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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龍坳門深夜色昏


  趙南珩奇道:「晚輩那日聽木宇真的口氣,好像西妖門下,也有人落在南天七宿之手,他們之間也該是敵非友。」
  一葦子點頭道:「不錯,貧道曾聽小施主說過,而且此人當是姓辛的香主無疑,再證以虞施主遇上的辛香主而言,爛柯樵子和冷面秀士,也許就是追蹤姓辛的而來,咱們的人,倒不能落在他們之後哩!」
  說話之間,業已繞過麻城縣,捨了大路,直向東首一條小路上奔去。
  傍晚時分,業已趕到青苔關附近,這一帶,地勢荒涼,三匹馬奔了一二十里,都沒遇上一處村落。
  雜林連綿,草長過人,一葦子打量四周形勢,首先一躍下馬,牽著馬匹,往林中走去。
  趙南珩、虞乎也同時跳下馬背,跟著走入。
  一葦子要兩人把馬匹在林中藏好,回頭大笑道:「他們只怕還要一兩個小時,才能趕到,咱們趁這段時光,先歇歇腳再說。」
  他不待兩人回答,已在草叢中坐下,然後從肩頭取下長劍,擱在身邊,緩緩闔上眼睛,不再說話。
  趙南珩眼看一葦子瞑目調息,不敢驚動,心知此處離東華山莊已是不遠,隨時隨地可能遇上敵人,也悄悄從肩頭取下劍囊,褪去青布,正待佩到身邊。
  虞平目光斜視,瞧他這柄四尺來長的古劍,似乎引起好奇,腳下移近兩步,目注長劍,低聲道:「趙兄此劍,形式奇古,比普通寶劍,長出甚多,想來定非凡品?」
  趙南珩道:「虞兄說得極是,兄弟此劍,正是先師祖遺留的倚天劍。」
  「倚天劍!」
  虞平臉上不期閃過一絲詫異之色,接著說道:「這是峨嵋派鎮山之寶,原來傳到了趙兄手上,可喜可賀,不知趙兄能否賜借一閱,讓兄弟一開眼界?」
  趙南珩雙手遞過,笑道:「虞兄只管請看。」
  虞平接過長劍,隨手一按吞口,掣出長劍,只聽錚的一聲,眼前青光流動,吟聲不絕,立時有一股森森寒氣,逼入肌膚。
  虞平目光一霎不霎地瞧著手中長劍,直有益茶工夫,臉上神色,瞬息萬變,陰睛不定,好像在想著什麼心事一般。
  趙南珩知道使劍的人,誰都會對名劍倍加賞鑒,愛不忍釋,自然也不以為意。
  虞平瞧了一會,才返劍入匣,星目轉動,雙手遞還,一面朗聲道:「兄弟曾聽家師說過,倚天劍不僅是幾柄僅存古劍中最為鋒利的一柄,尤其因劍身特長,如非內功劍術均臻上乘,極難施展,即此一點,可見趙兄劍術造詣,非同凡響,兄弟今後,還得多多叨教。」
  趙南珩道:「虞兄好說,兄弟愧不敢當。」說話之間,剛把倚天劍佩好,突然揚手道:「虞兄,有人來了!」
  虞平身形一蹲,隱入叢草之間,凝神傾聽,哪有什麼聲息?心中方自暗哼,這小子真是活見鬼,哪知就在此時,陡聽左側不遠處,響起一陣細微腳步之聲,正向自己這邊走來。
  此時暮露漸深,林深草長,更覺幽暗,尚未辯出來人是誰,迅速掣劍在手,長身而起,大喝一聲道:「什麼人?還不給我站住?」
  只聽趙南珩的聲音暗叫道:「虞兄不可造次,來的是孟老前輩!」
  聲間剛落,未然八指孟奇干接道:「不錯,正是老朽。」
  虞平心頭暗暗一楞,忖道:「這小子耳目之靈,果然強過自己許多!一面連忙收劍入匣,抱拳道:「孟老前輩來得好快!」
  話聲中,孟守干和他門人侯劍英,業已走了過來。
  一葦子也已自地上站起,一眼瞧到兩人,不由咦道:「孟大俠不是和大行大師一路來的嗎」
  孟守干摸摸鬍子,笑道:「大師就在後面,也快到了。」
  一葦子吃驚道:「大師可是遇到了敵人?」
  孟守干大笑道:「老和尚要是遇到了敵人,老朽哪會臨陣先跑?」
  「阿彌陀佛,孟大俠撇下老衲,和臨陣先跑,又有什麼不同?」
  隨著話聲,大行大師已緩步走入林來。
  孟守干目射奇光,問道:「大師可曾追上那人?」
  大行大師搖搖頭道:「老衲方才發現他遙遙尾隨咱們,才故意落後,那人也突然停下步來,朝老衲招招手,返身就跑。老衲自然不肯放過,隨後追了下去,說來慚愧,老衲和地在前山追逐了一圈,忽然失去此人所在……」
  孟守幹道:「這人可能地形較熟,被他躲了起來。」
  大行大師道:「孟大俠毋須替老袖解嘲,平心而論,此人輕功之高,遠非老衲所能望其項背……唉,老衲既然發現追丟了人,不願多耗時間,匆匆趕來,哪知就在前面林邊,突然聽到有人低喝了一聲:「打』,一道白光,直向老衲打來,老衲一時趨避不及,只好運動相抗,揮袖拂去,這道白光,勁力奇強,一震之下,竟把老衲帶退了兩步!」說到這裡,忽然呵呵一笑,問道:「兩位猜猜,此人打出的一道白光,究是何物?」
  一葦子道:「他便的是什麼暗器?」
  大行大師伸手從抽中取出一張白紙,遞了過去,道:「你們瞧瞧這是什麼?」
  孟守干吃驚道:「此人一張白紙,居然把大師震退了兩步?」
  大行大師道:「說來令人難以置信,但事實確是如此!」
  這時候劍英已從身邊掏出火招子,隨手晃亮,擎到孟守干身邊。
  大家都因這麼一張白紙,居然會把峨嵋派監寺大行大師震退兩步,感到無比驚奇,是以趁著火光,不約而同的伸長脖子,朝紙上瞧去。
  那只是一張普通素箋,但上面卻歪歪斜斜的寫著兩行字跡:「你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此時不久地獄,更待何時?」
  孟守干江湖經驗縱然老道?但瞧著這兩句似渴非偶,無法解釋的句子,也不禁皺眉頭道:「這是什麼意思?」
  一葦子心中一動,問道:「大師可瞧清此人衣著容貌?」
  大行大師沉吟道:「此人一路遙遙尾隨,因相隔過遠,看不清切,望去個子瘦小,身上穿的,好像是一件長僅及膝的黑色長衫
  一葦子道:「果然是他……」
  大行大師奇道:「道兄一行,也遇上了此人?」
  一葦子就把自己一行,在中館驛酒樓邊上,遇到賣卦老人之事說了一遍。
  大行大師道:「如此說來,他倒似有示警之意?」
  虞平插口道:「晚輩愚魯之見,卻是和老前輩有些不同。」
  大行大師道:「小施主有何高見?只管清說。」
  虞平道:「晚輩之見,此人故示神秘,不足採信,但如果諸位老前輩認為他是一種暗中示警之意,那麼這幾句話,也可作為要咱在行動上須要及時之解釋。
  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正是譬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四方教的龍門拗分堂,比之地獄,也並不為過。四位掌門人既在此地,咱們生為門人子弟,自當竭力以赴,下面兩句,此時不入更待何時?已是極為明顯不言,不知諸位老前輩以為如何?」
  孟守干瞧他說得振振有詞,心中不禁暗生警惕,忖道;此子口才敏捷,但說話之時,眼神閃爍,分明是個城府極深之人!他因第一面見到虞平之時,就對他印象不佳,總覺一個人眼神不正,心術決不會正。
  這也許是心有成見,也許是他閱人較多,得來的寶貴經驗,因此虞平說的話,他有另有居心之感!
  一葦子手捋長鬚,說道:「虞小施主說的不無理由,即使此人果有示警之意,其實咱們來此,明知龍門拗是龍潭虎穴,也非闖不可。
  何況南天七宿中的爛柯樵子和冷面秀士,都在中館驛出現,綜合趙、虞兩位小施主所聞所見,他們就是追蹤西妖手下那個姓辛的香蘭來的,咱們更不能在人後。」
  大行大師低誦佛號道:「阿彌陽佛,老衲說的此人有示警之意,也只是促大家多加注意罷了,四位掌門人安危所繫,咱們自然義無反顧。此處離他們巢穴已近,今晚一場激戰,當屬不可避免。而且也關係咱們四大門派興衰命運,在十住大師一行,未到之前,諸位好好的休息一會才好。」
  正說之間,只聽悟果的聲音在林外喝道:「來的是什麼人?」
  原來悟果、悟法兩人,守在林外,見到有人行近,立即出聲喝阻。
  「秀挹嵩雲勝覺場。」
  來人唱出口號,接著陸續走近七名大漢,那是負責沿路接應的少林十槃大師親率的六名護法羅漢,替大家送來乾糧,接著十住、十善、十信三位大師,也自趕到。
  此時已是初更時分,三撥人全已到齊,便自起程向龍門拗進發。
  十槃大師率領十八護法羅漢,留在青苔關,擔任接應。
  這是月黑風高之夜!
  荒山深夜,一行人施展輕功,奔了將近頓飯工夫,一葦子領先翻上一座山嶺,便自住足,回頭向趙南珩道:「前面山嶺重疊之間,就是龍門拗,小施主來過一次,可還記得東華山莊的方向?」
  趙南珩凝足自力,向四周瞧去,哪想辨認得出?這就搖搖頭道:「晚輩當日只是任由馬匹認路,已經是想不起來了,只記得翻嶺越澗,一路沒有路徑可循,後來馬匹忽然走向一條黃泥道路,沿著一座括天高峰腳下,往右側轉去。
  一葦子沉吟道:「那可能已接近西嶺拗了,走,咱們尋過去再說。」
  趙南珩跟在一葦子身後,施展輕功,一路朝前奔去,但他目光卻不時地向四外掃視,竭力從記憶中辨認路徑。
  其餘的人,業已分散,遙遙踉著兩人。
  又翻過兩重山嶺,一葦子回頭一瞧,趙南珩跟在自己身後,絲毫沒有落後,黑暗之中,兩道眼神,炯炯有光,心頭有感詫異。暗想:這青年人哪有如此深湛內功?不禁低聲讚道:小施主一身輕功,真還不弱!」
  趙南珩道:「道長過獎,晚輩……哦……」
  突然話聲中斷,口中輕哦一聲;顧不得說話,雙腳頓處,身形慕地向對崖飛撲出去。
  這一下如大鵬斂翼,去勢奇快,凌空飛躍二十來丈,往一處山谷中落去。
  一葦子先是一驚,及見趙南珩朝對崖一座谷口飛落,已知他有所發現,立即跟著下去,一連兩個起落,掠下山腰。
  眼前果然呈現一條黃泥山路,因自己一行,只是在山嶺上翻越,這條道路,隱蔽在樹林之間,不易被人發現。如非兩邊山峰,形成峽谷,只怕趙南珩也不會注視到它!
  這一瞬工夫,已不見趙南珩的蹤影,目光一瞥,谷口右側,赫然立著一座石碑,那不是「東華山莊」幾個大字,還有什麼?
  這時虞平和孟守干師徒也相繼飛落,虞平悄聲道:「老前輩可到地頭了?」
  一葦子因趙南珩已隻身進入谷去,來不及回答,只微一點頭,就匆匆朝谷中奔去。
  這是一條兩山之間可容兩騎並轡的甬道,直貫谷內。一葦子剛奔入谷口,只見趙南珩怔怔的站在路旁,好像正在等候自己。
  他身邊不遠,地上直挺挺躺著兩具屍體,這兩人身材矮小,穿著一身青布勁裝,敢情是「東華山莊」手下之人。
  一葦子瞧得修眉微微一皺,暗想:這青年人出手當真又快又辣,自己和他先後只差一步,就連傷了兩人!心中想著,目光一瞥,口中低誦一聲道號,問道:「善能善哉,這兩人可是他們守山之人?」
  趙南珩點點頭,道:「他們好像已經死了一會。」
  一葦子聽得一怔,急急問道:「這兩人不是小施主殺的?」
  趙南珩道:「不是,晚輩原想瞧瞧他們傷在哪裡……」
  孟守幹道:「他們如何死的?」
  趙南珩道:「晚輩發現她們是女的,就沒有再看。」
  一葦子、孟守干同時默然不語,憑他們的身份,當然不能要趙南珩去撕開兩個女子的衣襟,查看傷勢。但其實察看她們的傷勢,對自己一行人可以說是極為重要之事。
  虞平一個箭步,落到兩具屍體邊上,伸手一揭,從左邊一具屍體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口沖輕嘿道:「果然是女的,她們都戴著人皮面具呢!」
  話聲中,已把另一具屍體的面具也揭了下來,揣入懷中,站起身道:「這兩個妖女,看去只有二十出頭。」
  一葦子低聲道:「兩女被殺,可見已有人先咱們入口,咱們還得趕快進去才好。」
  說畢,一打手式,當先朝甬道中奔去。
  孟守干故意落後一步,才回頭朝侯劍英吩咐道:「英兒,華山門下心術不正,你記著少和他交往。」
  侯劍英道:「弟子自當謹記。」
  這兩句話的功夫,前面三人業已奔出甬道,一閃而沒,孟守幹不敢怠慢,腳下一緊,跟著追去。
  這一段路,並不太長,瞬息工夫,便已進入山谷。
  孟守干向徒地打了個手勢,一下閃入樹叢之中,舉目瞧去,只見谷中地形寬敞,中間果然矗立著一座高大莊院,望去一片漆黑,不見一絲燈光。
  一葦子等三人早已不知去向,敢情也已隱蔽身子,這就低喝一聲:「英兒隨我來。」
  師徒兩人,藉樹林掩護,鷺伏茲行,緩緩朝莊有移去。
  當然在他們後面,大行大師和十住大師等人,也已先後趕到,只是為了隱蔽行藏,無形之中,已分成四起,大家都在悄悄的向莊前逼近。
  一葦子、趙南珩、虞乎三人早已掠近莊院左側,他們因自己三人,業已深入谷中,自然深具戒心,行動也特別謹慎。
  一葦子功運全身,右手緊靠前胸,只要稍微遇警,立時可以最快速度從肩頭掣出長劍,兩道目光,更是一瞬不瞞遊目四顧,堪察四周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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