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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一些愛說俏皮話的人怎樣百般地輕視和譏嘲現代法國人的決斗吧,反正它仍舊是我們目前最令人憟憟危懼的一种風尚。由于它總是在戶外進行,所以參加決斗的人几乎肯定會要著涼。保羅·德卡薩尼亞克先生,那位習性難改,最愛決斗的法國人,就是由于這樣常常受到風寒,以致最后成了纏綿床席的病夫;連巴黎最有聲望的醫師都認為,如果再繼續決斗十五年或者二十年——除非他能夠養成一种習慣,在不受濕气和穿堂風侵襲的舒适的房子里廝殺——他最終必然有性命之憂。這一事例肯定可以平息那些人的怪談,他們一口咬定了,說什么法國人的決斗最有益于衛生,因為它給人們提供了戶外活動。再說,這一事例也肯定可以駁倒另一些人的謬論,他們說什么只有參加決斗的法國人以及社會主義者所仇恨的君主是可以不死的。 可是,現在要談到我的本題上了。我一听到崗貝塔先生和富爾圖先生最近在法國議會中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就知道肯定會有麻煩事隨之而來。我之所以會料到這一點,是因為我和岡貝塔先生相交有年,熟悉他這個不顧一切、頑強執拗的脾气。盡管他的身材長得那么高大,但是,我知道,复仇的狂熱會深深滲入他遍体全身所有的地方。 我不等到他來找我,就立刻跑去看他。果然不出所料,我發現這位勇士正深深地沉浸在那种法國人的宁靜之中。我說“法國人的宁靜”,是因為法國人的宁靜和英國人的宁靜有所不同。他正在那些砸爛了的家具當中來回疾走,時不時地把一個偶然碰到的碎塊從屋子里這一頭猛踢到另一頭。不停地咬牙切齒,發出一大串咒罵,每隔一會儿就止住步,將另一把揪下的頭發放在他已經積在桌上的那一堆的上面。 他揮出雙臂,摟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在他腹部上方胸口,在我兩邊頰上吻著,緊緊地擁抱了我四五回,然后把我安放在那張他本人平時坐的安樂椅里。我精神剛恢复過來,他立即和我談到正經事情。 我說,猜想他是要我做他的助手吧;他說:“當然是的。”我說,要我做助手,就必須讓我用一個法國人的姓名;那樣,万一鬧出人命事故,我可以不至于在本國受到指責。听到這里,他身体縮了一下,大概認為這句話暗示決斗在美國是不受人尊重的吧。但是,他終于同意了我的要求。這說明為什么此后所有的報紙上都報導:岡貝塔先生的助手顯然是一個法國人。 首先,我們為決斗的人訂立遺囑。我堅持我的觀點,一定要先辦妥這件事。我說,我從來沒听說,一個頭腦清醒的人會在決斗之前不先立好他的遺囑。他說:他從來沒听說,一個頭腦清醒的人會在決斗之前干這一類的事情。他把遺囑寫好后,就要著手編一套“最后的話”。他很想知道,作為一個垂死者發出的呼聲,以下這些話會對我產生什么影響: “我的死,是為了上帝,為了祖國,為了言論自由,為了文明進步,為了全人類四海之內皆兄弟的關系!” 我反對這些話,我說要在臨死前講完這一套會拖延太長的時間;對一個疾病患者來說,這确是一篇絕妙的演說詞,但是它不适合于決斗場上那种迫切的要求。我們提出了許多种臨死前的大放厥詞,雙方在選擇上爭執不休,但最后我還是迫使他將這條噩耗縮減成為以下這樣一句,他把它抄錄在備忘錄里,准備給背了出來: 我的死是為了要法蘭西長存。 我說,這句話好像跟決斗缺乏聯系;但是他說,聯系在最后的話里并不重要,你需要的是刺激。 依次辦理,第二件要做的事情是選擇武器。決斗的人說,他覺得身上有些不快,准備把這件事情以及安排決斗的其他細節都托付給我。于是我寫了以下通知,把它帶去給富爾圖先生的朋友: 先生: 岡貝塔先生接受富爾圖先生的挑戰,并授權我向貴方建議:決斗的地點擬選普萊西一皮凱空場;時間訂為明晨拂曉;武器將用斧頭。 閣下,我是十分尊敬您的 馬克·吐溫 富爾圖先生的朋友讀了一遍通知,打了一個哆嗦。接著,他轉過身來,用表示嚴肅的口气對我說: “您可曾考慮到,先生,像這樣一場決斗,必然會導致什么后果嗎?” “那么,您倒說說看,究竟會導致什么后果?” “會流血呀!” “大体上就是這么回事。”我說。“瞧,如果可以承蒙指教的話,請問貴方又准備流什么?” 這一下我把他問倒了。他知道自己一時失言,于是赶緊支吾其詞地解釋。他說剛才是一句玩笑話。接著他又說,他和他的委托人都很喜歡使用斧頭,确實認為它比其他武器更好,可惜法國的法律禁止使用這种武器,所以我必須修改我的建議。 我在屋子里來回踱步,一面心里盤算這件事情,最后我想到,如果雙方相距十五步,用格林机槍射擊,這樣也許一切可以在決斗場上見分曉。于是我把這主意提了出來。 但是這項提議沒被采納。它又受到法律的阻礙。我建議使用來福槍;此后,是雙管獵槍;此后,是柯爾特海軍左輪手槍。但是這些—一都被拒絕了;我思索了一會儿,接著就含嘲帶諷地建議雙方距离四分之三英里互相扔碎磚頭。我一向最恨白費力气,去向一個缺乏幽默感的人說幽默話;所以,當這位先生竟然一本正經地把最后這條建議帶回去給他的委托人時,我心里感到難受极了。 過了不多一會儿,他回來了,說他的委托人非常喜歡采用雙方相距四分之三英里扔碎磚頭的辦法,但是,考慮到這樣做會給那些在當中走過的閒人帶來危險,他不得不謝絕了這個提議。于是我說: “啊,這我就沒辦法了。要不,可以煩您想一种武器嗎?說不定您早已想到一种了吧廣 他臉上閃出了光,一口儿回答說: “哦,當然,先生廣 于是他開始在口袋里掏——掏了一個又一個,他有很多口袋——同時嘴里一直在嘟咬:“啊,瞧我會把它們藏在哪儿啦?” 他終于找到了。他從坎肩口袋里摸出了一對小玩意儿,我把它們拿到光亮地方,斷定了那是手槍。它們都是單管的,鑲銀的,1分玲找可愛。我沒法表達自己的感情了。我一聲儿不言語,單把其中的一枝挂在我的表鏈上,然后把另一枝遞還給他。這時候我的伙伴拆開了一張折疊著的郵票,從包在里面的几粒彈藥中揀了一粒給我。我問,他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的委托人只可 115以打一發槍。他回答說,按照法國法律規定,不可以打得比這更多了。于是我請他繼續指教,就煩他提議雙方應當相距多遠,因為,受不了過度的緊張,這時候我的頭腦已變得越未越遲鈍和胡涂了。他將距离指定為六十五碼。我差點儿失去了耐性。我說: “相距六十五碼,使用這樣的家伙?即使距离五十碼,使用水槍,也要比這更容易死人呀。想一想,我的朋友,咱們這次共事,是為了要人家早死,不是要他們多活呀。” 然而,憑我百般勸說,多方爭執,結果只能使他將距离縮短到三十五碼;而且,即使是采取這一折衷辦法,他還是勉強遷就的,最后他歎了口气說:“這件屠殺的事從此与我無關系;讓罪責落在您肩上吧。” 再沒其他辦法可想了,我只得回到我的老獅心1那儿,去向他匯報我有失身份的經過。當我走進去的時候,岡貝塔先生正把他最后一綹點發放在祭壇上,他向我跳過來,激動地說: 1“獅心王”原是英王查理一世的綽號,后泛指一般勇士。 “您已經把那件玩命的事安排好了——從您眼神里我看出來了。” “我給安排好了。” 他的臉變得有些蒼白,他就桌邊靠穩。他急促地、沉重地喘息了一會儿,因為他情緒太激動了;接著,他沙啞著嗓子壓低了聲音說: “那么,武器呢,那么,武器呢!快說呀!使用什么武器?” “使用這個!”我拿出了那個鑲銀的玩意儿。他只朝它瞟了一眼,就笨重地暈倒在地上。 等到蘇醒過來時,他傷心地說: “以前我是那樣強作鎮靜,以致現在影響了我的神經。但是,從此以后我再也不會表現軟弱了!我要正視我的惡運,像一個男子漢,像一個法國人。” 他爬起來,做出了一個凡人根本無法望其項背、塑像极少能夠比它更美的雄壯的姿勢。接著他就扯著一條低沉的粗嗓子說: “瞧呀,我鎮定自若,我准備就緒;告訴我那距离。” “三十五碼。” 不用說,這一次我可沒法挾他起來了;但是我把他就地翻了一個身,然后用水潑在他背上。他很快蘇醒過來,說: “三十五碼遠——沒一個可以扶著的東西?可是,這又何必多問呢?既然那家伙存心謀殺,他又怎么會顧得上關心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呢?可是,有一件事您必須注意:我這一倒下,全世界的人都將看到法國騎士是怎樣慷慨就義的。” 沉默了好半晌,他問: “我個子高大,你們沒談到那個人的家族也站在他一起,作為一种補償嗎?1?可是,這也沒關系;我可不能降低自己的身份,在這方面提出要求;如果他風格不夠高,自己不提這件事,那么就讓他占點儿便宜吧,像這樣的便宜,高貴的人士是不屑于占的。” 1個子高大,是更易擊中的目標。 當時他已墜入一种迷惘的沉思中,這一狀態持續了好几分鐘,隨后,他打破了沉寂,說: “時間呢——決斗約定在什么時間?” “明儿破曉的時候。” 他好像大吃一惊,搶著說: “發瘋了!我從來沒听說有這樣的事情。沒有人會在這么早的時刻出門。”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我才選定了這個時刻。您意思是說,要有一批觀眾嗎?” “現在可不是拌嘴的時候。我感到非常惊訝,怎么富爾圖先生竟然會同意采取這樣標新立异的辦法。您立刻去要求對方,把時間推得更遲一些。” 我跑下樓梯,猛地打開大門,差點儿撞在富爾圖先生的助手怀里。他說: “回您的話,我的委托人极力反對選定的時間,請您同意把時間改成九點半。” “凡是我們力能循規盡禮之處,先生,我都愿意為您高貴的委托人效勞。我們同意您建議更改的時間。” “請您接受敝方委托人的謝意。”接著他就轉過身去,對一個站在他背后的人說:“您總听見了,努瓦爾先生,時間改成九點半了。”努瓦爾先生當即鞠躬,表示謝意,然后离開了那地方。我的同伙接著說: “如果您認為合适的話,貴方和敝方的首席外科醫生可以按照慣例,同乘一輛馬車去決斗場。” “我認為這完全合适;感謝您提到外科醫生,因為,說不定我真會把他們忘了。那么,我應當請几位呢?我想,兩三位總夠了吧?” “按照一般慣例,人數是每方各請二位。我這里指的是‘首席’外科醫生,但是,考慮到我們委托人的崇高地位,為了体面,最好是我們每方再從醫學界最有聲望的人士當中指定几位顧問外利醫生。這些醫生可以乘他們的自備馬車去。您雇好靈車了嗎?” “瞧我這個木頭人儿,我壓根儿就沒想到它!我這就去安排。您肯定覺得我這人太沒見識了吧;可是,這個請您千万別計較,因為以前我對這樣高尚的決斗毫無經驗。以前我在太平洋沿岸地區倒為決斗的事打過不少交道,可是直到現在才知道,那些都是很粗魯的玩意。還談靈車哩——呸!我們總是讓那些被上帝選中的人四仰八叉橫倒在那儿,隨便哪一個高興用根繩子把他捆扎起來,然后用輛車給運走了。您還有其他什么意見嗎?” “沒有了,只是辦理喪事的几位主管要像通常那樣一起乘馬車去。至于那些下手以及雇來送殯的人,他們要像通常那樣步行。我明儿早晨八點來跟您碰頭,咱們那時候再安排行列的順序。現在恕我要向您告辭了。” 我回到我的委托人那里,他說:“您來得正好;決個是几點鐘開始?” “九點半。” “可好极了。您已經把這條消息送給報社了吧?” “老兄?咱們是多年的知交,如果您竟然轉到了這個念頭,認為我會卑鄙地出賣——” “唷,唷!這是什么話,我的好朋友?是我得罪了您嗎?啊,請寬恕我吧;可不是,我這是在給您增添太多的麻煩。所以,還是去辦理其他的手續,就把這件事從您的日程表上取消了吧。殺人不眨眼的富爾圖肯定會處理這件事的。要不,還是由我自己——對,為了穩當起見,由我遞個條子給我在報社工作的朋友努瓦爾先生——” “哦,對了,這件事可以不必叫您費心了;對方的助手已經通知了努瓦爾先生。” “哼!這件事我早就該料到了。那富爾圖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老是要出風頭。” 早晨九點半鐘,隊伍按下列順序向普萊西一皮凱的決斗場移近:走在頭里的是我們的馬車——上面只坐了我和岡貝塔先生;接著是富爾圖先生和他助手所乘的馬車;再后面一輛馬車上載有兩位不信上帝的詩人演說家,他們胸前口袋里露出了那張悼詞稿;再后面一輛馬車上載的是几位首席外科醫生,以及他們的几箱醫療器械;再后面是八輛自備馬車,上面載的是顧問外科醫生;再后面是一輛出租馬車,上面坐有一位驗尸官,再后面是兩輛靈車;再后面又是一輛馬車,上面坐著几位治喪的管事;再后面是一隊步行的助理人員以及雇用來送殯的人;在這些人后面,在霧中向前磨蹭著的是長長一隊隨同大殯出發的小販、警察、以及一般居民。那是一隊很有气派的行列,如果那天的霧能較為淡薄,那次隊伍的出動必將蔚為大觀。 沒一個人談話。我几次向我的委托人搭訕,但是,我看得出,他都沒注意到,因為他老是在翻他那本筆記簿,一面茫然無主地嘟噥:“我的死是為了要法蘭西長存。” 抵達決斗場后,我和那位同行助手步了步距离是不是夠三十五碼,然后抽簽挑選位置。最后的這步手續只不過是點綴性的儀式,因為,遇到這樣的天气,無論挑選哪個地方反正都是一樣。這些初步的手續都做完了以后,我就走到我的委托人跟前,問他是不是已經准備好了。他把身体盡量擴展開,厲聲地說:“准備好啦!上子彈吧。” 于是,當著几位事先妥為指定的證人裝上子彈。我們認為,由于气候關系,進行這件細致的工作時最好是打著電筒照亮。接著我們就布置自己的人。 可就在這當儿,警察注意到人群已經聚集在場子左右兩方,因此請求將決斗的時間推遲一些,好讓他們把這些可怜的閒人排列在安全的地方。 這項要求被我們接受了。 警察命令兩旁的人群都站在決斗者后邊去,然后我們再一次准備就緒。這時空中更是濃霧迷漫,我和另一位助手一致同意,我們都必須在發出殺人信號之前吆喝一聲,好讓兩位斗士能确知對方究竟在什么地方。 這時我回到了我的委托人身邊,不覺心里凄慘起來,因為看到他的勇气已經大為低落。我竭力給他壯膽。我說:“說真的,先生,情況并不像表面上看來那么糟。想一想吧:使用的武器是這樣的,射擊的次數是受限制的,隔開的地方很寬廣,霧濃得叫人沒法看透,再說,一位決斗者是獨眼龍,另一位決斗者是斜眼兼近視,照我看呀,在這場決斗中不一定會出人命事故。你們雙方都有机會安然脫險。所以,振作起未吧,別這么垂頭喪气的啦。” 這一席話收到了良好的效果,我的委托人立即伸出手說:“我已經恢复正常,把家伙給我吧。” 我把那孤零零的武器放在他巨大厚實的掌心里。他直瞪瞪地盯了它一眼,打了個哆嗦。接著,他仍舊哭喪著臉緊瞅著它,一面結結巴巴地嘟噥: “咳,我怕的不是死,我怕的是變成殘廢呀。” 我再一次給他打气,結果很是成功,他緊接著說:“就讓悲劇開演吧。要支持我呀;別在這庄嚴的時刻丟下了我不管呀,我的朋友。” 我向他作出保證。接著,我就幫著他把手槍指向我斷定那是他敵手所站的地方,并且囑咐他留心听好對方助手的喊聲,此后就根据那聲音确定方位。接著,我用身体抵住同貝塔先生的背,發出促使對方注意的喊聲:“好——啦!”這一聲喊獲得從霧中遙遠地方傳來的回應,于是我立即大叫: “一——二——三——開槍!” 我耳鼓里触到好像“噗哧!噗哧!”兩聲輕響,而就在那一剎那里,我被一座肉山壓倒在地下了。我雖然傷勢很重,但仍舊能听出從上面傳來輕微的人語聲,說的是: “我的死是為了……為了……他媽的,我的死到底是為啥呀?……哦,想起來了,法蘭西!我的死是為了要法蘭西長存!” 手里拿著探針的外科醫生,從四面蜂擁而來,都把顯微鏡放在岡貝塔先生全身各個部位,令人高興的是,結果并沒找到創傷的痕跡。緊接著就發生了一件确實令人歡欣鼓舞的事情。 兩位斗士扑過去摟住對方的脖子,一時自豪与快樂的淚水有如泉涌;另一位助手擁抱了我;外科醫生、演說家、辦理喪事的人員,以及警察:所有的人都互相擁抱,所有的人都彼此祝賀,所有的人都縱聲高呼,整個空中充滿了贊美的頌詞和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快樂。 這時候我感覺到,我与其做一位頭戴王冠、手持朝笏的君主,毋宁做一位參加決斗的法國英雄。 這一陣騷動稍許平息之后,一群外科醫生就舉行會診,經過反复辯論,終于斷定,只要細心照護調養,他們有理由相信我負傷后仍舊可以活下去。我受的內傷十分嚴重,因為顯然有一根他們都認為已經折斷的肋骨戳進了我的左肺,我的許多內髒都被擠到了遠离它們原來所屬的部位的這一邊或者那一邊,不知道它們今后是否能夠學會在那些偏僻陌生的地點發揮它們的功能。然后,他們給我左臂的兩個地方接了骨,把我右大腿拉复了臼,把我的鼻子重新托高了。我變成大伙深感興趣的對象,甚至成為備受贊揚的人物;許多誠懇和熱心的人士都向我自我介紹,說他們因為能認識了我這位四十年來惟一在一次法國人的決斗中負了傷的人而感到自豪。 我被安放在隊伍最前面的一輛救護車里;于是,心滿意足,興高采烈,我被一路護送到巴黎,成為一次洋洋大觀中最顯赫的人物,然后,我被安置在醫院里。 他們將一枚榮譽十字勳章頒贈給我。雖然,不曾身受這一榮寵的人倒是為數不多的。 以上如實地記錄了當代最值得紀念的一次私人沖突。 我對任何人都無可抱怨。我是自作自受,好在我能承擔一切后果。 這并不是夸口,我相信自己可以說:我不怕站在一位現代法國決斗者的前面;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只要頭腦仍舊保持清醒,我永遠也不肯再站在一位決斗者的后面了。 ------------------ 小草掃校||中國讀書网獨家推出||http://gd.cnread.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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