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怔怔地呆坐在原地,目送雀鳥飛遠,一時間思緒萬千,鼻角一酸,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天盡處湧出萬道彩霞,陰霾散盡,天地煌煌,氣象萬千。
「它走了。」
綠枝飛出,在綠色光團中懸浮,言語不勝唏噓和感歎。
「是啊,它走了。」
阿蠻癡愣愣地應聲道,目光懵懂,眼眸彷彿被一團迷霧遮擋。
「它應該很不凡,在此地休養生息,臨行前也不忘護佑你一次。」
「看他的氣機,彷彿新生,又好像是踏著亙古長河而來,很矛盾,但又完美無缺,和天地道法融合,有堪破一切的大氣象。我雖然不是靈寶,但也能感受到它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那種與萬物相融,與天下不悖的大智慧和大風度。」
綠枝聲音悠然,非常尊崇和憧憬地說到。
「呵,想不到平日裡只知道偷吃靈花的小小雀鳥,竟然這般厲害,連這片天地都容不下它。」
「罷了罷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要與這三匹丑獸算一算賬!」
阿蠻的眼神重新變得冷冽,他將火烈的屍首交給身後村民,不再流下一滴淚,轉身狂奔,一路絕塵,朝著百花園中的萬劍塚而去。
依照小香臨行前所言,他要血濺重劍,開啟萬劍陣,保護百花村安然度過這次災禍。
時間不等人,留給他的時間很少,因為,被困混沌囚籠的三獸就要掙脫束縛,捲土重來,再造殺孽。
「他娘的,怎麼看那傢伙也似乎剛剛涅槃,以我們三獸之力,未嘗不可與其一戰!」
銀犀相當憤懣不平,想當初它幾乎是含著金鑲玉從娘胎裡出世,一路坦坦蕩蕩,順風順水,誰敢給它臉色看,誰要說它一句不好,二話不說,一蹄踏之,管他奶奶滴什麼金枝玉葉皇親國戚,想給西山銀犀一族找找晦氣,便要做好迎接雷霆打擊的準備。
「不可亂語,那傢伙輩分高的可怕,雖然新生,但也萬萬不是我等能夠觸碰的,我只是有一事好奇,它那一類的靈獸每次誕生之際,都會伴隨著聖人出世。古籍記載,初代人皇秉承天意降世,天生聖人之資,床榻旁便有一白鳥出生。可我遍觀這村子,除了風景秀美,怎麼也找不出聖人出世的雄奇跡象,怪哉怪哉。」
金烏子的修為大減,已經維持不了人形姿態,化成小金烏模樣,羽翼金黃,左眼依舊有火焰跳躍,右眼空洞無物。
「莫非是那個天生混沌瞳的少年?!」
蜥蜴以紫薇指北車護體,倒是無恙,不過境界也跌了好幾層。
「應該不是,我金烏族瞳力驚人,可觀天下萬物的氣運和福緣,那少年雖然天資聰慧,福緣不淺,又能得混沌右瞳的青睞,但命途多舛,一生驚險,沒有聖人那種一輩榮耀,畢生顯赫的天大福運。」
「那眼下該怎麼辦,這混沌瞳到底是搶還是不搶?」
「當然要搶,我在金精卵中悟道有缺,天生單瞳,需要混沌右瞳彌補,不然根基有損,在修煉一途上走不長遠。」
「那萬一被那白鳥知道怎麼辦?」
「哼,你以為我剛才如此恭敬就是怕了它不成?你我三族在這泱泱靈世上屹立千年,不曾隕落,難道還真能怕它?聖人之象又如何,還能與大族之力對抗嗎?!」
金烏子冷笑連連,隨即雙臂一展,鼓起兩條風雲,向混沌囚牢擊去。
「給我破!」
原本就已經逐漸破滅的灰白囚籠終於被震碎,三獸脫困而出,仰天長嘯,一吐胸中悶氣。
「那小子跑遠了!」
「快追!」
犀牛張口吐出一束銀光,是雷霆斬,眨眼便追上阿蠻,重重打在阿蠻後背。
辟嚓一聲,阿蠻背後一朵血花綻放,他踉踉蹌蹌地往前狂奔,他強忍下喉頭的腥甜,絲毫不顧傷勢,拼盡一切往前跑。
金烏的一擊很是霸道凌厲,一束金黃光芒化成巨大刀鋒,直接從人群中劃過,猩紅熱血形成一條猙獰血路,數十人在這一擊下喪命,而且餘威更盛,斬在阿蠻右邊臂膀,若不是有石骨獸和祖骨的道護體,恐怕連右臂都要被斬落。
「絕對不能停下,否則整個村子都會被毀滅。」
百花園近在咫尺,阿蠻猛然衝入,在絢爛霞光中遊走,也顧不上踐踏無數靈花,直接跑過,幾個呼吸間便踏進萬劍塚,迎面感受到一股荒涼卻無匹的滔天劍意。
「百花村存亡與否,就看你們這些個破銅爛鐵有沒有小香說的那麼厲害!」
阿蠻沒有片刻停歇,一個虎撲落在黑色重劍前,咬破舌尖,數口精血噴到重劍身上。
赤紅滾燙的精血,在劍身上精美絕倫的紋路間肆意流淌,那一朵朵銘刻的花,不再晦暗失色,反而顯現出一種妖異的美。
嗡!
重劍巨顫,不住搖擺。
這一刻,萬劍轟鳴,每一把都射出霞光,直直衝向霄漢。
風雲捲湧,天地失色。
一股絕強至強的無敵劍意從萬劍塚中生出,席捲一切,將團團雲霞斬斷。
阿蠻四周,無數鐵劍纏繞飛舞,宛如鋼鐵匯成的洪流,越來越多的破劍加入其中,劍流越發壯大,在百花村上空遊蕩奔湧。
萬劍齊舞,當世奇觀!
「這便是萬劍陣嗎?!」
阿蠻仰頭,瞳孔中塞滿了璀璨劍光。
「什麼鬼東西?!」
三獸失聲驚呼,突然看到千百殘破不堪的劍襲來,每一把都帶有絕世劍意,每一把都可以一劍斬斷一片蠻荒地。
「快快遠遁,這是一種陣法,威能幾乎可誅聖。」
「他奶奶滴,真是倒霉倒到家了,這小小村子怎麼這麼多古怪,待我集結家中強者,再來搶奪。」
「不甘心啊,明明混沌瞳觸手可及,卻頻生波瀾!」
萬劍逼迫之下,三獸最終逃走,消失在雲端。
終於,一切都已經過去,天高雲淡,清風徐徐。
阿蠻無力地倚靠在重劍旁,傷口處傳來一陣陣難耐的火辣,氣息萎靡,生機迅速消減。
他本來就是強撐著一口氣,燃燒生命精華,隨時都會隕落。
「知足了,只要能保住村子無事便好。」
他回歸平靜,眸子澄澈如春水,淡然地看著萬花盛開,寵辱不驚。
可就在這時,一個莫名的聲音憑空響起:
「孩子,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