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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梟雄末路


  按理紀大妞應該懂,但她還是問。
  「得從『腹結』、『氣海』二穴著手……」
  「那就做吧,難道……小節比生命……更重要?」
  紀大妞並不在意男女之嫌的小節,現在當然是救人第一,司徒明月硬起頭皮,解開她腰間羅帶。瑩白如玉的小腹,配以一個深淺合度,圓潤優美的肚臍,的確引人遐思,他的心劇跳起來,臉上一陣燥熱,兩眼直髮花。
  紀大妞緊閉雙眸,溫馴如綿羊。
  司徒明月定定神,把心一橫,手掌貼了上去,閉目垂簾,徐徐把本身真元貫人穴道,很快便進人了忘我的境界。
  月已西沉,荒丘被幽暗所籠。
  司徒明月先得紀大妞的陰功儲集體內,再由南宮宇和風不變二老成全,造就了武林至上的玄功「混元神功」以之來為紀大妞療傷,可說是最恰當不過,不但收效神速,而且施功之人也不會損及內元。
  一個幽靈般的人影從碑林中出現,緩緩飄近。
  司徒明月全神療傷,自然一無所覺。
  迫近的是個蒙面人,他停在兩人身側,仔細觀察了一陣,點點頭,然後揚起了手掌……
  這一掌劈下去,施功與受功的雙方非當場橫死不可。就在這生死一發之際,又一條人影出現,正好在蒙面人身後八尺,陰森地道:「管彤雲,你是送死來的?」
  蒙面人正是白雲堡主管彤雲,也就是金劍幫主。
  管彤雲當然明白這一帶強致環繞,身份一露,嚴重的麻煩便會來到,是以他不及下殺手,毫不猶豫地電掠而去。
  司徒明月也恰在此刻收功睜眼,眼角掃到了逝去的背影,而眼前又有一個人,定睛一看,是紀}C妞的舅舅「飄萍過客」。
  他輕輕推起紀大妞,然後起身。
  「前輩,剛才那人影是……」
  「管彤雲!」
  「是他?」司徒明月脫口栗叫。
  「你在為大妞療傷?」
  「是的!」
  「如果我遲到半步,你們兩個非毀在管彤雲手上不可,在這種情況之下療傷而無護法實在太冒險了。」
  「是,但事逼此處,不得不為。」
  「舅舅!」紀大妞已整理好衣裳。
  「丫頭,你怎麼受的傷?」
  「跟谷中強拼了一掌。」
  「谷中強?」「飄萍過客」目芒登時暴射如炬光。
  「是的!」
  「他竟然還活著?」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秘魔』,我剛知道不久。」
  「『秘魔』,『天龍神君』谷中強的化身。「飄萍過客」自顧自地連連點頭,然後指著司徒明月道:「他是誰?」
  「無劍公子!」紀大妞脫口回答。
  「嗯!新近在洛陽城很響亮的名號。」目芒在司徒明月身上一連幾繞,悠悠地道:「他為什麼要救你?」
  -適逢其會!」
  「那我這身為舅舅的該謝謝你?」
  「不必!」司徒明月淡淡地說。
  「丫頭,我們走!「飄萍過客」轉向紀大妞。
  「舅舅,我想……留下來。」
  「什麼意思?」
  「再鬥谷中強,我不要他的命誓不甘休。」
  「你不送命不甘休?」
  「我不信……」
  「丫頭,既然谷中強還活著,這種大事豈能不跟你娘商量,不許你任性胡來,跟我走!」「飄萍過客」聲色俱厲。
  紀大妞不再言語,她不能不聽舅舅的話,目光望向司徒明月,好一會才開口道:「公子,我們很快會再見!」意在不言之中,當事人自己心裡明白。
  「飄萍過客」朝司徒明月頷了頷首,轉身舉步。
  紀大妞捏了一下司徒明月的手,跟了上去。
  司徒明月目送甥舅倆離去,心念立即轉到白雲堡主管彤雲父子身上。管彤雲勾串「鬼中鬼」甘十斗,秘密組織金劍幫,謀害「天龍神君」於先,又命其子管寒星殺害「燕雲神雕」,這種手段簡直是泯滅人性,若不予以翦除,武道何存?
  又回到堡樓。
  化身跟班小安的封子丹仍守在原處,司徒明月主動把該讓封子丹知道的敘述了一遍,然後道:「此地有什麼動靜沒有?」「很平靜!」
  「那我們走吧,呆下去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從堡樓遠望,東方天際已現出魚肚白色,天快亮了。
  「司徒大哥看,那是什麼?」
  「呃!那是什麼?」
  大廳走廊轉角處,一個很古怪的黑影在地上蠕蠕而動。
  天亮前的一刻天色更黑,視線不明,看那黑影彷彿是家畜之類。白雲堡即使飼養家畜,也必圈在僻角與人隔離,怎會跑到代表門面的大廳來,是因為無人照料而亂闖來的麼?
  「好像是個人?」封子丹目不轉睛地遙望著。
  「人?」司徒明月有些驚疑。
  「對,在地上匍匐爬行。」
  「嗯!」你這一說是有些像。」
  黑影爬到將近廳門附近不動了。
  「司徒大哥,要下去看個究竟麼?」
  「且慢,這也許是個詭計,目前此地的情況相當複雜,神火教與金劍幫已成水火不容之勢,還可能有其他方面介入,我們且作壁上觀。」
  那古怪的黑影坐了起來,現在可以看出是一個人了。
  「怪事,這到底搗什麼鬼?」封子丹忍不住又開口。
  就在此際,兩條人影自走廊的另一端出現,迫向坐地的黑影,在距離兩丈許之處停住。
  「什麼人?」人影之一喝問。
  黑影沒反應。
  「不開口老子就要動手了。」
  依然沒反應。
  人影之一欺近前去。
  「呀!」驚叫聲中,欺近的連連後退。
  「怎麼回事?」另一個問。
  「這到底是人還是鬼?」退回的顫聲說。
  「什麼……鬼?」
  「一圈毛,沒有臉。」
  「燒他!」
  從「燒他」兩個宇,證明這兩個是神火教設在堡裡的暗樁。
  司徒明月動了好奇之念,向封子丹道:「你還是守在此地監視全堡動靜,我下去看看。」不等封子丹的反應,人已從堡樓飛瀉落人廳前廣場。
  「什麼人?」兩名神火教徒轉對廣場這邊。
  「無劍公子!」
  「哦!無劍公子?」
  司徒明月徑直朝那坐地的黑影大步迫去,此時天色已經比剛才亮了些,在走到廳沿之時,看清楚了,但也不由心頭一震,黑影,赫然是一個鬚髮虯結,五官不辨的怪人,乍見之下,的的確確難以使人相信他是人。
  「你是誰?」司徒明月沉聲喝問。
  「囚犯!」怪人回答了,聲音很孱弱。
  「囚犯?」
  「嗯,一個……僥倖脫獄的……死囚。」
  「被白雲堡囚禁的?」
  「是!」
  兩名神火教徒向這邊挪步。
  「站住!」司徒明月冷喝一聲。「你們兩個最好離開此地,本公子辦事一向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礙眼。」
  兩名神火教徒互望一眼之後,乖乖地反身奔離。這一點司徒明月心裡明白,神火教主與他有合作的約定,伏匿在堡裡的神火教徒當然不會跟他為敵。
  司徒明月步上走廊,迫近怪人身前。
  「起來吧!」
  「老夫……不能。」
  「為什麼?」
  「老夫沒有腿。」
  司徒明月心頭又是一震,這自稱死囚的怪老人竟然沒有腿,怪不得剛才他是用爬行,細看,下身果然是空的。
  「你生來沒腿?」
  「不,是被……管彤雲齊膝砍斷的,幽囚地牢已經五年,不知是誰……破了地牢機關,老夫……得以重見天日,就是死……也安心些了。
  斷腿囚禁,這種手段夠殘忍。
  「您老是武林中人?」司徒明月改變稱呼。
  「一半!」
  「一半怎麼解釋?」
  「老夫練過武功,算是武林中人,但……沒行走江湖,而是以打造金銀首飾為業,所以只能說是一半。」
  「噢!」司徒明月陡然想起一件事,記得柳漱玉生前曾經提過,她母女兩度來洛陽,尋訪一個名動京師的金匠打造鳳釵,結果兩度撲空,莫非……
  「您老莫非就是『巧手神工』吳三爺?」
  「不錯,老夫正是吳三!」
  一個巧手匠人而被人在名字之下加一個「爺」字,足見其名氣之大。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主顧都是顯宦富豪的家人,甚至宮中的妃嬪泰斗的首飾都出自他手,所以一般人尊稱他為吳三爺,俗語說行行出狀元,他在這一行中算是中了狀元,可以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司徒明月大為感傷,他唯一心愛的人生前想求吳三的鳳釵而不可得,現在人已作古,偏偏他碰上了這巧匠。
  「吳三爺,管彤雲為什麼要把你斷腿囚禁?」
  「他想知道一個秘密。」
  「哦!什麼秘密?」
  「你叫無劍公子?」吳三爺不答反問。
  「不錯!」
  「無劍公子,老夫被斷去了雙腿,囚禁在地牢五年,寧願死在地牢裡也不說,會告訴你這來路不明的人麼?」
  司徒明月窒了一窒。
  「吳三爺,在下只是好奇,並不一定想知道。」
  「哼!你就是為此而來,老夫知道還有許多像你一樣的人在苦苦追尋老夫的下落,告訴你,老夫為此而失去雙腿,過了五年非人的生活,不在乎丟掉腦袋。」
  「那從現在起在下不再問這件事。」
  「你使什麼手段都是枉然,反正生死對老夫沒什麼區別,唯一告慰的是沒有死在黑牢中,能重見到天日。」
  「有何打算?」
  「沒有打算!」
  的確是沒有打算,一個失去了雙腿,而且身帶某種江湖秘密的人,要活下去太難。「吳三爺的武功仍在麼?」
  「早已廢了!」
  「還有什麼家人親戚?」
  「沒有!」
  司徒明月大感為難,基於武道仁心,他不能棄這殘廢的老人於不顧,否則就等於是殺他。但如何安頓呢?又如何防止不被別人找上呢?
  天色已經完全放亮。
  「什麼人?」喝聲發自堡樓。
  司徒明月扭頭一看,廣場上有條人影正朝這邊走來,不期而至的竟然是金老四,登時喜出望外,脫口便道:「老四,你來得正好。」
  金老四上了走廊,一見吳三爺的形象,驚「啊」地出聲,鬥雞眼登時瞪得老大。「司……公子,這怎麼回事?」一個字出口覺得不妥,急忙改了稱呼。
  「先別問,我會告訴你,你來有事?」
  「有,恩師老人家他們有事要找公子商量。」
  「好!我也正準備離開,你背這位老先生。」
  「要我背……」
  「對,你並沒聽錯。」
  封子丹也趕了過來。
  司徒明月略作思索道:「我們現在離開白雲堡,小安開路,找一個穩妥的地方安頓這位老先生,我來斷後,老四,背上。」
  吳三爺並不言語,反正禍福他已經不在乎。
  金老四上前背起吳三爺,慄聲道:「原來他沒腿?」
  司徒明月道:「有腿就不會要你背。
  封子丹的小茅屋——也就是二愣子兄弟的家。
  封子丹先化身小愣子,而現在是無劍公子的跟班小安,易容之術乃是他的家學淵源,足可當專家二字。
  洛城之花白水仙依然是二呆子,此刻她坐在門口泥地上,背靠一個破瓦甕,她並非悶極無聊,而是負責警戒。
  屋裡,斷腿的吳三爺被安置在角落的草蓆上,這樣他坐臥都很方便。司徒明月坐在桌邊,小安和金老四在一旁站著。
  「老四,先說說你的大事?」司徒明月開口。
  「不是我的大事,是恩師他老人家他們找您商量的大事。」
  金老四翻了翻鬥雞眼。
  「都一樣,反正你是傳話的。」
  「事情大概是這樣……」金老四先掃了坐在草蓆上的吳三爺一眼然後才接下去說。「白雲堡被神火教霸佔,管彤雲已成了喪家之犬,金劍幫總舵在孟津,他的陣營當然是轉移到孟津,請公子去商量就是如何配合採取行動。」
  「好!我們馬上走。」站起身來。「小安!」
  「小的在!」封子丹煞有介事地躬了躬身。
  「你負責保護吳三爺,萬一有事要小心應付。」
  「是,公子儘管放心,這點小的還能辦得到。」
  「老四,你先走,我們不要走在一道。」
  「好!」金老四正待轉身舉步……
  吳三爺突地開口道:「公子稍待!」
  司徒明月離開桌子,挪兩步到吳三爺面前。
  「什麼事?」
  「老夫賭了!」
  「賭,賭什麼?」司徒明月不解地望著吳三爺。「聽口氣,公子一方是白雲堡的對頭?」
  「沒錯。
  金老四隻好停下來不走。
  封子丹也眼鼓鼓地望著吳三爺。
  「是不是故意演戲想套老夫所知的秘事?」
  「吳三爺!」司徒明月心火冒了起來,言詞神態都相當冷厲。「救你是基於武道和仁心,因為你的遭遇夠慘,所謂秘事是你自己提的,別人並不知道,在下已經說過不再問這樁事,如果存心要挖你心裡的秘密,根本不必演戲,對付你一個失去武功的殘廢人有的是方法,而且絕不費事,救人救徹底,否則現在就拋你出去。」
  「公子,老夫說賭,就是賭公子是真心救人。」
  「用不著賭,你好好保守你的秘密吧!」說完轉身。
  「公子,別生氣,這可是震驚江湖的大事。」
  「在下沒興趣。」
  「好!公子,老夫收回賭字,算是甘願奉告以報答公子相救之德如何?」
  司徒明月又轉回身來,神情一片冷漠。
  「想說就快,在下沒太多時間。」
  「好!老夫說。」吳三爺還是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公子聽說過玉獅子的故事麼?」
  「玉獅子?」司徒明月心頭「呼」地一震,如果是玉獅子下落的秘密,這的確是震驚江湖的大事,因為好幾個知名人物都為了玉獅子而喪生。雖然「古月世家」被竊的金獅子後來證實便是玉獅子包了一層金箔,但被人故意送到「四絕山莊」的是一隻空獅子,藏寶已經被取出,要是因此而破解了玉獅藏寶之迷,「頑鐵大師」南宮宇和「天龍神君」谷中強所牽涉的公案也就可以了結。
  金老四和封子丹也豎起了耳朵。
  「對,當年『鬼客』辛公望從古陵掘出的玉獅子。」
  「在下聽說過!」司徒明月保持平靜。
  「公子對此不動心?」
  「在下對任何不該得的東西都不存非分之心。」
  「了不起,好,老夫現在就說這樁秘事。」頓了頓才接下去道:「傳說中已經為人所知的不再重複。當年,胡家堡堡主胡滿巧得玉獅子和《玉機金經》之後,他把玉獅子交給老夫,要老夫憑手藝加以改裝,於是……」
  「胡滿怎麼會信得過你吳三爺?」
  「老夫跟他是八拜之交。」
  「哦!原來有這層關係,請說下去!」
  「老夫用金箔在玉獅子外表包了一層殼,變成了今獅子,照胡滿的囑咐,把它交給他的兄弟胡望,但沒說明是玉獅子改裝的,只要他好生收藏,之後,便傳出胡滿慘死的消息,不久胡望也遇害……」「啊!」司徒明月點頭,他現在明白了何以『古月世家』第三代主人胡天漢把金獅子當傳家之寶而沒加以利用,原來他根本不知道金獅子便是引起血腥爭奪的玉獅子。
  可是,誰又到胡家盜走了金獅子,在取走獅腹藏寶之後把獅子以詭異殘忍的手段送到「四絕山莊」?照當時狀況判斷是意圖栽贓嫁禍,目的何在?想著又道:「以後呢?」
  「胡滿跟老夫見過面的事,五年前被人查了出來。」
  「管彤雲?」
  「對,他把老夫抓去酷刑逼供,老夫寧死不招認,結果被砍斷雙腿,囚在地牢,日夜折磨,指望有一天老夫能供出玉獅子的下落。」
  「那麼胡家堡盜走金獅子的是管彤雲?」
  「什麼,金獅被盜?」吳三爺失神的眼瞪大。
  司徒明月這才想到金獅子失竊是最近的事,吳三爺根本不知道這一段,於是三言兩語把經過說了一遍。
  「老夫知道是誰。」
  「誰?」司徒明月精神一震。
  「陰符奼女!」
  旁聽的封子彤和金老四為之臉上變色。
  司徒明月也駭然而震,這實在是大大的意外。
  「陰符奼女,怎麼會是她?」
  「老夫的妻子落在她的手中,她曾經以此威脅過老夫。」咬咬牙又道:「老夫尚未救出妻子便被管彤雲所制,先後只十天之隔,拙荊也是秉性剛烈的女子,諒來……已經遭了不幸。」老淚滾了下來,沾連亂須像草葉上的露珠。
  「吳三爺的意思是尊夫人洩露了秘密?」
  「非常可能,陰符奼女一定……用盡了各種手段。」
  司徒明月沉默了片刻。
  「吳三爺,在下負責查出尊夫人的生死下落。」
  「老夫……感激不盡。」頭叩了下去。
  「吳三爺不必如此,在下也很感激您提供的線索。」口裡說心裡在想:「陰符奼女被神火教主震散了功力,是紀大妞甥舅帶她離開現場的,此事找紀大妞必有著落。」手一揮道:「老四,我們走!」
  司徒明月與金老四來到封樹人生前的茅屋幽居,兩人一進堂屋門便愣住了。堂屋裡一片混亂,馬二先生與風不變站在桌邊,桌上放著錦盒玉匣,還有本小冊子,不用說,這小冊子便是《玉機金經》了。
  「青竹老人「莫三白和「天龍神君」谷中強站在竹榻邊,榻上躺的赫然是「頑鐵大師」南宮宇,像是睡著了。
  在場的每一個人臉色都很難看。
  役半個人發出聲音。
  司徒明月愣了一陣之後,趨近竹榻。
  發生了什麼事?」
  -打鐵的中了劇毒!」「青竹老人」回答。
  「怎麼中的毒?」司徒明月慄聲問。
  「那本撈什子金經上面塗了毒。」
  「啊!」司徒明月驚叫。
  「小子,你點子高,要是你在撿到手之後先打開來看,躺下去的是你。」
  「想不到管彤雲這麼卑鄙。」司徒明月挫了挫牙,心念數轉之後道:「晚輩明白了,這惡毒的陰謀本來是針對神火教主設計的,卻意外地被晚輩破壞……」
  「怎麼說?」
  「《玉機金經》可算武林至寶,管彤雲在撤離白雲堡之際不隨身帶走,事後派一個小角色潛回取寶,當時晚輩就覺得不近情理,神火教外堂巡察牟有利在得手之後曾說要呈與教主親自開啟,所以暗中監視的『鬼中鬼』甘十斗現身,等晚輩從牟有利手中收回之後他出現了……」
  「你是說對方故意安排要神火教的人奪取?」
  「是這意思。」「現在談這些已無濟於事,主要是打鐵的中了毒昏迷不醒「中的是什麼毒?」
  「連谷老小子都認不出來,外行的就不必說了。」
  「那怎麼辦?」
  「本人已經給南宮老哥服下了製毒的藥丸先穩住毒勢不使蔓延,同時飛鴿傳書到『四絕山莊』求救。」谷中強接話。
  「四絕夫人」是毒道高手,這點司徒明是知道的。
  「打鐵的根基深厚,絕對死不了。」「青竹老人」回話。
  「可是這一來便影響了我們預定的行動計劃。」
  「晚輩的意思是先救人要緊,行動可以暫緩。」
  「開封到洛陽,飛趕也得三天三夜。」
  「沒辦法只好等了。」
  「糟老頭子!」風不變走了過來。「依我看,等歸等,我跟子丹作一路,金老四單獨一路先赴孟津探敵情,你們這邊事了了再來,這樣對原計劃便不致影響太大。」
  「嗯,好,好主意,可是你老小子的形象……」
  「這你就不必瞎操心了,我自有打算。」
  「那就收拾上路吧!」
  「沒什麼好收拾的,行頭得重新換過,我們上路,先去會合子丹。」風不變向金老四擺擺手。
  「走吧!」金老四自是沒話說。
  兩人立即出門。
  「前輩,有個好消息。」司徒明月望著「青竹老人。」
  「什麼好消息?」
  「玉獅子有著落了!」
  「噢,落在誰的手裡?」「青竹老人」老眼發亮。
  谷中強也目閃凌芒。
  「陰符奼女!」司徒明月沉聲說出。
  「是她,你小子怎麼知道的?」
  司徒明月把金匠吳三爺的事說了一遍。
  屋中的三老全為之動容。
  「可是……「青竹老人」皺眉。「『陰符奼女』為什麼要把掏空了的玉獅子栽到『四絕山莊』?她的目的是什麼?」
  「嫁禍,轉移目標。」司徒明月冷靜地說。
  「不對,『陰符姓女』得到玉獅子是一項秘密,根本沒人知道,她用不著來這一手,不但多餘而且欲蓋彌彰。」
  「我想也是!」谷中強插了一句。
  「這是以防萬一之計。」司徒明月仍堅持己見。「因為她不知道吳三爺是否會供出前情,而當初的傳言是谷前輩得到獅經,以谷前輩和夫人的關係,此種栽贓方式可以使人深信不疑,晚輩的看法是如此。」
  「嗯!有道理。」馬二先生附和。
  「暫時算你小子說對!」「青竹老人」駁不倒司徒明月的理由只好承認。「『陰符奼女』武功已廢,只要找到那老女人真相便可大白。」
  「晚輩有把握找到她。」
  「好!那你小子去辦。」
  晚風殘照裡。
  化身無劍公子的司徒明月背對夕陽,立在郊原的古道上。
  他要找。陰符奼女」就必須先找到紀大妞,而紀大妞一家三。
  到洛陽來不知落腳何處底金老四以前提供的線索可能就寄身在這一帶的民家,可是這一帶散散落落的村舍相當不少,總不能挨村挨戶拜訪,所以他採取了這個很笨但又不失可行的辦法——守株待兔,由於他的裝束形貌很突出,利用村居人好奇的心理,凡屬經過而發現到他的定會到村裡傳揚,可能就會引出紀大妞。
  夕陽沉沒,剩下天邊一抹紅,天色逐漸昏暗下來。
  司徒明月已經枯立了半個多時辰。
  「司徒大哥!」一聲歡叫傳來。
  司徒明月大喜過望,他這笨辦法居然奏效。轉過身,只見紀大妞徑奔上了古道,兩人面面相對。
  「你怎麼會在這裡?」紀大妞閃動著目芒。
  「等人!」
  「等誰?」
  「等你!」
  *等我?」紀大妞大感驚奇,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奇怪,你算準我會在這裡出現,所以在這裡等我?」
  「我知道你就住在附近村子裡,拿不準確實地點。」
  「我是聽村裡人說有個很奇怪的富家公子站在路邊,一問長相裝束就知道是你,所以才急著出來,你找我有事麼?」紀大妞挨近司徒明月身邊。
  「一件大事,只有你能幫助我。」
  「我要見『陰符奼女』!」司徒明月開門見山地說。
  「什麼?你……要見『陰符奼女』?」紀大妞震驚之情溢於言表,瞪眼張口,連退兩個大步,彷彿突然聽到什麼駭人的消息。
  「是的!」司徒明月保持絕對的冷靜,他不知道紀大妞與「陰符奼女」之間是什麼關係,但有關係這一點是認定的,不然在「陰符奼女」被神火教主震散武功之後,她甥舅不會護送她離去。
  「為什麼要見她?」紀大妞聲調有些失常。
  「大妞,這件事相當重要,你必須幫助我。」
  「你說,什麼事?」
  「大妞,我絕對信賴你!」司徒明月顯得很嚴肅。「對你,我不能有絲毫保留,也不能說半句不實的話,我要查玉獅子失竊的公案。」
  「玉獅子?」紀大妞幾乎是驚叫,眸子裡儘是寒芒。
  「是的,玉獅子,曾經引起連環血案的東西。」
  司徒明月已經意識到這當中有文章,從紀大妞不尋常的反應便可知道。
  「這與『陰符奼女』何干?」
  「大妞,你難道真的不知情?」
  「我要你說!」
  「好!我說,我正巧碰上了最負盛名的金匠吳三爺,他提供了線索,五年前『陰符奼女』找過他,還綁架了他的妻子,玉師子下落的秘密可能得自他妻子之口,『古月世家』的金獅子便是玉獅子,所以我必須找她查證。」
  天色已經完全昏黑,月亮升起,原野一片朦朧。
  紀大妞默然了半晌。
  「司徒大哥,對你,我也不能說假話,我是知道『陰符奼女』的行蹤,可是……你為什麼要追究這件事?」
  「因為我想明白真相以便向幾位牽連此案的前輩有所交代,我並不想要玉獅藏寶,我不是貪婪之人。」頓一頓又道:「另外一個原因,我要知道吳三爺妻子的生死下落,因為我已經對吳三爺作過承諾。」
  「吳三爺……失蹤了五年,他還活著?」
  「他是被白雲堡主管彤雲囚禁,最近才脫出地牢,人已經殘廢,他被砍斷了雙腿,起因還是為了玉獅子。」
  「哦!吳大娘沒死,她還活著,除了思念丈夫,她可以說話得很好,『陰符奼女』花了一大筆銀子安頓她。」
  「嗯!」司徒明月大為意外。「她人在何處?」
  「就住在這附近。」
  「我可以見她?」
  「現在不行,我不能做主答應。」
  「大妞……剛才談的希望你能幫助我。」司徒明月眼裡的神情是誠摯和期盼。
  「好!」紀大妞像突然下了決心。「等我的消息。」
  從「天龍神君」谷中強飛鴿傳書向開封求援那晚起算,今天是第三天,但嚴格地說是兩天半,因為現在剛剛過午,「四絕夫人」來的可真快,兩天半便趕到洛陽。
  「頑鐵大師」南官宇仍昏睡在竹榻上。
  司徒明月、「青竹老人」、馬二先生和谷中強圍在楊邊,「四絕夫人」在為南官宇診視,冷艷的臉上籠了一層陰霾,黛眉不斷地在緊舒,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南宮字的毒勢不輕,每個人的心情都因之而沉重。
  久久,「四絕夫人」收手退離床沿。
  「奇怪!」「四絕夫人」的眉頭役舒開。
  「怎麼樣?」「青竹老人」迫不及待地問。
  「他中的乃是四川唐門的『三日斷』奇毒,中者昏迷三日之後斷魂,唐門家規,此毒不許輕用,何以……」
  「我老頭子想起來了……」「青竹老人」立即接口。「記得在七里河渡頭有人冒充司徒明月,被揭穿面目之後,自認是『西蜀郎中』唐有道,乃是唐門弟子,後來被『鬼中鬼』掠殺滅口,金劍幫每次用毒都是他的傑作。」
  「夫人,有救麼?」馬二先生追問一句。
  「這個……有救,但相當費事,得耗相當長的時間。」
  「那就勞煩夫人了。」
  「把人移到臥室,我要靜靜施術。」不言可喻,凡屬秘技,都不願外人在旁邊觀看,這是江湖人的通病。
  「青竹老人」朝司徒明月使個眼色,司徒朋月立即把南官宇抱到臥房床上,然後退出。「四絕夫人」拿起藥進人臥房,隨手關上房門。她隨帶的兩名女弟子這時從廚房裡端出了酒菜,擺整齊之後,三老一少開始上桌喝酒,這是最妙的消磨時間方式。
  足足一個時辰,「四絕夫人」啟門步出。
  「如何?」谷中強問。
  「還需要點時間自己運功復原。」
  「弟妹辛苦了,來,坐下喝一杯。」「青竹老人」一向滑稽,但對『四絕夫人』他不能不收斂,以免為老不德之義。
  「四絕夫人」落座。
  兩名女弟子立即上前侍候。
  「青竹老人」目注司徒明月。
  「小子,你吃喝得差不多了吧?」
  「夠了!」
  「那好,你馬上動身到孟津,我實在擔心鳳老小子他們沒個強勁的援手,萬一有了差遲可就後悔不及了,我們等打鐵的復原隨後上路。」
  「好!」司徒明月離座。「晚輩這就上路。」
  通往孟津的官道。
  司徒明月——他現在是無劍公子的身份——徒步趨行,以他那身貴介公子打扮,加上珠光寶氣的佩劍,居然沒乘騎也沒帶從人而步行上路,這是極罕見的事,過路的行旅全投以奇怪的眼光,但他一點都不在乎。
  現在,他才想到紀大妞安排他見「陰符奼女」要他等消息,已經三天了,紀大妞不見影子,也沒消息傳來,而他又必須趕往孟津了斷金劍幫公案,這一來,玉獅子公案又要曠日持久了。
  眼前路邊不遠是一個私人的墓園,墓樹已經成蔭,三面圈著矮牆,可見高聳的墓頭。當然,他只是目光隨便掃到而已,路邊有墓園,司空見慣的事,根本與他沒絲毫關係。然而天下事很絕,偏偏就有了關係,他剛剛步到,一名黑衣漢子赫然出現了。
  「家主人有請!」黑衣漢子抱拳為禮。
  「你知道本人是誰?」司徒明月一怔止步。
  「無劍公子!」
  「你家主人是誰?」
  「墓園的主人。」
  「哦,墓園主人又是誰?」
  「見了就知道。」
  「本人沒空。」司徒明月說完就要舉步。
  「公子,家主人說了,事關您此去孟津的大計。」
  司徒明月心中一動,想不到對方竟然掌握了自己的行蹤,這所謂的墓園主人是何方神聖,要見自己的目的何在?心念之中,抬手道:「帶路!」
  到了墓園人口,黑衣人止步道:「請公子自登墳台。」
  司徒明月昂頭舉步,進人墓面,順石級登上墳台,面對當中的巨墳,兀立等待,整座墓園靜得可以聽見一片枯葉落地的聲音,不見半個人影。
  「哈哈哈哈……」笑聲突然傳出。
  笑聲沉悶而虛渺,像是發自空中,又像是發自地底。司徒明月立即判定是發自墳中,從聲調他認定是神火教主,他兀立如山,等對方笑聲斂了才開口。
  「是教主閣下?」
  「不錯,你的判斷力不差。」
  「堂堂一教之主,何以藏身墳墓?」
  「各有所忌,各有所隱,這你就不必問了。」
  「截留在下有何指教?」
  「再談談有關合作的事,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目標。」
  所謂共同的目標,指的當然是摧毀金劍幫,不過神火教圖謀更積極,因為一座山裡不能有兩隻老虎一起稱王,而所謂合作,實際上是一種利用,等利用的價值消失,情況便難以預計了,這一點,司徒明月心裡非常清楚。
  「怎麼個合作法?」
  「你們行動,由本教提供各種線索,必要時也可以在實際行動上提供武力,這是兩利的事,你意下如何?」
  「事成之後呢?」司徒明月這一問有其含義。
  「當然是各得其所!」「未見得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毀了金劍幫,便成為貴教獨霸的局面,當然是得其所哉,而我方卻成了被利用的工具,工具用過之後,準備如何處理?」
  「你這話不公平,既然各有目的,便談不上誰是誰的工具,不過你放心,本座會有令你最滿意的處理方式。」
  「教主不用費心,在下一向不喜歡因人成事。」
  「你的意思是拒絕合作?」
  「不是拒絕,而是無此需要。」話鋒一頓又道:「再者,在下也不喜歡藏頭露尾,不敢正面相對之人。」
  「哈哈哈哈哈,司徒明月,你真狂傲得可以。」
  司徒明月被神火教主點破了身份,不由駭然而震,封子丹的易容之術是家傳,可以說絕無瑕疵,而自己的聲音動作也刻意加以改變,對方是如何識破的?
  「教主早知在下身份?」
  「不,剛知道不久。」
  「怎麼知道的?」
  「告訴你無妨,三天前你跟姓紀的姑娘在一起交談,她稱你作司徒大哥,正巧本教有只耳朵在附近草窩裡。」
  司徒明月為之啞然無語,他跟紀大妞談話的地方相當空曠,別人無法接近,想不到草窩裡先有人潛伏,這一來有關玉獅子的秘密不用說已經全洩了。
  「放心,本座會保守你的身份,不過,你最好答應彼此合作。」神火教主的聲音又傳出,微帶要挾的意味。
  「在下並不在乎身份洩露。」
  「你的意思是絕不與本教合作?」
  「道不同不相為謀。」司徒明月冷沉地說。
  「哈哈哈哈,好一個道不同。司徒明月,你聽清楚,本座自始就非常欣賞你這塊材料,所以一再對你容忍,盡量維持友善關係,以你這天縱之才,應該在武林中有所作為,成就一番大事業,本座是有心成全你。」
  「噢!如何成全?」
  「本座期許你為接棒人。」
  「哈哈哈哈……」司徒明月極少放縱他的情緒,然而現在他忍不住要笑了,而且笑得很狂,因為這實在可笑。神火教東山再起,可以說費了移山心力,居然要把基業拱手奉與一個不相干的人,這種故事在江湖中還沒聽人說過。
  「司徒明月,本座是認真的!」
  「在下敬謝不敏,告辭!」略—抱拳,轉身……
  一個女子站在墳台石階的下方,赫然是紀大妞。
  司徒明月心中一動,紀大紐怎會到此地來?
  「司……」紀大妞一個字出口立覺不妥,連忙改口。「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其實她改口也是多餘,神火教主已然知道司徒明月的身份。
  「這裡很清靜,進來歇歇腳。」
  「噢!我是在路上看見你的頭臉所以蜇進來,差一點便要錯過了。」紀大妞挪步,準備上石級……
  「大妞,我們走!」司徒明月立刻阻止她登上墳台,回頭掃了墳墓一眼,快步走下石階,又道:「到路上再說。」他怕紀大妞抖出「陰符奼女」的事,因為「陰符奼女」是被神火教主震散功力的,而神火教主就在墓中。
  「關於……」紀大妞沒體會到司徒明月的用意。「走,走!」司徒明月推了她一把。
  這一來紀大妞有些覺察了,閉上嘴,兩人匆匆離開。
  出了墓園,踏上官道。
  「墓園裡有人隱伏。」司徒明月不提神火教主,以免多費唇舌解釋,同時也防到暗中有耳竊聽,不宜牽扯。
  「哦!是什麼人?」
  「不知道。我只是發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略略一停,轉口道:「大妞,我等你的消息等了三天……」
  「沒辦法,『陰符奼女』前輩正在閉門練功,以圖恢復被震散的功力不便打攪,等我們從孟津回頭再說。」
  司徒明月止步,驚詫地望著紀大妞。
  「你怎知我要到孟津?」
  「我找你,正巧碰上『青竹老人』,是他老人家說的。」
  「哦!你剛說我們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也要跟你去孟律。」紀大妞笑笑。
  「你……也要去?」司徒明月皺眉。
  「是呀!你說,把我當親妹妹看待,哥哥有事,做妹妹的豈能袖手旁觀?再說,我這幾手三腳貓對你也是一種助力,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對不對?」
  「對!」司徒明月只有苦笑,他不能拒絕。
  「晤!我們走。」
  孟津,水陸碼頭,倒也熱鬧繁華。
  司徒明月與紀大妞剛剛到達,便有一個生意人打扮的漢子迎上前來,司徒明月立即認出是金老四,他那雙天生的鬥雞眼再怎麼易容都變不了。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司徒明月知道金老四和封子丹他們先到此地。
  「你是誰?」司徒明月故意問。
  「公子不記得小的了?小的四喜,專做藥材生意的風老闆手下。」風老闆指的當然是風不變。
  「嗯!我想起來了,多年不見,你變得很多。」
  「公子是初到此地吧?」金老四一本正經。
  「唔!是初來。」
  「先投店?」
  「對,先找個穩妥的落腳處。」
  「請隨小的來。」
  金老四帶路,穿街走巷,投人一家叫高墜的客店,中等客店,規模不大也不算小,客人多半是中下層的。金老四也是這裡的客人,對店家很熟,特地揀了後進樓頭靠邊的兩個房間,後臨圍牆小巷,出人行動方便多了。
  小二燃燈張羅茶水之後退了出去。
  金老四向紀大妞道:「紀姑娘,可否麻煩你到房門口站一會?」所謂站一會就是監視房外,防止被人竊聽。
  紀大妞道:「當然可以!」說著隨即出房順手關上房門。
  「此地狀況如何?」司徒明月開始探詢。
  「已經踩到對方的窩藏所在。」
  「什麼地方?」
  「誰都想不到的一個鬼地方。」
  「說呀?」
  「百花園,孟津最大的窯子,姑娘有上百之多。」
  「窯子?」司徒明月真的吃驚了,堂堂金劍幫的幫主,雄霸一方的白雲堡主竟然會窩在供人玩樂的窯子裡,的確是任誰都想不到,也沒人願意相信。「不錯,窯子,前兩進是窯子,第三進是禁區,那鬼地方每天嫖客門流不息,所以什麼樣的人出人都不會被人懷疑,那裡是最安全的地方,進出的是高級弟子,人數不多,一般弟子分散在不同地方,這一手真是絕。」
  「怎麼探出來的?」
  「我有個從前磕過頭的兄弟在園裡當把頭。」
  「哦!」司徒明月想笑沒笑出來。
  「家師他老人家他們呢?」
  「隨後就到。」
  「那就等他們來了再商量。」
  「風老闆和小安呢?」司徒明月指的是風不變和封子丹。
  「他倆現在是父子相稱,投在百花園後面巷子的小客棧裡,雖是小客棧卻有樓,而百花園的第三進是平房,住樓居高臨下,眼睛日夜都不會閉著。」
  「嗯!」司徒明月深深點頭。「可曾瞧出什麼來?」
  「當然有管……」
  金老四的話只說到一半,房門口突然傳來紀大妞的喝話聲:「站住,你胡闖什麼?」
  另一聲音道:「原來是紀姑娘,在下有急事要見公子,在下叫風不曉,奉家父之命特地趕來的。」
  司徒明月立即聽出是封子丹的聲音,忙道:「大妞,讓他進來,是自己人。」隔牆有耳,他沒說明封子丹的身份。
  進門的是一個衣著光鮮的年輕人,腮邊有一塊胎記,要不是先聽見聲音,司徒明月絕想不到他會是封子丹。
  「公子剛到?」封子丹作了個揖。
  「唔!剛到。」
  「公子到得正是時候!」
  「什麼事?」
  「已經摸到了對方的堂口。」
  司徒明月與金老四同時雙睛一亮。
  「什麼地方?」司徒明月問。
  「離此五里的東嶽廟。「「東嶽廟?」
  「是的!」封子丹點頭。「起更時分,我們發現有兩乘小轎從百花園後門抬了出去,本來百花園的姑娘被人叫出去應局幾乎是每天都有的事,誰見也不會起疑心,問題是後院是禁地,轎子從院地出後門,這就是文章了……」
  「於是你們父子便去盯梢?」
  「對,不過是我一個人跟蹤下去,發現有人暗中護轎,我盡量把距離拉遠等轎子進了東嶽廟便立刻回頭。」
  「為什麼不進一步偵查?」
  「廟外必定埋有樁於,不想打草驚蛇。」
  「風前輩人呢?」
  「在廟外遠處監視。」
  「好!我們馬上走。」
  「公子,不等家師他們了?」金老四望著司徒明月。
  「不能等,機會稍縱即逝,說不定對方另有所圖。」
  「我怕家師他們到時接不上頭?」
  「你留下,幾位前輩說不定已經抵達。」
  「好,家師他們如果來得及時,我們隨後趕去。」
  「這樣好,四喜,你先走,我跟紀姑娘一路,別走大門,從後面翻牆最便捷。」司徒明月作了指示。東嶽廟,沉在溶溶的月色裡。
  這是座古廟,雖然年久失修。但在月光下仍可依稀見其宏偉的風貌,佔地廣,四周沒人家,一里路外便可看到。
  司徒明月與紀大妞遠遠便停了下來,掩蔽起身形。
  「司徒大哥,我們是明闖還是……」紀大妞悄聲問。
  「我看都一樣,廟裡外一定戒備森嚴,我們一動便會被發現。」司徒明月口裡回答,兩眼仍盯住前方。
  「對了,封子丹曾經為金劍幫做過事,身份也不低,難道他連總壇在哪裡都不知道?」紀大妞也望著前方。
  「管彤雲對他並不信任,只是加以利用,所以他不知道的事還很多。」
  「離開百花園的兩頂小轎會是管家父子?」
  「應該是,半夜集會定是商量大計。」
  「有人…」
  數條人影從不遠之處掠過,撲向東嶽廟。
  緊接著,在視力所及的角度內人影不斷浮現,全湧向同一目標,人數相當不少,隨之,旗花火箭自不同方位升空。這是告警的訊號,從那些湧現人影的態勢看來,是敵對方而的人馬,絕非金劍幫的徒眾,是何方人馬?
  「司徒大哥,人沒進廟,像是采包圍之勢?」
  「不錯」「會是哪一方面的人?」
  「如我判斷不錯,是神火教的人。」
  「我們怎麼辦?」
  「觀察一會再說。」
  慘號之聲傳來,擊破了靜寂的夜空,看樣子是人侵者拔除暗樁,或者暗樁襲擊人侵者,雙方已經接觸,但情況不明。
  一條人影迅快地從兩人身後接近。
  紀大妞回身揚手。
  司徒明月目光犀利,忙道:「別動手,是四喜。」
  人影靠近,果然是易容為四喜的封子丹。
  「怎麼樣?」司徒明月沉聲問。
  「東嶽廟已經被神火教的人所包圍,人數上百,看來是傾盡了全力,聽他們說,教主親自出馬,許進不許退,要一舉剷除金劍幫。」
  「噢!」司徒明月想起了路邊墓園神火教主要求合作的一幕,自己堅守原則不答應,想不到他們也在今晚採取行動,虎狼之爭,未始不是武林之福,最理想是兩敗俱傷,心念之中冷冷地道:「神火教居然也摸到了金劍幫的底,真不簡單。」
  「我要手刃管寒星。」封子丹當然志在報殺父之仇。
  廟裡出現閃光,夾著慘號之聲,神火教已開始火攻。
  司徒明月下意識撫佩劍,他想到了「無火之火」,雪劍配合混元神功是「無火之火」唯一剋星。
  「風前輩現在何處?」
  「在廟後。」
  「他有什麼意見?」
  「伺機而動。」
  「嗯!跟我的想法一樣。」
  「我必須去掌握情況。」
  「你走吧!」
  封子丹疾驚而去。
  廟內火光燭天而起,看樣子是神火引燃的,這座古廟已注定了焚燬的命運。
  慘號聲、喊殺聲、兵刃交擊聲,火焚殿宇的劈啪聲,組成了一曲恐怖的樂章,令人動魄驚心,火光大盛,月已無光,火光映照下,可見廟牆之外遊走的神火教徒,他們真的是要犁庭掃穴,殺絕趕盡。
  「司徒大哥,我們等到什麼時候?」紀大妞的聲音帶著激動,她跟著來犯險到底為的是什麼?只有她自己肚內明白。
  「別急!」
  「管家父子能脫身麼?」
  「很難說,管彤雲是隻老狐狸,詭計百出,此地既是金劍幫舵壇重地,他必然有過安排,我們無妨……」
  一句話沒說完,忽然響起震天的爆炸聲,整個大地在震顫,殿倒牆塌,燃燒中的梁木在飛舞,火星爆空又四散須落,廟外合圍的神火教徒胡奔亂竄,彷彿末日來臨。
  紀大妞緊緊抓住司徒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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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 掃瞄,小將飛刀、鬼府等 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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