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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誅妖復仇


  巡曹目光如鼠,雙肩聳動.探首朝前喝道:「什麼人,吃吃喝喝,敢擋本座的道?」
  「哈哈、左老哥,你大概又喝了幾口孟婆湯,不在你的地方兜風,卻闖到兄弟這裡來了,還說兄弟擋了你的道?」
  這人聲音洪亮,隨著話聲,從幢幢黑影中,走出一個高大人影!
  只見他同樣頭戴烏紗,身穿長僅及股的半截紅袍.生得濃眉大眼,連鬢長鬚,活像閻王面前的判官!
  紀勝忙道:「右巡曹到了。」
  巡曹口中一陣嘿嘿乾笑,拱拱手道:「原來是右老哥。」
  高大的右巡曹雙目炯炯,大笑道:「瞧你真的喝醉了,居然連我老賀都叫作了右老哥起來。」
  原來他姓賀!
  左巡曹瞪著眼,哼道:「你可以叫我老左,我不能叫你老右?」
  右巡曹大笑道:「你老哥本來姓左,但兄弟可不姓右。」
  左巡曹心中暗道:「原來自己姓左。」
  但他依然哼道:「兄弟不管這些。」
  右巡曹道:「好,好,你叫,你叫,唔,你老哥這時率領大隊人馬,這是做什麼來的?」
  左巡曹翻著眼睛,陰笑道:「你想兄弟會有什麼事?」
  右巡曹道:「那是找兄弟有事?」
  左巡曹道:「正是。」
  右巡曹詫異的道:「你沒把關在鐵籠裡的人放上刀山去?」
  原來那鐵閘,他們叫做「鐵籠」,還可以把人放上刀山去。
  左巡曹微微搖頭道:「沒有,教主傳下令來,這些人都要活捉的。」他忽然湊上一步,低聲笑道:「兄弟是來跟老哥打個商量。」
  右巡曹奇道:「左老哥跟兄弟商什麼量?」
  左巡曹壓低聲音道:「兄弟是跟老哥討救兵來的。」
  右巡曹目光一注,問道:「很棘手嗎?」
  左巡曹道:「豈只棘手,簡直厲害,兄弟差點把一條老命,送在鐵籠裡。」
  右巡曹道:「左老哥怎的沒向教主報告?」
  左巡曹聳聳肩道:「你老哥真是事不關己,兄弟連一點底子都沒摸清楚,就能往上報?」
  右巡曹道:「憑你左老哥的能耐,連這些人武功路數都沒看得出來?」
  左巡曹搖搖頭道:「一個閘裡,囚禁了十幾個人,兄弟剛一下去,就遭他們攻擊圍攻,你能看出他們鬼路數來?」
  右巡曹道:「左老哥是要兄弟幫你去拿人?」
  左巡曹道:「那倒不用。」
  右巡曹道:「那你要兄弟幫什麼忙。」
  左巡曹笑道:「咱們老弟兄一向合作的很好,兄弟之意,是兄弟動手之時,請老哥去作個壁上觀。」
  右巡曹道:「查看他們武功路數。」
  左巡曹喜道:「正是,正是,兄弟就是這個意思,只要查出他們一點路數,兄弟報上去.也不會顯得太難堪了。」
  右巡曹點點頭道:「好,兄弟這就和老哥去一趟。」一面朝身後鬼卒吩咐道:「右一,本座去去就來.你要他們小心防守。」
  領頭一名鬼卒躬身道:「屬下遵命。『」
  右巡曹道:「走,人在第幾個閘坐?」
  左巡曹道:「第二、第二個閘裡都有人.但第二閘禁的幾個,武功較高,如有你老哥幫忙,合咱們二人之力,大概可以罩得住了。」
  右巡曹大笑道:「左老哥方才不是說不用兄弟幫你拿人麼?」
  左巡曹訕訕一笑道:「能把他們拿下來,就不用驚動教主,自是最好不過,真要拿不十,那就只好請求教主另派高手協助,只是如此一來,你我兄弟臉上,都不好看。」
  右巡曹笑道:「好吧,兄弟就勸你拿人去。」
  左巡曹連連打拱,低笑道:「兄弟這裡謝了。」接著朝身後揮揮手道:「回去。」
  他一聲令下,前後鬼卒.立即往後轉過身去,隊形隨著一變,本來押後的走在前面開路,本來前面開路的押後,往原路行去。
  左巡曹陪同右巡曹,依然走在中間,由兩名打燈的鬼卒前導。
  紀勝依然緊跟在兩位巡曹老爺的身後,心中只是暗暗納罕忖道:「兩個閘裡的人,已經全擒上來了,還去拿什麼人?他真有些弄不清左巡曹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
  走了一段路,左巡曹忽然笑了笑:「不知你右老哥和兄弟二人,能不能把他們拿下?」
  右巡曹還當他拿人心切,笑道:「左老哥怎麼患失患得起來,咱們拿得下就拿,拿不下,報請教主另派高手協助,不就結了?」
  左巡曹腳下一停,搖搖頭道:「兄弟是怕你右老哥陣上失風,損了一世英名。」
  右巡曹聽得不禁有氣,暗道:「我是幫你的忙來的,你倒說起風涼話來了。」一面嘿然道:「左老哥這話什麼意思?」
  左巡曹聳聳肩,嘻的道:「兄弟就是這個意思。」
  右巡曹道:「你是說怕兄弟不是他們的對手麼?」
  左巡曹傻笑道:「正是,正是,你老哥可想試試?」
  右巡曹道:「試什麼?」
  右巡曹道:「兄弟已經擒到了六個囚犯,武功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兄弟之意,就是放他們出來,給你老哥餵上幾招。」
  他要把擒下的人放出來給右巡曹喂幾招,當真異想天開?
  右巡曹哼道:「你要他們伸量兄弟?」
  左巡曹嘻嘻笑道:「不,兄弟是讓老哥伸量伸量他們的路子?」
  他伸手朝南道前後指了指,又道:「前後都有兄弟手下把守,你老哥只管放心,想逃也逃不走的。」
  他的意思當然是說三個囚犯,但聽來就有些像右巡曾要逃了。
  右巡曹前後一看,這可好,當真兩頭全有人堵著,心中不覺有氣,怒哼道:「看來你左老哥存心跟兄弟過不去。」
  左巡曹一陣呷呷尖笑,說道:「豈敢,豈敢,兄弟這樣做,只是各為其主而已!」
  這笑聲,聽得站在身後的紀勝悚然一驚.睜大雙目,朝左巡曹直楞!
  右巡曹也自聽出笑聲不對,轉過臉來,一雙好煙眼神,注視著左巡曹,駭異的道:「你不是左長生?」
  左巡曹聳聳肩,道:「你看兄弟是不是左長生?」
  右巡曹也給弄糊塗了.眼前明明就是左巡曹,就是燒了灰.他也不會認錯.不覺搖搖頭道:「兄弟聽你方才笑聲有異。」
  左巡曹又是一陣呷呷尖笑,伸伸喉嚨.說道:「大概兄弟喉嚨有些毛病。」
  笑聲尖得刺耳,有些像夜梟,但等他說話,就並不如此,這陰沉聲音,分明又是左巡曹的聲音。
  一個人居然會有兩種聲音,不是喉嚨出了毛病,還是什麼?右巡曹倒也不疑有他.但就在他轉過身去.不由驀地一驚!
  原來在他跟左巡曹說話之際,不知何時,已有幾個人,悄無聲息的欺到自己身後.相距數尺!
  右巡曹也是久經大敵之人,連人家欺近身後.都會一無所覺,心頭這份震驚,當真非同小可,腳下輕蹬,猛地往後暴退,口中沉喝道:「左長生,他們是什麼人?」
  左巡曹望著他面露詭笑,說道:「兄弟方才不是告訴你了,他們就是兄弟擒來的六個囚犯呀!——
  右巡曹心頭又急又怒,但他確也了得,耳中聽說有六個囚犯.目光一瞥,只看到了五個.心中立時發覺不對!
  這少了一個不用說已經掩到了自己身後.心念閃電一動.正待朝橫裡閃開!猛聽到「蓬」的一聲.右肩已被人家一掌擊中,把他打出文外,貫落地面!
  右巡曹跌的眼前金星直冒,一僕即起,一言不發,直往來路衝去。
  他已經發覺有變,是以想突圍而出,哪知他只沖了四五步路,眼前人影一閃,只聽一個嬌脆女子的聲音叱道:「回去。」
  呼的一掌,迎面擊來!
  右巡曹但覺這人明明是個鬼卒,但竟然會是女人,既是女人,他心頭不覺一寬,欺身直上,左手揮出一掌,迎擊過去。憑他的功力,一個女人豈能攔得住他?又是「啪」的一聲,右巡曹但覺左臂劇痛如折!
  連人家面貌都沒有看清,大叫一聲,再也站不住腳,登登的連退三步,咬牙一哼,右手迅快往腰間摸去。
  原來他連中兩掌,都是倉猝應敵,連取兵刀的時間都沒有,直到此刻才伸手去取兵刃。但這一摸,腰間竟然空空如也,自己扣在腰上的軟鞭,也不見了!
  只聽左巡曹嘻嘻一笑道:「有老哥,你可是找兵器麼?軟鞭在兄弟這裡。」
  右巡曹舉眼看去,果見左巡曹手上,掂著自己那支軟鞭,聳起雙肩朝自己傻笑,心頭不禁怒火狂熾,目皆欲裂,厲喝道:「左長生,你勾結外人,大概活的不耐煩了。」
  左巡曹呷呷笑道:「咱們老兄弟,別傷了和氣,你只要把身上行頭脫下來,兄弟保證你沒事。」
  右巡曹怒吼一聲,雙手箕張,縱身朝左巡曹撲來。
  左巡曹嘻的笑道:「右老哥,你何必動這麼大肝火,兄弟只想暫借一用。」
  右巡曹這一撲,勢勁力猛,眼看左巡曹只顧說話,不避不讓,心頭暗喜:「你真該死!」
  十隻鋼鉤般的手指,朝左巡曹頂門直抓而下!
  就在快要觸到他頭上烏紗.左巡曹忽然不見,右巡曹撲攫而來,原是爪先身後。雙腳還未落地.突覺腳上一絆,那還收得住勢,身不由己的往地上撲跌下去。他心知上了左巡曹的當,身子在跌下之際,猛地就在地上一滾.滾出數尺。
  這一瞬間,就有三四條人影倏然數來,只聽一個女子聲音喝道:「擒活的。」
  聲音入耳,人影一閃而至.快如電光石火,忽地一指點到。
  這一指又快又準,人影乍進即退.右巡曹穴道受制.再也爬不起來,瞪著雙顆眼珠.骨碌碌亂轉.色厲內在.吼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左巡曹笑嘻的走了過來.低喝道:「右老哥,識相一點.方才保住你性命的,就是武林盟岳夫人,你明白了麼?」
  右巡曹望了那瘦子黑衣鬼卒一眼.問道:「你們要我怎樣?」
  左巡曹道:「只要老哥肯和咱們合作,武林盟自然不會虧待於你。」
  右巡曹道:「要兄弟如何合作法了?」
  左巡曹笑了笑道:「容易得很,你老哥帶咱們到陰冰地獄去。」
  右巡曹疑惑的道:「你不是左長生?」
  左巡曹道:「如何不是?」
  右巡曹道:「老哥扮的極像,但決非左長生。」
  左巡曹聳聳肩,低笑道:「就算不是吧!」
  右巡曹道:「陰冰地獄,就在前面鬼門關之內。」
  左巡曹道:「你答應合作了。」
  右巡曹搖搖頭道:「就是兄弟答應了,也進不去。」
  左巡曹道:「如何進不去?」
  右巡曹道:「進入鬼門關,須有教主鬼牒。」
  左巡曹道:「咱們給他來個硬闖。」
  右巡曹依然搖搖頭道:「這希望不大。」
  左巡曹道:「咱們不妨前去試試。」
  右巡曹目光一抬,點頭道:「兄弟蒙夫人不殺之恩,自當效勞。」
  那假扮黑衣鬼卒的,正是凌杏仙,左手虛空一拂,道:「你起來。」
  右巡曹但覺身上如輕風一拂,穴道頓解,心頭止不住暗暗驚駭,忖道:「聽她說話口音,聲音嬌美,年事定然不大,但憑她這凌空一拂,就解開自己身上穴道,這一手功夫,自己在江湖上闖蕩多年,還是第一次遇上。」心念轉動,立即一躍而起,肅然改容,朝凌杏仙雙手抱拳,說道:「屬下衷心誠服,追隨夫人,決無二心。」
  左巡曹手中遞過軟鞭,說道:「這是你老哥的兵刃。」
  右巡曹接到手中,依然在腰間圍好,說道:「咱們走。」
  這回由左巡曹和右巡曹兩人走在前面,十八名鬼卒依然押著六名囚犯,緊跟兩人身後而行。
  左巡曹低聲道:「老哥對鬼門關內情形,是否熟悉?」
  右巡曹微微搖頭道:「兄弟也不太清楚,鬼門關內,是由胡關主坐鎮,非有教主鬼牒,不准入內。」
  左巡曹問道:「胡關主?」
  右巡曹道:「他叫胡兆良。」
  左巡曹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昔年人稱黑山貓的胡兆良,他原來沒死。」
  右巡曹道:「老哥和他認識?」
  左巡曹道:「不算太熟。」接著問道:「你們四大陰曹,還有一個是誰?」
  右巡曹道:「陰世總管陰千里。」
  左巡曹道:「這老鬼也沒死。」
  右巡曹感慨的道:「咱們投奔到教主手下,已有七八年沒見天日了。」
  說話之時,已經回到一片寬廣的廣一場前面。
  右巡曹伸手一指道:「前面就是鬼門關,咱們左右巡曹,就以此為界,左邊由左兄負責,右邊是兄弟的巡區。」
  左巡曹舉目望去,前面黑越越的,什麼也看不到,不覺壓低聲音.問道:「鬼門關想來有一道門戶了?」
  右巡曹道:「這裡有一道天然大石壁,門戶不在壁上,不到近前,不易看得出來。」
  兩人又走了十來丈遠近,果見一堵黑色大石壁,擋住了去路。
  右巡曹腳下一停.低聲說道:「兄弟叫開門,咱們就得相機行事,出手要快,若是被他們閉上關門,就休想再進得去了。」
  左巡曹聳聳肩,輕笑道:「兄弟省得。」
  右巡曹跨上一步,正待伸手朝石壁上一個小鋼環拉去。
  左巡曹忽然伸手一攔.說道:「右兄且慢。」
  右巡營一怔道:「老哥還怕兄弟耍花樣麼?」
  右巡曹道:「那倒不是,兄弟適才想到了一件事?」
  湊過頭去,俯耳低低說了兩句。
  右巡曹點點頭。
  右巡曹朝跟在身後的紀勝道:「同三,上去叫門。」
  紀勝慌忙躬身應「是」。
  左巡曹咀皮微動,以「傳音入密」朝他叮囑了幾句。
  右巡曹道:「上去拉動銅環,先一,再二,再三,不可錯了。」
  紀勝道:「屬下記下了。」舉步走到壁前,依照右巡曹說的數字,拉動銅環。
  只聽石壁上「篤」的一聲,打開一個小圓洞,接著露出一顆毛茸的腦袋,陰陽怪氣的問道:「是什麼人?」
  紀勝道:「兄弟同三。」
  那人又道:「有什麼事?」
  紀勝道:「快去通報關主.左右巡曹來了。」
  那人冷冷的朝紀勝身後.望了一眼.哼道:「我問事.不問人,有什麼事?」
  紀勝道:「左右巡曹會同押重要人犯至此,請關主出關點收。」
  那人道:「等一等。」
  又是一篤」的一聲,闔上了小孔。
  左巡曹細看壁間並無門戶痕跡,心中暗暗覺得奇怪,不知他們如何出入的?」
  右巡曹低低說道:「等會老哥可得小心應付。」
  左巡曹嘻的笑道:「這個不勞老哥費神,兄弟自會應付。」
  右巡曹凝重的道:「胡兆良手底下可不含糊。」
  左巡曹道:「兄弟自有道理。」
  不多一會,但聽地底響起陣轆轆轉動之聲,接著但見石壁下丈許方圓的一塊地面.緩緩移動.露出一個大洞。
  左巡曹心中暗想:「我道避間毫無門戶跡象,他們是如何出入的?原來這地底鋪著一方大鐵板,這等機關,真是笨到家了。」
  就在他思忖之際,地洞中已有人拾級而上,首先是兩個皋隸打扮的人,手執兩盞綠慘慘的燈光。接著走出一個滿臉短泛的黑袍人來,他身後緊跟著四名黑色或裝漢子。
  這黑袍人不用說就是關主胡兆良了。只要看他那副尊容,就有些像山貓!
  胡關主登上平地.立即雙拳一地.尖產笑道:「怎麼?二位老哥會同辦案,親自押送,倒是少有的事.送來的是何等樣人?」
  左巡曹陰沉一笑道:「胡兄果然料事如神.這幾個人是教主親自交代.要兄弟兩人押送來的。」
  胡關主道:「是幾個什麼人?」
  右巡曹道:「據說武林盟的幾個護法,方才前面若不是有島上來的申令主在場,連教主都差點吃了人虧。」
  胡關主望望被鬼卒押著的六人.說道:「有這麼厲害?」接著問道:「教主可曾吩咐,把他們送到哪裡收押?」
  左巡曹道:「教主說了,可把他們送入陰冰地獄。」
  胡關主點頭道:「好,把他們押過來。」
  左巡曹向後揮了揮手.道:「你們把人犯押過去,交與胡關主點收。」
  六名鬼卒應了聲「是」,手執鬼頭刀,推著六個囚犯,走了過去。
  胡關主也朝身後四個勁裝漢子吩咐道:「你們把人犯收下了。」
  左巡曹道:「胡兄,教主還有一件緊急命令,要兄弟轉達。」
  胡關主道:「教主有何命令,左兄請說。」
  左巡曹湊上一步,低聲道:「此事十分機密,此地不便多說,咱們到胡兄關上說去。」
  胡關主道:「左兄怎地忘了,沒有教主鬼牒,任何人不能入關,左兄這裡說也是一樣。」
  左巡曹臉色一沉,微哼道:「兄弟就是奉教主之命來的,莫非胡兄還不信?」
  右巡曹接口道:「方纔教主確曾面諭左兄,轉達胡兄……」
  胡關主疑信參半,望望右巡曹,沉吟道:「這個……」
  他回頭之際,瞥見自己四個手下,木立不動,心知有變,突覺背後「靈台穴」上一麻!
  左巡曹大笑道:「胡兄現在知道了吧,這就是教主的密令,好,咱們進去再作詳談。」
  左手一把挽住胡關主,舉步往地下石階走去。
  右巡曹眼看得手,也跟著笑道:「兄弟還是第一遭入關,胡兄可得好好招待。」相偕拾級而下。
  身後十八名鬼卒、六個囚犯,早已把胡關主手下一齊制住,立即緊跟著走了下來。
  這地道石級,足有一丈來寬,倒是十分平整。
  左巡曹、右巡曹挾持著胡關主走了十來級。
  忽見右首石壁間一道小門中,閃出一個長髮黑衣人,迎著三人躬躬身道:「關主可要閉關……」
  話聲方落,一道人影已經到了面前,飛快的點出一指。
  這出手之人,正是左巡曹手下一名鬼卒,也不知道他是誰?
  黑衣人連吭也沒吭一聲,往後就倒。
  右巡曹幾乎連這人如何出手,都沒看得清楚.心頭暗暗震驚,忖道:「看來武林盟果然高手如雲。」
  左巡曹吩咐道:「同三.這關口由你去接替。」
  紀勝為難道:「屬F不知關門如何啟閉之法?」
  左巡曹低笑道:「這是最笨的機關了,裡面有一個鐵轆轆(絞盤),你只要倒轉過來,鐵板自然合攏,你好好上去守著,等咱們辦完正事.我自會給你解藥。」
  紀勝道:「在下遵命。只是你老不是金嬤嬤?」
  左巡曹笑道:「自然不是,嘻嘻,我這身份,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改變,但你只要認定我左巡曹要解藥就是了。」
  話聲一落,朝紀勝嘴皮做動.說了一陣。
  紀勝連連點頭.躬身應「是」.飛步朝右首一道小門中閃了進去。
  石級繼續往下,差不多走了百來級之多,石級盡頭,豁然開朗,已經到了一座寬敞的石室。
  這石室中間設著一張長案,案上還放著筆硯等物,左右兩旁,放著兩排兵刃架.和幾件刑具。倒像是進入了衙門大堂,敢情這裡是胡關主平日「升堂」理事之處了。
  左巡曹挾著胡關主。走到案前,把他往地上一放,直起腰,吁了口氣道:「胡老哥就在這裡歇息吧,兄弟拖著你,這段路,可真有些吃不消。」
  他握著拳頭,槌槌背脊,朝凌杏仙躬身笑道:「這裡只有一把椅子,夫人請升堂吧!」
  凌杏仙一身鬼卒打扮,搖搖頭道:「我不累。」她伸手朝胡關主一指,問道:「蕭護法,此人如何處置?」
  原來左巡曹就是蕭不二喬裝的,難怪他時常聳著肩膀。
  左巡曹笑道:「胡兆良外號黑山貓,是個直性子的人,小老兒的意思,先解開穴道,看他願不願意投效武林盟,能用則用,不能用就不用留了。」
  凌杏仙道:「蕭護法說的是,一切由你作主好了。」
  左巡曹聳聳肩,回頭道:「杜老哥有何高見?」
  杜景康道:「現在你是巡曹,兄弟只是一名鬼卒,自然全聽你的了。」
  唐繩武道:「老丈,咱們現在不用再扮鬼卒了吧?」
  左巡曹道:「小哥莫要脫,咱們還得扮演下去。」
  唐繩武道:「咱們已把胡關主拿下,現在行跡都抖了出來,還扮鬼卒作甚?」
  左巡曹低笑道:「天機不可洩漏,小哥待會自會知道。」
  唐繩武朝沈紫貴問道:「沈前輩知不知道?」
  沈紫貴搖搖頭道:「他一生鬼計多端,兄弟也猜不出來。」
  丁捷侯道:「蕭老哥遊戲風塵,計智百出,兄弟實在欽佩得很。」
  杜景康大笑道:「蕭老哥,這回你該高興了,還有人欽佩你呢!」
  左巡曹聳聳肩道:「兄弟不想再和你們窮磨菇下去,咱們得辦正事呢。」走到胡關主身邊,舉手一掌,推開他身上穴道,嘻的笑道:「胡關主,咱們都是武林盟的人,你大概都聽清楚了?」胡關主方才穴道受制,但蕭不二和凌杏仙說的話,他可全聽到了,此刻穴道一解,舒展了一下手腳,緩緩站起,道:「你解開我穴道,不怕兄弟逃走麼?」
  左巡曹低笑道:「胡不良,你有本領逃,只管逃走,在兄弟看來,你能跑得出兩步,已經算不錯了。」
  胡關主聽他叫自己胡不良,不覺雙目一睜,瞧著左巡曹道:「閣下何人?」
  左巡曹道:「你想我會是誰?」
  胡關主道:「閣下莫非是蕭不二蕭老哥麼?」
  左巡曹大笑道:「看來胡關主記憶真還不錯,十年前,咱們好像在河套李家盤桓過兩天,兄弟曾說過:「你胡老哥若是改個名兒,叫胡不良,和我蕭不二,就是弟兄』,胡老哥哥還記得?」
  胡關主點頭道:「不錯,所以你叫出胡不良來,兄弟就一定猜到是老哥了。」
  左巡曹嘻嘻一笑道:「胡老哥打算如何?」
  胡關主道:「咱們是老弟兄了,你看兄弟怎麼辦吧?」
  左巡曹朝右巡曹一指道:「賀老哥已答應加入咱們武林盟,你老哥肯聽兄弟相勸.棄暗投明,自是最好。」
  胡關主道:「武林盟?兄弟怎的從未聽說過?」
  左巡曹道:「武林盟最近才告成立,它是聯合江湖各大門派,和武林正義人物,一致對抗武林公敵無名島的大結合。」
  胡關主道:「那麼老哥等人,來此何事?」
  左巡曹道:「朱友泉已成了無名島的附庸,替無名島為虎作倀,在河南地面,誅殺異己,收羅黑道人物,咱們是救人來的。」
  胡關主道:「你們有人被囚在鬼門關麼?」
  左巡曹道:「兄弟一位老友小魯班司馬長弘,黑石島門下丁靈,本盟總護法女弟子梁秀芬,洛陽小孟嘗楚嵩生,全被囚在陰冰地獄之中。」
  胡關主道:「陰冰地獄,確實囚禁著幾個人,至於他們是誰,兄弟就不知道了,因為送到兄弟這裡來之前,陰總管已經替他們編了號碼,不知姓名。」
  突聽壁間響起清脆的鈴聲,「叮,叮叮,叮叮叮!」
  左巡曹面有喜色,說道:「果然來了。」
  胡關主奇道:「來的是誰?」
  話聲甫落,但見紀勝飛奔而下,朝左巡曹拱拱手道:「朱教主陪同申令主已到關下,要關主出去迎接。」
  胡關主聽的一怔,道:「會是教主?」
  左巡曹道:「胡兄快出去迎接,只是莫露了口風。」一面朝紀勝揮揮手道:「快去開關。」
  紀勝領命,回身朝石級上奔去。
  胡關主勢成騎虎,只得點點頭道:「蕭老哥,要兄弟如何應付?」
  左巡曹道:「胡兄把他們接進來就好,旁的不用管了。」一面朝凌杏仙道:「有申惜嬌同行,旁人不易對付,只怕要夫人親自出去,以防萬一。」
  凌杏仙道:「好,我隨胡關主出去好了。」
  左巡曹又道:「還有沈兄、丁兄、和唐小哥三位,也一齊扮作胡兄手下,跟胡兄出去,若非被申惜嬌瞧出破綻,最好莫動聲色,把他們接到裡面來再行動手。」
  沈紫貴道:「兄弟省得。」
  左巡曹道:「胡兄快去。」
  胡關主只得率同凌杏仙等四人,朝上行去。
  左巡曹匆匆忙忙的要其餘的人一齊藏好。然後熄去燈籠。
  關門緩緩啟開,胡關主由兩名鬼卒執燈前導,兩名鬼卒一左一右緊隨身後,登上石級。
  只見邙山鬼叟和一個白臉無須的青衫文士站在關前,身後只隨兩名鬼徒,垂手而立。
  胡關主趕緊趨上一步,拱手道:「屬下胡兆良見過教主。」
  胡關主雖沒見過申惜嬌,但九尾天狐的大名,可早就知道,連忙又朝申惜嬌抱抱拳道:「見過申令主。」
  申惜嬌神情侶傲,只朝他哼了一聲。
  胡關主心中暗暗惱怒,忖道:「妖婦好大的架子。」
  邙山鬼叟問道:「胡關主,關上可有什麼事麼?」
  胡關主道:「回教主,方才左巡曹送來了六名囚犯。」
  邙山鬼叟奇道:「左長生送來的是什麼人?」
  胡關主道:「六名囚犯,都已編了號,屬下照編號收押,不知他們是誰?」
  邙山鬼叟道:「你把他們收押何處?」
  胡關主道:「屬下依照陰總管編的字號,收押到陰冰地獄去了。」
  邙山鬼叟突然神色一變,急道:「不對!」
  胡關主心頭一驚,暗暗凝功戒備,一面故意惶恐的道:「屬下不知哪裡不對了?」
  邙山鬼叟雙目綠芒連閃.沉聲道:「陰總管並未向老夫報告,此事只怕有詐!」
  胡關主臉上流露出驚異之色.說道:「詐在哪裡,屬下怎會看不出來?」
  邙山鬼叟一揮手道:「快在前面領路,老夫要親自前去瞧瞧,遲恐生變。」
  胡關主聽他說得如此嚴重,心頭更是吃驚,說道:「教主是說這六個囚犯會起變麼?」
  邙山鬼叟道:「此時無暇多說,咱們進去再說。」
  胡關主連連應「是」,躬躬身道:「教主請。」
  邙山鬼叟轉身朝申惜嬌抬抬手道:「申令主請先。」
  申惜嬌也不客氣,昂然走在前面,拾級而下,兩名鬼卒連忙手提燈籠,搶在前面領路。
  邙山鬼叟隨緊她身後,胡關主和兩名手下則隨在邙山鬼叟身後。
  大家走下石級,身後一陣輕震,鐵板已經關起,恢復了原狀。
  申惜嬌走在前面,正行之間,忽聽耳邊有人細笑道:「狐狸進洞來了!」
  申惜嬌聽得一怔,喝道:「說話的是什麼人?」
  邙山鬼叟奇道:「沒人說話。」
  申惜嬌道:「好像有人以千里傳音,在我耳邊說話。」
  接著又有一個人細聲道:「奇怪她怎麼會有九條尾巴?」
  又另一個人道:「天狐咯!」
  接著又有一人冷笑道:「什麼天狐,只是一隻騷狐狸精罷了!」
  申惜嬌越聽越氣,舉目四顧,這條石級中,除了自己幾個人,別無他人,但在自己耳邊說話的,竟有四五個人之多,心中不禁大感驚凜!
  她哪裡知道這四五個人的口音,卻都是蕭不二一個人所發。
  他躲在操縱室裡(在石級右首)等申惜嬌走下幾級石級,他就悄悄探出頭去,學著四五個人的口音,以「傳音」之術.送到申惜嬌耳中,先給她來個莫測高深的「攻心戰」!
  申惜嬌果然中了他的狡計.雙目寒光飛閃,只是不住的向左右打量,山腹深處,兩邊都是石壁,不知這四五個人的話聲,究竟從何處傳來的?但仔細諦聽,話聲又寂然不可再聞,好像那一陣交談.只是隨風傳來的一般!
  申惜嬌可不是等閒之輩.她聽得清清楚楚,分明有人以「千里傳音」把話聲送到自己耳中、當然不可能會聽錯。
  莫非方纔這一陣話音,是有人從外面傳來的?此人能練音成絲,透石穿山,這份功力,那就非同小可!
  蕭不二這一著,果然有效.直把一代妖姬的九尾天狐申惜嬌捉弄得疑神疑鬼,心神不定!
  百來級石級,不大工夫,便已走完。
  邙山鬼叟陪同申惜嬌剛一跨下石階,只聽右側黑暗之中,啊起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屬下賀志清參見教主。」
  邙山鬼叟聽的一怔,舉目瞧去,黑暗之中,果見紗帽紅袍的右巡曹賀志清率同四名鬼卒.肅立右側。
  邙山鬼叟臉色陰沉.問道:「賀巡曹,你來此作甚?」
  右巡曹躬躬身道:「屬下押解囚犯來的。——
  就在此進,只聽左側有人喊道:「還有屬下。」
  那是左巡曹左長生的聲音!
  邙山鬼叟循聲望去,左側也一排站著四名鬼卒,只是沒有領頭的人,但此時從後洞踉蹌踉蹌的奔出一個人來!
  這人頭戴烏紗帽,身穿半截大紅袍,兩手提著褲子,連連躬身道:「該死,該死,教主來了,屬下卻去出恭,恭出了一半,教主已經下來了,屬下只得忍著些恭,趕來參見教主。」
  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斷斷續續,變成「該死教主」,「恭出了一半教主」,叫人聽得好不滑稽!
  邙山鬼叟一雙綠陰陰的目光,目盯著他,陰聲道:「左長生。」
  左巡曹慌忙應道:「是,教主。」
  左長生就是教主。
  邙山鬼叟道:「你做什麼來的?」
  左巡曹這一陣工夫,才算把褲帶結好,拍拍紅袍下袍,諂笑道:「屬下是押解囚犯來的。」
  邙山鬼叟冷冷一哼道:「鬼門關乃是本教禁地,未奉老夫鬼牒,不准擅入,你們是奉何人之命來的?」
  左巡曹聽的一呆,望望右巡曹,說道:「這就奇了,屬下和賀兄押解六名囚犯,是教主親自交待的事,前後不過頓飯工夫,教主怎地忘了?」
  右巡曹接口道:「是,是,教主親自交代屬下,這六名囚犯,非同小可,要屬下會同左巡曹,押解來此。」
  邙山鬼叟怒聲道:「你們都活見鬼了,老夫幾時交代你們押解囚犯?」
  左巡曹嘻嘻直笑,輕聲道:「教主號稱鬼叟,本來就是活鬼嘛!」
  右巡曹道:「教主方才親自巡視各地,當面交代屬下的。」
  邙山鬼叟敢情沒去注意左巡曹的話,只是朝右巡曹問道:「老夫可曾交給你們鬼牒?」
  右巡首道:「有,有,教主不付屬下鬼碟,胡關主怎肯放屬下進來?」
  邙山鬼叟目注胡關主問道:「你驗看了?」
  胡關主點頭道:「屬下驗看無訛。」
  那山鬼望道:「鬼牒呢?」
  右巡曹道:「在左兄身上。」
  邙山鬼裡回頭道:「你取出來給老夫瞧瞧。」
  左巡曹急得直是搔頭,囁嚅說道:「回教主,屬下方才內急,手頭沒有東西可揩,就把那張黃紙揩了屁股……」
  這話,哪裡還像是屬下跟教主說的?
  邙山鬼叟氣得臉色發黃,怒聲道:「左長生,你敢捉弄老夫?」
  左巡曹一臉惶急,連連哈腰道:「教主明鑒,屬下說的全是實情,屬下只道已經進關來了,那兩張黃紙就沒用了,教主不信,屬下可以領你去看。」
  這是說,領教主去看米田共了!
  邙山鬼叟指著左巡曹罵道:「你放狗屁。」
  左巡曹躬身道:「是,是,教主,放狗屁,放狗屁。」
  胡關主道:「教主歇怒.好在六名囚犯全在這裡,教主可要親自問問?」
  邙山鬼叟道:「人在哪裡?」
  左巡曹揮揮手,笑道:「他們就在這裡。」
  他這一揮,登時有六名鬼卒,押著六名囚犯,從裡面出來。
  那六名囚犯,一看便知全被制住了穴道,除了兩條腿還能走路,手不能動,口不能言。
  邙山鬼叟也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心裡早已對這兩位左右巡曹,起了懷疑,認為他們押來的六名囚犯,必有花樣。但此刻看到六人全被點了穴道,心中又覺得自己料的也許不對。
  只聽申惜嬌冷聲問道:「朱教主,這左巡曹靠得住麼?」
  左巡曹沒待邙山鬼叟回話,雙肩一聳,搶著笑道:「靠得住,靠得住,申令主若是有意思的話,嘻,嘻,左某是天下最靠得住的男人了。」
  他居然色膽包天,嘻皮笑臉的朝中借嬌身邊緩緩湊了過去。
  申惜嬌外號九尾天狐,她有這個外號,那就是說她為人狡黠如狐,譎詭多變,可不是騷狐狸。
  此刻給左巡曹當眾調戲,她總究是女人,剎那之間雙頰飛紅,柳眉一挑,怒叱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左巡曹口中呷呷尖笑道:「我是你老公。」
  輕輕的一掌,朝申惜嬌肩頭拍去。這一掌裝腔作勢,簡直是打情罵俏,沒用絲毫力氣。
  邙山鬼叟笑聲入耳,心頭不禁悚然一悚,失色道:「你是金嬤嬤!」
  申惜嬌嘴角泛起一絲冷冷笑意,揮手向左巡曹拍來的手腕截去,冷冷說道:「他不是金嬤嬤。」
  她這一掌出手如刀,手去極快,但竟然沒有截住左巡曹的手掌,反讓他輕薄的在肩頭輕輕捏了一下,嘻的笑道:「自然不是金嬤嬤,小生是左長生,男的。」
  邙山鬼叟怒哼道:「左長生,你發瘋了。」
  左巡曹聳聳肩道:「小生是色迷心竅了。」
  申惜嬌一掌落空,心頭更是暗暗震驚,回手又是一掌,迎著左巡曹額上劈去,口中喝道:「朱教主還看不出來,此人已經不是左長生了。」
  邙山鬼叟還未答話.突聽「砰」「砰」兩聲,站在身後的兩個徒弟,忽然間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緊接著但聽「拍」的一聲震響,兩人雙掌擊實。
  左巡曹雙足緊釘原地,只不過身上晃了一下,九尾天狐申惜嬌卻急退了兩步,一身青衫被吹得獵獵作響!
  申惜嬌詭笑道:「好掌力,你且提氣試試,體內可有異樣?」
  申惜嬌是無名島副總令主管檯子的義女,也是這位擅於使毒的副總令主手下的令主,自然精於使毒。連攝魂掌班遠都死在她的毒手之下。(她也被班遠毀去了容貌,因此臉上經常戴著面具)。
  她這話,等於告訴左巡曹已在這一掌上,中了毒。
  左巡曹學著金嬤嬤的口音,一陣呷呷尖笑,道:「小生生來就不怕劇毒,不信你且看看這個。」
  左手一探,伸出一隻比墨還黑的手掌,朝申惜嬌當面拍去。
  申惜嬌臉色一變.倏地後退一步.厲聲道:「黑煞掌,你是什麼人?」
  只聽身後有人咬牙切齒的喝道:「姓申的賤人,今天是你死期到了,我非把你心肝五臟挖出來不可!」
  申惜嬌倏地轉過身去,只見一名黑衣鬼卒,手執短劍,目中射出仇怒凶光.注定自己。他本可一聲不作,向自己身後襲擊,卻是不肯出手偷襲。
  申惜嬌望了他一眼,冷冷問道:「我和你有仇麼?」
  那鬼卒厲聲道:「殺師之仇。」左手一把撕下蒙臉黑布。
  申惜嬌一怔,道:「你就是那唐家的遺孽?」
  唐繩武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怒聲道:「不錯,我就是唐繩武,姓申的賤人,方纔我盡可一劍把你刺死,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出手?那是因為我要堂堂正正的殺死你,為我死去的師傅報仇,要你死得明白,死而無怨……」
  申借嬌但覺面前這個大孩子不但俱是一臉殺氣,連他身上,也透著逼人的肅殺之氣!她成名多年,會過多少扎手人物,但從無一人殺氣有他這麼盛的,這大概就是不共載天之仇!
  申惜嬌居然為他氣勢所懾,點點頭道:「你是班遠的徒弟,告訴你,班遠雖是我毒殺的,但我只是執行命令的人,你真正的殺師仇人,應該不是我。」
  唐繩武道:「那是什麼人?」
  申惜嬌道:「班遠身為黑衣堂主,居然心生背叛,潛逃無蹤,發令追殺班遠的,自然是島主了。」
  唐紀武哼道:「你說銅沙島主,哼,就算他銅沙島主換個名字,變成無名島主,我也一樣不會放過他的,不過你姓申的也是兇手,今天要委屈你先走一步。」
  申惜嬌格格笑道:「你口氣倒是不小,好吧,你有本領勝得過我,我這條命,就賠上了。」
  唐繩武沉喝道:「你亮兵刃。」
  申惜嬌手中摺扇一搖,道:「這就是我的兵刃,你只管使來就是了。」
  唐繩武短劍一指,仰天道:「師父在天之靈,徒兒今天替你老人家報仇了。」
  申惜嬌格格笑道:「說得好,你能殺死我申惜嬌,那真合了八十歲老娘,倒崩兒了。」
  唐繩武大喝一聲道:「你小心了!」
  烏黑有光的左手向外揚起,唰的一劍,朝申惜嬌當胸就刺。
  申惜嬌鐵骨招扇一撥,堪堪封開劍勢,唐繩武一隻烏黑的左手,已然擊上肩頭。
  申惜嬌驀地一驚,連忙提吸真氣,飛射數尺。交手一招,就被逼得後退,這是她出道以來,從未有過之事,口中冷笑一聲,道:「你果然有些門道。」
  手腕輕輕一震,鐵骨把扇倏然打開,人已跟著欺進,但聽刷刷連響,扇風如旋,飛灑出一片光影,直向唐繩武身前捲到。
  這一片扇影玄光,詭異絕倫,暴伸暴縮,飛旋似電,快得肉眼難辨。
  唐繩武精神一振,大笑道:「來得好。」
  不退反進,短劍連揮,劃起一道道的劍光,縱橫交織,往扇影中闖入,左手一隻烏黑手掌,居然還透過扇形,奇招突出,朝申惜嬌忽劈忽削,突擊而來。
  他這一展開齊天宸傳授的「劍掌十三式」,當真奇奧絕倫,神鬼莫測!
  申惜妖一身武學,在江湖上已可說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不然,九尾天狐的大名,昔年也列不上「妖榜」了;但她此刻,在唐繩武的一輪搶攻之中.雖沒落到下風,竟然已有縛手縛腳之感。
  再說邙山鬼叟眼看兩個鬼徒忽然間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心頭猛然一驚,還沒來得及看清情形,身形一晃,橫移數尺,雙目綠光暴射.沉喝道:「什麼人暗算老夫門人?」
  他這一眼瞥處,頓時發現情勢不對!
  這座大廳(石室)四周,除了胡關主和左右巡曹三人之外,還有十幾名鬼卒,分左右前後,把自己團團圍住。
  最使他吃驚的是,以九尾天狐申惜嬌的能耐,居然僅和對方一名鬼卒打成平手!
  就在他喝聲出口,只聽一名鬼卒大聲喝道:「朱友泉聽著,武林盟岳夫人親率大批高手在此,你還不束手就縛,真想到陰曹地府,去做幽冥教主了?」
  邙山鬼叟目光閃爍不定,陰聲道:「你們要待怎樣?」
  左巡曹聳聳肩笑道:「簡單得很,你束手就縛,聽候岳夫人處置」
  邙山鬼叟哼道:「老夫不肯束手就縛呢?」
  左巡曹道:「那就斃命於此。」
  邙山鬼叟環掃了眾人一眼,緩緩說道:「你們想倚多為勝?」
  左巡曹道:「用不著,用不著,對付你朱友泉,嘿嘿,咱們這裡,任挑一個都能勝任愉快。」
  邙山鬼叟突然仰天大笑道:「不在老夫幽冥界,你說的也許差不多。」
  左巡曹心中一動,問道:「在你幽冥界又如何?」
  邙山鬼叟道:「諸位縱然了得,但若無老夫點個頭,你們能夠生離幽冥洞府麼?」
  左巡曹道:「那就更非把你擒下不可了。」
  邙山鬼叟目光閃動,陰聲道:「你老哥說的任由老夫挑一個,此話當真?」
  左巡首道:「我說出來了自然算數。」
  邙山鬼叟道:「好.那麼老夫就挑上你了,咱們單打獨鬥,決一勝負。」
  左巡曹聳聳肩笑道:「承蒙教主瞧得起,兄弟當真受寵若驚,只不知咱們這場單打獨鬥,勝如何?負又如何?」
  邙山鬼叟不假思索道:「老夫敗了聽憑處置,老夫若是勝了,就得讓老夫出去。」
  左巡首道:「這倒很公平.咱們就這麼辦。」
  邙山鬼叟道:「哪一位是岳夫人?」
  左巡曹道:「你問岳夫人作甚?」
  邙山鬼叟道:「閣下說的,老夫很難置信……」
  左巡曹嘻嘻的笑道:「教主確有知人之明。」
  郎山鬼娶道:「岳夫人身為武林盟的盟主夫人,自然信任得過,老夫想請她作個見證。」
  左巡曹回頭朝凌杏仙拱拱手笑道:「看來還得夫人向他保證呢。」
  凌杏仙道:「朱教主但請放心,左巡曹說出的話,自可算數。」
  她不說「蕭護法」,而說「左巡曹」,是使邙山鬼叟摸不清蕭不二的身份。
  邙山鬼叟一雙綠陰陰的眼睛,盯著凌杏仙.問道:「方纔假扮七姑娘邊老的,就是夫人了。」
  凌杏仙輕笑道:「不錯。」
  邙山鬼叟綠睛轉動,問道:「老夫不明白諸位是如何進鬼門關來的,夫人能見告麼?」
  左巡曹道:「朱友泉,你不用再探咱們的口氣了,區區鬼窩,你認為能困得住咱們?」
  邙山鬼叟道:「好,那麼咱們就開始吧!」
  左巡曹道:「別忙,咱們決鬥的時間還沒到?」
  邙山鬼叟道:「決鬥還有時間?」
  左巡曹伸手一指道:「快了,等那位唐小哥收拾了申惜嬌,第一場結束,咱們第二場再開始不遲,目下你教主還可好好盤算盤算,還是投效武林盟好,還是替無名島賣命,把老命送在這裡的好?」
  這話正合邙山鬼叟的心意,果然不再作聲。
  整座大廳,有四盞綠慘慘的鬼火燈籠,用來照明,雖不太亮,也足可使大家看的清楚了!
  九尾天狐申惜嬌已然使出渾身解數,但任她扇勢如何凌厲,也只能和唐繩武打成平手!
  不,打成平手,還差上一點!
  唐繩武總究對敵經驗不足,他一套劍法變化奇奧,原可佔得上風,但申惜嬌外號九尾天狐,為人何等狡黠,連她武功招術,也狠毒無比,狡猾絕倫,只要你稍微有一點破綻,她決不放過,有時還故意引逗,誘使你自露破綻。
  試想以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如何鬥得過一個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的九角天狐?唐繩武和她打成平手,可以說是全仗齊天宸這套「劍法」。
  那麼申惜嬌如何還會差上一點呢?那是因為一般人動手過招,使劍就是使劍,使刀就是使刀,左手決不可能在使劍的同時,再給你來上一掌,這是心無二用。
  可是唐繩武使的是「劍掌十三式」,劍中有掌,掌中有劍,劍掌同施,明明刺出的是劍,但左手卻在同時又劈來一掌,這就叫人防不勝防。
  申惜嬌吃虧也就在此,她和唐繩武明明可以打成平手,因為唐繩武多出一隻手來,使她無法招架,只好不時的躲閃避讓,就這樣,稍稍落了些下風。
  激戰中,突聽申惜嬌一聲厲叫,鐵骨扇倏地一捲,從她十六支扇骨中,飛出十六道灰白長線,朝唐繩武連綿射到。
  左巡曹看得大驚,急忙喝道:「唐小哥小心她的『白骨針』!」
  原來那十六道灰白長線,正是九尾天狐仗以成名的「白骨針!」
  十六支鐵骨,各藏九針,這種針細如牛毛,九針一組,淬著九種不同毒藥,平時一發九針,可連發十六次之多,當真使人避無可避。這回她久戰無功,心頭氣惱已極,一下把扇中一百四十四支「白骨」,全使了出來。
  十六道白線,寵住唐繩武全身,連綿射出,志在一舉把唐繩武射殺,決不容他再有一線生機。
  但他還是小覷了唐繩武!
  左巡曹喝聲甫出,唐繩武接著朗笑道:「她這點毒針,還不在小可眼裡。」
  口中說著,左手已從腰際取下墨玉拂,隨手揚起一片銀絲,像網罷般向空中散開!但聽一陣嘶嘶細響,一百四十四支「白骨針」和銀絲網罟一觸,使自消失不見!
  不,全被墨玉拂上千百縷銀絲一齊吸住,收了過去。
  唐繩武墨玉拂一抖,把「白骨針」抖落地上,傲然一笑:「申惜嬌,你在唐繩武面前,使展毒藥暗器,豈不是班門弄斧麼?小爺也叫你見識見識唐門暗器的厲害!」
  話聲一落,突然欺上身去,揮手一劍,迎面劈出,一枚寒星卻從劍底飛出,朝申借嬌頭上儒巾射去。
  申惜嬌聽他口中明明說暗器,但卻揮手攻出一劍,心中雖覺奇怪,可也不敢大意,立即舉扇封架。但聽「撲」的一聲輕響,發覺頭上儒巾似被什麼暗器射中,心頭不禁一驚!
  只聽唐繩武大笑道:「申惜嬌,再低下頭去,看看右手衣袖。」
  申惜嬌聽他喝聲,不由的低頭看去,唐繩武倒是沒有說假話!自己右袖,赫然釘著三支黑如墨的細小鋼針,分明淬過劇毒,見血封喉.但奇怪的是唐繩武何以不向自己要害下手?
  就在此時,突聽唐繩武大笑道:「申惜嬌,你看清楚了,唐某毒藥暗器,足可取你性命,但見血封喉,太便宜你了,我要把你拿下,凌遲處死,才雪我師門大仇……」
  申惜嬌真是八十老娘倒崩孩兒,直氣得兩眼通紅,一口銀牙,咬得格格作響,厲叱道:「好小子,我和你拚了。」
  手中鐵扇一丟,刷的抽出一柄短劍,縱身朝唐繩武撲來。人還未到,手腕連送,短劍已接連刺出,宛如一蓬密集尖椎,長短錯落,急襲而去!
  唐繩武大喝一聲,揮劍還擊,但見白光閃動,響起一陣密如連珠的「鏘,鏘」劍鳴!
  申惜嬌冷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但見她目中閃過一絲驚芒,左肩上鮮血湧出,順著青衫衣袖流了下來。悶聲不響,扭頭旋轉,雙足疾蹬,直對石階衝去。
  這正面出路,一排站著五人,中間一人正是凌杏仙,左右四人是綵帶四婢。
  申惜嬌堪堪掠到,凌杏仙冷然喝道:「妖婦,此路不通。」抬手一揮,輕飄飄的拍來。
  申惜嬌是橫上了心,咬牙哼道:「擋我者死!」連人帶劍,衝了過去。
  乍看凌杏仙這一掌,好像輕飄飄的沒用多大力道,但申惜嬌才衝上一步,就猛覺一陣無形潛力,像潮水般湧上身來,不但無法再進,直要把自己推得立腳不住!心頭不禁一震.暗道:「莫非是玄門罡氣?」心念閃電一動,身形立即向旁門去。
  這剎時間.她已恍然大悟,對方這個鬼卒,身材纖小,敢情就是岳小龍的妻子凌杏仙了。腳下一停,注目喝道:「你……是凌杏仙?」
  話聲方出,突見站在凌杏仙右側的兩個黑衣鬼卒,忽然一躍而出,叱道:「狐狸精,咱們夫人的名諱,也是你叫的?」
  原來這兩人正是綵帶四婢中的迎春、迎月,嬌叱響起,兩人閃身直上,雙腕齊揚.揮動四柄精光耀目的短劍,一左一右,挺劍就刺。
  兩婢求功心切.出手一招,就使了綵帶門的殺手,四支短劍,寒芒流動,煞是凌厲!站在左首的迎春、迎風,一見兩人動手,也雙雙閃出,同時向申惜嬌身後欺來。
  申惜嬌急怒交進,厲哼一聲,連發兩劍,護住身子,轉身向側衝去。
  這「大堂」右側,同樣站著四五個鬼卒,當前一個鬼卒突然迎出,從他袖中抽出一支晶瑩玉簫,朗笑道:「沈紫貴在此。」
  也不待申惜嬌答話,玉蕭吞吐,陡地逼攻過來。
  玉蕭郎君出手果然不凡,一把攻勢之中.似有幾個變化,若打若劈,似點似掃,使人有一種不易封架的感覺。
  申惜嬌雖然早有戒備,仍被迫後退了兩步,心頭大怒,喝道:「玉簫郎君的名頭,還唬不倒我。」
  短劍一圈,架開玉簫,立還顏色,狠攻三招。
  沈紫貴大笑道:「難不成沈紫貴還怕了你這婆娘?留你一條命,只是為了讓唐小兄好手刃師仇罷了!」
  口中說著,手上一緊,玉簫左掃右打,連攻了八招。這八招攻勢連綿,快捷無倫,但申惜嬌昔年名登「妖榜」豈是易與之人,一柄短劍同樣使得風雨如透,快速搶攻。
  轉眼間,兩人已對拆了十幾個回合,沈紫貴驀然心中一動,暗自忖道:「這樣纏鬥,要打到幾時去?」心念閃電一轉,立即玉簫一擺,朝身後鬼卒喝道:「你們一齊上,把她拿下了。」
  他身後四名鬼卒,轟應一聲,揮動鬼頭刀,一擁而上,掄刀就砍。
  申惜嬌不敢戀戰,急攻兩招,立時往後退去。
  沈紫貴也不追擊,朗朗笑道:「姓申的婆娘,不敢再打了麼?那就恕兄弟不送。」
  申惜嬌後退了七八步,眼看沈紫貴果然並沒迫來,但她環目四顧,這座十丈見方的石窟之中,四周俱是黑衣鬼卒把守。而且每一個方向,顯然都配置有一二個高手,攔阻自己,只有唐繩武一人手仗短劍,站在中間。
  這一情勢,就是不讓自己衝得出鬼門關去。她目光這一轉動,瞥見站在北首前面的,只有胡關主和左右巡曹。
  邙山鬼叟也站在他們邊上,只是木然而立。心頭不禁大怒,身形一旋,直向邙山鬼叟身前欺去;冷喝道:「朱友泉,你也反了麼?」
  邙山鬼叟聽得機伶一顫,還沒來得及說話,左巡曹右手一揮,「嗤」的一聲輕響,一支尺來長的金絲,快如閃電.朝申惜嬌肩頭抽來。
  那是如意金絲!
  申惜嬌身軀一閃,冷聲道:「原來你是蕭不二。」
  左巡曹嘻的笑道:「申令主這回著走眼了,兄弟是蕭不二的弟弟蕭不三。」
  申惜嬌哼道:「我管你蕭不二,蕭不三。」』短劍直刺左巡曹左脅。
  左巡曹右手如意金絲一揚.朝她短劍上捲了過去,左手突出,一掌直朝申惜嬌肩頭拍來。
  這一掌手法奇詭,等到申惜嬌發現,已快拍上了肩頭,心中暗暗一驚,忖道:「他這一掌.竟然和唐繩武的手法十分相似。」
  心念閃電一動,身形倏地後退半步,左掌如刀,迎擊出去。
  左巡曹嘻嘻笑道:「男女授受不親。」
  「拍」的一聲,雙掌交接,蕭不二句著小指,在她掌心輕輕搔了一下。申惜嬌總究是個女人,發覺蕭不二對自己輕薄,慌忙不迭的縮回手去。
  要知在雙掌交接之時,雙方就該內勁外吐.她急急縮回手去,自然並未發出掌力。
  但就在此時.突覺一股暗勁,直向身上撞到,再待閃避,已是不及,只好把縮回的左手,急急向外推出。
  申惜嬌吃虧在出手比人家遲了一步.對方掌力,幾乎全壓到身上,此時哪裡還想推得開去』!雙足移動.細碎步伐,一直被逼退出去五六步之多。突聽身後「嘶」的一聲.一股破空銳嘯,刺耳懾心,急襲而來。
  申惜嬌聽風辨位.這縷指風射來的方向,該是出於凌杏仙之手。
  還未來得及閃避.左巡曹已然迎面欺來,低笑道:「申令主再接兄弟一掌。」
  一隻烏黑的手掌,隨著劈過來。
  申惜嬌心頭暗暗震驚:「蕭不二怎麼也會黑煞掌?」
  此刻前後夾擊,她無暇多想,已飛快的朝左閃出。
  哪知雙足還未站穩,但聽了捷侯的聲音,暴喝一聲,掄掌便擊,掌風盈耳,直叩左耳。
  申惜嬌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身子一矮,丁捷侯一記掌風,從頭上呼嘯掠過,但就在此時,猛聽身側有人大笑一聲,「砰」的一拳,擊中左肩。
  原來她左側共有兩人,她避開了丁捷侯一掌,卻躲不過杜景康的一拳。
  這一拳打得申惜嬌肩骨欲碎,兩眼發黑,身子向右直撞過去。她不過撞出六七步,已經聽到右側的沈紫貴朗笑一聲.白玉簫如驚雷迅電,攔腰掃來。
  申惜嬌咬緊銀牙,身子就地一滾,從玉簫下滾出,心中大是驚奇!
  這間石室,少說也有八九丈遠,四周雖有人守住,但中間至少還留出五六丈方圓,何以自己只退了五六步,還不到一丈,就接連遇到敵人襲擊?
  心念轉動,藉著一滾之勢,舉目朝外望去,原來先前站在四周的敵人,已然緊逼過來,把自己圍在中間,前後左右,不過丈許光景。
  申惜嬌經過這一陣交手.她已可分辨出四周的敵人是誰。
  正面守住山口(通往關外的石級)的是凌杏仙,左首是丁捷侯、杜景康,右首是沈紫貴,背後是蕭不二,在他們身後,每一個方向,都有四五個鬼卒,排成一排,嚴陣以待。
  唐繩武手仗短劍,就站在不遠之處.靜靜的看著自己像凍蠅鑽窗一般四面亂轉,並未出手。那分明是想以逸待勞,等自己打到筋疲力竭.再行出手。
  她這一陣打量,其實只是眼珠一轉的工夫.九尾天狐這一看清四周情勢,心頭不禁大喜,身形驟然躍起。以手乍揚.厲喝道:「我和你們拚了。」
  口中說著「我和你們擠了」.但雙手只是如上揚起,井未向誰撲擊.而且揚起的雙一手.只是向空作勢.也沒有撒出什麼暗器.好像是一記虛招!焉知這一消.卻是她的救命絕招,撒出來的是管檯子最厲害的一種毒粉.肉眼看不見的無形奇毒。
  這種無形奇毒,只要吸入口鼻,即可置人於死,但有效範圍.只有一丈距離.此刻對方幾個高手,朝中間逼近,齊集在一起,正是施放無形奇毒的最好機會。
  正當她喝聲出口,毒粉出手,突覺背後一陣刺痛,如中巨椎,全身真氣.突然散去!
  左巡曹一支如意金絲,無聲無息的刺入她「靈台人」上.口中低笑道:「申令主,還是躺下來休息一回吧!老實告訴你.無形奇毒.對咱們已經不管用了,你想想看,咱們早就知道你是姓管的副總令主膝下義女.還會不防你一著?」
  申惜嬌汗如雨下,身軀一陣顫動,緩緩攤倒在地。
  唐繩武猛地跨上一步.一腳踏在她胸上.厲喝道:「申惜嬌,你也有今天。」
  舉起短劍,正待朝她心口刺去!
  左巡曹伸手一攔道:「慢點。」
  唐繩武道:「老丈還有什麼話要問她麼?」
  左巡曹笑道:「她自知必死,哪裡還肯吐露半字?」
  唐繩武道:「那……」
  左巡曹沒待他說完,聳聳肩,笑道:「她身上還有不少東西,對咱們大有用處,你這一劍下去,血淋淋的,就不好搜索了。」
  他也不管什麼男女有別,雙手在申惜嬌身上,一陣亂掏,果然給他掏摸出七八個藥瓶,一個小小的銀鈴,一個銅製的哨子,一塊紫金令牌,一個銅製的扁盒,裝的是扇骨中的毒針,以及手帕、碎銀等物。
  左巡曹得意的笑道:「如何,這些東西咱們一件也少不得。」說著伸手從申惜嬌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又俯身從地上抬起申惜嬌的那柄鐵扇,一齊收入自己懷中。
  凌杏仙道:「蕭護法要這些東西有何用處?」
  左巡曹聳聳肩笑道:「山人自有道理。』」
  接著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的了幾句。
  凌杏仙連連點頭道:「蕭護法好主意,只是……」
  她有意無意的回頭看了身後四名使女一眼。
  申惜嬌被揭去面具之後,就露出一張斑瀾可怖的面孔。
  沈紫貴看得奇道:「九尾天狐申惜嬌昔年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美人,她被人毀了容!」
  唐繩武道:「她臉上是中了先師毒粉,並未死去,但先師卻是中了她的奇毒死的。」他想起那天師傅臨死的情形,眼中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仰天說道:「師傅,徒兒總算替你老人家報了血仇。」
  手起劍落,刺入申惜嬌的胸膛.鮮血從胸口汨汨湧出。
  名列妖榜的一代妖姬,九尾天狐一縷芳魂,向封神榜去也。
  左巡曹回過頭去,朝邙山鬼叟聳聳肩.笑道:「喂,朱教主,現在該你上場了。」
  邙山鬼叟早已看得膽戰心驚,連申惜嬌都送了命,自己如何能是這些人的對手?心念轉動.慌忙轉過身去.朝凌杏仙一拱手,說道:「兄弟願意投效武林盟下,聽任驅策,還望夫人恕罪。」
  凌杏仙道:「朱教主只要言出真誠.武林盟是武林同盟,當然歡迎朱教主加盟。」
  左巡曾拍拍邙山鬼叟肩膀、嘻的笑道:「這麼說來,咱們是一家人了。」
  凌杏仙道:「現在申惜嬌已經伏誅,朱教主加盟,一切都已迎刃而解,咱們快去陰冰地獄救人要緊。」
  邙山鬼叟含笑朝胡關主道:「胡關主請。」
  胡關主抱抱拳道:「在下替夫人帶路。」說罷,當先朝裡洞行去。
  左巡曹從身邊取出「化骨丹」.彈到申惜嬌屍體之上,然後追著上來,大聲道:「岳夫人,諸位老哥,咱們現在可以把這身鬼衣服脫下來了。」
  邊說,邊從身上脫下半截紅袍.摘下紗帽,恢復了本來面目。
  凌杏仙、沈紫貴、丁捷侯、杜景康、唐繩武、綵帶四婢和九名武士,紛紛脫去了鬼卒服飾。
  邙山鬼叟目光閃爍,吶吶笑道:「有蕭老哥在這裡,難怪諸位千變萬化,捉摸不定了。」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這可不敢當,咱們這裡,若論易容手法,該推杜老哥第一,他是跟二郎神丁老哥那裡學來的,精通七十一變,兄弟我可差得遠,不信,你問問大家,是不是都是杜老哥替他們改扮的?」
  沈紫貴笑道:「二郎神精通七十二變,你老哥怎麼少說了一變?」
  蕭不二笑道:「二郎神是會七十二變,但他教人家的時候,總得留上一手,邋遢道士學到的,就只有七十一變。」
  杜景康道:「蕭老哥真會說笑,兄弟的易容術,確實從丁老哥那裡學了些皮毛,哪有蕭老哥的精通?你連金嬤嬤、左巡曹兩人的聲音都摹仿得維紗維肖,就憑這一點,兄弟已經望塵莫及。」
  蕭不二笑道:「學人說話,還不簡單,吃小老兒這一行飯,還得學雞鳴鼠嚙、狗打架、貓叫春呢!」
  唐繩武道:「老丈縱能把什麼人都學得像,但還是一眼可以看得出來。」
  蕭法一道:「哪裡還有破綻?」
  唐繩武笑道:「老丈說不上幾句,就要聳肩,這不是破綻麼?」
  沈紫貴接口道:「他這是賊相,江山好改,賊性難移。」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罵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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