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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暮春三月,江面,已是春意闌珊了。
  但那八百里秦川,仍然春意正濃。
  牡丹正值盛開,璀璨如錦。
  芍葯爭輝鬥艷,益增繁華。
  更有那護城河邊楊柳飛絮,飄飄滾滾,漫天遮地,一片雪白。
  濃郁的春光,把個三秦古都,點綴得粉裝玉琢,萬紫千紅。
  芳春佳日,鶯歌燕舞,是長安的好天氣,而且也是長安熱鬧的日子,城郊的名勝區,遊人不絕。
  花明柳暗,大地平添了滿眼生機,人類物類也都充滿著喜氣。
  長安西北斗城鎮,是個有名的地方,漢初長安的故城,秦始皇的阿房宮,就建在這裡。
  是清明時節,「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是掃墓時衷感的名言。
  就在阿房宮的廢墟上,擁滿了踏青的人群,弔古懷往。
  蔚藍的天幕下,紙鳶風箏隨風舞揚,形形色色,是為壯觀。
  倏地一聲慘嗥,劃過長空,叫聲淒厲難聞,游春的人們,由不得全都昂首舉目,打量究竟。
  慘嗥聲越來越近,中間還夾雜著呼喝叱吒的聲音。
  驀然間,就見從普仙寺方向,跑過來一個滿身血污的大漢,手中提著一柄單刀,身後緊追著七八個人,直向這廢墟上跑來。
  那後追之人,想是怕那漢子衝入人叢中,再打算除之就非易事了,於是立下毒手。
  追在最前的一人,乃是個三清道侶,先行發難,揚手打出一蓬銀芒,全中在那滿身血污提刀大漢的背上。
  那大漢雖中暗器,仍是拚力急跑,後面追人中一個和尚,揚手又出一道寒光,中在那大漢的腿上,他身形一搖晃,栽倒在地。
  就這當兒,身後的五六個人已然追上,雄渾的掌力齊出,直似排山倒海一般,將那大漢的一個身子,震飛起七八尺高,砰然一聲,摔倒在地,口中鮮血直噴出來。
  踏青的人群,一見出了命案,只恨爹娘少生兩隻腿,一哄而散。
  滿空中飄揚的紙鳶風箏,也沒了主兒,全斷了線,任由春風吹起,飄呀,飄呀!飛落向遠遠的地方……。
  這是十年前的舊事,如今又是清明屆臨,阿房宮的廢墟上,依然是人群擁擠。
  但,那已不是踏青游春的人了,空中也沒有了紙鳶風箏,繞著阿房宮廢墟一周,三步一卡,五步一哨,警戒森嚴,充滿著恐怖氣氛。陡然間,樂聲揚起,由遠而近。
  樂聲悲淒無比,聽得人心弦震動。
  隨著那樂聲的節奏,就見從入口處,進來了八個素衣少女,手上白燭閃灼,金爐中煙霧繚繞,緩步而來。
  淒涼的樂聲,越來越近,也更顯得哀傷。
  緊隨那八個素衣少女身後,是四個身穿素衣的壯漢,排成一個方陣,抬著一個木案,案上白綾掩蓋,不知放著何物。
  再後面,是由二十四個童子所組成的樂隊,他們似訓練有素,吹奏起來,不亞於極善音律的高手。
  想是他們心中,都有著無比的悲苦,所以才吹出人間最悲哀的樂聲。
  這一隊莊嚴、肅穆、充滿著詭奇幽傷的行列,逕直走向場中。
  熙攘的人群,似乎受到樂聲的感染,剎時間,鴉雀無聲,而且齊向兩側倒退,讓出一條路來。
  詭奇、幽傷的隊伍,緩緩行到場子中間一堆黃土處,按照八方而立,一個個垂首閉目,神聚精凝,自有一番肅穆氣氛。
  那抬著木案的四個壯漢,迅快地把木案放下擺正,持燭捧護的少女,各自移動嬌軀,將燭、爐奉供在木案前面。
  「行禮!」一響高聲吆喝,如裂金石。
  頓時間,整個阿房宮的廢墟上,黑鴉鴉的跪了一片,神態虔誠,恭敬異常。
  就在這時,樂聲倏住,只聽「咚咚咚」,玉磬響了三聲,斷垣後面,又緩步出來了一群人物,雙臂抱於胸前,俯首低眉,神態嚴肅,但都是一律青色長袍,白帶束腰。
  走在前面的四條漢子,年齡都在四十上下,長的虎背熊腰,身粗體壯,一望而知,都有極好的武功造詣。
  他們緩步直趨那木案前面,朝地上一跪,朗聲道:「天蠍門下弟子,恭請宗主上祭……。」
  就在這一喊聲未了,突聽「啪」的一響,一團霧從地面疾升,那煙霧白濃,風吹不散,剎那間,就將這一片廣場罩祝「咚咚咚!」玉磬又響起了三聲。
  煙霧迷濛中,陡見木案前現出一位白衣怪人,渾身都裹在煙霧中,宛如遍體雲霞,日飛昇。
  那怪人在本案前面,跪了下去,拜了三拜。
  拜伏在阿房宮廢墟上的人群,誰都想一睹這位天蠍門中宗主的廬山真面目,禁不住齊齊抬起頭來,全場鴉雀無聲,緊盯在那白衣怪人的身上。
  無奈,濃煙繚繞,視線不清,只能看到人影閃動。
  那怪人拜罷起身,目光四下環掃了一眼,清冷地道:「天蠍教第十代宗主,為替本教護壇祖師,濺雪血仇,並追回失去重寶玉缽,特破例開壇,廣收門徒,並緝捕九大門派中人,解來阿房宮,於明年清明之日,舉行血祭。」
  「謹尊宗主法諭,萬死不辭!」
  人群中,爆出一響震天價的喊聲。
  就在這喊嚷聲中,那白衣怪人滿意地哈哈一笑,說了一聲:「那麼就先向諸位道辛苦了!」
  話音未落,陡見她那似幻的身軀,竟隨煙霧騰空,長袖飛舞,衣袂飄飄,直如騰雲駕霧玉般,姿態好看煞人。
  轉眼之間就失卻了蹤影。
  別瞧在場的那麼多人,每一個都是在江湖上亮得出字號的人物,幾曾見過這等功夫,打心底深處,就佩服得五體投地。
  樂聲又起,這一番曲調陡變,一反方才淒涼悲傷之音,轉為慷慨激昂,使人聽之,不由得熱血沸騰。
  曲奏一闋,戛然而住,一人高聲喊道:「祭靈已畢,請諸位各歸汛地。」
  話落樂聲再起,那一支詭奇的隊伍,又緩緩出場而去,同時,人群也慢慢的分散了。
  在這時,有一輛篷車,順著去長安的大道,揚塵飛馳。
  阿房宮的廢墟上,又回復到往常的荒涼、死寂。
  人已散去,日已街西,寒鴉歸窠,不覺又是暮靄蒼茫了。
  忽然,斷垣處轉出一個丰神如玉的少年,青綢長衫,粉底薄履,文雅中透著清逸。
  他巡視了一周,才停下身來,望著一處土丘後面,喊道:「師伯!你總該出來了吧!」
  土丘後面,毫無聲息,反而在他左側荒草叢中,「嘩嘩」一響,冒出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
  此人有些瘋癲,身著淺灰破衣,足登革履,腰中橫扣一道淡黃絲帶,滿身油泥,一頭蓬鬆亂髮,往起一長身,「嗚」的一聲怪叫,就撲向了那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還真被嚇了一跳,閃身躲開,清叱道:「哎呀!我的師伯怎麼總是這麼瘋瘋癲癲的。」
  那老人哈哈笑道:「好娃兒,連師怕你都敢褒貶,看我找你師父理論去。」
  青衣少年道:「找我師父也不怕,誰讓你嚇人呢?」
  那老人笑道:「憑你這點膽量,也出來闖江湖,我真不知道你師父存的是什麼心。」
  青衣少年道:「我並不是害怕,什麼時候地方,這樣鬧法,一個不巧誤傷了怎好。」
  那老人哈哈笑道:「小鬼頭,憑你師父傳你那點玩藝,對付別人還可以,怎能傷得了我。」
  青衣少年笑道:「是啊!誰不知巧手方朔在江湖上是難惹的人物……」那老人一瞪眼叱道:「小鬼頭,你倒和師伯耍起貧嘴來了,小心著我收拾你。」
  青衣少年吃吃一陣笑,連忙一躬到地,道:「師伯!我這給你賠禮了,琳兒年輕,說溜,你老人家別生氣,以後我就是看到也不說了。」
  老人笑道:「瞧!說著說著又來了,你看到老夫什麼了?」
  「偷人家的東西呀!」
  青衣少年話沒說完,已然笑不可抑,但卻怕那老人抓住了他,頓腳就向後倒縱。
  身形落處,不偏不斜,卻落在一人身上,就覺著腳尖點處,軟綿綿的,這回卻真的嚇了一跳,驚叫一聲,提身前縱。
  那被踩著的人,也「啊呀」叫了一聲,揉著惺忪的眼,一副憨厚的神態,坐起身來,喃喃地道:「這是怎麼鬧的,睡覺也犯天忌」那老人哈哈笑道;「懶蟲兒,你也該醒醒了。」
  青衣少年氣得板起了臉,冷冷地道:「楊師兄就是這樣,不論什麼時候,都是這一副無賴相,真氣人!」
  那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好一副品貌,玉面朗目,劍眉隆準,真個是氣宇軒昂。
  身著儒冠儒服,站在那裡仿如玉樹臨風,只是有點不修邊幅,儒服已是破舊了,儒冠也歪向一邊。
  他站起身來,既不正冠,也不理衣,望著眼前的兩人,笑道:「師……」那青衣少年倏的一瞪眼,他連忙改口道:「師弟!你方纔那一腳,踩得可真不輕。」
  青衣少年道:「我恨不得踏死你!」
  那儒生微微一笑道:「那樣倒稱了我的心意,但怕你會傷心,我猜你一定會哭一場的。」
  青衣少年冷嗤一聲,道:「我可沒有那麼多淚。」
  就在兩人正鬥嘴,突聞遠遠傳來了兩聲慘叫,不禁一怔,那老人輕聲道:「有人來了!啊……」那儒生側耳聽去,忽然聞得馬蹄聲「得得」響,他順手一拉身旁的青衣少年,縱身跳上一棵大柏樹上。
  果見一匹健馬,由東南方疾奔而來,馬上一個玄色勁裝的人,橫爬在馬鞍上。
  青衣少年道:「師兄,看到沒有,那馬背上的人有點奇怪。」
  儒生應了一聲,道:「咱們過去瞧瞧……」話音未落,縱身一躍,當先撲了過去。
  那老人同著青衣少年,也聯袂而起,緊緊隨在那儒生身後。
  那馬乍見有人撲來,昂首嘶嘶一聲長鳴,撥蹄方待飛奔,儒生身形已到,一式「金龍探爪」,已抓住了馬鬃,跟著又用勁一揪馬身,馬連掙扎都不能了。
  那老人身形門在馬側,托起馬上人下顎一瞧。
  只見那人耳鼻間,淚淚流出血來,早已氣絕而死,頸間墜下一塊白布,用鮮血寫著:「偷窺本派私密者,死!」
  青衣少年冷哼了一聲,道:「好大的口氣啊,閻羅王又不是他們家的人,可以隨便制人於死……」他話未說完,忽然想起方纔那幾聲慘叫,不禁由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
  那儒生問道:「師叔,馬上人怎麼樣了?」
  老人歎了一口氣道:「身上餘溫猶存,顯是剛死不久。」儒生聞言,鬆手放了那馬,任由它急馳而去,緩緩地道;「此非善地,我們還是早些離開吧!」
  他一語未了,又是幾聲慘嗥傳來,三個人全禁不住毛髮直豎。
  夜幕已經罩了下來,當年覆壓三百餘里,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緩回,簷牙高啄,隔離天日的阿房宮,如今是殘垣斷壁,芳草淒迷,尤其在夜幕掩罩下,顯得鬼氣森森。
  「嗚!」一聲夜鳥高鳴,更使人不寒而慄。
  那青衣少年,正朝前走著,忽的抹頭後縱,一下撲到那儒生懷中,戰悃地道:「師……師兄,你……你看……」那儒生注目看去,見一處殘垣下,倒臥著幾個人,一個個都是死狀甚慘,血已凝結了,使人見之不寒而慄。
  慘叫聲,仍然若斷若續的傳來。
  夜鳥的鳴聲,也還一聲高,一聲低,隨風送至。
  這片廢墟本就夠荒涼的了,這麼一來更顯得陰森恐怖。
  那儒生倏的義憤填胸,冷哼了一聲,看著那老人道:「師伯,咱們得去救救那些人……」老人瞪起眼打量了那儒生一陣,陡地哈哈笑道:「平兒!你這一種氣度,老偷兒我可是第一次見到,難怪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你,唯有你師父獨對你嘉許,我今天才從你眼中看了出來。」
  那儒生微微一笑,道:「我不計較那些,也不在乎,走吧!救人要緊。」
  他話聲未出口,人就向前奔去。
  那老人順手一拉那青衣少年,跟著他放腳疾奔而去。
  這三個人的腳程,宛如奔馬,轉眼間,已繞行了半匝。
  忽然間,黑影一閃,那儒生還沒看清楚,突覺頭間一緊,人已離地而起。
  原是一條繩索,飛了過來,正套在那儒生的頭上。
  青衣少年驀地怒叱一聲,縱身飛起,但見寒芒一閃,喇的一聲,繩索應手而斷。
  那儒生提氣一個大翻身,雙腳落在實地。
  老人笑道:「琳兒好劍法呀,出手真夠快的。」
  青衣少年道:「師伯就喜歡笑人家。」
  老人道:「好娃兒,這說你好也不成嗎?」
  那儒生笑道:「其實那一根繩子也難不住我。」
  青衣少年道:「那麼說來,我是多此一舉了。」
  儒生聞言一張手,笑道:「你看,他那繩子早被我捏斷了,你那一劍,反而害我翻了一個跟頭。」
  青衣少年一見那半截繩子,氣得五面變色,怒叱道:「你這個無賴,就算我多事好不好?」
  儒生笑道:「師妹!我和你鬧著玩的,別生氣,呶,愚兄給你賠禮了,要不是你那一劍我就許真的被人家捆起來了。」
  原來那青衣少年,乃是女扮男裝,名叫施琳,是嵩岳少室後山白蓮庵慧清老尼的徒弟。
  那落拓儒生名叫楊海平,是太室山中天池「醉司命」顧天爵的徒弟。
  襤樓老人是顧天爵的師弟,名叫「巧手方朔」韓翊,他還有個二師兄,名叫「聖手摩什」雷天化,慧清老尼乃是雷天化的胞妹,所以他們這老少三人,淵源自非異常。
  施琳一見楊海平這份憨相,氣仍未消,嬌叱道:「你少理我,是我多事的,誰要你賠禮了?」
  老偷兒韓翊笑道:「別鬧了,賊羔子的鬼蜮伎倆決不止此,要多小心一點。」
  楊海平聞言,轉身打量了一周,四無人蹤,只有丈餘外一棵大樹。
  韓翊望了那大樹一眼,低聲說道:「樹上有人……」他話沒說完,施琳驀地插口:「我上去瞧瞧!」
  聲出人已縱起,直撲那棵大樹。
  楊海平見狀,知道小姑娘是賭氣歷險,伸手沒有攔住,就喊出了一聲:「師妹小心了!」
  人卻暗蓄功力戒備,凝神注視著那大樹,只要發覺有異,立時將全力施救。
  就見施琳人到樹前,左手一伸,抓起一條軟枝,右手長劍護住前胸,一個跟頭,翻上了大樹。
  哪知事情出人意外,施琳在大樹上轉了一周,飛身而下道:「怪事,大樹上哪有人蹤,韓師伯最喜歡大驚小怪了!」
  韓翊聞言,呆了一呆,笑罵道:「放屁!師伯這兩隻眼還沒瞎!」
  他一言未已,只聽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偷窺本派秘密者,挖眼割舌,眼前就給你報應!」
  三人聞聲大吃一驚,注目望去,就見兩支外另一棵大樹之下,站著一人,全身雪白,不但衣服鞋襪無一不白,頭戴著一頂白色的帽子,白布蒙面,似有一股冷氣,迫人而來。
  雙方目光相襲,三個人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施琳自幼受師父寵愛,一般人也都知道慧清老尼有個護短的毛病,所以全都讓她幾分,這麼一來,就養成了她的驕縱,慣於使個小性兒。
  她這時心中正自氣惱,一順手中長劍,道:「我去會他一會。」
  說著頓足縱身而上,撲向了那白衣人,嬌喝道:「朋友,危言聳聽,算得什麼能耐,請亮兵刃吧!」那白衣人冷冷地道:「我赤手空拳,也一樣夠你受的。」
  「好!那你就小心了。」
  施琳聲方出口,長劍一揮,寒芒電旋,罩向那白衣人。
  那白衣人突然橫移兩步,避開了施琳一劍,跟著右掌掄出,朝著施琳拍來一掌。
  施琳只覺對方這一掌,如同挾著冰雪而下,掌勢未到,陰寒之氣已山湧而至。
  小姑娘見狀,心頭驚駭不已,知道對方練的是一種陰寒毒功,哪敢大意,便立即閉住呼吸,手中長劍反撩而上,橫著削去。
  那白衣人卻也知道施琳手中長劍厲害,掌力拍出,立時收了回去,跟著左掌又已攻出,五指箕張,挾著一股冷風點向小姑娘的面門。
  施琳被他這怪異的攻勢,迫得向後連退了五六步之多。
  楊海平知道小師妹的脾性,最是剛烈,動起手來,如不知底細妄自上前助陣,她不但不領情,甚至就會和你翻了臉,所以心中干自著急,也不便上前助手。
  轉眼間,雙方走了有二十幾個照面,施琳又後退了五尺。
  這一來,小姑娘不禁又羞又惱,自己手中有了鋒利的長劍,竟無法勝得人家赤手空拳,暗中一咬牙,不退即進。
  但見她長劍流轉,越來越快,片刻間化成一團寒光,捲襲而上。
  任是這樣,她已覺著全身寒意,越來越濃,但她一股強烈求勝的心念,驅使著她強提真氣,逼住寒氣,不使內侵,長劍盡展所學,著著迫攻。
  又鬥了二十餘合,情形更是不利了,她深感身上越來越冷,雙手雙腿,運用似已漸失靈活,不禁心中大驚,暗忖:「如若不能在十招之內勝得對方,不但受人譏笑,且恐要血濺阿房宮。」
  心念電轉,好勝之心又陡湧起,情急中,長劍招演「流星超月」,一道銀虹暴長。但聞一聲淒厲的長嘯,血雨飛灑,那白衣怪人宛如一陣狂風般飛奔而去。
  荒涼的草地上,墜落下一隻枯瘦、留有長指甲和被齊腕削斷的人手。
  施琳似力已用竭,雙手拄劍而立,渾身都在顫抖,抖個不停。
  楊海平急步跑了過來,用手扶住了她,柔聲問道:「師妹!你怎麼啦?」
  施琳仍是強振精神,道:「沒什麼,只是有些冷!」
  這時「巧手方朔」韓詡也跑了過來,大驚失色開言道:「你是中了賊羔子的玄冰掌了!」
  楊海平道:「你留下了他的一隻手……。」
  施琳微微一笑,嬌軀一晃,人已倒在了楊海平的懷中。
  楊海平急叫道:「師妹!師妹!你振作一點,待我助你一臂之力,快些運氣調息。」
  施琳斜瞟了他一眼,就地坐下,楊海平伸手抵著她的後背,運集功力,逼出一股熱流傳播過去。
  眨眼間已覺出楊海平掌心內的熱力,傳入體內,趕忙鎮定心神,運氣和熱力相和。約有一盞熱茶的功夫,寒氣已然被排出體外,施琳突然一挺身,脫開了楊海平的掌心道:「謝謝師兄了。」
  楊海平微微一笑,道:「好些了麼?」
  施琳嬌羞地一點頭,道:「好多了……」「巧手方朔」韓翊笑道:「咱們可得快走,遲了也許真的留在這裡了。」
  說著當先起行,楊、施二人隨後緊跟,各自展開身形,風一般直向阿房宮外飛奔而去。
  楊海平、施琳緊跟「巧手方朔」韓翊身後,一路急奔,驚悸之中,也不辨路之遠近,跑了足有兩個來時辰,估量著少說也出去三五十里路程了,停下腳步週遭一打量。
  哪知,事情大出意外,跑了這麼老半天,仍未離開阿房宮。
  這麼一來,三人不禁大驚,很明顯,是中了埋伏,進了迷陣啦!韓翊怪叫了一聲道:「怪啊!老偷兒今天碰到打牆了!」
  施琳嘟起小嘴,氣呼呼地道:「師伯一定老糊塗了,怎麼跑著不看路呢!」
  老偷兒韓翊叫起撞天屈來道:「我的小姑奶奶,你看清楚沒有,咱們這是入了人家的迷陣了,就是讓你師父那老尼姑來,只怕也不比我老偷頭兒高到哪裡去。」
  他著急的這麼一喊姑奶奶,逗得小姑娘噗哧一聲笑了,道:「師伯,你在江湖上混出個巧手方朔,又是出了名的高智,可看出來咱們陷入了什麼陣吶?」
  韓翊道:「我這個小名氣,在江湖上算不上人物,大不了一個偷兒……!」
  楊海平從語氣中,聽出韓翊生了氣,忙道:「師叔!你大人大量,怎麼和我們小輩生氣呢?得啦!請看我的小小面子吧!」
  「哈哈,」韓翊怪笑了一聲,道:「小子,你自認還滿不錯嗎,你那點面子有多大,看你的,誰看我的呢?」
  施琳笑道:「好師伯,侄女兒可不就看著你的嗎!你老人家好意思生我的氣?」
  「巧手方朔」韓翊還就吃這一套,聞言哈哈笑道:「難怪那老尼姑喜歡你,小嘴是甜,好,就看我的吧!」
  他一言未了,突然間金鼓齊鳴,跟著樂聲大起,剎時之間,四方八面都現出盞盞紅燈,激光閃爍,視界立現迷濛。
  本來像他們武功已有造詣的人,黑夜之間,視線是不受影響的,扎根基之初,練的就是夜中視物虛空生白,最怕黑夜之中燈光明亮,不但敵暗我明,處於被動,且影響視界迷濛不清,只能近瞧不能遠望,也就無法明察敵人的虛實。
  紅燈一亮,三人這一驚非同小可,不但是入了迷陣,且還中了埋伏。
  韓翊從腰間取出旱煙袋,打火點燃,一邊抽著,以眼緊盯著當前的情勢。
  看了半晌,莞爾笑道:「這是八門金鎖陣法,瞞不過老偷兒一對眼睛。」
  楊海平道:「師叔!這陣怎麼破法?」韓翊笑道:「小子,你師叔沒有傳給你嗎?你也該看過這一類的書籍才是!」
  楊海平道:「就是沒有看過麼!」
  施琳插口道:「師伯就給我們講一講吧!」
  其實他們何嘗不懂,只是知道老偷兒韓翊的脾氣,別瞧年紀都有了一大把,還仍是爭勝好強。
  韓翊聞言哈哈笑道:「小子,這就叫薑還是老的辣了,須知道『八門金鎖陣』,出自姜太公師傳,分為休、生、傷、杜、死、景、驚、開,分為八門,再配合玄門九宮,太乙遁甲等術,就叫『八門金鎖陣』。」
  施琳道:「怎麼個破法呢?」
  韓翊笑道:「這陣式能難住一般江湖,卻難不倒我老偷兒,進『生門』,出『開門』不破自亂,跟著我來吧,瞧我老人家給你們打個樣兒。」他說笑聲中,倏掄手中旱煙袋,發出一圈寒光,竄身入陣。
  楊海平和施琳二人隨從緊跟,一路並無阻擋,速闖傷、休、杜,就在方一踏進「死」門、驀然間那樂聲驟然大變。
  「轟」的一聲巨響,宛如霹雷滅頂,燈光頓時隱去。
  但見滿空中火光閃閃,從天而降。巧手方朔韓翊明白身陷重地,豈敢稍有疏忽,旱煙袋護住上空,不管他陣勢如何變化,只按照自己所踏方位踹八卦,走連環,竟依原定路線闖去。
  眼看著韓翊安然走進了「開」門,頃刻之間,就要破陣而出,他猛然想起了楊海平和施琳二人。
  轉身回首一看,哪有人影,原來就在空中響起一聲霹雷時,燈光一隱,三人就失去了聯絡,各被困在一處門中了。
  這時,巧手方朔韓翊身陷重圍,危機四伏,雖然不見了兩位侄兒女,只是心中發急,哪敢稍有疏忽,嘴上抽著旱煙袋倏然而立,卻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就這麼一眨眼間,紅燈又現,樂聲又是一轉,一派靡靡之音,人耳心動,慾念頓起,且有一人大喝道:「老匹夫,還不束手就縛嗎?」
  巧手方朔韓翊身聞到那香味之後,就覺著腦子裡有些悶漲,往起一抬頭,眼神也不如方纔那樣精光灼灼了,卻有些滯呆。但他心中卻還十分清楚,暗道一聲「糟了,老偷兒今天要栽。」須知韓翊在武林中,卻不是等閒的人物,功力何等深厚,一聞到那香味,就知不妙,趕忙閒住了呼吸,但是體內臟腑,翻騰欲嘔。
  心念動處,但立即動起武林失傳已久的達摩心法內功,仗著他練的是童子功,元陽極旺,剎那間便將體內不適之感除掉,眼中神光又現,暗忖:「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如先闖出陣去,再作道理。」
  當下再不疑遲,猛地一頓腳,旱煙袋一招「八方風雨」,掄起一團勁氣,逼開了那香氣,又是一式「飛燕穿簾」,身形縱起,恍如巨鷹凌空,衝出陣去,直奔魚化寨。
  無奈,他受毒已深,強提著一口真氣,方闖出陣來,跑不到兩三里路,人已不支,一頭栽下路邊田中。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緩緩醒來,只覺一陣酒香撲鼻。
  倏的睜開眼來看去,見自己睡在一座佛殿上,周圍一打量,見地上橫七豎八,倒著有十幾個人,有的已醒過來,有的仍在昏睡。
  那醒來的人,和自己一樣,都在瞪著眼發怔。
  在大殿門口,盤坐著一個書生,面色如玉,一雙眼睛朗如寒星,懸膽也似的鼻子下面,唇紅齒白,看去有些文弱,但那灼灼的眼光有些逼人。
  在他面前的地上。鋪了一疊荷葉,放著一大壺酒,一個粗碗,七八個生煎饅頭,荷葉上擺著的是由鎮上買來的鹵雞、醬鴨牛肉之類的下酒菜。
  他自斟自飲,一大碗酒端起來只一口就去了大半碗,隨手又抓起整只鹵雞,撕下來一隻腿,放在口中,一陣亂嚼,晃眼間就剩下一根空骨,跟著又抓起一塊塊的牛肉,塞滿了一嘴,嘴皮亂動,喳喳直響。
  吃得高興,連看都不看殿中那些人,就在這時,忽見人影一閃,那書生面前多了一個小叫化子。
  那書生仍吃他的,理也不理。
  小叫化也不客氣,就在那書生對面一坐,低聲道:「他們已對這裡起了疑,怕就要找了來啦!」
  那書生道:「不管他們,放著好酒好菜,且吃了再說。」
  小叫化笑道:「我的公子哥,早上方在金谷吃了一桌整席,這還不到半天時間,就又餓成這個樣子,你有個夠的時候沒有?」
  那書生一面大嚼雞骨,一面斷斷續續地道:「你懂什麼?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吃比起穿來,卻要實惠得多哩……。」
  他一邊說著,伸手就又端起酒碗來,一手拿起半片鹵雞,剛一偏頭,忽見從廟門口進來一人。
  那人生得面黃肌瘦,穿了一身黑衣,宛如大病初癒的樣兒,但是那雙目卻精芒閃動,一望而知是位武林高手。
  他走進店來,一聲不哼,就只瞪了那書生一眼,步向丹墀左邊,坐了下來。
  那書生好像根本就沒有看見有人進來似的,酒到碗乾,還一個勁地嚷著:「這酒哇!莫非是老窯中存的,市面上哪能買得到。」
  他一言來了,廟門口又進來了一個人。
  這人是一身青衣,身子又瘦又長,搖搖晃晃地也走上了丹墀,就站在那黑衣人身旁,宛如豎著一根青竹竿樣的。
  韓翊見狀,心想:「好高好瘦的人,這都是哪一路的人物?」
  就在他一念未已,廟門口響起了一聲大嚷道:「就是這裡了。」
  好大的嗓門,隨著那嚷聲,進來了個西藏番僧,年齡不過四十上下,光禿著腦袋,袒著右肩,披著大紅袈裟,左手搶著大串佛珠,更長得身廣體胖,一臉橫向,絡腮鬍子又黑又粗,根根直豎,神態勇猛兇惡已極。
  他邁動著大步,也上了丹墀,望著那書生,冷哼一聲,挨著那青衣人盤膝坐下。
  那書生,這時從懷中掏摸了一陣,先掏出來一把花生米,隨後又掏出來十幾個柿餅,笑向小叫化道:「兄弟,你可知道,柿餅夾花生米吃,名叫索火腿,別有風味,不信你嘗嘗看。」
  小叫化似乎被引得饞了,他並沒有嘗那素火腿,端起粗碗喝了一口酒,跟著就撕雞脯子吃,一邊又往口裡亂塞饅頭,對於大敵當前,簡直沒放在心上。吃相也和那書生一樣,饞得難看。
  在這時,廟門口又來一人,全身雪白,不必開口,便自有一股寒冷之氣迫人。
  韓翊一看到這白衣怪人,想起昨夜之事,駭得他心房猛烈一跳,一顆心幾乎都要從喉嚨裡跳了出來。
  耳邊響起了一個嬌細的聲音,道:「師伯,這不是昨夜那人嗎?」
  韓翊聞言心中一動,這才想到昨夜失去聯絡的施琳和楊海平兩人,轉頭看去,見兩人不知什麼時候,已坐在自己身邊。
  再掃目一看殿中那些人,三三兩兩,也全都圍在一起,竊竊私議,沒有一個敢大聲說話的。
  就這麼一眨眼間,廟院中忽然起了霧,有些迷濛,不知什麼時候,在那四個怪人身前,卻多了三人。
  居中而坐的,是個五十餘歲的老道,面容瘦削,額骨高聳,尤其面色青中帶綠,明而透亮,直如夜明深山荒野中的磷火一般,碧焰閃爍,令人不寒而慄。
  老道身旁,侍立著兩個稚齡小童,面目姣好有如女子,左一人捧長劍,右一人捧拂塵,宛如圖畫上的哪吒紅孩兒。
  那書生此際也吃得差不多了,兩手摸了摸肚子,朗聲念道:「我醉欲眠君且去——怎麼又想睡了,我就是這個毛病,吃飽了就得睡覺,睡醒了就又想吃。」
  「怕你睡不安穩吧!」
  那老道冷冷地說了一句,瞪眼望著那書生。
  書生聞言,這才轉過頭來,微微一笑,道:「喲!我只顧了肚子,沒想到驚動了各位,請問你們是哪一層地獄中放出來的呀?」
  那老道冷哼了一聲,道:「尊駕用不著使酒發瘋,昨夜阿房宮故址上,你已出盡風頭了。」
  那書生哈哈笑道:「好說!好說!學生懷弔古之幽情,只是想從那廢墟上,去追思當年秦皇獨夫之心,『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餘里——』。」
  他說著說著,竟然朗聲長誦起「阿房宮賦」來,氣得那老道把鬍子吹起多高。
  那西藏番憎陡地大喝一聲,道:「這小子欠揍!」
  書生微微一笑,揚手扔出那只盛酒的粗碗,去勢正疾,正好迎上射來之物。
  但聽「啪」的一響,頓時紅光一閃,濃煙熏眼。
  在殿上那些人,見狀全都大吃一驚,想起來昨夜那一響霹雷原來竟是這番僧打出來的一枚烈火彈。
  那書生哈哈笑道:「憑這點玩藝也出來現世,放著咱……」語言未完,那青衣怪人笑了一聲,道:「那你接我一招試試!」
  說著長臂一伸,遙劈一掌,掌力貼地湧擊過來。
  那白衣怪人也冷哼了一聲道:「我也算上一份!」
  跟著一揚大袖,拂出一股無形力道,捲襲而至。
  這兩股力道一剛一柔,青衣怪人的掌力,尖銳得有如裂竹般刺厲,白衣怪人的掌力,卻具有一股陰寒冰冷之氣,一齊襲向那書生。
  小叫化見狀,知道自己又擋不了,身形閃處,人就進了大殿中去。
  那書生卻是神態自若,坐在地上動也沒動。
  兩股力道過處,他身軀只是輕輕晃了一下,但他那面前的一堆雞骨,卻被勁風捲起,飛射在他身後一株古柏上,全部陷進了樹身。
  這一來,不但是那老道等人大吃一驚,就是大殿上那十幾位旁觀者,也都看得咋舌。
  須知他們那隔空遙擊的一掌,若只是一個人出手,算不得什麼稀奇,但是兩人一同出手,且又都是外門奇功,力道剛柔各異,抵禦時便更困難。
  「好功夫!」從大殿中爆出一聲高呼。
  那老道聞聲斜目向殿中掃了一眼,冷喝道:「毒手病夫還不出招。」
  他這一聲喊出了「毒手病夫」,大殿中人無不震驚萬分。
  須知武林中近數十年來,出了五個出奇的人物,江湖上稱為一神四凶,不但武功奇高,而且手段也狠辣異常。
  這毒手病夫正是四凶之一,一手毒功,冠絕環宇。
  他聞聲皺了皺眉,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兒,仰臉一看那書生,有氣無力地拂袖一揮,一股無形勁力,卷地而至。
  這輕輕的一拂,誰也沒有看出來他掌勁在哪裡,等到勁氣出去兩丈遠近時,陡地轟然一聲,巨飆匝地湧起,腥味由風而生,宛如一條毒蟒乘風而至,轉眼已將那書生裹祝驚得大殿中一個人高聲慘叫道:「哎呀!我的肚子好疼啊!」
  毒手病夫冷冷地道:「肚子疼就是中毒的現象……」那被毒風捲罩著的書生,聞言仰天打了個哈哈。
  這一聲長笑,聲音響亮已極,震得殿瓦簌簌而響,笑聲甫歇,就見白光一閃,從他口中噴出一股急泉,穿透風層,直射向那毒手病夫。
  一陣濃烈的酒香撲鼻,似利箭銳弩,箭急勢疾。
  毒手病夫見狀,臉上倏的一變色,似知道對方這酒箭的厲害,慌不迭拂袖抗拒,一邊側身躲開。
  不防在他身後是一道石欄杆,身形側處,一頭就向石欄上撞去。
  相撞之下,「咚!咕咚咚。」——連聲響處,石欄杆竟被他撞倒兩丈多長一截。
  他身形就勢一倒,方才躲開了噴來的一道酒箭。
  書生哈哈笑道:「好結實的腦袋,以你這等身手,何須使用毒物?」
  那老道眼見自己帶來的四位高手,全都沒鬥過那書生,由不得雙目一瞪,怒聲道:「我天蠍教自開壇以來,蒙祖師爺的慈悲,靈光護佑,也仗著敝教主天聽睿智,廣傳宏旨,今日不將你拿下,冶以應得之罪,異日本教如何在江湖上廣收門徒……」他唸唸有詞,自說自語地嘟囔著,那書生早已笑彎了腰,等那老道念完,書生接口笑道:「看不出,你這位牛鼻子還會念灶王經哩!」
  那道者也不理他,雙掌一拍,說聲道:「拘魂童子何在?」
  就見那捧劍的童子,聞聲放下了手中長劍,轉行至那道者座前,雙掌一併,拜了一拜,說聲道:「弟子侍候!」
  別瞧那是個小童子,他一現身,那書生狂態立斂,凝國注視著眼前的情勢。大殿中的人,有些人方才中毒鬧著肚子疼,經小叫化給了他們幾粒藥丸,吃下去之後,疼痛立止,此際一見那拘魂童子出來了,以為必有更大的熱鬧可看了。
  哪知小叫化卻向他們道:「各位九死一生,這條命可說是撿來的,還是快走的好,說不定你們各門派中,也都出了事,在這裡多留一刻,對你們毫無益處。」
  那些人本來還打算多看一陣,以長見聞,聽了小叫化的話,知道事態嚴重,自然是走為上著,立時就由殿後,溜走了大半。
  不過,還有些有心人,向著小叫化問道:「那位公子是什麼人呀,小哥可以告訴我們嗎?」
  小叫化笑道:「神劍騰霄化龍去,落拓江湖一狂生,你們能記住這兩句話就行了。」
  眾人聞言,有那年輕無知的,尚在迷惘,年歲稍高江湖歷久的幾個人,卻禁不住有些吃驚,失聲道:「是他……」在這時,殿外丹墀上氣氛越顯得緊張,就聽那道者吩咐道:「拘魂童子,今有村野狂生,擾亂本門開壇大禮,本座代宗主賜你用本門心法,將他擒來座前發落。」
  拘魂童子脆聲應道:「謹遵法諭。」
  聲落復又拜了一拜,身形一轉,朝著那書生一笑,顯得天真活潑,惹人喜愛。
  小叫化從大殿中縱出,向那書生悄聲道:「大哥,這娃娃長得真不錯,要是給他一支長槍,活像觀音座前的善財童子,我還真喜歡他,交給我好嗎?」
  那書生沉吟了一下,緩緩地道:「你可別小看了他,人家年歲可比你大的多呢!」
  小叫化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他不就是衡山雙妖嗎?正好藉機會除去了他。」
  他一言未了,那拘魂童子張開了小嘴,嬌聲道:「本教護法總壇主有命,要你們隨我到他座前,聽候發落。」
  小叫化子移前了兩步,笑道:「小娃兒,你說得輕鬆,有那麼便宜的事嗎?我看你不如跟我們去,給我大哥當個書僮,管保你能混到一身衣服,也比你這樣赤身露體見人的好。」
  拘魂童子聞言,面色猛然一變,一張宜喜宜嗔的俊臉,剎那間,目露青光,淡綠如碧,有點兒陰森可怖。
  小叫化哈哈笑道:「咦!怎麼兩句話不到,就現了原形啦!」
  這時,摹聽那道者擊了一下掌聲,跟著又橫笛在唇,「鳴笛笛」一聲響,聲如裂帛,響遏行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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