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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徐少華只聽出昨晚已由賈老二給自己服了「癸靈丹」,今天中午還要服「離火丹」,不知是不是解散功毒的藥?
  他不敢問,口中唯唯應著,雙手接過。
  低頭看去,箋紙上墨跡猶新,敢情就是這一兩天寫的了。
  第一頁是崑崙派的內功心法口訣。
  第二頁有兩種口訣,一是「縱鶴擒龍」,一是「雲龍身法」。
  第三頁則是一招劍法的口訣。
  賈老二道:
  「少莊主快去念吧,從此刻起,你只有半天工夫,務必把這三張口訣背熟了才行,因為乙老人家在這裡只能為你待上三天時間,在這三天裡,你要把這四種功夫都學會了才行。」
  徐少華一,怔道:
  「只有三天時間,在下如何能練得會?」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這四種功夫,都是乙老人家的絕世之技,其中除了內功心法,你必須在三天之內練成。」
  因為你體內還留著散功奇毒,雖經我替你禁住了,但你必須以本身功力,逐一把它逼出體外。至於其他三種武功,因乙老人家急於回山,日後很難再有機會傳你。
  所以你只要先把口訣背熟了,再由老人家逐一給你解釋,你記住了,以後可以慢慢的練,自己去琢磨了。」
  徐少華點點頭,心知這是干載難遇的機緣,時光寶貴,當下就拿著口訣,在洞口坐下,用心默默背誦起來。
  四篇口訣,只有內功口訣詞句深奧,文義難懂,也較為冗長,其他三種口訣,都較為簡短,他足足背誦了兩個時辰,才把四種口訣一齊背熟。
  時間已差不多炔近午刻,又背誦了兩遍。
  只見賈老二手中拿著一顆核桃大朱紅藥丸,走了過來,說道:
  「少莊主,你把口訣先收起來,現在該眼藥了。」
  徐少華依言收起箋紙,問道:
  「這是什麼藥丸?」
  「這就是『離火丹,!」賈老二道:
  「你莫要小覷了它,這是離火門弟子練『離火神功,時服用的藥丸,南離老兒視若至寶,不是師傅的面子,南離老兒豈肯隨便送人!」
  接著又道:
  「昨晚你服的『癸靈丹,也是一樣,北海北極老兒也視同奇珍,除了師傅,天底下只怕沒有一個人能跟他要得到。」
  徐少華道:
  「這兩顆藥丸,是解散功毒的嗎?」
  「哈哈,用處可大著呢!」賈老二續道:
  「這兩粒藥丸,都是他們練功時眼用的,一顆藥丸,據說可以抵得十年苦練,但如果兩顆同服,正好一水一火,成坎離既濟之妙,天底下可說沒有人同時服過兩顆藥丸的。」
  徐少華道:
  「為什麼呢?」
  賈老二道:
  「武林中人,要想跟這兩個老怪物求取藥丸,那簡直比登天還難,哦,時間到了,你快服了。」
  徐少華依言把藥丸咬開,分作三次,吞了下去。
  賈老二笑道:
  「你昨晚服的『癸靈丹』,在感覺上不過身子有些冷颼颼而已,但這『離火丹』可不同了!
  服下之後,就會內腑如焚,全身灼熱,你現在就坐到石床上去,乙老人家就要給你運功了。」
  徐少華依言走到石床上,盤膝坐下,這一瞬間,果然已感到內腑灼熱,全身都懊熱起來。
  白髯老人及時在他身後坐下,說道:
  「小娃兒,你內功心法口訣背熟了嗎?現在聽老夫給你解釋一遍。」
  說完,一隻右掌已緩緩按上徐少華後心靈台穴,一面以「傳音入密」解說內功心法口訣。
  徐少華用心聆聽,一面依照他說的每一句口訣緩緩運氣,但覺一股巨大而炎熱的氣流從「靈台穴」緩緩湧入。
  本已灼熱如焚的內腑,此時更覺熱得難受,但也在此時,忽然從丹田升起一縷清涼之氣。
  那自然是賈老二昨晚給自己服的「癸靈丹」了。
  這一冷一熱兩股氣就像兩條遊行的蛇,在體內亂竄,徐少華依著白髯老人解釋的內功心法,一句一句的做去。
  這每一句的解釋,正好引導著白髯老人從「靈台穴」輸入的真氣,循行奇經八脈,真氣所到之處,一冷一熱兩股氣流立時就歸並同化,合而為一。
  因此每循行一經,三股真氣就化而為一。
  這股真氣就等於在不斷的壯大,等到行完八脈,這股真氣已如洪流巨波,在體內隱生風雷!
  白髯老人按在徐少華後心的右掌也在此時收了回去,徐徐說道:
  「便宜了你,老大二十年功力。你苦練四十年,也未必能達得到,現在你可依照口訣,自己運功了。」
  說完,就跨下石床。
  徐少華聽他口氣,就知道師傅輸入自己體內的一股真氣,在走完奇經八脈之後,並未收回去。
  這股真氣,是師傅二十年修煉的功力,自己就是練上四十年,自然也及不上他老人家了,心頭自是十分感激。
  急忙依言澄心淨志,緩緩運氣行功。
  他奇經八脈雖通,但另有七十二處穴道,為了要截住散功奇毒,由賈老二下的禁制,仍然未解,要自己運氣才能衝開。
  徐少華這次氣轉十二經絡,但覺一股洪大的氣流,有如水到渠成,毫不費力的循經流去,所到之處,被禁制的穴道,不用自己衝穴,穴道就自行衝開,每衝開一處穴道,奇毒就從穴道洩出。
  不過頓飯工夫,就已走過二十經絡,七十二處禁制,也在不知不覺中解去,一個人好像飄飄欲仙!
  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身邊嘻的笑道:
  「恭喜少莊主,大功告成,不過奇毒雖去,奇經八脈新通,又接受了乙老人家二十年功力,還得加緊勤練,才能純熟運行。」
  徐少華走完十二經絡,本待睜開眼睛來,稍事休息,聞言心頭不覺一懍,連忙凝神一志,繼續運功,不敢稍懈。
  這樣又運行了兩個周天,對白髯老人所授內功心法也漸漸純熟多了,一個人就漸人忘我之境!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耳邊才響起賈老二的聲音說道:
  「少莊主,現在可以休息一回了,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該吃晚餐了。」
  徐少華緩緩睜開眼睛,原來天色已經全黑,但自己目光卻可以看得如同白晝一般,心知這一天時間,自己內功幾乎是一日千里,精進了不知多少!
  跨下石床,就朝白髯老人恭敬的作揖道:
  「多蒙師傅成全,弟子感激不盡。」
  白髯老人和賈老二席地而坐,正在剝著烤熟的黃精,邊吃邊道:
  「小娃兒,你不用多禮,快坐下來吃吧!」
  兩人面前,放著一大堆黃精、獲菩、松子等物,中間生了一堆火,那是烤黃精用的。
  徐少華在師傅右首坐下。
  賈老二隨手把一個烤好的黃精遞了過來,說道:
  「這些東西,是小老兒在三十里外的山上挖來的,少莊主大概還沒吃過,這頓晚餐很別緻吧!」
  徐少華說了聲:「多謝。」
  伸手接過,剝著吃了一口,只覺烤黃精又軟又甜,還有一股清香氣味,甚是可口!
  一面說道:
  「賈總管,你的尊師是先曾祖的朋友,算起來,你該是我的前輩,以後叫我名字就好,千萬不可再稱我少莊主了。」
  「啊,不、不!」賈老二連連搖手道:
  「這怎麼成?老實說,小老兒來當雲龍山莊的總管,還是師傅他老人家授意的,既然當了總管,就得叫你少莊主,這是萬萬更動不得的。」
  他轉過臉去,伸長脖子,朝白髯老人說道:
  「乙老人家,你老說,晚輩說得對不對?」
  白髯老人含笑道:
  「小娃兒,這傻小子喜歡叫你少莊主,就讓他叫吧,別和他嚕嗦了,老夫時常嫌他師傅喝醉了酒說話嚕嗦,想不到他調教出來的徒弟,沒有喝醉酒,也嚕哩八嗦,老夫真有點受不了。」
  「沒關係。」賈老二嘻嘻笑道:
  「你老人家嫌晚輩嚕嗦,以後晚輩三句話並作一句話,兩句話只說半句好了。」
  白髯老人道:
  「最好半句也不說。」
  「是、是!」賈老二道:
  「晚輩不說,半句也不說就好了。」
  這一頓晚餐,徐少華吃得很飽,也特別覺得甘美!
  賈老二沒有喝酒,吃飽之後,就鑽進右首壁下的小窟窿裡去睡了。
  白髯老人依然盤膝而坐,問道:
  「小娃兒,你四篇口訣都背熟了沒有。」
  徐少華恭敬的道:
  「弟子都背熟了。」
  白髯老人點頭道:
  「那好,老夫今晚就給你講解『縱鶴擒龍』的心法,你要好好聽著,這是崑崙派三種絕藝之一,以你目前的功力,內勁還不到收發自如之境,但只要內功練純熟了,懂得方法,自可水到渠成。
  方法就是訣竅,武林中內功精純的人比比皆是,何以只有本門滴傳,才會使『縱鶴擒龍』,那就因為不懂得使用的方法,各門各派,都有他們獨門不傳之秘,就是各有各的獨門方法。
  現在老夫把每一句口訣給你解釋一遍,你懂了方法,日後自會領悟,使用起來就不難了。」
  徐少華唯唯應「是」。
  接著白髯老人就以「傳音入密」,給他逐句解釋了「縱鶴擒龍」的口訣,徐少華自然專心一志,凝神諦聽,牢記在心。
  白髯老人足足花了一炷香的工夫,才講解完畢,問道:
  「你都聽懂了。」
  徐少華應了聲「是」。
  白髯老人道:
  「你記住就好,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練功,練功一道,大家都稱之為功夫,就是要花下工夫,才能練得好。
  你練十年,有十年的進境,練二十年、三十年,就有二十年、三十年的進境,任何人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只有你卻是唯一例外,那是不醉翁要傻小子向一南一北兩個老怪處求取了『離火丹多和『癸靈丹』,再由老夫替你打通奇經八脈,這是百年難遇的機緣,旁人至少苦練四十年,才能有你今日的成就。
  不過這四十年的功力,並不是你循序漸進,苦練而來,也等於說,這東西本來非你所有,你縱然得到了,也是突然增加的。
  一時之間,自是無法純熟運用,這是很危險的一件事,運功之際,稍一不慎,就會控制不住,修道人就稱之為走火入魔。」
  這就是老夫要為你留下三天的原因,有老夫在旁,你自可不虞走火入魔。所以這三天你要加緊練習,大概有三天時間,你就可以完全練熟了。
  本門武學,全以內力為基礎,其他三種武功,你只要背熟口訣,懂得用法,日後再練不遲,目前不可分心,好了,你現在可以去練功了。」
  徐少華聽了師傅這番話,才知道師傅說的為自己留下三天,並不是傳授自己武功,而是怕自己運氣不當,走火入魔。
  原來練習內功,還有如此危險,當下口中應了聲「是」,就在石床上坐下,繼續練功,不敢稍懈。
  第二天整整練了一天功,晚餐之後,白髯老人又給他講解「雲龍身法」的口訣。
  武林中只有崑崙派的「雲龍身法」,能夠在空中轉折飛翔,這是獨步武林的輕功,白髯老人更是解說得不厭其詳。
  徐少華也一一默記在心。
  白髯老人講完之後,又要徐少華去石床上練功。
  顯然他只是趁著飯後休息的時間,講解武學,只要徐少華記住就好,這三天時間,全以練功為主。
  第三天和第二天一樣,白天繼續練功,晚餐之後,自髯老人又給徐少華講解劍法口訣。
  徐少華自然十分用心的靜聽,但聽白髯老人講解完畢,始終不見他傳授自己劍招,心中好生奇怪。
  忍不住問道:
  「師傅,這招劍法,有沒有招式?」
  白髯老人呵呵一笑道:
  「沒有,本門劍法,由少清劍法人門,到最上乘的太清劍法,你要足足下二十年苦功,才能學得會。
  老夫傳你的這招劍法,卻是『太清劍法』的精華所在,老夫給你講解的乃是劍術中的理論,你理論懂了,也就沒有招式,隨手發招,隨心所欲。
  你如果一定要給它一個招術的名稱,那不妨叫它『改弦易轍』好了,你該去練功了,劍法也只是一個『法』字,日後自會領悟。」
  徐少華不敢再問,就依言坐到石床上練功。
  這是第四天早晨。
  徐少華運功醒來,剛睜開眼睛。
  只見賈老二聳著肩膀,笑道:
  「少莊主,真虧你的,三天時間,內功進境神速,乙老人家已經放心的走了」
  徐少華道:
  「師傅已經走了?」
  賈老二道:
  「他看你練得差不多了,自然走了,唔,你都學會了是不是?」
  徐少華道:
  「這三天練的都是內功心法,其他三種武學是師傅只和我講解用法,沒有練過。」
  賈老二道:
  「用法懂了,只要假以時日,慢慢的自己可以練習,那還不夠嗎?」
  徐少華道:
  「哪有這麼容易?『縱鶴擒龍,和『雲龍身法』懂得用法,還可以自己捉摸練習,但那招劍法,卻只有理論,沒有招式,如何能揣摩得到?」
  賈老二霎著一雙豆眼,問道:
  「乙老人家怎麼說的?」
  徐少華道:
  「師傅說:高深的劍法,就沒有招式,如果一定要給它招式的名稱,就叫『改弦易轍』好了。」
  「改弦易轍!」賈老二點著頭,唔道:
  「不錯,少莊主只要參透口訣,嘻嘻,改弦易轍者?不以常理出招,叫你臨機應變是也。」
  徐少華微微搖頭道:
  「我還是不懂。」
  賈老二道:
  「因為少莊主將來最大的勁敵,就是一個劍法極其高明的人物,你如用普通劍招,決不是他的對手。
  乙老人家教你沒有劍招的劍法,改弦易轍,就是以無招勝有招,有招就有破法,你沒有招式,他無從破起,勝算就握在你手裡了。」
  說到這裡,又道:
  「好了,現在咱們該吃早點了,吃飯之後,就該下山了,小老兒頭一天還有酒喝,這兩天沒酒可喝,憋都憋死了,早些下山去,也好喝個痛快。」
  早點當然又是黃精、茯苓、松子。
  這三天來,徐少華因白髯老人逼得很緊,沒時間和賈老二說話,心裡也憋著許多話,這就問道:
  「賈總管,你有許多事情,都沒有和我說過,現在總可以說了?」
  賈老二問道:
  「你要問什麼?」
  徐少華道:
  「譬如尊師究竟是哪一位?我記名師傅乙老人家又是什麼人?上次在絕塵山莊你要我送一把劍給乙老人家,又是怎麼一回事?你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了?」
  「唉,我的天!」賈老二聳聳肩道:
  「這些事,說起來,話可長得很,小老兒酒蟲都快爬上喉嚨來了,你能不能先下山去?找一家酒店,坐下來,先讓小老兒喝幾口,壓壓酒蟲,你要聽什麼,小老兒就說什麼,好不好?在這裡乾耗著,小老兒哪裡打得起精神來說話?」
  徐少華笑道:
  「好吧,那麼咱們就下山去,我請你喝酒總好了。」
  賈老二嘻嘻笑道:
  「我的少莊主,你這句話,就像救了小老兒一命,最中聽了,快走!」
  兩人走出石窟,徐少華才發現這座石窟竟在危巖峭壁之上,險峻無比!
  賈老二為了要去喝酒,當真連性命都不要,也不找找有沒有山徑,就連跑帶跳的朝懸巖陡崖奔了下去。
  徐少華跟在他身後,看得簡直心驚肉跳,但小心翼翼的走了幾步,才發現這三天時間,自己直似脫胎換骨,內功精進到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輕輕一掠,毫不費力就掠出去三丈多遠,古人說的身輕如燕,現在就可以體會得到,心裡自然又驚又喜,興奮已極!
  眼看賈老二越跑越快,在斷巖削壁間,起落如飛,自己也就提吸真氣,一路跟著奔去。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賈老二一身所學,果然極為高明,自己縱然提氣縱掠,快如奔馬,和他卻始終保持了起步時相距的一段距離,再無法拉近!
  兩人一前一後,這樣在群山之間像比賽腳程一般,足足奔行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從人跡罕至的高山峻嶺,看到了一條大路。
  路邊林下,已有隨風招展的酒帘。
  賈老二腳下一停,回頭笑道:
  「不錯,少莊主這三天總算有點成績了。」
  徐少華道:
  「但我比你還差了一截呢!」
  「嘻嘻!」賈老二道:
  「遠的不說,就是三天前吧,少莊主比小老兒還差十六八截,如今只差了一截,已經不容易了,乙老人家傳你的可是玄門『太清內功』,假以時日,小老兒就會差你一截了。」
  說著,搶先走入酒店,一屁股朝板凳上坐下,就大聲叫道:
  「喂,店家,快來五斤酒,什麼酒都好,要快!」
  這時不過辰時光景,小酒店裡一個客人也沒有,店家正在廚下煮著滷味,沒想到這麼早就有酒客上門。
  聽到賈老二的嗆喝,連忙答應一聲,迎了出來,說道:
  「客官,酒是現成的,只是下酒菜……」
  「不用下酒菜。」賈老二揮著手道:
  「快打酒來,越快越好。」
  店家賣了多年的酒,卻從未見過這般性急的酒鬼,連聲應著,慌忙打了一壺酒,取過兩個杯子,三腳兩步的送了出來。
  賈老二趕緊一手接過酒壺,說道:
  「咱們少莊主不喝酒。」
  一句話剛剛出口,嘴巴已經湊著壺嘴咕咕的喝了起來。
  徐少華坐在他橫頭,一句話也沒說,看著他牛飲。
  不過轉眼工夫,賈老二已把一壺酒灌下肚去。
  嘴巴堪堪離壺嘴,就大聲叫道:
  「店家,添酒,你別一壺一壺的打,這有多麻煩?不如打上三壺,放在桌上,小老兒喝得痛快,你也省事。」
  店家真還第一次遇上喝酒比說話還快的人,連連應是,果然一下就打了三壺酒送來。
  賈者二更不打話,取起酒壺,又是一陣咕咕狂喝,把第二壺也喝了下去了,才舉起衣袖,抹了下嘴角。
  朝徐少華笑笑說道:
  「總算把酒蟲壓下去了,不過它們很快就會回上來,少莊主且請稍待,讓小老兒喝完這一壺,以後就可以慢慢的喝了。」
  說完,取起第三壺,又很快喝完,叫道:
  「店家,再打兩壺酒,順便給小老兒拿一個飯碗來。」
  店家真不敢相信,這小老頭一會工夫,就喝下了六斤黃酒,他趕緊又打了兩壺,和一個飯碗一起送上。
  賈老二一手取起第四壺,在飯碗中倒了一碗,才瞇著眼睛問道:
  「少莊主,你要問小老兒什麼?」
  徐少華道:
  「我是問你尊師究竟是什麼人?我記名師傅是誰?上次在絕塵山莊,你要我送劍給師傅,又是怎麼一回事?」
  「哦!」賈老二六斤黃酒下肚之後,現在果然斯文了些,口中「哦」了一聲,取起飯碗,喝了一大口,才道:
  「沒錯,小老兒早該告訴你的,只是以前一直沒有機會……」
  他又舉起酒碗喝了一口,說道:
  「其實師傅他老人家,少莊主你也見過。」
  徐少華道:
  「我什麼時候見過尊師?」
  「嘻嘻!」賈老二舉壺倒酒,一面說道:
  「少莊主怎麼忘了?小老兒問你,是什麼人傳你『雲龍十八式』的?」
  「哦!」徐少華道:
  「那位老人家是你師傅,他就是黃山不醉翁老前輩了。」
  賈老二道:
  「他老人家號稱不醉翁,你想想看,小老兒是他老人家的衣缽傳人,怎麼能醉?所以小老兒的外號就叫做賈酒鬼。」
  徐少華道:
  「那麼師傅呢?」
  賈老二道:
  「乙老人家單名一個九字,原是崑崙派的名宿,早在六十年以前就名動江湖。
  崑崙派的武功,據說失傳已有三百年之久,乙老人家在崑崙絕頂的天池中發現一方石碑,上面鐫的就是『太清心法』……」
  徐少華問道:
  「太清心法就是崑崙派失傳的武學嗎?」
  賈老二喝了口酒,笑道:
  「少莊主不是已經背熟了嗎?」
  徐少華一怔道:
  「石碑上鐫的就是師傅傳我的口訣嗎?」
  「你說對了。」賈老二道:
  「乙老人家足足花了四十年工夫,才算領悟其中奧秘,但不幸得很,他結識了一位忘年之交。」
  此人是個極工心機的人,早就知道乙老人家得到崑崙失傳已久的武學,才故意和乙老人家結交的。
  乙老人家看他談吐雋雅,風度翩翩,人品武學俱佳,就以小友相稱,不料此人卻在乙老人家酒中下了散功丹,然後脅迫乙老人家交出石碑來……」
  徐少華問道:
  「這人是誰呢?」
  「你聽小老兒說下去就會知道。」賈老二繼道:
  「乙老人家此時已經看出他的猙獰面目,豈肯把崑崙絕學傳給匪人?那人一怒之下,竟用緬鐵鑄制的鐵鏈、鐵環、穿了乙老人家的琵琶骨,把他囚禁在一處石窟之中,已有二十年之久……」
  徐少華失聲道:
  「這人莫非會是史伯父?」
  賈老二接著道:
  「乙老人家忍受二十年幽囚,雖然練成崑崙無上神功,但也掙不斷緬鐵鑄的鐵鏈、鐵環。
  小老兒奉師傅之命,先找到少莊主,再一同替乙老人家送劍去,只要削斷鐵環,乙老人家就可以恢復自由了。
  沒想到史姑娘誤打誤撞,把你領到絕塵山莊去,這一來,就省了小老兒許多手腳,但也給小老兒找來了麻煩。」
  徐少華道:
  「你有什麼麻煩?」
  「哈,麻煩可大呢!」賈老二說話之時,又已喝完一壺,一面倒酒,一面說道:
  「小老兒如果不會兩下,一條不大不小的老命,早就送給閻老二了。」
  徐少華奇道:
  「史伯父對你下的手?」
  「那倒不是。」
  賈老二道:
  「他只是對小老兒起了懷疑,要王老八、壬老十掂掂小老兒的斤量,小老兒免得麻煩,就頓頓腳,一下就朝懸崖跳了下去……」
  他把和徐少華分手那天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徐少華吃驚的道:
  「你真的跳下百丈懸崖,會沒有事?」
  「嘻嘻,小老兒哪會跳下去?」
  賈老二笑了笑道:
  「其實小老兒早就算好了,等跳下去二十來丈,就取出乙老人家還我的秋水寒,
  輕輕在石壁上一插,就掛在壁上,等王老八、王老十一走,小老兒就悄悄的爬了起來。」
  這話他說得輕鬆,其實一個人跳下百丈懸崖,若非身具絕世功力,哪裡還有你用短劍插入石壁的時間?
  他剛說到這裡,從店門口走進兩個漢子來,一個身材瘦小,年約十六七歲,一個中等身材,年約二十七八。
  這兩人躲躲閃閃,似是怕被人瞧到似的,一前一後,走入裡首靠壁一張半桌,對面坐下。
  店家趕忙送上兩盅茶去。
  中等身材的道:
  「給咱們來兩碗大滷麵。」
  店家退下之後,兩人就交頭接耳的交談起來。
  徐少華沒有去注意他們,朝賈老二問道:
  「那你沒去長安居了?」
  「自然沒去。」賈老二嘻嘻一笑,說道:
  「人死了怎麼還能去當掌櫃?」
  徐少華道:
  「但……」
  賈老二朝他使了一個眼色,壓低聲音道:
  「那掌櫃還是王老八、壬老十,小老兒去了,他們還是要設計陷害小老兒的。」
  徐少華笑道:
  「你不是要當雲龍山莊的總管嗎?總不能不見他們的面呀!」
  賈老二聳聳肩道:
  「那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了。」
  說話之時,他已把第五壺酒也喝完了,接著叫道:
  「店家,再給我來一壺。」
  店家又送來了一壺。
  賈老二從懷中取出紫玉扁瓶,拔開瓶塞,取起酒壺緩緩倒入瓶中,然後小心翼翼的塞上瓶塞,揣入懷裡。
  又把壺中剩下的酒,一連幾口,喝得涓滴不剩,摸著肚子,笑道:
  「小老兒肚裡的酒蟲,喝夠了就會睡著,它們睡著的時候,也是小老兒最安靜的時候了,所以……
  嘻嘻,小老兒也想小睡片刻,少莊主沒事做,不如叫店家沏一壺茶,獨個兒品茗看山,也是人生一樂,咱們就在這裡吃了午餐再走,你看如何?」
  他在說話之時,一雙眼睛都已瞇了起來,話聲一落,雙手朝桌上一撲,歪下頭去,就打起呼來。
  徐少華看他真的醉了,就要店家把空壺收拾了,再給自己沏一壺茶來。
  店家問道:
  「客官要喝什麼茶?」
  徐少華道:
  「隨便。」
  店家沏了一壺香片送上。
  這間酒店,正好朝南,溫煦的陽光,照射進來,等於南簷納日,徐少華倒了盅茶,慢慢喝著。
  不多一會,裡首兩人吃完麵,會帳走了。
  賈老二也及時醒來,揉揉眼睛,站起身道:
  「少莊主,咱們也該走了。」
  徐少華道:
  「你不是說我們吃過午飯再走的嗎?」
  賈老二嘻嘻一笑,又道:
  「小老兒只是說說罷了,這裡除了滷菜麵食,哪裡做得出好菜來?少莊主三天工夫,學到崑崙派心法,總該好好慶賀慶賀對不?走,咱們到城裡找一家館子,好好吃上一頓,下午還得趕路呢?」
  徐少華攢攢眉道:
  「你到底有什麼事?」
  賈老二從懷裡摸出一綻碎銀子,放到桌上,當先走出店門,嘻的笑道:
  「今晚有一場熱鬧,不可不瞧!」
  徐少華道:
  「我知道你有事,是不是和方才吃麵的兩人有關?」
  「少莊主總算也有點江湖經驗了。」賈老二嘻嘻一笑道:
  「事情雖然不簡單,但也差不多了。」
  徐少華道:
  「這兩人是誰?到底是什麼事?」
  賈老二聳聳肩道。
  「這檔子事,說起來很長,小老兒只是從他們談話中聽到了一鱗半爪,可說不上來,詳細情形,咱們早些去,定個包廂,聽他們唱完全本,不是都明白了嗎?」
  徐少華道:
  「你又多管閒事了。」
  「不、不!」賈老二一臉正經的道:
  「這事也和少莊主的三個朋友有關。」
  徐少華道:
  「和我三個朋友有關?哪三個朋友?」
  賈老二豎起三根指頭,說道:
  「一個是新交的朋友,一個是老朋友,還有一個是你不認識的朋友。」
  徐少華笑道:
  「不認識的朋友,那就不是朋友了。」
  「不、不!」賈老二連連搖頭道:
  「是朋友,那是小老兒給你交的朋友。」
  徐少華道:
  「那是你的朋友了。」
  「不對、不對!」賈老二道:
  「他不是小老兒的朋友,是你少莊主的朋友。」
  徐少華道:
  「你別打啞謎了,這三人是誰呢?」
  賈老二搖搖頭道:
  「天機不可洩漏,少莊主到時自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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