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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澤太太回到她的寓所,發現有一個朋友在等她。 噢,親愛的瑪麗,對不起,我實在是累坏了。瑪莎,請把門鏈扣到門上——但愿沒有讓您久等——等了二十分鐘了吧?噢,真不好意思!我剛做完一件非常令人激動的事!剛做完回來,我必須一五一十告訴你。不過等一會儿,我先打鈴叫瑪莎弄點雞尾酒來。你也喝一杯,怎么樣?瑪莎,調兩杯雞尾酒——不,調四杯——噢,不(她提高了聲音,因為瑪莎已离開)。——瑪莎——調六杯!親愛的瑪麗,我需要多喝點。我可真是累坏了。我剛去請人算過命,噢這么說不對,至少不确切,我的意思是我剛去做了占星預測。請原諒我這么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不是真的喘不過气來,而只是太興奮了。我親愛的瑪麗,我必須把它說給你听听,我沒法把它悶在肚子里一我馬上就要被綁架!是的,被綁架就現在,隨時會發生,就在這儿!瑪莎,門上的鏈條扣好了嗎?誰來了也不要開門…… 啊!謝天謝地,這雞尾酒太棒啦——請原諒我喝得這么急(喝的聲音很響)——啊,好多了。這玩意能使人鎮靜一點儿,不是嗎?我想我還要一杯——是的,我親愛的(語气更馴順了),我隨時准備被綁架。 是不是布朗太太說我有這一惡運?噢,天啦,不是她!我不是想告訴您我去找布朗老太或任何那种檔次的人了——當然,布朗太太,她人不錯,我以前經常去她那儿,她是個挺好的老太婆。去年冬天我常去找她,算起來每一個禮拜一定能攤上一次吧。但她什么也說不出來,就算說出來也是些平淡無奇的東西,你知道吧。 她預言說亨利會活到九十歲。好家伙!我希望他能活那么長,我相信這點,再怎么說亨利也不比別人的丈夫坏。可是您想想看,活九十歲呀!反正她所說的,都是那些你不愿花錢去听的東西。當然,她的确預言過我們會在复活節去百慕大。可那是報紙上早就說過了的事儿…… 可是這個算命先生(她神秘兮兮地放低了嗓音)大不一樣。他不是通常所說的算命先生。他是一個會瑜伽功的占卜者——這是大不一樣的,他叫亞西一巴西先生,是一個印度拜人教徒,您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就是說,他是印度人,不過种姓比一般印度人高。您知道印度人是怎樣分等級的:您若是一個种姓最低賤的人,您就得以靠垃圾活命,不能和任何人說話;另外還有一些中間等級的人,他們必須吃素而且要膜拜牛。您瞧,我對印度了如指掌,因為亨利和我曾做過一次環球旅行,我們在孟買呆了一整天,和我們同船有一個中國紳士,阿胡先生,他為人挺好,在哈佛呆過四個月,他對我們講了印度教的一切,還告訴我們為什么它遠遠比基督教先進。 我就是這樣了解种姓制度的,而亞西一巴西亞先生屬于种姓最高的那類人。他們不吃東西,也不說話——他們只冥想修煉。噢,謝謝你,瑪莎,把它們放在這儿挨著其他杯子。現在它不太烈了,對嗎?(她喝了起來)。噢,天啦!我就需要這玩意儿。呃,我剛才正好要告訴你哩,信不信由你,在來這儿之前,亞西一巴西先生在一根柱子頂上坐了一個月——只穿一件獅皮衣——而且一直在上面冥想。想想看,會有多少蒼蠅去騷扰他! 然后他來了這儿(我不知道到底是多久以前),并且開始施行占星術——這就是它的叫法——真神啊,瑪麗!預測的結果准极了!您知道吧,他告訴費斯夫人說有一件糟糕的事情在向她迫近——結果,就在那個月她的司机离開了她。他告訴蓋爾夫人說她最小的儿子運道不好,就是上大學的那個儿子——結果也應驗了5他在那個學期末因喝酒被遣送回了家。 噢,他真是神了!天啦,一個錢都不要!他蔑視金錢!您從亞西一巴西先生身上首先看到的就是這一點。您要是愿意的話可以把錢獻上,作為一种禮貌的表示吧,但他會一聲不吭地拒絕。對他來說,金錢只不過是糞土!你知道,他什么花費也沒有,冥想是不用花任何錢的。 因此要見他是很不容易的。哎,我親愛的,我不得不等很長很長時間。您知道,我一時半會儿沒法請他為我算命——不過這种說法不确切,應該說是“接受啟示”——在配得上接受之前我不能從他那儿接受啟示——這是占星預測的規矩。 因此我得通過冥想來贏得接受啟示的資格:我得奉上十元錢(當然,不是給亞西一巴西先生,而是給他的助手),然后沉思一個禮拜。開頭的時候非常痛苦,我指的不是那十元錢,那是小事一樁,我指的是沉思。您知道吧,你得什么都不想。開始時我心里雜念很多,總是要去想購物等我非干不可的家務事,想瑪莎是不是給儿子維基洗澡了,想該打個電話提醒亨利去兌現支票——還想那天下午該穿什么衣服——唉,您知道,腦子里滿是一天到晚的各种例行瑣事,但經過努力我總算有了長進,在那個禮拜結束的時候,我得到一個思想信息——你想想!一個思想信息(是郵寄過來的)告訴我再寄去十元錢并繼續冥想。于是我知道我成功了…… 在那樣沉思了四個星期之后,他們才讓我開始人門——也就是成為一個剛開始練瑜樹的人——不過要練成需要多年時間。然后我第一次去見亞西一巴西先生本人——那真是一個奇怪地方,至少可以這么說,不是外表如此——那是一條偏街的一個小套房。我想說的是,你一走進里面,梯子就一直往上,你在外室等候,那里四面都挂著繪有蛇和印度諸神形象的帷幕,奇异极了。接待我的那個男人——不是亞西一巴西先生,當然不是,而是他的助手,一個最奇怪的小個子。他叫朗姆·斯巴德先生,一個小小的胖子,我想是孟加拉人。他把雙手交叉在肚子上,深深地對我鞠一個躬,說:“受塞絲保佑你!”——天啦!那真太叫人難忘了。 我問他是否可以見亞西一巴西先生,可朗姆·斯巴德先生搖搖頭并且說不行,亞西先生正在做冥想,決不能打扰他。我把十塊錢放在靠牆的一張小桌子上——放得那么小心謹慎,生怕讓他覺得是在侮辱他。但斯巴德先生只是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与此同時友善地微微一笑并聳了聳肩,他解釋說亞西先生的生活与錢無緣。然后他又揮了揮手,信不信由你,那十塊錢不見了!我的天啦!他把它幻化掉了!一點儿不假,我親眼看到的,頭一分鐘它還在那儿!下一分鐘就無影無蹤了! 因此我像那樣又去了三次,我是說跑了三天——每一次斯巴德先生都和善地接待我并且搖頭。亞西先生在冥想……我把十塊錢放在那張桌子上,每一次它都被幻化掉! 然后我擔心每天都強迫他幻化掉十塊錢太卑鄙了,弄不好會傷他的感情——因此第二天我一點錢也沒放——也許那种震動——您要知道,那是非常微妙的,親愛的——那种震動把亞西先生從冥想中惊醒過來——我听見他跟斯巴德先生說話,我猜用的是印度語,爾后斯巴德先生說亞西先生愿見我。 于是亞西一巴西先生從帷幕后面走了出來——多奇怪的一個人啊,看上去那么高,不是真的很高,我想大概是穿著長袍的緣故,袍子上下印滿了神圣的蛇和蜥蜴——還有他的眼睛——我的天啦!是那么深邃——像兩滴蜜糖!他把我的手掌夾在他的兩個手掌之間,說:“奧西里斯保佑你!” 然后他讓我坐在一張椅子里,他凝視著我的眼睛,握我的手握了好一陣子,然后說:“凶險之事在向你逼近。”我問道:“是些什么事情?”可他只是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儿他就不見了。我只是半閉了一下眼睛,而他就消失了!也許他跑到帷幕后面去了。 唉,信不信由您,親愛的(電話鈴響了)——看是誰來的電話,瑪莎,就說我不在——信不信由你。我去了一次又一次——你說什么,瑪莎?《時代晚報》想來訪我——就說我出去了——我去了一次又一次,亞西先生說他一直在准備我的占星天宮圖,但直到今天他才准備好——噢,天啦,它讓我渾身發抖,它太險惡了,太可怕了。我必須首先告訴你。每一次我去見亞西先生,斯巴德先生都說我得為我的天宮圖再等一兩個星期,還說假如我樂意的話(他真是太好了),他愿招一些亡靈來,我可以和他們說說話。 那真是太妙了。他召來了拿破侖的亡靈。于是我和拿破侖談了談,是隔著帷幕的,就像我和您談話一樣容易。我問他他在圣赫勒拿是否孤單,他說:“是的。”我問他是不是特拉法加角之戰對他的失敗起了最大作用,他說是的,以前的失敗都不夠慘。 我還和本杰明·富蘭克林的亡靈談了話,但他好像有點儿反應遲鈍,也許他的大腦在他死后被損坏了,但無論如何他告訴我他呆的那個地方既明亮又美麗。不過亡靈們也有其可笑的地方,我親愛的,有些是這樣——他們問出一些非常古怪的問題。拿破侖問我是否有額外的房門鑰匙,我說有,他說他或許需要它并請我把它留在亞西先生那儿。我真把鑰匙留下了。但我不希望拿破侖來,不希望他晚上能打開門進來。我告訴亞西先生我要在門上另外加鎖——想象一下,我親愛的,圣女貞德的亡靈(在接下來的一次召靈會中)卻告誡我不要加鎖。她說沒關系的,當然,既然她那么想,那我也覺得沒關系。但是假如亞西先生把那枚鑰匙給拿破侖,我希望他能讓我知道。 好了,最后我好不容易終于從亞西先生那儿得到了一個啟示。那是兩天以前的事儿。他首先談到亨利。他不愿說他到底會出什么事。但那是件很凶險的事儿。他說它隨時會降臨到亨利頭上,還說亨利沙漏中的沙子不多了。他說亨利必須立即离開鎮子,隨身不要帶任何值錢的東西,應該把他所有值錢的東西留在這儿,留在這寓所里。奧西里斯會照看好它們。我一回到家里就馬上給亨利挂電話,他當時正在高爾夫俱樂部。我說:“亨利,亞西先生,就是那個拜火教魔法師,他說你大難就要臨頭了。”他說:“是嗎?喲!還沒打到標准杆數,我第四個洞又進了!”我說:“亞西先生說你危在旦夕了。”亨利說:“可不,我在水坑里重重跌了一跤。”我又說:“亨利,你必須尋求奧西里斯的保護。”他說:“那么警察是干什么吃的?”你是知道亨利那种冷潮熱諷的說話方式的。 但在他回到家的時候,我把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這回他用心听了。尤其是對拿破侖要了我們的鑰匙的事儿。我想他是嫉妒了。不過我說:“亨利,拿破侖只是一亡靈,再說無論如何拿破侖也不是那种人。” 噢,那是昨天的事儿,今天我又去了,亞西先生在那儿——不是在冥想——他把占星預測的結果告訴了我。他說我將失去亨利——我早已請到這一點,然后他又說——一想到他說的話我就發抖——瑪莎,門鎖好了嗎?去看看,一定要鎖好——他說我隨時有被綁架的危險! 是的,被綁架!要交贖金才能脫身!想看看——我問他要交多少贖金才行,他說他愿盡力替我測一測,然后他開始凝視一個水晶球,一個又黑又亮的水晶球——他看得目不轉睛,那么入神,說贖金數目就在里面,但很難看清,然后他問我愿出多少錢贖身,我說那得由亨利來定,于是亞百先生搖了搖頭,說在他看來那數字像是十万元。我說我真高興不用交更多,于是他再看了一次,說他相信那數目是十五万…… 我問亞西先生我該怎么辦,他說我首先得尋求受塞絲和奧西里斯的保護。他告訴我把所有的貴重東西打成一個包放在這儿。并且畫上奧西里斯的秘密符號來護衛它——他向我示范了那符號的畫法。他說,符號應畫在珠寶之類貴重東西而不是其他東西上,那么奧西里斯就會看護它們的,假如有什么東西我決定用作贖金,那就明明白白地在上面寫上“贖金”二字。然后他叫我立即离開鎮子,隨身什么也不要帶。你知道吧,他解釋說按瑜咖教義只有弱者才會得到保護——我必須拋下我的所有財物,只帶夠几天用的錢——事實上他告訴我把我現金賬戶里的錢全部提出來,在上面畫上奧西里斯的秘符并把它留在這儿。他說奧西里斯會…… 是不是有人在門口?——不要取下門的鏈條,天啦——不要讓任何人進來,瑪莎——來了一個《時代晚報》的青年小伙子,你是說他為“聳人听聞的逮捕”而來?我可不知道什么“聳人听聞的逮捕”——別讓他進來,瑪莎。可是我的天啦,“聳人听聞的逮捕”,莫不是說那些想綁架我的人被抓住了?奧西里斯真是太神了——想想看,在他們還沒干坏事之前就預測到了!謝天謝天…… 電話玲又響了,瑪莎。 我丈夫——對了——我當然接電話。你好,亨利,什么事呀?你有沒有听說——你說什么呀——我那兩個騙子被捕了——我那兩個——你為什么說是我那兩個?亞西一巴西先生和斯巴德先生!可是亨利,他們不是騙子——他們是拜火教徒!朗姆·斯巴德先生是孟加拉人。亨利,他是我所見過的最脫俗的人之一。光听他說話就能使人變得崇高起來……你在笑什么呀?你說我該听听他今天說的話?——你這是什么意思呢?——你說他不是孟加拉人,他只是個一般的有色人,而亞西先生是愛爾蘭人——喂,你發什么笑?——朗姆·斯巴德今天說了什么?他竟說出那种話!你再重复一遍,亨利——朗姆·斯巴德說他們差點逮住了那只老母雞!指的是我!我!一只老母雞!好樣的,他這個卑鄙的小騙子,我希望在牢里——你說什么——他要在牢里呆五年?我希望這樣!——但愿可怜的亞西先生不用坐牢;他可是好人——噢,他也笑我了!什么!一只“老綿羊”——愿他坐十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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