,看去睡得極熟,似是被人點了睡穴,這就伸手一掌,朝他背上拍去。
  單世驊驀地一跳,驟然睜開眼來,一眼瞧到面前站著兩人,正待開口!
  歐老頭已急急問道:「單老弟,什麼人點了你穴道?」
  單世驊愕然道:「沒有啊,什麼人也沒有進來,在下只是睡熟了。」
  歐老頭道:「你再想想,姑娘和藍君壁呢?給誰劫走了?」
  鐵判單世驊聽的悚然一驚,舉目四顧,果然不見了束小蕙和藍君壁兩人,不覺急得滿臉通紅,道:「在下不知怎會睡的這般死法,束姑娘、藍君壁方纔還在洞裡躺著,這是給誰劫走了呢?」
  他這一躍起,忽然從他身上,落下一小塊破棉絮來!
  甘瘤子看的奇怪,俯身拾起,只覺這一小塊棉絮好像甚是潮濕,不覺拿近鼻子,聞了一聞。
  這一聞,突然感到一陣頭暈,心下大驚,他在江湖上看得多,聽的多了,這棉絮上分明浸過迷藥。立時長長的吐了口氣,道:「老丈,不用問了,單兄是被人暗中施了手腳。」
  歐老頭道:「甘老弟可是發現了什麼嗎?」
  甘瘤子手掌一攤,道:「老丈請看,這是江湖上常見的迷藥,奇怪,此人使迷藥的手法,看來並不高明。」
  單世驊一眼瞧到甘瘤子手上的棉絮,不覺又羞又怒,憤然道:「甘大俠說的不錯,這種迷藥,只是江湖下五門的人才用。」
  歐老頭道:「單老弟再想想,老朽出去之時,你不是還在運功嗎,什麼時候睡下去的?當時可曾發覺有什麼不對嗎?」
  單世驊想了想道:「老丈出去的時候,在下正在運功調息,你走後不久,石窟就有幾頭山鼠,互相追逐,甚至還爬上在下肩頭,揮之即逃,一會又來,在下不勝其煩,就取了一件短褂,蒙住頭臉,不想就這樣睡著了。」
  甘瘤子聽他說出山鼠,不覺心中驀然一動!
  想起前晚歐老丈從毒沙峽出來,正在說話之際,自己就發覺窟後有人偷聽,而且也明明聽到是人的鼻息,歐老丈比自己還快就朝洞中迫了過去,結果他腳尖賊到了一隻山鼠,只當是鼠,也就沒再搜索。想到這裡,不覺抬目道:「老丈,莫非有什麼人利用山鼠?」
  歐老頭敢情也想到那晚之事,皺皺眉道:「山鼠……這事果然透著蹊蹺……」
  甘瘤子沒有作聲,緩緩朝洞後走去,凝足目力,仔細朝四周打量。
  前文已經說過,勾漏山石峰千百,巖穴勾曲穿漏,深入山腹,他們停身之處,這座石窟,自然也甚是深遂,只是前洞較為寬敞,越到裡面,蹴上了山鼠,自己也依稀聽到那偷聽的人的呼吸聲音,是從洞後傳來的。因此,他懷疑這後洞也許通向另一石窟,劫走束小蕙,藍君壁的人,也是從洞後來的。他凝足目力,漸漸走到狹窄之處,運功護身,側身朝裡走去。
  歐老頭瞧到甘瘤子朝裡走去,不覺問道:「甘者弟,你發現什麼了嗎?」
  甘瘤子卻以傳音答道:「還很難說。」
  歐老頭回頭朝單世驊笑道:「很難說,大概總有些影子,走,咱們一起進去。」
  單世驊那還怠慢,立即跟在歐老頭身後,朝裡走去。這裡洞地勢朝下,當然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除狹窄得須側身而入,卻也並沒什麼異狀。
  洞窟轉折極多,似是逐漸向下。甘瘤子、歐老頭一身武功,都已到了上乘境界,雖在黑暗之中,仍可清晰如睹,鐵判單世驊功力不如兩人遠甚,這下那裡想看得到什麼,只是小心翼翼的跟在歐老頭身後,亦步變趨。
  不多一會,已經摸進十來丈遠,只聽一陣吱吱亂叫,光聽聲音少說也有一二十頭山鼠,原來前面,地方已經寬大了許多,是一個數丈見方的石窟。
  甘瘤子走在前面,腳下絲毫不帶聲息,驟然躍出,那些山鼠乍睹生人,是以驚得到處亂竄。
  甘瘤子身形一停,迅快的朝四週一瞥,但見一大群山鼠,一陣亂竄之後,急先恐後的朝一個數尺方圓的洞穴中鑽了進去。心中暗暗忖道:「這洞穴不大,何況穴外有這許多山鼠居住,看來裡面不可能有人……」
  心念方動,陡覺一條人影,從身邊擦過,奇炔無比的跟在山鼠後面,朝洞穴中穿射而入:
  耳中同時聽到歐老頭一縷傳音的話聲,說道:「兩位老弟守在此地,老朽進去瞧瞧!」
  原來歐老頭心急束小蕙安危,搶先穿進洞去。甘瘤子瞧得暗暗讚歎,就恁他這份身法,速度之快,自己委實不如遠甚!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但聽洞穴中傳出歐老頭一聲大笑,喝道:「真沒想到這裡面果面有人!」
  甘瘤子聽的一怔,急忙說道:「單兄咱們快進去!」
  話聲出口,人已飛躍過去,掠入洞中。
  只覺這洞穴入口不大,裡面卻甚為寬敞,好像是一間石室,只是空洞洞的,一無所有!
  三面石壁上,卻大大小小有著許多孔穴,大者尺許,小者如拳,那群逃進來的山鼠,敢情躲到石孔中去了。
  歐老頭站在靠右首石壁,他對面站著一個形貌詭奇的枯瘦老人;這老人禿頂,尖腮,豆眼,鼠鬚,身著一件半長不短灰衣,腰束草繩,大概被歐老頭點了穴道,弓著腰站在那裡,兩隻眼睛,骨碌碌亂轉。
  甘瘤子瞧他這副模樣,登時想起一個人來,抬目問道:「老大,這人可是地行鼠張慶!」
  歐老頭道:「甘老弟認識他?」
  甘瘤子道:「在下聽人說過。」
  單世驊晃亮火招子,照著枯瘦老人瞧了一陣,接口道:「不錯,此人正是地行鼠張慶,他昔年以善於鑽穴聞名,江湖上已有十年不見他的蹤影了,原來他躲在勾漏山中。」
  歐老頭道:「不管他地鼠山鼠,咱們問問他!」
  說完伸出手去,拍開了他的穴道。地行鼠穴道一解,兩肩一聳,霍地一躍而起。
  甘瘤子伸手朝他肩頭一按,冷笑道:「朋友識相些,乖乖的坐下來!」
  地行鼠但覺肩頭上壓下一股千鈞大力,身不由己的朝地上坐去,口中恨恨的道:「你們是什麼人,這……這算什麼?」甘瘤子道:「朋友自己明白,咱們光棍眼裡不揉砂子,你把兩個人藏到那裡去了?」
  地行鼠瞪瞪眼道:「兩個人,兩個什麼人?」
  歐老頭怒聲道:「咱們姑娘和藍君壁,難道不是你劫走的?」
  地行鼠接道:「我幾時劫走你們姑娘,我就住在這裡,你們瞧,除了壁上的山鼠洞穴,藏得了什麼人?」
  他這話倒是不假,這間石室,空無所有,一目瞭然,壁上雖有許多洞穴,但最多也不過徑尺方圓,除了老鼠,確實藏不了人。
  歐老頭急道:「朋友說的是實話吧?」
  地行鼠道:「我真的不知道。」
  歐老頭目光一轉,搔搔頭皮,道:「看來真不是他劫走的了。」
  甘瘤子道:「老丈,你聽他的,不是他還有誰?」
  地行鼠道:「我說的是實話,信不信由你。」
  單世驊怒聲道:「你昔年就是下五門的鼠竅,方才由你訓練出來的山鼠,趁我不備,暗下迷藥,難道還不是你?」
  地行鼠目光閃動,搖頭道:「你們越說越奇怪了,我怎會訓練山鼠,下你的迷藥,你老哥大概看錯人了。」
  單世驊喝道:「難道你不是地行鼠張慶?」
  地行鼠茫然道:「不是。」
  話聲出口,突然身子就地一滾,再一弓身,刷的朝壁角下一個洞穴中鑽去。他動作奇快,身子一弓,登時縮小了許多,真像一頭地鼠一般,頭先腳後,竄將進去。
  這手「縮骨功」,委實高明!
  歐老頭上身微俯,一把抓住了他一隻右腳,口中呵呵笑道:「朋友,歐大佬面前,你想逃走,可大不容易。」
  地行鼠一個身子,已經鑽進去了一半,一隻右腳卻被人家扯往,用力一掙,那想掙得脫歐老頭的手把?但覺一陣劇痛,小腿骨幾乎要被捏碎,口中不禁大叫道:「你快鬆手!」
  歐老頭笑道:「我一鬆手,不是就平白的讓你逃跑了嗎?」
  地行鼠殺豬般叫道:「我不逃,我不逃。」
  歐老頭道:「那你就爬出來。」
  地行鼠無可奈何,果然依言從洞穴中倒爬出來。
  歐老頭一鬆手,出指如風,點了他腳上兩處穴道,笑道:「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現在該乖乖的說了吧?」
  地行鼠坐在地上,罰神諸咒的道:「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是這句話,我可以發誓,我沒有劫人。」
  單世驊道:「那你為什麼要逃?」
  地行鼠道:「你們在逼我,我自然只有逃了。」
  甘瘤子喝道:「誰相信你發誓,咱們只要你說實話。」話聲一頓,突然雙目寒光暴射,喝道:「你如果不說,那也不要緊,只要你熬得住就行!」
  右手倏揚,駢指如戟,朝地行鼠胸口點來!
  地行鼠臉色一變,駭然道:「你要如何?」
  甘瘤子說道:「朋友在江湖上總聽說過五陰截脈手法吧,我要點你幾處穴道,先廢了你一身功夫再說。」
  地行鼠臉色慘白,嘴唇懦動了一下,道:「好,我說就是了。」
  甘瘤子冷哼道:「快說,你把人藏到那裡去了?」
  地行鼠目光轉動,囁嚅道:「我是奉命行事。」
  歐老頭猛地一把,像老鷹抓小雞一般,把他抓了起來,怒喝道:「咱們姑娘,果然是你劫走的?」
  地行鼠道:「你……你老放手,不是我劫走的。」
  歐老頭怒聲道:「你方才說是奉命行事,現在又說不是你了?」
  五指一鬆「叭」的一聲,把地行鼠摔倒地上。
  地行鼠急道:「我沒說慌,我只是把這位用迷藥迷翻,劫走人的不是我。」
  歐老頭問道:「你是奉誰之命?」
  地行鼠道:「銅夫人。」
  「銅夫人?」歐老頭雙目乍睜,問道:「她在那裡?」
  地行鼠道:「准提庵。」
  歐老頭道:「劫去的人,也在准提庵?」
  地行鼠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歐老頭道:「甘老弟,咱們快走。」
  甘瘤子道:「老丈如何處置此人?」
  歐老頭道:「只要他說的是實話,那就放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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