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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妙啟秘窟


  唐繩武想起方才有人在上面把自己提起,懸在半空,才避開那黑醜東西噴出來的一片金沙,這人自然是他了。
  此刻一見小老頭被兩道鐵箍束住,動彈不得,急忙奔了過去!
  他才跨出一步,小老頭立即喝道:「小哥別動,這大廳上,只有兩邊牆下才是安全地方,再過來不得,小老兒活了一大把年紀,就是永遠被箍在這裡,活活餓死,也沒有多大要緊,你小哥年紀輕輕,還沒娶媳婦兒,可不能再蹈危機。」
  唐繩武被他說的臉上一紅,說道:「既有發動埋伏的機關,自然也有使它復原的樞紐了。」
  小老頭身不能動,但他一雙手臂卻並沒被箍在裡面,聞言雙手一攤,聳聳肩道:「這個只怕沒有,反正它既然箍上了,那是存心要把小老兒活活餓死,小老兒也就認命了。」
  綠袍人看他身子已經動彈不得,還在攤著雙手,搖頭晃腦說個不完,不覺嗤的笑道:「餓死活該!」
  小老頭一雙小眼,骨碌碌望著兩人,續道:「小老兒聽說桃花郎君有不少珍寶,待會你們找到寶藏,別忘了送幾件給我把把玩,小老兒就死而無憾。」
  綠袍人哼道:「真是財迷心竅。」
  小老頭嘻的笑道:「世間上只有兩種東西,最會迷人心竅,一種人是見錢眼開,財迷心竅,還有一種人是色迷心竅……」一陣乾咳,忽然哦了一聲,嘻的笑道:「小哥,你知道他剛才為什麼要殺你麼?」
  唐繩武道:「小可不知道。」
  小老頭嘻嘻直笑道:「因為你方才在他懷裡亂掏……」
  綠袍人雙足一頓,叱道:「你當真不想活了?」伸手掏出彈弓,對準小老頭腦袋彈去。
  唐繩武喝道:「你不能對一個沒有還手之力的人出手。」
  綠袍人道:「我偏要彈。——
  「呼」的一聲,一顆銀彈。直向小老頭激射過去。
  小老頭驚啊一聲,叫道:「我的小姑奶奶,這下不是要我老命……」腦袋往下一縮,就朝椅子背後鑽了下去。
  他身上緊束著兩道鐵箍,不知如何鑽下去的。
  唐繩武方自一怔,只見他雙手高舉,一個身子正在緩緩的往下縮去,滑出了第一道鐵箍。
  綠袍人一彈落空,口中冷哼一聲,弓弦響處,又是兩顆銀丸,連珠彈出,向小老頭手上打去。
  小老頭一顆腦袋已經鑽下去了,但兩手還未滑出,依然高舉空中,發急叫道:「別打,別打,算小老兒說錯了。」口中喊著,兩隻手掌朝外輕輕一轉,已然把激射而至的兩顆銀丸,接到手中,身子迅快的往下一縮,雙手跟著脫出鐵箍。
  緊接著雙手攀住了鐵箍;身子往上一冒,緊緊束住了的雙足,也颼的一聲,從下面一道鐵箍中脫了出來。
  從他縮頭避彈,雙手接彈,到全身脫出鐵箍,當真俐落快捷,熟練無比,好像他經常被人用鐵箍箍住身子,也經常從鐵箍中逃出來,才會有這般熟練。
  綠袍人哼道:「縮骨功,有什麼稀奇?」
  小老頭聳肩笑道:「小老兒幾時說過稀奇了?喂,小姑娘,你是七太公的什麼人?」
  綠袍人哼道:「小姑娘又怎樣?你管我是誰!」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他果然是位姑娘。」
  小老頭陪笑道:「七太公在世之日,小老兒曾有數面之雅,方才看到小姑娘身上綠袍,不懼暗器,就想到是七太公的寶衣了。」
  綠袍人道:「你認識我爺爺。」
  他雖然扮作者人,總究江湖經驗不夠老練,經小老頭拿話一套,就套出來了。
  小老頭嘻的笑道:「自然認識,兩年前在泰山腳下遇上七太婆,還和小老兒打招呼呢,最近已經有兩年沒見她老人家了,不知近來可好?」
  綠袍人道:「奶奶上了年紀,很少出門。」
  小老頭連連點頭道:「這就是了,像你老奶奶,早就該在家納福了,不像小老兒,窮的家無隔猜糧,一把年紀,還得在江湖上跑。」
  綠袍人道:「你老和我爺爺、奶奶認識,自然也是大有名氣的人了。」
  小老頭聽的大是高興,摸著山羊鬍子,笑道:「小老兒叫做蕭不二,咳,蕭不二你也許沒聽人說過,但小老兒有個外號,說出來,你就會知道。」
  綠袍人道:「你說呢!」
  小老頭道:「雪上無影白日撞鬼。」
  唐繩武心中暗道:「那有這麼長的外號?」
  綠袍人道:「你老就是神偷雪上無影?」
  小老頭道:「江湖朋友給小老兒取這個外號,真是取絕了,小姑娘你想想,雪上無影,聽來還算不錯,好像小老兒的輕功,獨步天下。但白日撞鬼,這四個字就不好聽,青天白日。
  遇上小老兒,就像撞上了鬼,其實我蕭不二說一不二,一天只作一次,吃的喝的夠了,就懶得再動手。」
  綠袍人道:「你老就是跟著我們進來的了?」
  小老頭嘻嘻笑道:「小老兒原是跟長江二鼠來的,他們一打開石門,就自相殘殺起來,小老兒還和他們客氣?」
  綠袍人奇道:「這條甬值。一步走錯,就會觸動機關,你是如何走進來的呢?」
  小老頭聳聳肩得意的笑道:「一些翻板埋伏,只要老鼠可以過去的,小老兒也就過的去。」
  唐繩武心中暗想:「是了,他外號叫做雪上無影,輕功自然極高了。」
  綠袍人道:「你老自然也為桃花郎君藏珍來的了?」
  小老頭嘻嘻一笑道「這還用說?不過小姑娘只管放心,小老兒只取幾件珍寶,你要的東西,小老兒決不和你搶。」
  綠袍人心頭暗暗一驚,問道:「你知道我要的東西?」
  小老頭笑道:「桃花郎君原是七太公的師弟,桃花娘子則是昔年玄陰教主陰無垢的關門徒弟,玄陰教覆滅之後,所有珍寶,全被她帶出來了,嘻嘻,他們留下來的東西,自然只有你小姑娘配拿了。」
  綠袍人目露驚訝,望著小老頭。道:「你如何會知道的?」
  小老頭道:「小老兒這點消息,總還靈通,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找桃花郎君的藏寶,但這多年來,從無一人真正找到地頭的。」
  綠袍人道:「但我們找到了。」
  小老頭道:「還很難說,遠在十多年前,終南山連雲峽山腹中,就曾發現過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當時大家都認為是桃花郎君昔年隱居之所,一時轟傳江湖,就有不少人聞風趕去……」
  綠袍人道:「你也去了?」
  小老頭縮縮頭,道:「小老兒那時幸虧在江南,要是去了,還會活到現在?」
  綠袍人道:「那是為什聲呢?」
  小老頭道:「那一次,江湖上少說也死了一二百人,凡是入洞的人,不出一天,一個個得了黑死病,有人倒斃路上,有的死在酒樓,客棧裡,死後渾身發黑,縮成一團。後來還是華山派掌門人范雲陽親自趕去,說出洞中鋪有劇毒,中人立斃,結果要人把那山窟封閉了。」
  綠袍人道:「那裡到底是不是桃花郎君隱居的洞府呢?」
  小老頭道:「進去的人,全都死光了,還有誰知道?但據說那裡空無所有。」
  唐繩武打了個冷噤,道:「這裡不知會不會有毒?」
  小老頭聳聳肩道:「那就要再過幾個時辰看看,咱們三人之中,如果沒有人倒下去,那就沒有毒了。」
  綠袍人道:「這裡除了大廳,什麼也沒有,只怕也空無所有了。」
  小老頭聳聳肩道:「這裡一路都布設了埋優,那會只有這麼一個大廳?再說光是一個大廳,也不成格局呀!」
  綠袍人眼睛一亮,道:「你看出這裡另有門戶?」
  小老頭輕笑道:「小老兒已經是賊祖宗了,門戶機關,多少總還看的出一些來。」
  綠袍人道:「那你快看看,這裡的門戶在那裡?」
  小老頭笑道:「你們小兩口要是不吵架動手,小者兒早就找出來了。」
  說話之時,已從懷中取出一卷極細的鐵絲,用手掄直,一個人像猴子走路一般,點著腳尖,一顛一顛的依著四周石壁走了一轉。
  手中鐵絲,不住在壁上敲打,一邊不住的貼耳細聽。
  他當真不愧「雪上無影」,這樣走來走去,果然並未觸動廳上埋伏。
  唐繩武和綠袍人只是站在大廳右首壁下,看著小老頭敲打。
  過不一會,小老頭搖搖頭道:「這座大廳,只是誘人的地方,出入門戶不在這裡。」
  綠袍人不信道:「不在這裡,那會在什麼地方?」
  小老頭道:「你們站著別動,小老兒到外面去瞧瞧。」顛著屁股,往廳外走去。
  綠袍人疑信參半,回頭朝唐繩武低聲說道:「這老頭說的話,不知是真是假?」
  唐繩武道:「他不是和你們很熟麼?」
  綠袍人瞪了他一眼,哼道:「誰和他很熟?就算是熟人,難道就沒有壞人麼?」
  唐繩武聽的一怔,忙道:「那我跟他出去看看。」忍不住舉步朝外行去。
  但聽綠袍人低喝道:「慢點……」
  唐繩武道:「為什麼?」
  綠袍人還未來得及答話,瞥見小老頭在階前豎立上寫「敬辭跪拜」的那方木牌前伏下身去。
  不知他如何動了一下,突聽嗒的一聲輕響,一陣寒芒,一片毒針從地上迸射而出!
  那伏在地上的小老頭此刻忽然不見,原來他身法奇快,不知何時,已經縮成一團,躲在那方木牌後面了。
  唐繩武心頭暗暗凜駭,忖道:「這毒針如此密集,換了是我,只怕非傷在毒針之下不可了。」
  那從地底迸射出來的毒針,不但數量極多,而且力道極強,一直射到石窟頂上,才紛紛下落。
  大廳前面,不論來了多少人,但經這一陣從地上冒出來的毒針迸射之後,武功再高的人,也無法倖免。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當唐繩武再定睛瞧去,小老頭又已蹲著身子,伏在那方木牌前面了。
  心中暗暗覺得奇怪,不知他蹲在那裡,究是在作什麼,正待舉步走去。
  綠袍人低聲道:「你還是不要出去的好。」
  這回她說話的聲音,居然柔和了不少。
  唐繩武聽的一怔,陡聞又是「嗒」的一聲輕響,原來是那小老頭用手中鐵絲,在撥動著什麼發出來的聲音。
  這一聲輕響過後,緊接著但聽階前一片天井中,從地底傳來一陣隆隆之聲!
  綠袍人緊張的道:「不知又有什麼埋伏了,這座石窟,看來真是佈滿著機關。」
  話聲甫落,但見天井左、右兩邊緩緩升起兩口八角井欄,隆隆之聲,跟著停頓。
  小老頭卻在井欄升起之時,飛快的退進大廳。
  唐繩武忍不住問道:「老丈,這兩口井……」
  小老頭伸手一指,嘻的笑道:「你們快瞧!」
  但見那兩口井中,同時激射出兩股泉水,水珠如雨,向四外飛濺,整座大天井中,全被一片靠靠細雨所籠罩!
  唐繩武問道:「那水很毒麼?」
  小老頭道:「大概是有毒的了。」
  綠袍人道:「若是沒有毒,他會躲得這麼快?」
  小老頭朝兩人咧齒一笑道:「凡事小心為上。」
  說話之間,那噴泉業已停止,連地上都已涓滴不見。
  小老頭回頭道:「現在你們可以出來了。」
  隨著話聲,一顛一顛的往廳中走來。綠袍人道:「你要我們出去,你怎麼反而朝廳上走來?」
  小老頭搖搖頭,笑道:「小姑娘.你疑心真大,我不走進來,你們休想出得去!」
  綠袍人道:「為什麼?」
  「為什麼?」小老頭瞪著兩顆豆眼,聳聳肩道:「從大廳到階下,少說也有四五丈遠,步步都有危機,你們會飛?」
  綠袍人喘的笑道:「你要背我們出去?」
  小老頭掂掂手中鐵絲。說道:「那倒不用,你們縱到我這裡來,小老頭兒自會送你們出去。」
  綠袍人道:「如何送法?」
  小老頭嘻嘻笑道:「你不用多問,我自有送你們出去的法子。」
  綠袍人看看唐繩武,低聲道:「我先縱過去,你在這裡等著。」
  她不但不再說要殺唐繩武,而且語氣也溫和的多了。
  本來嘛,那小老頭不論武功、機智、經驗,都勝她甚多,在這山腹石窟中,一共只有三人,為了要防備小老頭一著,自然只有和唐繩武聯合的份兒。
  綠袍人話聲一落,沒待唐繩武回答,說道:「我來了。」雙足一點,人已翩然掠起,朝小老頭身邊落去。
  小老頭身子一蹲,口中喝道:「別松氣,來……出去!」手中鐵絲一掄,朝綠袍人腳底輕輕一挑,綠袍人將落的身子,重又飛起,颼的一聲,飛出大廳。
  唐繩武看的暗暗稱奇,小老頭手上一支鐵絲,看上去又細又軟,一碰就彎,但在他手上,居然像一支長槍,可以把人挑出老遠!
  光是這份功力,就非同小可!
  心念轉動,只聽小老頭叫道:「喂,小哥,你在想什麼心事?現在該你了。」
  唐繩武答應一聲,依言縱了過去:
  他已準備躍到小老頭身邊,身子將落未落,依然提著一口真氣,只聽小老頭喝道:「好,出去!」
  陡覺腳下一沉復起,身不由己朝廳外飛去。
  等到唐繩武腳踏實地,只見自己正好落到綠袍人身邊,不覺抬目讚道:「老丈好手法。」
  那知這一抬頭,大廳上那還有小老頭的影子?
  綠袍人失聲道:「他人呢?」
  唐繩武道:「不知道啊,小可出來的時候,他還在廳上。」
  綠袍人頓足道:「我們上他的當了。」
  唐繩武道:「上他什麼當?」
  綠袍人回目四顧,恨恨的道:「你連我這句話也聽不懂?」
  唐繩武被她埋怨的莫名其妙,茫然問道:「不知姑娘說的那一句話?」
  「還要問呢!」綠袍人氣鼓鼓的道:「他方纔已經開啟了門戶,故意把我們騙出來,他一個人進去了。」
  唐繩武道:「這個不會吧!」
  綠袍人哼道:「還說不會,一個老偷兒,還會是什麼好人?」
  唐繩武道:「他開啟門戶,我們怎會沒有看到?」
  綠袍人道:「他進來的時候,你幾時看到了?他鬼鬼祟祟的打開門戶,還會讓我們看到麼?」
  唐繩武道:「這個……」
  綠袍人道:「別這個那個了,快隨我進去。」轉身就朝石階上走去。
  唐繩武道:「姑娘且慢!」
  綠袍人回頭道:「什麼事?」
  唐繩武道:「那老丈曾說,大廳上步步都有危機,還是小可先去試試。」
  綠袍人目光盯注著唐繩武,嗤的笑道:「你知道大廳上的機關埋伏?」
  唐繩武道:「小可不知道。」
  綠袍人道:「那你幹麼……」
  話聲未落,突聽身後有人嘻嘻直笑!
  綠袍人迅快的轉過身去,只見小老頭不就蹲在兩人身後?
  不覺臉上一熱,氣道:「你這是做什麼?」
  小老頭咧嘴笑道:「小老兒只是蹲在這裡休息一回,也想聽聽你們兩人在小老兒背後,說些什麼!」
  綠袍人哼道:「我們說些什麼,你也管的著麼?」
  小老頭道:「小老兒想聽你們是不是肯三一三十一分賬?」
  綠袍人道:「到了裡面,自然有你一份。」
  小老頭朝唐繩武呶呶嘴,低笑道:「你現在還要不要殺他?」
  綠袍人冷冷的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老頭聳著肩笑道:「你不殺他,咱們該三一三十一分,但你如果殺了他,咱們就二一添作五。」
  綠袍人冷笑道:「我才不稀罕什麼珍寶!」
  小老頭豆眼一轉,低笑道:「其實小老兒早就看出了。」
  綠袍人哼道:「你看出什麼?」
  小老頭道:「你不會真的殺他。」一面朝唐繩武眨眨眼睛笑道:「喂,小哥,我這話可對?」
  綠袍人冷哼一聲,正要發作!
  小老頭忽然伸手一指,道:「小老兒口沒遮攔,只是逗著你玩的,現在是時候了,你們瞧瞧那木牌上的字,咱們也該進去了。」
  兩人隨著他手指看去,原來豎立階前的那塊狹長木牌,本是「敬辭跪拜」四字。如今已變了八個字,那是「益個斯升,扣露今古」。
  綠袍人看的一怔,道:「是了,羊皮捲上,也有這句話,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小老頭蹲在地上,撥弄著手中鐵絲,嘻的笑道:「你們真當小老兒蹲在這裡,偷聽你們說話,小老兒是為了這兩句話傷腦筋。」
  綠袍人道:「你想出來了麼?」
  小老頭神秘一笑道:「這上面大有學問,小老頭想了半天,自然想出來了。」
  綠袍人道:「那你說出來聽聽。」
  小老頭搖頭道:「不成,小老兒費了好大的腦筋,才想出來,我要考考你們。」
  綠袍人想了想,回頭朝唐繩武問道:「我想不出來:你呢?
  想不想的出來?」
  唐繩武低低的念道:「益個斯升,扣露今古……」接著搖搖頭道:「小可也想不出來。」
  小老頭得意的道:「小哥,打這種啞謎,最要緊的就是別鑽牛角尖,你多念幾遍,就會想出來。」
  唐繩武道:「這兩句話,暗藏玄機,小可實在想不出來。」
  小老頭大樂道:「聽你口氣,已經鑽到牛角尖裡去了,那就一輩子也休想想得出來。」
  綠袍人披披嘴道:「這有什麼稀奇?他鬼心思沒有你多,自然想不出來了。」
  小老頭聳聳肩,道:「你幫他說話?唔,唔,這也難怪,年輕人和年輕人容易合得來,就把臭老頭撇到一邊去。」
  他話中帶刺,唐繩武聽到不禁臉上一紅。
  綠袍人披披嘴哼道:「我想你也沒想出來,不然,你早就說了。」
  小老頭不服道:「誰說我沒想出。」
  綠袍人道:「咱們進入山腹,是找尋桃花郎君藏寶來的,又不是閒著無聊,打燈謎來的,你想到了,就該說出來,幹麼多耗時間?」
  小老頭聽到寶藏,豆眼一亮,猛的在後腦拍了一掌,笑道:「這話沒錯,我說!我說!嘻嘻,說穿了其實簡單的很。」
  他嚥了一口口水,接著嘻嘻笑道:「這話得從頭說起,小老兒最喜元宵逛花燈,也喜歡看讀書相公打燈謎……」
  綠袍人嗤的笑道:「元宵那幾天,到處城開不夜,仕女如雲,大家擠來擠去,你正好大行其道,自然喜歡了。」
  唐繩武已知小老頭還有一個外號是「神偷」,這時聽綠袍人一說,覺得好笑。
  小老頭道:「小姑娘真把我老偷兒說的一錢不值,普普通通的金銀珠寶,還值得我小老兒下手?老實說,當年小老比溜進大內,在皇宮裡足足逛了三天,結果也只拿了皇帝老兒一個漢玉鼻煙壺,不信,這鼻煙壺還在小老兒身邊,那皇宮……」
  他說到得意之處,口沫橫飛,說個沒完。
  唐繩武道:「老丈,你先說這八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小老頭一怔,笑道:「是,是,咱們先說這八個字,方才小老頭就是為了這八個字,足足想了半天,結果還是牛吃滿天星,(野草名)弄不清究是什麼?後來忽然靈機一動,想到打燈迷,有一種『捲簾格』,是倒讀的,這一倒念,果然給小老兒念通了。」
  綠袍人看著木牌,一字一字念道:「古今露扣,升斯個益。
  這有什麼意思?」
  小老頭嘻嘻一笑,問道:「這木板上,原是『敬辭跪拜』四字,什麼時候才變換了這八個字?」
  綠袍人道:「大概這木板下面暗藏機關,方才看你伏著身子,好像在撥弄什麼,自然是那時候變換的了。」
  小老頭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這八個字是這個秘洞最重要的秘密,因此凡是看到這方木牌的人,決難活命。差幸小老兒見機的快,隨著木板轉動,一下躲到了後面,才算沒事、你們不是也看到了,後來呢?」
  綠袍人不耐道:「後來你又在木板前面撥弄,地上湧出兩口井來,你就逃進大廳來了。」
  小老頭一拍巴掌,笑道:「對,對,這就是兩口古井,你再唸唸看!」
  綠袍人依言念道:「古今露扣,升斯個益……」
  唐繩武站在一旁,聽她一字一字的念著,口中忽然哦了一聲,說道:「古井入口,生死各一,老丈對不對?」
  綠袍人轉眼望著他,冷聲道:「你念的,不是和我念的一樣麼?」
  只聽小老頭,瞇著一雙豆眼,笑道:「對,對,小哥說對了,這兩口古井,就是入口,一是生門,一是死門。」
  綠袍人氣道:「原來就是這麼簡單。」
  小老頭聳肩道:「本來就是簡單不過,但若是有人要從這八個字上,逐個的去推敲字義,那就鑽進牛角尖去,一輩子也想不出來。」
  綠袍人舉步走近左首一口石井,探頭望去,但見裡面黑越越的,深不見底,一面說道:「是一口枯井。」
  小老頭道:「井中的水,大概方才經全噴出來了。」
  唐繩武道:「我們要從井裡下去?」
  綠袍人道:「既是入口,自然要從井裡下去了。」說著,舉步走到右首那口井邊,往下一望,同樣是黑越越的看不到底,不覺皺皺眉道:「生死各一,究竟那一個是生門,那一個是死門呢?」
  小老頭搔搔頭皮,道:「生死之別,只怕在表面不易看的出來。」
  綠袍人道:「那要如何才能看的出來?」
  小老頭道:「除非身臨其境……」
  綠袍人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老頭沉吟道:「話是不錯,只是生死一線,進去了,只怕就退不出來。」
  綠袍人道:「你可是怕了?」
  小老頭豆眼一翻,嘻嘻笑道:「小姑娘,你不用激我,天底下,小老兒還沒有不敢去的地方。」
  綠袍人道:「那就好,我們下去。」說完,正待縱身朝井中躍去!
  小老頭道:「且慢,還是讓小老兒先下去瞧瞧吧。」
  綠袍人從懷中取出一頂綠色軟帽,往頭上一戴,冷聲道:「我不怕暗器。」
  唐繩武道:「蕭者丈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也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姑娘還是讓蕭老丈走在前面的好。」
  綠袍人眼中異采一閃,望望唐繩武沒有作聲。
  小老頭嘻的笑道:「小哥說的沒錯,還是讓小老兒先下去吧!」一下搶到前面,兩手按著井欄,回頭說道:「小姑娘只管放心,咱們講好一三一三十一,小老兒不會一個人獨吞的。」
  身子一縮,颼的一聲,往井中跳了下去。
  綠袍人探頭問道:「下面深不深?」
  井底一片黝黑,看不見什麼,過了半晌,才傳來小老頭的聲音,說道:「不深,不深,不過二三丈高,唔,這裡好像是一條甬道,倒並沒有機關埋伏,你們要下來,就下來吧,免得背後又罵老偷兒不是好人。」
  綠袍人回頭道:「咱們下去。」說著,縱身往下躍去。
  唐繩武跟著從井欄中躍落。小老頭說的沒錯,果然只有二三丈深,是一口枯井,一條狹窄的地道,往前通去。
  綠袍人舉起火筒,照了一照,但覺這條甬道,甚是陰森,這一瞬之間,小老頭已是蹤影不見,敢情先走了,這就回頭道:「你和我保持些距離,別走的太近。」
  唐繩武道:「小可省得。」
  綠袍人話聲一落,就舉步朝前行去。
  唐繩武和她保持了七八尺距離,跟著走人甬道。
  行約二十丈,甬道向右轉去,兩人繼續前行,又走了十餘丈,狹窄的甬道,又向左轉去,前面好像是一間寬敞的石室!
  就在此時,綠袍人口中突然驚啊一聲。轉身向後疾退,一下撲到唐繩武身上。
  唐繩武跟在她身後,剛要轉彎,突見綠袍人驚啊一聲,轉身撲來,一時不知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故,使她如此驚駭?
  急忙伸手扶住,低聲問道:「什麼事?」
  綠袍人站定身子,一手按胸,舒了口氣道:「是……兩口棺材……有鬼……」
  唐繩武聽的好笑,兩口棺材,有什麼好怕的?一面問道:「蕭老丈呢?」
  綠袍人道:「不知道。」
  只聽遠遠傳來小老頭的聲音說道:「小姑娘,別怕別怕,你看到的鬼是我小老兒。」
  綠袍人氣道:「好啊.你爬到棺材底下,那是存心嚇唬我了。」
  兩人重又轉過彎去,只見石室中並排放著兩具黑漆棺木,幽暗的火光之下,確實有些使人毛骨悚然!
  小老頭伏著的身子,從左首一口棺木下面探出頭來,嘻的笑道:「小姑娘,有我小老兒走在前面,你還怕什麼?」
  綠袍人道:「你幹麼要躲在棺木下面嚇人?」
  小老頭拍拍手上灰塵,說道:「我是在找入口。」
  綠袍人舉起火筒,朝四下一陣打量,這間石室,除了兩具棺木,果然已經到了盡頭,不見通路,這就問道:「你找到了沒有?」
  小老頭搖搖頭道:「沒有,除非這入口是在棺村裡面。」
  綠袍人不覺打了一個冷哄,問道:「你看這裡是生門還是死門?」
  小老頭想了想,凝重的道:「那要看棺村裡面有沒有死屍,沒有就是生門,若有死屍,那就是死門了。」
  綠袍人機伶的一凜,道:「你要揭開棺蓋來瞧瞧麼?」
  小老頭道:「看來只有揭開一具棺木瞧瞧,才能知道。」
  綠袍人雖覺膽怯,卻也並未反對,手中高舉火筒,退後了兩步,似是不願看到棺中的景象。
  小老頭回頭看看兩人,說道:「你們兩個最好站遠一些,以防意外。」
  兩人依言又退後幾步,已然退到了石室外面。
  小老頭舉足跨上一步,雙手握住棺蓋,暗動內力,口中喝道:「開!」
  猛然往上一抬,但聽「卡啦」一聲,棺蓋應手而啟,小老頭身形一閃,捷快的閃到了側面。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棺蓋乍掀,只聽「吱」「吱」兩聲鬼叫,一具殭屍,突然挺身坐起!
  這下任何人遇上了都會驚駭欲絕,毛骨悚然,綠袍人驚啊一聲,一把拉住了唐繩武的臂胳。
  唐繩武幾曾見過殭屍?也嚇的膽戰心驚,左手迅快的掏出一個黃銅針筒,對準棺中坐起的殭屍,一按機簧,一片藍芒,疾射過去!
  只聽二陣嗤嗤輕響,一篷「天王針」,大部都已射中殭屍前胸。
  那殭屍挺坐棺中,一動不動,但從他口、眼、耳、鼻之間,噴射出幾縷黃色煙霧,剎那之間,瀰漫全室!
  小老頭早已伏下身去,一手捏住鼻子,一手向後急揮,叫道:「毒煙,你們快退出去。」身子一弓,迅快的朝左首一具棺材底下,爬了進去。
  綠袍人回頭道:「我不怕毒煙,你快退出去。」伸手從她軟帽中拉下一層面紗,遮住頭臉。
  唐繩武道:「我也不怕。」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傾了二粒藥丸,塞入鼻孔。
  這幾句話的工夫,毒煙已經散佈到兩人立身之處!
  綠袍人綠紗護面,眨動雙目,望著唐繩武,奇道:「你真的不怕毒煙?」
  唐繩武卓立不動,朝她笑了笑道:「你看我不是沒事麼?」
  綠袍人目中閃過丫絲奇異之色,問道:「你是何人門下?」
  唐繩武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師父從沒告訴過我。」
  綠袍人披披嘴,哼道:「天下那有徒弟連師父名號都不知道的?這話鬼才相信。」
  唐繩武道:「我真的不知道,師父一直穿著一身黑色道袍,平常很少說話,師父不說,我也不敢問他。」
  綠袍人嗤的笑道:「原來你是小道士,難怪你的兵器是一柄拂塵。」
  唐繩武臉上一熱,說道:「這拂塵是我師父的。」
  綠袍人怔道:「你師父也來了?」
  唐繩武搖搖頭道:「我師父已經死了。」
  綠袍人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唐繩武心中暗想:「自己可不能告訴她真實姓名。」這就說道:「我叫阿福。」
  「阿福?」綠袍人奇道:「你沒有姓?」
  唐繩武搖搖頭道:「沒有。」
  綠袍人將信將疑道:「一個人會沒有姓的?」望了唐繩武一眼,說道:「我叫珠珠。」
  唐繩武心中一陣跳動,問道:「你姓什麼?」
  珠珠扭頭道:「我不告訴你。」
  兩人只顧說話,忘了身外瀰漫的毒煙,也忘了棺中挺身坐起的殭屍。
  毒煙散佈的極快,消失的也快,早已由濃而淡,由淡而無。
  小老頭從左首棺材底下探出頭來,口中「咦」了一聲,道:「你們沒有退出去?」
  珠珠咭咭的笑道:「我們不怕毒煙。」
  小老頭爬了出來,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灰塵,點頭道:「小姑娘戴了七大公的防毒面罩,自然不畏毒煙了。」豆眼轉到唐繩武身上,奇道:「小哥怎麼也不怕毒煙?」
  珠珠搶著道:「阿福有他師父給他的解毒藥丸,塞在鼻孔裡,就不怕毒煙了。」
  小老頭奇道:「這是七步香,只要聞上少許,立時中毒昏迷,小哥,你塞在鼻孔裡的,是什麼藥丸?」
  唐繩武道:「不知道,是小可師父留下來的。」
  小老頭道:「小哥尊師是誰?」
  珠珠接口道:「阿福只知道他師父是穿黑袍的道人,不知道師父的名號。」
  小老頭神色微微一凜,沉吟道:「穿黑袍的道人……」
  珠珠問道:「你呢?你不是也不怕七步香?」
  小老頭聳聳肩笑道:「小老兒是硬功,只要多閉上一會氣,不是就沒事了麼?」
  這一瞬功夫」那坐起的殭屍,不知何時,已經躺下去了。」
  唐繩武喜道:「原來殭屍也怕暗器的,他給我打下去了。」
  小老頭嘻的笑道:「那是本頭雕成的殭屍,由機關操縱,唬唬人的,它任務完成,自然躺下去了。」口中說著,人已回過身去,雙手搭上左首的棺蓋,又待往上掀去!
  珠珠吃驚道:「你還要開棺?」
  小老頭道:「這裡一共有兩具棺木,自然都要開了看看,你們不怕毒煙,就不用再退出去了,不過也得當心些好!」
  珠珠道:「不要緊,我們準備好了。」
  小老頭不再說話。雙手用力往上一抬,又是「喀」的一聲,掀開了棺蓋!
  這一掀,小老頭突然身向後躍,又駭又急,叫道:「不得了,快退,這是一棺屍蟻!」
  珠珠問道:「什麼叫做屍蟻?」
  話聲未落,但聽哄然一聲,從棺中飛出一片金色小蟲,朝三人撲過來,鼻中同時聞到一股濃重奇鼻的腐屍之氣。
  小老頭急叫道:「快護住身子,屍蟻身具劇毒,不可給它螫上,尤其它們喜食死屍腦髓,千萬不可讓它們鑽進口眼耳鼻裡去。」口中叫著,手上一支鐵絲,已然劃出呼呼聲響,護住了頭臉,緩緩後退。
  唐繩武聽小老頭把屍蟻說的如此厲害,立即抽出師父的黑玉拂塵,舞了起來。
  那些金色小蟲,原來是長著金黃翅膀的螞蟻,這時振動雙翅,漫天飛舞,愈聚愈多,發出一片嗡嗡之聲。
  火光照下,宛如千萬點金星,閃閃發光。
  這金色飛蟻,有的還在空中不住的飛舞,但已有不少紛向三人撲來。
  珠珠頭臉戴著面罩,不怕毒氣侵襲,自然更不怕屍蟻,雙手舞動,劃起了一片銀光。(她手上也戴著一雙銀手,鋒利如刃,可作兵刃使用)。
  撲向唐繩武的屍蟻,似是對他手中黑玉拂甚為畏懼,紛紛逃避不迭,這些蟻群雖不向他襲擊,卻是聚集在他頭頂四五尺處,上下飛舞,圍著不走。
  唐繩武眼看它們畏懼自己拂塵,忖道:「大概自己的拂塵,能克制它們的了。」心念一動,立即揚手朝上拂去。
  這一著果然生效,拂塵掃過,立時有數十個屍蟻,應拂落下,其餘的屍蟻,已經四散飛開,紛紛避閃,等唐繩武拂塵掃過,重又聚集。
  唐繩武第二次揚手拂去,竟然一個也沒有拂上卜
  唐繩武突然想到了對付這些屍蟻之法,口中叫道:「蕭老丈和珠珠姑娘且請後退,小可已有對付它們的辦法了。」
  珠珠仗著頭臉戴了面罩,不慮屍蟻襲擊,手上又有鋒利銀指,滿以為雙手揮舞,定可把屍蟻擊落。
  那知這些屍蟻竟然十分狡黠。此去彼來和你游鬥,一隻也傷它不得,心中正感有氣,聞言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唐繩武道:「姑娘戴了面罩,自可無事,蕭老丈快請閉住呼吸。」話聲出口,左手已往身邊小革囊中伸入,迅快的屈指往上連彈了幾下。
  他屈指連彈,根本沒看到他彈出什麼來?但滿空飛舞的屍蟻,卻在頃刻之伺,紛落如雨!
  一回工夫,全都落地死去,地上好像鋪了一層厚厚的金色絨氈!
  珠珠看的大感驚奇,忍不住問道:「你彈出去的是什麼東西,竟有這般厲害?」
  唐繩武沒有作聲,迅快取出一個小瓶,傾了一粒藥丸,遞到小老頭手中,說道:「老丈快請服下此丸。」
  小老頭閉著呼吸,迅快取過,納入口中,目注唐繩武,吃驚的道:「小哥使的是無形之毒?」
  唐繩武點點頭道:「老丈說的極是,這種毒粉,無色無臭,極是霸道,先師一再告誡,不准輕易使用,小可因這些飛蟻十分凶毒,才用無形毒粉,把它們一齊毒死。」
  小老頭喜道:「小哥,真有你的,要不是你使用無形之毒,只怕很難把這些毒蟲殺盡呢。」
  珠珠看著滿地金蟻,感到脊背一陣發麻,皺皺眉,好奇的問道:「蕭老丈,你說它們叫做屍蟻?」
  小老頭道:「不錯,這東西只有苗疆才有,專吃死屍骨髓,身具劇毒,只要被它螫上,毒發無救,遇上生人,就鑽入耳鼻孔中,吮吸腦髓,苗人畏之,尤甚蛇蠍。只是屍蟻最畏日光,平日大抵都營巢古墓朽骨之中,只要不去開棺動屍,很少飛出來的。」
  珠珠心頭作惡,掩著鼻子直是跺腳,道:「我們怎麼辦呢?」
  小老頭嘻的笑道:「它們已經死了,還怕什麼?咱們趕緊找入口才是。」
  珠珠站在蟻屍堆中,進退不得,急道:「我噁心死啦,你……你快把這些死蟻給我弄開。」
  小老頭搖搖頭道:「你真是沒出過門的大小姐,這些屍蟻,只不過帶點腐屍臭氣,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小老兒經常在死屍堆裡睡覺,多聞聞,也就不臭了。」
  珠珠道:「討厭,你快別說了。」
  小老頭聳聳肩,笑道:「別說就別說,我的小姑奶奶,小老兒給你清道。」手中鐵絲,呼呼兩下,就把一堆蟻屍掃了開去,一面接著回頭笑道:「古老傳說,你聞到死屍的臭氣,千萬別說,要是說出來了,就越聞越臭,據說會跟著你臭上好幾里路。說也奇怪,有時真像沾在身上,別人聞不出來,你鼻孔裡就是老聞到這股怪味……」
  珠珠氣道:「你喜歡聞,就多聞聞。」
  小老頭邊掃邊道:「本來小老兒已經是個老頭,奇怪,人老了,就會臭,老臭沒關係,但身上可沾不得腐屍氣息,不然,給人家聞出來了,還當小老兒沒出息,居然幹起盜墓賊來了。」說話之時,已把蟻屍掃到兩邊。
  唐繩武、珠珠跟著走近棺前,只見兩具棺木中殭屍、腐屍俱已不見,同樣露出了一道黑黝黝的洞穴,似有石級朝下通去。
  珠珠喜道:「果然有了門戶。」
  唐繩武道:「兩具棺中,各有一道入口。我們該從那一個人口進去呢?」
  小老頭道:「這兩個入口,也許通向一處,也許是分向兩個地方,咱們三個人,分作兩路進行……」
  珠珠沒待他說完,搶著道:「不,我們還是一起的好。」
  小老頭道:「一起就一起,反正咱們進來了。不論裡面有多大地方,總得全摸到了才成。」
  珠珠唁的笑道:「三句不離本行。」
  小老頭道:「我這話可沒說錯,偌大一座山窟,咱們若不摸摸清楚,你想找得到桃花郎君的寶藏?」
  珠珠道:「廢話少說,現在咱們該從那一個人口進去?」
  小老頭掉頭道:「隨便,反正那裡進去都是一樣,這地方的機關,小老頭可已經摸出一點頭緒來了。」
  珠珠喜道:「你已經看出來了?」
  小老頭點點頭道:「大概有些頭緒了,嘻嘻,我看這裡有八成是出於賽魯班司馬機的手筆。」
  珠珠沒去理他,只是說道:「咱們還是從右邊棺木去的好。」
  小老頭聳聳肩,笑道:「說來說去,你是怕屍臭,好,小老兒替你們帶路。」身子一弓,當先躍入右首棺中,循著石級往下行去。
  唐繩武、珠珠也跟著跨入棺木,走了下去。
  這棺木之中,是一條十分狹窄的甬道,只可容一人通行,方纔那具木頭殭屍,早已不見蹤影。
  小老頭打著千里火走在前面,但因地道已在山腹之下,十分陰沉,且長年封閉,還有一股霉氣。
  三人手上,雖然各自執著火種,依然看不清數尺外的景物。
  珠珠問道:「肖老丈,這甬道有沒有機關埋伏?」
  小老頭邊走邊道:「放心,有小老兒領路,遇上埋伏,自會及時叫你們停步的。」
  珠珠道:「甬道這等狹窄,遇上了埋伏,你再叫我們就來不及了。」
  小老頭道:「老實說,小老兒這一行,對機關佈置,多少總也懂上一點,天底下,若論機關佈置,再也沒有人趕得上賽魯班司馬機,他那冊不死不傳兒子,白天不看的機關秘笈,小老兒就曾從頭到尾看過一遍。」
  珠珠笑道:「不死不傳兒子,白天不看的機關秘篡?」
  小老頭道:「是呀,賽魯班沒死以前,從不讓他兒子看上一眼,說什麼天下若有兩個人知道機關埋伏,那就算不得秘密了。」
  珠珠問道:「他為什麼白天不看呢?」
  小老頭道:「這冊秘笈,天下無雙,據說是他祖師父傳下來的,白天他怕人看到,所以要晚上躲在被窩裡偷偷的看。」
  珠珠聽的好笑,唁的笑道:「這樣一本秘笈,他連兒子也不讓看,你怎會看到的?」
  小老頭得意的笑道:「賽魯班生前,小老兒自然看不到,他死了之後,秘密到了他兒子手上,司馬長弘從小沒見過這冊手抄玩意,也就學他老子的樣,一個人躲在被窩裡看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深怕這本傳家之寶失落了,特地貼肉藏在懷裡。小老兒和賽魯班,並無交情,卻買了一付香燭到他靈前去拜祭一番,伸手就把秘笈給摸來了。」
  唐繩武聽他提到「司馬長弘」之名,心中方自一動,還沒開口。
  只聽小老頭接道:「那天,小老兒躲在他們屋後一棵大樹上,足足看了一天,沒吃東西,到得晚上,才把秘笈送回去。」
  珠珠笑道:「你為什麼要還他呢?」
  小老頭道:「小老兒和小魯班原是朋友,再說,他繼承老子名氣,成為天下第一的機關埋伏能手,但他學的,我也都知道,不是更好麼?」
  珠珠唁的笑道:「你這主意真好,他成了名,天下富豪之家,慕他名氣,把他重金禮聘了去佈置機關埋伏,你卻好像回到娘家,隨意進出,這果然比你吞沒他的秘笈還好。」
  小老頭大笑道:「正是,正是……」話未說完,突然腳下一軟,地下石板登時裂開了一個大洞,小老頭口中「咦」了一聲,一個身子,已往洞中直跌下去。
  石板一翻又合,轉眼已回復了原狀。
  唐繩武大吃一驚,急忙叫道:「蕭老丈……蕭老丈……」
  石板早已合上,小老頭一點聲音也沒有。
  珠珠走在最後,有唐繩武擋著視線,急忙問道:「他跌下去了?」
  唐繩武道:「跌下去了,這該怎麼辦?」
  珠珠道:「懂機關埋伏的人,都跌下去了,咱們不懂機關埋伏,又有什麼辦法?」
  只聽骨碌一聲,石板又翻了轉來,小老頭弓著身子,活像一頭老鼠,迅快的鑽了上來。
  人未站定,嘻嘻笑道:「果然是翻板!」
  這話分明是掩飾之詞,好像他是故意下去看看的。
  其實,只要看他頭臉上都是塵灰凝結的蛛網,額角上也碰青了一塊,這下掉下坑去,定然吃到了苦頭。
  珠珠走前兩步,咕的笑道:「蕭老丈,這下你牛吹豁邊了。」
  小老頭伸手拭著頭臉上的蛛網灰塵,小眼一瞪,道:「小老兒只是一時大意,你看我是不是很快就上來了麼?不吹牛,這點翻板,小老兒可不在乎。」
  珠珠催道:「那就快走咯!」
  小老頭道:「這裡既然設有翻板,也許還有其他埋伏,你們可得小心。」
  珠珠笑道:「你自己小心就是了。」
  小老頭搖搖頭,這回果然點起足尖,用鐵絲輕輕敲著地上石板,小心翼翼的走去,一面招手道:「縱過來,這塊不能踩。」
  兩人依著他指點,一路輕蹬巧縱而去,不多一會,甬道已到盡頭,迎面是一道寬闊的石級,好似樓梯一般,往上而去。
  小老頭開始拾級而上,他依然像瞎子走路,手中一支細長鐵絲,一路敲敲打打,發出細微的「嗒」「嗒」之聲。
  走了十來級,忽然咦道:「奇怪,這裡竟會沒有機關埋伏了!」口中說著,舉起千里火筒,朝壁上一照,接著笑道。
  「好啊,這裡還裝著壁燈。」
  唐繩武、珠珠兩人只覺眼前一亮,原來這寬闊的石級,兩邊都是光滑石壁,每隔一丈光景,就有一盞壁燈。
  小老頭腳下加快,一路點起壁燈,這條樓梯似的石級中,登時照的十分明亮。
  珠珠很快的跟了上去,問道:「蕭老丈,快到了麼?」
  小老頭嘻的笑道:「咱們進來了,自然快到了。」
  說話之時,三人已經登上石級,但見上面是一片寬大的平地,洞頂作穹隆狀,左右各有四處入口,到了這裡,已是會合之處。
  前面不遠,是一道高大的石壁,正中有一座朱紅大門,兩邊各有四支琉璃燈。
  這時小老頭已經走了過去,點燃起燈火,登時燈光通明,看去甚是氣派,但兩扇朱紅大門,卻是緊緊的關閉著。
  小老頭走到門前,伸手推了推,回頭道:「這兩扇鐵門,還是裡面上了閂哩!」
  唐繩武道:「那是不能進去了。」
  珠珠笑道:「有蕭老丈在這裡,你還怕弄不開門?」
  小老頭嘻的笑道:「這話沒錯,小老兒若是一扇門都弄不開,那還是什麼賊祖宗?」
  一邊說話,一邊用手不住的在門上敲打,然後聚精會神,貼耳細聽,這樣敲了一會,然後把手中一支細鐵絲,緩緩的,一點一點從門縫間塞了進去。
  唐繩武、珠珠兩人只是站在邊上,看著他撥弄。
  但聽裡面「噹」的一聲大響,小老頭吁了口氣,站起身子,拭拭頭上汗水,笑道:「好了,好了。」
  珠珠看他滿頭大汗,奇道:「你很吃力麼?」
  小老頭道:「我的小姑奶奶,裡面這支鐵閂,怕不有百來斤重,自然吃力了。」說著用力一推,兩扇鐵門,應手而啟,緩緩往裡開去,果然地上橫著一支比手臂還粗的鐵閂。
  唐繩武看的吃驚道:「蕭老丈,你手上只有一支細鐵絲,這麼粗大沉重的鐵閂,如何撥弄的開來?」
  小老頭聳聳肩,笑道:「這就是賊本領嘛,不過今天我小老兒可算是栽了觔斗。」
  唐繩武道:「老丈栽了什麼觔斗?」
  小老頭嘻的笑道:「吃咱們這一行飯,開啟門戶,該是沒有絲毫聲息才成,方才撥是撥開了,只是鐵絲太細了些,承受不住鐵閂落下的重量,弄出這樣驚天動地的聲音來,還不算是失了手麼?」
  三人跨進大門,裡面還是一片沉黑!
  這裡雖是山腹石窟,但當初開闢石窟的人,硬是沒把這山腹石窟當作石窟看待,是以大門之內,辟了十丈見方的一片平地,算是天井!
  兩旁迴廊曲檻,迎面石階上,四支抱柱,都髹以朱色,加上八扇雕花長門,一切佈置,儼然是富豪之家的大廳!
  小老頭小心翼翼的走上石階,在四支朱漆抱柱上,點燃起四盞琉璃燈,於是廳前燈光大亮。
  唐繩武,珠珠已經跟過來了。
  小老頭一雙豆眼,骨碌碌地朝四下轉動,最後打量著中間兩扇廳門,說道:「現在你們兩個站遠點,小老兒去開門。」
  唐繩武、珠珠依言退了半步。
  小老頭走近廳門,伸手一推,兩扇廳門應手而啟,居然不見絲毫功靜!
  燈光射入廳中,已可清晰看到這是一個廣大的客廳,擺設佈置,極為富麗。
  小老頭躡手躡腳的進入大廳,又在廳上燃起了燈火,然後回頭笑道:「這裡倒是沒有一點機關埋伏,你們可以大大方方的請進來了。」
  珠珠奇道:「這裡怎會一點埋伏也沒有呢?」
  小老頭笑道:「咱們一路進來,已經歷盡艱險,老實說,除了咱們三個,不論來的是什麼人,早就全數報銷了,誰能到得這裡來?」
  唐繩武道:「縱然沒人能到這裡,但這裡既是桃花郎君藏寶重地,更應該佈置埋伏才對。」
  小老頭笑了笑道:「你們只要看看廳上的陳設,就可想的到。」
  唐繩武搖搖頭道:「小可想不出來。」
  珠珠接口道:「我也想不出來。」
  小老頭道:「這裡雖是桃花郎君藏寶重地,但也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那一個人不想生活的舒舒服服?在自己住的地方,弄上許多鬼玩意,走路都要數著腳步,那有多蹩扭?」
  珠珠笑道:「是啊,桃花郎君住的地方,自然不會有埋伏了,這道理最是簡單不過,但你賊伯伯不說,我們竟會想不出來。」
  小老頭咧嘴一笑,道:「但機關還是有的。」
  珠珠奇道:「你不是說這裡沒有機關麼?怎麼一會又說有了?」
  小老頭聳聳肩,道:「小老兒說這裡沒有厲害埋伏,但小巧機關還是會有的。」
  珠珠道:「這話我不懂。」
  小老頭嘻嘻一笑,伸手朝大廳四週一指,說道:「這裡除了一座大廳、你們且瞧瞧,還有旁的門戶麼?」
  他不說,兩人就是看不出來,經他這一指點,果然沒錯,這裡除了一座陳設富麗的大廳之外,別無門戶,生似已經到了盡頭。
  當然,這裡決不會只有一座大廳的。
  珠珠目光轉動,問道:「你說門戶會在那裡呢?」
  小老頭嘻的笑道:「小姑娘,你家裡有沒有大廳?」
  珠珠道:「自然有咯!那一家人家沒有大廳的?」
  小老頭道:「你回到家裡,進入大廳之後,要到內宅去,該是如何走法?」
  珠珠道:「從屏風後面進去。」
  小老頭得意的笑道:「這就是了。」
  珠珠哦道:「你說這裡的門戶,就在屏風後面?」
  小老頭道:「不信你去瞧瞧。」
  珠珠哼道:「你是怕有厲害暗器,才支使我走在前面的,去瞧就去瞧,我可不怕什麼暗器埋伏。」
  小老頭搖搖頭道:「小姑娘,你心思真多,女孩子家疑心病多,將來可沒人敢要。」
  珠珠跺腳,氣道:「狗嘴裡長不出象牙來!」轉身就朝一座青玉屏風走去。
  唐繩武跟了上去,道:「小可隨姑娘去瞧瞧。」
  珠珠冷聲道:「誰要你跟我來?」
  唐繩武怔的一怔,腳下不覺緩了下來。
  珠珠已經很快的走入屏風後面。
  就在她剛剛踏進屏風,只聽地底響起一陣輕細的悠揚音樂,壁上已然裂開了一道門戶!
  但覺腳下微微一震,踏著的一方石板,有如魔毯一般,載著珠珠,飛快的就往裡送去!
  珠珠沒防到有此一著,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了,口中驚啊一聲,一個人已像騰雲架霧似的,往裡滑飛進去。
  唐繩武聽到珠珠的驚叫,心頭大吃一驚,忙道:「老丈,咱們快進去!」
  小老頭悠然道:「小哥別急,錯不了的,這裡該是沒有什麼危險了……」
  話聲未落,只聽裡面傳出珠珠的聲音,叫道:「你們快來啊!」
  她就是不出聲叫喊,兩人也已經朝屏風後面奔了過去。
  這屏風後果然別有大地,那是一條寬闊的甬道,地面上光滑如鏡,甬道兩邊,也有四盞式樣古雅的琉璃壁燈。
  甬道並不太長,兩邊一共有四個門戶,門上掛的珠簾。
  甬道盡頭處,也有一道門戶,珠簾低垂,珠珠就站在珠簾前面,一臉俱是不勝驚喜之色!
  小老頭手舉火筒,安祥的走在甬道上,一面點燃壁燈,一面吁了口氣道:「咱們總算找到地頭了。」
  燈光照著珍珠簾子,加上磨得光可鑒人的石壁,珠光寶氣,掩映著甬道中光彩繽紛耀眼生花!
  如入七寶瑤台,令人目迷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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