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西奧及二紳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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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我們的公爵和其他的公爵們要是跟匈牙利國王談判不成功,那么這些公爵們要一致向匈牙利國王進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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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甲
| 上天賜我們和平,可是不要讓我們和匈牙利國王講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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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乙
| 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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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你倒像那個虔敬的海盜,帶著十誡出去航海,可是把其中的一誡涂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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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乙
| 是“不可偷盜”那一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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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對了,他把那一誡涂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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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甲
| 是啊,有了這一誡,那簡直是打碎了那海盜頭子和他們這一伙的飯碗,他們出去就是為了劫取人家的財物。哪一個當兵的人在飯前感恩祈禱的時候,愿意上帝給他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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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乙
| 我就沒有听見過哪個兵士不喜歡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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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我相信你沒有听見過,因為你是從來不到祈禱的地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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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乙
| 什么話?至少也去過十來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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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甲
| 啊,你也听見過有韻的祈禱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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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長長短短各國語言的祈禱他都听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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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甲
| 我想他不論什么宗教的祈禱都听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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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對啊,宗教盡管不同,祈禱總是祈禱;這就好比你盡管祈禱,總是一個坏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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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甲
| 嘿,我看老兄也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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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這我倒承認;就像花邊和閃緞差不多似的。你就是花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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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甲
| 你就是閃緞,上好閃緞;真稱得起是光溜溜的。我宁可作英國粗紗的花邊,也不愿意像你這樣,頭發掉得精光,冒充法國閃緞。這話說得夠味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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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夠味儿;說實話,這味儿很讓人惡心。你既然不打自招,以后我可就學乖了,這輩子總是先向你敬酒,不喝你用過的杯子,免得染上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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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甲
| 我這話反倒說出破綻來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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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乙
| 可不是嗎?有病沒病也不該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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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瞧,瞧,我們那位消災解難的太太來了!我這一身毛病都是在她家里買來的,簡直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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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乙
| 請問,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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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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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乙
| 一年三千塊冤大頭的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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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甲
| 哼,還許不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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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還得添一個法國光頭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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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甲
| 你老以為我有病;其實你錯了,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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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對啦,不是普通人所說的健康;而是好得像中空的東西那樣會發出好听的聲音;你的骨頭早就空了,骨髓早讓風流事儿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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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咬弗動太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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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甲
| 啊,久違了!您的屁股上哪一面疼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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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弗動太太
| 哼,哼,那邊有一個人給他們捉去關在監牢里了,像你們這樣的人,要五千個才抵得上他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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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乙
| 請問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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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弗動太太
| 嘿,是克勞狄奧大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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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甲
| 克勞狄奧關起來了!哪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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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弗動太太
| 嘿,可是我親眼看見他給人捉住抓了去,而且就在三天之內,他的頭要給割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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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別說笑話,我想這是不會的。你真的知道有這樣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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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弗動太太
| 千真万真,原因是他叫朱麗葉小姐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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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這倒有几分可能。他約我在兩點鐘以前和他會面,到現在還沒有來,他這人是從不失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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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乙
| 再說,這和我們方才談起的新攝政的脾气也有几分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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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甲
| 尤其重要的是:告示的确是這么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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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快走!我們去打听打听吧。(路西奧及二紳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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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弗動太太
| 打仗的打仗去了,病死的病死了,上絞刑架的上絞刑架去了,本來有錢的窮下來了,我現在弄得沒有主顧上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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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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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弗動太太
| 喂,你有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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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貝
| 那邊有人給抓了去坐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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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弗動太太
| 他干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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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貝
| 關于女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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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弗動太太
| 可是他犯的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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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貝
| 他在禁河里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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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弗動太太
| 怎么,誰家的姑娘跟他有了身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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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貝
| 反正是有一個女人怀了胎了。您還沒有听見官府的告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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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弗動太太
| 什么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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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貝
| 維也納近郊的妓院一律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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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弗動太太
| 城里的怎么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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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貝
| 那是要留著傳种的;它們本來也要拆除,幸虧有人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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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弗動太太
| 那么咱們在近郊的院子都要拆除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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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貝
| 是啊,連片瓦也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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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弗動太太
| 噯喲,這世界真是變了!我可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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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貝
| 您放心吧,好訟師總是有人請教的,您可以遷地為良,重操舊業,我還是做您的當差。別怕,您侍候人家辛苦了這一輩子,人家總會可怜您照應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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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弗動太太
| 那邊又有什么事啦,酒保大爺?咱們避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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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貝
| 獄官帶著克勞狄奧大爺到監牢里去啦,后面還跟著朱麗葉小姐。(咬弗動太太、龐貝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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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獄吏、克勞狄奧、朱麗葉及差役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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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狄奧
| 官長,你為什么要帶著我這樣游行全城,在眾人面前羞辱我?快把我帶到監獄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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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吏
| 我也不是故意要你難堪,這是安哲魯大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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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狄奧
| 威權就像是一尊天神,使我們在犯了過失之后必須受到重罰;它的命令是天上的綸音,不臨到誰自然最好,臨到誰的身上就沒法反抗;可是我這次的确是咎有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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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西奧及二紳士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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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噯喲,克勞狄奧!你怎么戴起鐐銬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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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狄奧
| 因為我從前太自由了,我的路西奧。過度的飽食有傷胃口,毫無節制的放縱,結果會使人失去了自由。正像饑不擇食的餓鼠吞咽毒餌一樣,人為了滿足他的天性中的欲念,也會飲鴆止渴,送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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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我要是也像你一樣,到了吃官司的時候還會講這么一番大道理,我一定去把我的債主請几位來,叫他們告我。可是,說實話,与其道貌岸然地坐監,還是當個自由自在的蠢貨好。你犯的是什么罪,克勞狄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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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狄奧
| 何必說起,說出來也是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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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什么,是殺了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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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狄奧
|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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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是奸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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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狄奧
| 就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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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吏
| 別多說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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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狄奧
| 官長,讓我再講一句話吧。路西奧,我要跟你說話。(把路西奧扯至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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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只要是對你有好處的,你盡管說吧。官府把奸淫罪看得如此認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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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狄奧
| 事情是這樣的:我因為已經和朱麗葉互許終身,和她發生了關系;你是認識她的;她就要成為我的妻子了,不過沒有舉行表面上的儀式而已,因為她還有一注嫁奩在她親友的保管之中,我們深恐他們會反對我們相愛,所以暫守秘密,等到那注嫁奩正式到她自己手里的時候,方才舉行婚禮,可是不幸我們秘密的交歡,卻在朱麗葉身上留下了無法遮掩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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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她有了身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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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狄奧
| 正是。現在這個新任的攝政,也不知道是因為不熟悉向來的慣例;或是因為初掌大權,為了威懾人民起見,有意來一次下馬威;不知道這樣的虐政是在他權限之內,還是由于他一旦高升,擅自作為——這些我都不能肯定。可是他已經把這十九年來束諸高閣的种种懲罰,重新加在我的身上了。他一定是為了要博取名譽才這樣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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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我相信一定是這個緣故。現在你的一顆頭顱擱在你的肩膀上,已經快要搖搖欲墜了,一個擠牛奶的姑娘在思念情郎的時候,歎一口气也會把它吹下來的。你還是想法叫人追上公爵,向他求情開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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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狄奧
| 這我也試過,可是不知道他究竟在什么地方。路西奧,我想請你幫我一下忙。我的姊姊今天要進庵院修道受戒,你快去把我現在的情形告訴她,代我請求她向那嚴厲的攝政說情。我相信她會成功,因為在她的青春的魅力里,有一种無言的辯才,可以使男子為之心動;當她在据理力爭的時候,她的美妙的辭令更有折服他人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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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我希望她能夠成功,因為否則和你犯同樣毛病的人,大家都要惴惴自危,未免太教愛好風流的人喪气;而且我也不愿意看見你為了一時玩耍,沒來由送了性命。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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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狄奧
| 謝謝你,我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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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奧
| 兩點鐘之內給你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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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狄奧
| 來,官長,我們去吧。(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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