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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接下來几天里,喬蒂安發覺自己經常看自己肩膀。哈莫妮突然令人不快的來訪令他緊張,每當他來到一個拐角或走進一個房間,他猜疑會看見她在他面前燃燒。
  但是跟從他的是斯波蘭達,她与他一起走進每個房間。她甚至跟他一起騎馬,不過不是騎在馬納斯上,鐵馬蹬帶來的困難依然存在。
  她靠在偉大的駿馬之旁,騎在一頭藍綠我蜻蜓上。喬蒂安不太樂于看見他微型夫人騎在一只昆虫背上到處飛,但他很快明白,她渴望陪伴他騎馬,而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當然,他想讓她得到一匹馬并騎在馬上。而且既然他對她騎在光馬背上的主意不熱心,便開始計划以不同方式解決鐵器帶來的困境。
  正如她自己表達的愿望,斯波蘭達變成他日常的伴侶,笑著,聊著,每天,每時。
  晚上融化在他怀中。
  逐漸地,喬蒂安開始對他如何忍耐這么多年相對的孤獨產生疑問,他變得那么習慣于斯波蘭達的在場,以致她离開他身邊哪怕只一會儿,他就想知道她去哪儿了?什么時候返回。
  他也想知道下一眼看見的她穿的是什么。她的服裝已從倫敦運抵,而她以极大的興趣更換不同的衣服,一旦興致來了,就穿越了她那易變的精靈之心。
  當然,她不是像人類的婦女那樣換衣服。她簡單地閃出星光,瞧,那就是!她穿上了另一件衣裳。
  "你喜歡這套衣服,喬蒂安?"她問,這是個晚上,他們獨自享用一頓晚餐,在自己臥室里。"這种藍不令你想起五月早晨的天空嗎?"
  他從盤子上抬頭看,眨眨眼,輕輕皺皺眉。"不到五秒之前你還穿一件衣服你說使你想到一支發亮的箭。銀白色,你說的。"
  "對呀,我是這么說的,但我已厭倦它了。"
  "你穿了總共六分鐘。"
  "我頂喜歡這套藍的。"
  喬蒂安從桌上探過身子,捉住她亮閃閃、甚至會動的眼波。"我很高興你喜歡你的新衣服。但每次我看你,你都穿一种不同的顏色。這几乎讓我發暈。"
  她吃了一點儿草莓。"我老喜歡彩虹,喬蒂安,而現在我發現了一种仿制彩虹的辦法。"
  有些困惑的他,給不出一個微笑。坐回到椅子里,他觀察她,思索她。的确,她完全与他希望找到的妻子相反,但是關于斯波蘭達身上的某些東西如此甜蜜、真實,使他經常忘記這一點:她不是他渴望得到的真正的公爵夫人。
  真正的公爵夫人。在過去的十年之中,他多少次想到這些字眼。數以千次,他肯定。而當他想到他們,另一些字眼緊跟著,這樣的字眼如保守的、平淡的、順從的、規矩的、溫順的、普通的。
  他從未想到甜蜜的或慷慨的這樣的字眼,好心腸的、快樂的,或關心人的,等等。
  "我猜你不曾滑落在一條彩虹上,是不是,喬蒂安?"斯波蘭達問,拿起一個又熱又軟的面包卷。
  他推開自己的空盤子,長啜一口葡萄牙紅葡萄酒。"沒有。"但他的心思還在另一個話題上,甜蜜、慷慨,好心腸,快樂,關心人的,他又想到這些。斯波蘭達使他想到這些。但是她對他怎么想?好奇心使他想知道這些,當然。好奇心,再沒別的。她說他很英俊,而且她喜歡他的笑聲。
  她就說了這些。這很好,無論如何。
  在那些之外,她認為他冷酷而且不文明。
  他想知道是否她還有什么其它的感覺。
  好奇心是頭動物。他猜想他應該捉它回來,但他不想干。与她對他的感覺有關的問題,在他意識中隱約出現,現在已大得無法忽視。
  "喬蒂安?"
  他在內心震動了一下。"我很抱歉。我沒有在听。"
  "好像你在另一個地方、另一個時間。有什么事困扰你了嗎?如果那樣,也許我能幫助你。"
  又是這樣,他沉思,那慷慨和關怀對他就像一個溫暖的摟抱。"我只是在思考。關于我的工作。"上帝,如此一個撒謊,他想。什么工作?噢,他讀了一些有意思的報告而且回复了一些信件及調查,但他忽略了他真正的工作,与格洛珊斯特果園有關的業務。他不能專注于事務,斯波蘭達的微笑和幸福的絮語使他分心。
  明天,他想。早上頭一樁事,他將完成這項事務。
  "我問你是否想跟我一起落在一條彩虹上,夫君。這頂頂有趣,落在霧蒙蒙的色彩形成的橋梁之上的感覺。"
  在杯緣邊看看她,喬蒂安又喝了些葡萄牙紅葡萄酒。"這听起來有趣,但我相信我不干這事。"
  斯波蘭達一點點咬食她的面包。"哈莫妮吻了埃米爾。而且埃米爾吻了她。"
  這則新聞給喬蒂安來了個出其不意。"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上星期。我把莎士比亞的人物帶進生活中的那天。你記得嗎?哈莫妮給了你兩個頭之后,我把咱倆轉移到這房子里來。然后她親吻了他,他也親了她。她還拿走了他的衣服,他把他的柔荑花藏在雙手后面。哈莫妮把每件事都告訴我了。她昨天來看我,但這是個短暫的來訪,喬蒂安,而且她沒淘气。她只是想知道何時埃米爾回來看你。因為我不知道,我未能告訴她。"
  喬蒂安覺得下次看見表兄必須留心面對。埃米爾很像是要獲得一個他自己的精靈,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給喬蒂安重重敲響警鐘。
  埃米爾跟一個精靈。上帝,對這种結合所帶來的后果,滿世界找不到一种途徑去猜測。
  "如果我為你發一個祈愿,你會應允我嗎,喬蒂安?"
  他放下手中杯子。"哪一种祈愿?"
  "首先你必須同意去應允它。"
  "在了解祈愿內容之前我不會同意應允它。"
  "那么我不會開口。"
  "好的。"他拿起杯子,离開了桌子,踱過壁爐。
  他不關心她想要從他這里祈愿什么,他自己對自己說。無論這是什么,都將令他困扰,所以最好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什么。
  除了一個孩子,她從未向他要過任何東西。從未要求他一件事。
  她想要什么?他試圖猜測。關于珠寶和出國旅行,她改變主意了嗎?她渴望更多的衣服?
  既然她從未對他有很多要求,他相信無論她現在想要什么,一定對她很有意義。得到它將可能使她非常快樂。
  喬蒂安想讓她快樂。她已里里外外地改變了他的生活,但是他還是不能讓她快樂。
  "好吧,斯波蘭達,我會應允你的祈愿。"他突然說道,從爐邊轉而看著她。"現在,它是什么?"
  "你為何如此突然決定應允我的祈愿?"
  "你不讓我應允它?"
  "不是這個意思。"
  "那么我建議你在我想你的請求,否定你的請求之前提出它來。"
  她從椅子上升起,開始在屋子里飛。
  看著她,喬蒂安認為她正在展示精靈步行的方式。她害羞,他接著明白了,而他的好奇心比她的祈愿還強烈。"斯波蘭達,我在等待。"
  她從床邊停下,用手指在藍床罩中間划道道。
  "你要我跟你做愛?"喬蒂安問,想知道這是否是她停在床邊的原因。
  "我永遠想要你跟我做愛,喬蒂安,但這不是現在我向你提出的祈愿。"
  "那么是什么——"
  "我們出去好嗎?這是個美麗的夜晚,夫君。看看月亮揮洒銀光在天空,"她說,指向平台上的月光。"看看多少星星——"
  "差不多半夜了,"喬蒂安插嘴,看看壁爐上的鐘。
  "令人迷醉的時刻。"
  "外邊很冷。"
  "我保證你會暖和的。請吧,喬蒂安。"
  半夜散步,在一個寒冷的十一月之夜,他想,"很好。"
  爾后他已在那里,在月亮、星斗之下,房子之外,跟斯波蘭達手拉手遛彎。她把他帶進一個篱笆做成的复雜的迷宮,他注意到,而且能听見不眠的動物在粗粗的灌木中鳴叫、唧唧。一些露珠洒落在篱笆的樹葉上,白光點點,閃閃爍爍,而他并不感到冬夜的空气。他只穿著褲子、一件襯衣、鞋,但他很暖和。
  被精靈的魔力弄得一點不冷。
  他移步而行,落葉沙沙,小枝脆裂,而斯波蘭達的步態,恰如雪落入寂靜而光滑的池塘。除了她紫羅蘭般的眼睛和火紅的頭發,她几乎与月光同色,而月亮正美麗地洒落她身上。她淡白,纖巧,如同天使。
  而且她就是天使。
  柔情從他心底流過,一种溫柔的情感使他停下來,把她攬入怀抱。他吻她,喋喋有聲,柔軟如她眼中的光芒,溫情如她的歎息聲。
  "你的祈愿,"他喃喃道,"你想要什么,精靈?"
  "這不是什么我能拿在手中的東西。"
  他的好奇加深了。
  "這是我在尋找的解答,喬蒂安。自從我們新婚之夜后,我一直盼望得到它。"
  他抽身离開她,但握住她的拳頭。"你想要我解釋什么?"
  她看著他的雙眼,那眼中之光可与月光媲美。"愛,"她柔聲道。
  他放走她的拳頭和頃刻之前他感受到的溫柔。腳跟如飛,他把斯波蘭達和她的問題甩在身后。他們全追上了他。"喬蒂安,為什么那晚我提到愛那么激怒你?"
  他走得更快。
  她開始飛。跟在身后,爾后跟在一旁。"喬蒂安?"
  一通長長的、怒气沖沖的大步之后,他找到了迷宮的出口。還是個小男孩時,他就准确地知道它在哪里,因為它在稠密灌木組成的网狀結构之中,在那里,埃米爾跟他經常躲避樺詩庄園的仆人。多少年過去了,但他的記憶沒有模糊。
  頃刻之間,他离開迷宮直沖主樓而去。他只走了几碼,一團星光落在他周圍。
  怀著憎惡的心情,喬蒂安閉上眼睛,不愿知道貌岸然斯波蘭達在表演什么魔力,他詛咒她到地獄走一遭。
  但是當他跟她一起坐在云上。借助于星光,他看見他的房頂和倉庫,全在數百米以下。
  他一下子明白了。坐在一塊云上怎么可能呢?"魔力,"他嘟囔。"真該死,斯波蘭達——"
  "喬蒂安,我把你帶到這里,你就無法逃避我了。"
  決心擊敗她,他移到了云邊,"我能跳。"
  "對呀,你能這么干,爾后你會落下去。"
  "你會救我。你會向我施出招數。"
  "我也許失手。"
  他折回來,眼前白霧脹大,爾后注意到云在移動。他的房子和倉庫已經在視線之外。"我們在動。"
  "一陣和風吹動我們的云朵,但是別著急。"
  他正坐在天空之中,在一些可惡的靄气上飛過英國的城鄉,而她告訴他別著急,"活見鬼。"
  斯波蘭達將頭在肩膀上一歪。"你是否留心到,你說'活見鬼'而我說'老天'?"
  "与我們的口頭語相比,在我們之間有更激烈的區別。"
  "喬蒂安,愛如此令你痛苦的是什么?"
  當他轉頭看著她,她看見他眼中的痛苦。看它就像看上方巨大的滿月一樣清晰。"你拒絕說愛因為事實上你不了解它嗎?我以為所有的人知道愛是什么。"
  "我沒說過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我听過愛能帶給感受它的人不可言說的快樂。"
  快樂?呵!"讓我們离開這云朵,回到家中。"
  "對這個我一點儿也不懂,喬蒂安,愛應該給你深深的幸福,而且還——"
  "我希望你把我們帶回陸地!"
  "我會應允你的祈愿,喬蒂安,當你應允了我的時候。"
  狂怒使他失聲。他什么也不能,只能坐在那里瞪著她。
  在他眼中,除了盛怒的閃光之外,她還看見滾沸的苦楚和引起极大痛苦的憂傷。
  植物生長在他房間中沒能中止他的苦楚,她明白了。用他心愛的顏色裝飾他的房間,把虛构的人物變成活的,這些都沒能除去他的悲傷。
  只有清楚地理解他關于愛的難題,才能使她找到消除他痛苦的辦法。
  "我不能幫助你,"她心痛地呻吟,"我無力給予你所需要的幫助。"
  "我沒要求你幫助,"喬蒂安回敬道。
  她盡力不顧他語中的諷刺。"你知道我為什么不能幫助你?"
  "不知道,而且我不關心……"
  "你的痛苦多少与愛有聯系。而我,喬蒂安,不能感受愛。這就是我為什么問你這么多關于它的問題。我的情感沒你的深。因為作為一個精靈,我缺少你有的物質。与你相比,我像一團光霧的蒸騰,或一顆星的閃爍,我閃閃發光,盛開,然后消失。因此,這愛的最深沉的感受是我永不會的東西。所以,我沒有辦法理解你的痛苦,無法減輕它。"
  她的招認使他發愣。僅僅一會儿之前,當他們仍在臥室里時,他還在想知道她對他的感覺是什么。
  他現在知道了,無論他們是什么,均与愛無關。
  斯波蘭達……無力愛。命運的一种諷刺,他思索。他不愿愛她。而她不能愛他。
  "我想要做的切就產給你快樂,"斯波蘭達聲音大起來,臉靠在他肩膀里面。"而現在我懂了,我不能夠,因為你不會幸福,直到你面對、斗爭、克服藏在你里面的什么怪物。這動物會活活把你吃了,而我什么也不能干,只是無助地站著觀望。甚至我的魔力無法拯救你。我——我這樣很抱歉,喬蒂安!"
  她開始在他襯衣里抽泣,她的鑽石之流落在他腿上,并且閃爍著向地球落去。"斯波蘭達,別哭。別——"
  "我幫不了它。"
  她單薄的身体顫抖,他知道她令人同情的哭聲會使天使哭泣。他不是天使,此刻他的激情為她而迸發,几乎把他擊出云朵。她為他而哭泣。他相信。哭出她珍貴的眼淚。因為她想幫助他卻不能做到。
  直覺開始向他呼喊,他的直覺能力告訴他,他可能娶的女人,沒有一個會像斯波蘭達那樣關怀他。也許這是真的,她的情感不像那些人一樣深,但她所擁有的感情,她都以全部的心与靈給出了。
  此刻什么東西從他里面涌出來,從一個地方升起,那么深,他不明白這地方在哪里。
  他忘記了他的憤怒,甚至回憶不起在這里他為什么沖她發火。"斯波蘭達,"他靜靜地說,手臂摟著她。"我內心承受的無論什么憤恨之情完全与你無關。事情發生……很長一段時間之前,事情——"
  "很長一段時間之前,"斯波蘭達喃喃道,她的思緒飛動。"對,當你是個小男孩的時候。"
  "是的,而且——"
  "埃米爾告訴我你雙親一直出去。"理解一點一點向她走來。
  "埃米爾的嘴巴大得像施魯斯伯里牧師的嘴。"
  "你過去為之流淚的兩個人是你母親和父親。這事我搞對了。你愛他們,是嗎,喬蒂安?"
  喬蒂安沉重地歎口气,知道如果他不服從斯波蘭達的訊問,她會永遠把他們留在天上。
  他抓一把云在手心,然后扔進空气中。它輕飛了一段,多少減輕了他的緊張。
  "喬蒂安?"
  "是的,斯波蘭達,"他輕輕說,"我愛他們。"
  她等著他說多些,而且她的等候看上去像閃爍的夜空一樣無止境。"請告訴我其它的。如果我不關心就不會請求。"
  他不知道,也許他可能有生之年就這樣飛翔在空中,或者他真的需要談談他的童年。但她傷心的哀求哄誘回憶來到他的雙唇。"我對他們十分著迷,"他柔柔地開始,稍有點遲疑。"我母親非常美麗,當我很小時,她看上去像枚珍珠。她閃閃發光,表里皆然,總是笑著,總是穿著吸引人的、明色調的衣服。而我父親……他是位看上去頗有特點的男人,高個頭,寬肩膀,他那一副短灰胡子,我一直想去碰,但從來沒有碰。"
  "為什么你不碰它?"
  喬蒂安笑得很傷感。"我害怕……噢,也許我不是感到害怕。畏懼也許更恰當。接触他的胡須看上去不像我該做的事情。我敬畏他。權威和力量与他所做所說的事都相聯,我想要的就是像他。"
  他暫停一下,然后繼續,看著一顆星星閃耀著划過天空,星辰一直是那么遙遠。現在他离他們那么近,能感受他們的熱量,就像他能感到壁爐里的火焰。"我渴望跟父母在一起。看上去我超級是在樺詩庄園,那里什么有興致的事都沒發生,而他們老是离開樺詩庄園,外面每件有意思的事都在發生。"
  "為什么你不跟他們一起离開樺詩庄園,去有意思的地方?"
  喬蒂安搖搖頭。"我只是個小男孩,得像個小男孩的樣子。更多的方面,我不得不學當公爵,不得不學習學問和禮儀,我不能在那些埋著珠寶的沙漠之島上學這些課程,我也不能在原始叢林里或墨西哥斗牛場學習它們,所以我被迫呆在家里,与一群极有修養的中學校長和頂著頭腦的官員們在一起。"
  "但是你父母總是回到你這儿和樺詩庄園來。"
  "而且他們總是又再次离開。"
  "是的,爾后他們又走了。"斯波蘭達說,回味著那么多次他父母离開府邸,在剛到達后不久。"甚至在我母親死后,父親還繼續外出。他對每個人、每樣東西都拒之門外,而且再也沒有打開他自己。一些年后,我把他下葬在我母親身旁。"
  "我知道。"
  "埃米爾告訴你的。"
  "對。"
  "我這位饒舌的表兄還說了什么?"
  "別生他气,喬蒂安,"斯波蘭達溫和地指責。"是埃米爾渴望幫我理解你,才告訴我你的情況,他愛你。"
  "我知道他愛我,斯波蘭達,"喬蒂安低語。
  "他告訴我他如何見到你,你多么孤獨和憂郁,你們兩個如何變成好朋友。他描述你母親,是一位渴望每种經歷和每种珍奇東西的女人,他還說你父親幸福地适應、配合她。"
  她飄离云彩,在喬蒂安面前的空中盤旋。"你從未感受你愛的回報,是不是,喬蒂安?從沒從你母親或父親那里,而你母親太沉浸于得到她想要的每件東西。而且……而且甚至你母親去世了,你父親依然不愛你。他不能夠愛你是由于……你母親死時帶走了他所有的愛。而且后來你父親也辭世,此時他使得你感受父母之愛的最后机會同時死亡。"
  喬蒂安點點頭,但是沒有多說什么。這個故事里比斯波蘭達所猜想的內容要多。還有個事實,他父親對于伊莎貝爾的愛把巴林頓變成了一個心不在焉的傻瓜。
  "噢,喬蒂安,"斯波蘭達說,飄蕩而近,以至她能夠用手撫慰他的雙頰。"現在我開始理解,為何提到愛使你心痛。"
  他疑惑于她是否真的能夠理解。她精靈的情感允許她理解愛不光光是幸福嗎?它也有黑暗的一面嗎?她能夠掌握這樣的事實即愛能使一個男人對其它視而不見而且耗干他嗎?
  "喬蒂安?"斯波蘭達說,感覺一种陌生的情感在她心中揚波而起。"我渴望使你平复,但是——"
  "去平复它不是你的責任——"
  "是我的責任,是的,喬蒂安,"她嗚咽,鑽石再次從眼中流瀉。"我有責任使你幸福,而且我——"
  "你做到了,斯波蘭達。你做到了。"
  她在他眼中看見亮閃閃的誠實,"但是如何?我干了什么?"
  她聲音中的絕望抓緊了他。他夠著她,把她從空中拉出,置于膝上。"你使我笑口常開。當一個人笑的時候,不意味著他是幸福的嗎?"
  她把鑽石從臉上擦掉,點點頭。
  "你非常美麗,"喬蒂安繼續道。"這讓我快樂。在晚上,你在怀中是心醉神迷的化身,有哪個男人不會因此而幸福?"
  他想告訴她更多,但不知道說什么別的。還有,還有更多。有些事更深沉,有些事甚至比她帶來的莎士比亞人物、她的美麗、她充滿激情的做愛還要特殊。
  無論這特殊的事物是什么,它飄蕩在他情感之中,就像現在他飄浮于高高的夜空之中。
  他還沒有意識到他自己的意圖或動作,他已在親吻她。
  當他的舌頭掠過她雙唇的中心爾后撫弄她的嘴角的時候,野性在他內部充盈。溫情地,他將她后仰,把她拉近,再接近,直至她的身体成為他的沃土。在白云和他的男性之軀覆蓋下,斯波蘭達展臂環抱他,她掌心撫弄而且擠壓著他背脊上平滑的肌肉。
  她感覺他的手在她衣服里滑動。
  爾后它停下來。"你只穿一件薄襯裙在衣服下面,"喬蒂安說,無焰之火從他的眼中向她燒去。
  "是的,我在衣服下就穿了這么一件。我知道你會說什么,但是——"
  "那么現在你讀出我的想法了,是嗎?"
  "是的,而且我知道你會叱責我沒穿下裝。但是我不喜歡它們。它們穿起來太多了,夫君,而且讓我感到太沉重。"
  他不再多問。她缺穿下裝使他性的接触完全容易得多。
  "星星正望著我們,喬蒂安,"斯波蘭達低聲道,星辰正從天上往下偷看。
  他听見她的樂章更響地演奏,以它美麗的旋律撫弄著星光閃爍的天空。他覺出斯波蘭達离云而升,他跟她一起。現在他們之下只有夜晚,在高高的天体中飄浮的經歷是喬蒂安已知的最難以置信的一种。
  "喬蒂安,"斯波蘭達柔聲叫道。
  他感触她內在的肌体裹緊了他,擠壓他,而他已有力地駛入高潮。她帶著他越飛越高,越飛越高,直至一個感覺迷亂的世界。
  而且他們一起在這布滿星辰的天空中進入至樂。
  "我的老天,斯波蘭達,"喬蒂安喘息。他抬起前半身,看到整個天空閃爍著光之舞蹈。地球不過是個圓圓的、遠距离的球体,月亮從他面前升起,無限大的白色寶珠,第一次令人敬畏、顫栗。
  他疑惑他是否能伸手夠著它凸凹不平的表面。
  他決定一試。
  他伸出胳膊。他身体繃緊,手指伸直、伸展。
  他碰上它了,這榮耀的月亮。
  他,一個人,撫摸到了月球。
  一种奇怪的感覺覆蓋了他,一种魔力的感受,而且他突然明白他作為一個孩子所夢想的許多事情都沒什么了不起,完全沒什么,他們無法与在夜半天空做愛和在手掌下感受月球相提并論。而且這完全由于斯波蘭達而發生。
  "喬蒂安?"她的意識和身体被他而充滿,斯波蘭達盡她所能地緊緊擁抱他。"我希望我能夠愛你,"她在他肩畔低語,"我知道如果我能夠做到,我將愛你,如同你以前從未被愛。"
  她的祈愿也是喬蒂安自己的。
  而且此時此刻,他相信一個深刻的真實:一個單獨的星辰從所有其它的之中分出來,承擔他的祈愿,變得如此之亮,使所有其它星辰在天空中顯得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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