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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空氣顯得異常的沉悶,令人感到有點窒息,董卓英不由把目光投向別處。
  但「一朵花」的聲音卻響自耳邊:「董公子,我不該問,但又忍不住要問,因為武林中的『石紋神劍』只有一把,而照老一輩的說法,這柄劍代表死亡,喝飽了人血,說句難聽的話,是人神共憤之物,難道你不覺得?」
  「不錯!」董卓英站了起來,面向著她。
  「一朵花」後退了一步,目光仍不稍瞬。
  「董公子,我覺得……你得到它並不是福氣。」
  「哈哈哈……」董卓英冷冷地一笑,道:「吳姑娘,這正符合你所說的,天下事不能以常理衡量。」
  「你看我呢?」「一朵花」吳媚突然轉口反問了一句,臉上又露出了媚蕩之態,前後像是兩個人。
  「你很邪!」董卓英不客氣地說。
  「格格格……」「一朵花」大聲浪笑。
  「你笑什麼?」
  「董公子,我很欣賞你的坦率,我承認我絕對不是正經女子,我再想問一句,你已有『石紋神劍』,為什麼還要那白玉石環?」
  「碰上了,好奇。」
  「就這麼簡單?」
  「不錯!」董卓英冷冷地道。
  「董公子!」「一朵花」挑了挑眉:「你現在回答這句話並非發自內心,不過,我還是相信你!」
  「你也很坦率!」董卓英沒表情地回了一句。
  這句話等於是承認了「一朵花」對他那句話的反應,但他已深深地感到「一朵花」不是個簡單的女子。
  夕陽已不知在何時沉到了山後,只剩下一抹殘霞。
  拂在身上的風已有了涼意。
  「一朵花」看看天色,語意深長的道:「董公子,天色不早,此地離市鎮很遠,我們不能在這兒過夜。」
  「當然,你說要帶在下去拜訪北俠……」
  「不能拜訪!」
  「為什麼?」
  「我們如去拜訪,師出無名,探人的隱私是江湖大忌,何況白玉石環關係著陳年公案,你既然只是好奇,這奇不好也罷!」
  董卓英無言以對,話是他自己說出來的,事實上又不能吐露出內心的秘密,他想也許可從中探出司徒業的下落。
  「董公子!」「一朵花」自己轉了彎:「我也很好奇,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聯手從側面揭開這謎底。」
  「謎底?」董卓英吹了口氣:「東西由南義得到,現在送到北俠手上,情況就是如此,還有什麼謎底可言?」
  「剛剛不是才說內裡大有文章麼?你不想知道這文章?」
  「當然想。」
  「一朵花」掠了掠鬢邊的散發,道:「北俠的寶貝女兒改裝蒙面攔劫是謎,南義把東西當聘禮送與北俠是謎,頭一撥搶奪者在即將得手之時火拚是謎……這些不算謎底?」
  「在下一向獨來獨往!」
  「哦!」「一朵花」小嘴嘟了起來:「說了半天你是不願意跟我在一道?」
  「是的!」
  「不要緊,你喜歡獨來獨往,你就去獨吧!我『一朵花』吳媚真的是一文不值麼?笑話!」說完,猛一跺腳,如飛而去。
  董卓英目送「一朵花」的身影在暮靄消失,心頭浮起了一縷悵然若失的感覺,但這感覺只是片刻,很快地他又回復了自我。
  白玉石環又在眼前晃動,因為它是「石紋神劍」兩件一體的東西。
  天邊的殘霞也消失了。
  天色昏黑下來。
  暗探北俠府,他作了決定。
  宋員外府,在廬陵是數一數二的宅第。武林同道尊宋世彬為「北俠」,但本地人都習慣稱「北俠」為宋員外。
  起更的時分。
  宋府的內客廳裡燈火通明,一個相貌莊嚴的老者和一個風範不惡的老婦坐在上首,這對年過半百的老人正是北俠夫婦。
  側方馬永生正襟危坐,但神情顯得不安,居中的八仙桌上放著那只白玉石環。
  「馬賢侄,你說這只白玉石環遭連番劫奪,對手都是些什麼人?」「北俠」開口詢問,神情十分嚴肅。
  「回稟宋世伯,除了已死的『焦家二虎』,能確定的只有一個年輕劍手,叫什麼『長恨生』董卓英,身份來歷不明。」馬永生恭謹地回答。
  「這點世伯我會設法查明。」「北俠」宋世彬頓了頓:「這只白玉石環就勞賢侄原物帶回吧!」
  「宋世伯……」馬永生滿面惶恐。
  「馬賢侄,令尊會知道退回去的原因。」
  「宋世伯,小侄此番到廬陵……」
  「馬賢侄,你師妹秀玉堅持她的終身大事要等三年後再談,因為……上門求親的人不止馬賢侄一人,我和你世伯也很為難。」宋夫人開了口。
  「世伯母的意思……不準備應允這門親……」馬永生站起身來。
  「馬賢侄不要誤會,你世妹十分固執,做父母的不能太勉強她,只好依她……等三年後再議!」
  「世伯母……」
  :「馬賢侄!」北俠宋世彬又接回了話頭,說道:「你先到客房歇歇,這一路上辛苦你了!」
  「宋世伯,以小侄所知,這樁事是兩位先已首肯了的……」
  「不錯!」「北俠」撫著頷下長鬚:「在書信上老夫是同意了,不過,事情發生了變化,老夫不得不重新考慮。」
  「世伯所說的變化是指師妹嗎?」
  「唔,說對一半。」
  「那另一半呢?」
  「令尊十分明白,你回去一問便知。」
  「宋世伯為何不現在就明白示知?」
  「北俠」拿起了桌上的白玉石環,站起身來,上前把它遞到馬永生的手裡,宋夫人也同時站了起來。
  「馬賢侄,東西還是你收回,你累了,去歇著吧!」
  「宋世伯……」
  「有話明天慢慢再談,我叫人加強戒備,你可以安心!」
  「世伯!」馬永生把白玉石環接過,臉色變得很難看:「既然世伯和伯母都同樣心意,小侄沒再留下的必要,想立即告辭!」
  「噯!這是什麼話,宋馬兩家是世交,婚事並非不成,只是緩談,賢侄就這麼連夜走了,我夫婦問心何安……」宋夫人望了「北俠」一眼,又接下去道:「再說,又如何向令尊交代呢?」
  「世伯,伯母,小侄常年在江湖闖蕩,並非頭一次出門,請放心,小侄會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告辭!」
  說完,長身一揖,轉身挪步。
  「北俠」夫婦互望了一眼,雙雙跟上。
  馬永生跨出廳門,回身又行了一禮。
  「唉!賢侄年輕人,未免任性了些!」「北俠」搖搖頭。
  「馬賢侄,代向令尊堂問安!」宋夫人揚聲叮嚀。
  馬永生「唔」了一聲,匆匆穿院而去。
  夫婦倆回身到原位坐下。
  「老爺子,我們這樣做……會不會被馬家認為太絕情?」
  「夫人,這是無可奈何的事,馬永生是個江湖上出了名的花花大少,秀玉對他一向厭惡,談婚事是天大的笑話。」
  「那你當初為什麼要回信答應?」
  「我沒有答應,只說可以考慮,但要看秀玉的心意而定,武林門戶不同於世俗……」吐了口氣,抑低了聲音道:「夫人,白玉石環是我多年夢寐以求的東西,但這種沾滿了血腥的東西,現已失去大半作用。
  「聽說『石紋神劍』已被董卓英所得,現在又發生了劫奪之事,很快就會風傳江湖,你想會替我們家帶來什麼後果?」
  「這點……我也想到,所以才同意你的處置。」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你沒想到。」
  「什麼?」
  「馬榮宗的用心!」
  「什麼用心?」
  「夫人,你想,白玉石環落在他的手裡,除了他自己恐怕沒任何人知道,現在他以禮作聘,顯然大悖常情。」
  「老爺的看法呢?」
  「很可能這秘密已經洩出江湖,為了避免禍害,把它送到我家,有事就可以雙方全力應付,不必他獨力承擔。」
  宋夫人默然的點點頭。
  北俠又道:「另方面,我家秀玉是獨女,一旦成了馬家媳婦,你我百年之後,東西仍是馬家的,我只是代他保管,風險由我擔。」
  「不對!」宋夫人輕搖著頭。
  「有什麼不對?」
  「東西到了我們家,我們就可以立即採取行動了,這一點馬榮宗應該想得到的。」宋夫人很有見解的說。
  「嗯!」「北俠」深深一想,道:「這當中一定另有蹊蹺,問題是消息何以會外洩而引起劫奪?」
  「老爺,你一再說拒收白玉石環的原因要馬永生回去問他爹就知道,這又是什麼用意呢?」
  「沒什麼,我早已懷疑他的用心。」
  「俠名滿天下的南義會……」
  「很難說,人心難測,表裡如一的江湖人太少。」伸了個懶腰:「夫人,安歇吧!我睡外書房,馬永生這一下聘,說不定會有朋友上門。」
  「唉!這從何說起,憑空惹上這麻煩。」
  董卓英剛剛進城,正要向人打聽「北俠」府的位置,突然發現馬永生帶著兩名從人進入一家客店,心裡不由起了嘀咕,馬永生多半已經納完了聘禮,東西已到「北俠」手裡,現在去能探到什麼嗎?
  一陣猶豫之後,他也住進了這家客店。
  在房裡安頓下來,他在想:「照『一朵花』的說法,那企圖劫奪白玉石環的蒙面女子,是『北俠』的寶貝女兒宋秀玉,可能麼?完全不近情理,哪有下聘到自己家,當事人去謀劫聘禮的道理……」
  房門推開一半,一條人影出現門邊。
  董卓英一看,眼睛發了直,連呼吸都窒住了,這不速現身的,竟然會是「一朵花」吳媚,這神秘妖艷的女人?
  帶著慣常的媚笑,在燈光映照下更顯得誘人。
  「董公子,不想碰頭偏偏又碰了頭,我們真是有緣!」
  「唔!」董卓英有些啼笑皆非。
  「我先落店你後到,不是我故意找你。」
  「在下沒這麼說!」
  「我可以進來麼?」
  董卓英略作思索之後道:「當然可以!」
  他忽然感覺到這放蕩的女子在這一帶逗留,必然有什麼企圖,而且,她是個非常不簡單的女人。
  「一朵花」進入房間,反手關上了房門,不客氣地在桌邊坐下。
  董卓英坐在另一邊,兩人隔桌相對。
  「吳姑娘,你知道『流香劍』馬永生也住在這店裡麼?」董卓英試探著打開話題。
  「知道。」
  「哦!」
  「我還知道他在拜訪『北俠』府之前,就先訂好了房間。」
  「你們……」
  「董公子!」「一朵花」抬手阻止董卓英說下去:「你可別誤會,坦白一句話,像馬永生這種人還不會放在我「一朵花」的眼裡,你別以為我們是同類,對我他還真的是不配,倒是你……我倒希望能做個朋友!」
  「你使在下受寵若驚!」聲音是冷漠的。
  「別說口不應心的話,我不是三歲小孩,一個甜頭就可以哄得打轉,我們既然不期重會,我跟你商量件事……」
  「什麼事……」
  「一朵花」突然壓低了嗓子:「那東西還在馬永生的身邊!」
  「你怎麼知道?」董卓英瞪大了眼。
  「我到過『北俠』府,親眼看到事情的經過,『北俠』夫婦夠厲害,推托了婚事,也拒絕了白玉石環。」
  「真的?」
  「對別人欺哄誆騙我全來,對你不會!」她說的很正經的樣子,似水的眸光與燈光爭輝。
  董卓英的心弦為之一顫,話不管真假,人的耳朵都揀好聽的收,這是人生來的性格中的弱點,能克制這一點的,不是上智便是巨奸。
  「我希望能相信你這句話,下文呢?」
  「我想先聽你一句真話……」
  「在下從不柞假?你想聽什麼話?」董卓英笑了笑:「如果你是指兒女之情而言,那在下告訴你,我們可能不是一對。」
  「格格格……」「一朵花」媚笑了數聲:「我看得出,你這句話是真心話,我也不會賤到自己送上門,我要聽的不是這句話。」
  「你要聽什麼?」
  「你想得到白玉石環的目的?」
  董卓英閉上了嘴,定睛望著「一朵花」,能說出來麼?
  他必須考慮到可能發生的種種後果。
  她呢?難道她不想要?
  她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麼?
  「董公子,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說從不作假嗎?」「一朵花」
  吳媚緊迫盯人的逼視著他問。
  「就是因為這一點,所以在下要考慮,不想以虛言搪塞。」
  「你說出真話,對你只有好處。」
  「當然,一個人要對方抖出實話時都會這麼說,姑娘既然這麼保證了,何不先說出好處在哪裡?」董卓英步步為營。
  「我就是心軟,經不起逼!」「一朵花」?挑了挑眉,眸光一閃:「簡單一句話,沒有我你永遠休想得到東西!」
  「真的會如此?」
  「我可以對著燈火發誓,絕不是信口開河。」
  董卓英連眼都不眨,如刃目芒迫照在對方臉上,他似乎想要看透她的內心,看看她說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
  「看來在下是非說不可。」
  「不,你自己作主,說不說在你。」
  「那在下先問一句……」
  「好,你問?」
  「姑娘是否想得到?」
  「不想!」
  口吻是斷然的,半絲猶豫都沒有,董卓英能不相信麼?
  不相信也得相信,話已經說得很絕了,他是男子漢,不能出爾反爾,即使錯了也只有錯下去。
  「好,那在下就說出來……」董卓英放低了聲音,低到僅能讓對方聽得見的程度:「這是家師在我臨下山時的交代!」
  「令師『黃山孤獨老人』也提起此事?」「一朵花」的聲音同樣低。
  「不錯!」
  「這麼說,你志在必得?」
  「可以這麼說廠董卓英暗自咬了咬牙。
  「為了和『石紋神劍』相得益彰?」
  「不,為了替武林做件好事,免得自相殘殺。」
  「好,說得對,黑與白是永遠難作明確劃分的,誰也不能診斷正邪黑白;一念為佛,一念成魔,對麼?」
  董卓英深深地點頭。
  他更進一步發覺這表面放蕩的女子有其智慧的一面。
  「不過,話又說回來,正歸正,邪歸邪,奇跡的事並不太多。」
  「一朵花」又緩緩的加上了一句。
  「對!在下有同感!」董卓英再次點頭,他不能不點頭,她說的很有道理,而且非常有道理。
  頓了一頓,董卓英又道:「吳姑娘,言歸正傳,你說東西仍在馬永生身邊?」
  「不錯!你準備用強?」
  董卓英啞了口,他不願用這種手段,因為東西是屬於名滿天下的「南義」馬榮宗,但又不能否認心裡有這種衝動。
  「哈哈哈……」「一朵花」突然大笑起來,蕩意盎然地道:「董公子,我們攜手江湖,會是羨煞人的一對!」
  董卓英瞠目結舌,「一朵花」像突然發了邪,冒出這不倫不類的一句話。
  「董哥哥,我們真是相逢恨晚!」嗲聲浪氣,教人受不了。
  「你……」董卓英的劍眉豎了起來。
  「董哥哥,我算跟定你了!」說著,嘟了嘟小嘴。
  董卓英立即會意過來,是窗外來了不速之客,她才故作姿態,表演給偷窺者看。
  「大妹子!」他模仿馬永生的口吻:「你真會纏人!」
  「董哥哥,聽你這一聲稱呼,我打從心眼裡舒服。」
  雖然是表演,但多少還有些肉麻之感,董卓英一向正經,不善於打情罵俏,心裡可相當彆扭。
  「一朵花」站起身,故意在房裡繞了個圈,然後回到桌邊,一歪嬌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油燈。
  「啊呀!」一聲,房裡頓呈一片漆黑。
  「一朵花」立即湊向窗子,從隙縫中往外望,董卓英也從另一邊外瞧,只見一條黑影從對過的屋面消失。
  「吳姑娘,是什麼人?」
  「老朋友。」
  「老朋友?誰?」
  「記得攔截轎子,殺害『焦家二虎』的尤大爺麼?」
  「是他?」
  「不會錯的。」
  董卓英心頭一緊:「你怎麼認得出是他?」
  「他當場被你挑落蒙面巾,我正好在林子裡跟他朝了相,只要我照過一眼的人,再也逃不過我雙眼。」
  「他的目的何在?」
  「當然是為了那只白玉石環?你等著,我去踩踩線!」說完,立即穿窗而出,行動利落,無聲無息,比狸貓還敏捷。
  轉眼工夫,便失去了她的蹤影。
  董卓英呆在房裡,心思有些紊亂。
  「客官怎麼不燃燈?」是小二的口吻。
  「不小心打翻了!」董卓英兩眼仍望著窗外。
  「小的來收拾,另外換一盞!」小二邊說邊進入房中:「客官,當心您的衣服,翻了燈,桌上全是油。」
  小二挨近桌邊,董卓英準備閃讓。
  就在這瞬間,一樣鋒利的東西,刺入董卓英的脅肋,「哎!」地一聲,董卓英蹌到床前,坐了下去,手按被刺的部位。
  「朋友,你……這算什麼?」他已經知道他是冒牌的店小二。
  「要你的命!」已不是原先進門的店小二聲音,變得很冷酷。
  「我們有過節麼?」
  「換個地方再告訴你。」
  說著,前跨一大步,在董卓英身上加點了一指,然後伸臂環在腋下,連架帶抱,離開了房間。
  穿過角門,經過茅房,來到一間緊臨後門的空屋,是堆放破爛什物的地方,久已棄置不用。當然不會有人來。
  董卓英被安置在一張破椅子上。
  一盞小油燈點亮,董卓英這才看清對方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子,人長得很清秀,但現在臉上罩著一層濃濃的殺機。
  「你叫董卓英?」小伙子開了口,一隻腳踏在破椅子的邊緣。
  「不錯!」董卓英的臉色很平靜,沒有因傷痛苦的表情。
  「『孤獨老人』的傳人?」
  「是的。」
  「好極了,總算沒搠錯人!」小伙子的眼皮子跳動了幾下:「聽清楚,趁你現在的耳朵還管用,我叫童千里,『關洛之鷹』的傳人,當年家師被令師斷了一手一足,飲恨終生……」
  「在下明白了,你是替師討債?」
  「一點不錯。」
  「怎麼討法?」
  「現在我只要拔出你肋上的手叉子,你就會見血斷氣,在我拔刀之前,先問你一句話,你那師父窩在黃山什麼地方?」
  「家師現在韜光養晦,不伺江湖事,他欠的債由在下來還。」
  「韜光養晦?哈哈哈……」童千里大笑數聲:「殺了人還談韜光養晦,豈不教人笑掉牙。姓董的,恐怕你非說不可!」
  「如果在下不說呢?」
  「你會死得非常痛苦。」
  「痛苦死也好,安樂死也好,反正是死,在下根本不在乎,不過有句話告訴你,你知道令師何以會被家師斷去手足麼?」
  「這我不必瞭解。」
  「那你錯了,信不信由你,家師代天行誅,殺的都是可殺的人,令師『關洛之鷹』暗室有虧,壞人的名節,但他也有可取之處,曾做過幾樁好事,所以僅斷他的手足,不取他的性命……」
  「住口!你胡說八道,令師年輕時殺人無數,就是他本人也無法一一列舉,你並非他本人,竟然能……」
  「在下幼承家師教養長大,哪有不知之理?」
  「廢話少說,現在說出他的下落。」
  「找家師討債…」朋友,你有多大能耐?」
  「快說,別岔開!」
  「朋友,你已經搠了在下一刀,在下不想追究,你走吧!」
  「什麼,你……」童千里意識到情況有異,對方不像是被搠了一刀的樣子,連臉色都沒有改變。
  董卓英放開按在脅肋上的手,抬起,手中捏著一把窄細的晶亮匕首,掂了掂,扔到門外。
  「呀!」童千里驚叫了一聲,疾退到門邊,臉上的肌肉起了扭曲:「你……你沒被刺中?」
  「朋友!」董卓英站起身:「家師功力通神,身為他的傳人,如果這麼輕易被殺,還能活到今天?」
  童千里的目光在驚怖中帶著恨毒,挫了挫牙,手往衣襟底下一掏,掏出一隻尺許長的怪樣兵器,是一隻鋼爪,爪頭仿鷹爪的形式。
  董卓英冰冷地道:「朋友,在下說過不想殺你,你就省了吧!」
  童千里向前一欺身,厲聲道:「但我非殺你不可。」
  董卓英搖頭道:「你辦不到的,憑你還殺不了在下。」
  童千里厲哼一聲,鋼爪抓出,快如電閃,抓出的角度詭異至極,這是他師父「關洛之鷹」的成名絕招,的確不是等閒。
  董卓英連半分都沒有移動,手伸出,抓住了爪頭下三四寸的地方,完全不可能的伸手角度,但他居然抓住了,而且抓得很牢,爪子距他的胸口只有一寸,差點沾到了胸衣。
  童千里往回一放,拉不動,一張清秀的臉漲成了一副豬肝。
  董卓英冰聲道:「在下還是不想殺你!」
  童千里呻吟了一聲,那是氣極的反應。
  他完全不明白在客房裡那一手匕首分明已搠進了對方的脅肋,離開時還加點了穴道,對方居然會安然無損,這未免太邪門了。
  猛一挫牙,右手緊握爪柄不放,右腳由下向上踹出,身軀一扭,左手曲指反背抓出,三個動作等於一個,同時在瞬間發動。
  但這極詭厲的一著又落了空,董卓英旋到了側方,沒鬆手,雙方的身軀扭成了兩個極古怪的姿勢。
  「朋友,咱們到此為止,再下去……在下可就要反擊了!」
  「……」
  童千里沒答腔,呼吸有些重濁。
  董卓英放開了抓住鋼爪的手。
  童千里退了兩步。
  兩人對望著。
  半晌,童千里厲聲道:「我還會找你!」
  董卓英冷漠地道:「悉聽尊便!」
  童千里轉身離開。
  董卓英也跟著出去。
  房間裡已重燃上了燈火。
  「一朵花」吳媚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董卓英推開門,走了進去。
  「你到哪裡去了?」「一朵花」劈頭就問。
  「我……我到後面去……」
  「去幹什麼?」
  「去方便嘛!」董卓英裝出一副無事的樣子,他不想抖出剛才的一段。
  「害人家白擔了一陣心事!」
  「我不是好好的在這兒嗎?」
  「一朵花」白了他一眼,沒吭聲。
  董卓英問道:「你去踩線的結果怎樣?」
  「馬永生的行動已被人暗中嚴密監視!」
  「噢!都是些什麼人?」
  「各路的朋友都有,我奇怪他們哪裡得來的消息。」
  「這種消息當然會傳得很快的。」
  「不錯,可是那些遠來的朋友又怎麼解釋?難道他們是未卜先知不成?」「一朵花」不由秀眉微蹙的說。·「你是說馬永生從撫州出發的消息已傳了開去?」
  「是呀!」
  董卓英不由陷入了沉思。
  「一朵花」想了想,又道:「這種事保守秘密都來不及;『南義』不會敲鑼打鼓,而消息公然傳開,指明聘禮是白玉石環,這豈非怪事?」
  「是有些不可思議!」董卓英眉頭皺了起來。
  「明天只要馬永生一離開廬陵,這一路定是好戲連台。」
  董卓英沉吟不語,他在想,如何能得到那只白玉石環?雖然「一朵花」說過若沒有她,便永遠休想得到,她是憑什麼吹這大氣?
  眼前的情勢已形成群龍爭奪的局面,她有什麼把握?但這不便問,更不能假女人之力得到此物。
  「董哥哥,如果你有興趣,我們去見一個人!」
  剛才董哥哥、大妹子這肉麻的稱呼是演戲給不速之客廳的,現在她仍用這稱呼,聽在董卓英耳朵裡的確不是味道。
  「你稱呼我什麼呀!」董卓英脫口問了出來。
  「叫你董哥哥呀!」她故意扭丁扭頭。
  「吳姑娘,這不妥當吧!」他差點沒說別一廂情願,自作多情,把肉麻當有趣。
  「那有什麼不妥當,你年紀比我大,稱呼你一聲哥哥再妥當不過。」
  「去見什麼人?」董卓英不想跟她歪纏下去,立即轉了口。
  「就是那位老朋友!」
  「姓尤的?」
  「也許他根本不姓尤,我懷疑他是我心目中的一個大人物。」
  「大人物……什麼大人物?」
  「只是懷疑,暫且不談。」
  「我們去見他做什麼?」
  「他已經得到了那東西,跟人約定三更時分在城外交貨。」
  「什麼?他……」董卓英一顆心登時抽緊:「他怎麼到手的?」
  「用絕計弄到手,馬永生此刻恐怕還沒發覺東西已換了主人。」
  「那好!」董卓英當機立斷,東西易了手,就可以放開手去做,不管用什麼手段都無所顧忌了,忘形地推了「一朵花」一把道:「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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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心居 掃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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