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百花村上空不再有彩霞飄飛,氤氳水霧變成雨滴降落。
大雨,成串成串掉落,如鏡池塘濺起朵朵漣漪,如同周圍悄然綻放的絢爛靈花。
大珠小珠掉玉盤,無數嬌美的花瓣被打碎,一朵又一朵靈花從枝頭墜落,在風雨中飄零。
那一尾尾活潑機靈的斑斕金尾魚不再爭相躍出水面,一群群喳喳呼呼的靈禽不再哄搶食物,上空幾隻小巧的鳥兒飛過,劃出一道道悲傷的弧度,隱匿在一片朦朧霞靄中。
村中小山半腰處,一頭老羊落寞地趴在洞穴中,身旁是一根早已乾癟枯黃的花莖,它此刻的心情,一如外面瓢潑的大雨,任憑思念和不捨肆意流淌。
百花村,很安靜。
有千萬種壓抑的思緒在雨幕中揚灑。
悲傷,已然逆流成河。
在一處可以遮擋大雨的石壁下,阿蠻靜靜地倚靠著,這裡地勢很高,居高臨下,幾乎可以鳥瞰到百花村全貌。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蒼白的臉龐猶如靈花綻放,高挺的鼻尖上聚起一點水滴,晶瑩剔透,如同他純淨的眼眸。
他的眉眼間,還帶有一份童真和稚氣,更有一份執拗和傲骨。他的眉毛如同雲霞一樣舒展,如同遠山一般延伸,長長的睫毛彎彎,大大的眼睛閃閃,清俊秀逸,好一個美少年。
阿蠻遙望遠方,看到十幾尊雙耳六足青銅大鼎在雨中佇立,一座古老滄桑的祭堂幽幽閃著光彩,一點點若有若無的玄奧氣息逐漸散開。
還有村口那一方大石,他曾背著它在荒野中奔跑馳騁,面朝朝陽,灑下無數汗水。
不遠處那被一團朦朧氣遮掩的禁地,便是百花園吧,那裡萬花盛開,彩霓沖天,美的不可方物。更有萬把殘缺古劍在極深處插著,神秘非常,溝通天地真意,與自己的身世有關。
一滴淚,從眼角緩緩淌下,在下頜滴落,由溫熱變得冰冷。
「多美的村子啊,這是養育我的地方。」
他溫柔地說到,嗓音迷離,帶著萬種深情。
「我捨不得,好捨不得這裡,捨不得這裡的一草一木,捨不得這裡的每一個人。」
他壓抑不住自己的情感,眼眶中綻放一朵朵淚花,脊背躬起,埋頭抽泣。
一聲聲嗚咽在風雨中飄散,令天地動容,令人肝腸寸斷。
「蠻哥,對不起,我無能為力。」
綠枝在一團璀璨綠光中沉浮,說話間帶著哭腔。
「沒事,不能怪你,這也是命數吧。」
他很釋然,猶如在花園散步,看庭前花開花落,看天空雲卷雲舒。
「你的靈魂受創太重,我現在連一條道紋都沒有,沒有辦法為你療傷。這蠻荒物資匱乏,尋不到滋養靈魂的靈藥。蠻哥,你的時間不多了。」
綠枝動了真情,竟然如小孩子般嚎啕大哭,哭聲難聽慘厲,卻帶有最真摯的感情。
「綠弟,你我從一個娘胎中降生,雖然不清楚你的本源,但兄弟情誼無法質疑,說實話,每天聽你吹吹牛皮也挺好的。」
「蠻哥……」
綠枝泣不成聲,綠光幻化成一個嬰孩的哭臉,仰面慟哭,淚花四濺。
「不過臨死前,我還想去一趟百花園,到那個插著萬劍的神秘地,我一直想追尋自己的身世和本源,你曾經說過,只要我拔起那把黝黑重劍,便可知曉自己的來歷,只可惜時日無多,我到那去坐一坐。」
一聲清嘯從口中迸出,只聽迷濛雨幕中傳來數聲蕭蕭馬鳴,青鬢靈馬踏著雲霞奔來,俊逸的馬頭低下,不停蹭阿蠻的臉頰,聲音嗚嗚,流露悲情。
這靈獸煉化一點混沌氣,不光實力大漲,而且靈智不淺,稍微曉得了七情,懂得了悲傷。
「小馬,帶我去百花園吧。」
靈馬長嘶,身上無數靈花盛開,瑰麗無比,團團靈氣湧動,托起阿蠻,輕輕放置在背上。
一時間,無邊風雲翻滾,一道燦爛靈光橫空,破開雨簾,直衝百花園。
青鬢靈馬威能非凡,週身靈氣化成的霞霓繚繞,形成光幕,遮擋大雨,使阿蠻不被雨水淋濕。
「村長,快看,是阿蠻!」
村民仰望天空,看到阿蠻騎著青鬢靈馬飛遠,驚詫說到。
「這孩子命太苦了,從小經歷諸多苦難,如今又日薄西山,小小年紀便要隕落,實在令人惋惜。」
伍聲手持碧綠手杖,眸光黯淡,說不清的失落和扼腕。
火烈沉默不語,遙望天穹,往日種種漫捲心頭。他雙手負在背後,瞳孔中倒映著雨簾,冷風吹動衣衫獵獵作響,氣息飄渺,陷入回憶當中。
那一日,黑雲壓頭,狂雷劈舞,小小嬰孩隨萬劍降臨,初現異象。
那一日,小小少年在滾燙沙窩中巋然不動,只為能抵禦寒症,踏上修煉一途。
那一日,他領悟《五獸至尊拳》,初露崢嶸,一拳打碎村口大石。
逝者如斯夫,往日不可追。
……
百花園深處,五彩匯成江流洶湧,是一片異彩紛呈的絕美世界。
不遠處,萬餘把殘破不堪的古劍屹立,以一種奇奧的順序排列,呼應天道。
最中心,一把重劍幽幽閃著黑芒,一幅殘缺古畫在上方懸浮,似乎是在呼吸,一團團有形靈光時隱時現。
「你們,和我的身世到底有什麼關係?」
阿蠻無力地靠著重劍,非常迷惑。
風聲淒淒,萬劍不語。
「聽爺爺們說,是你們將我帶到百花村的,你們可否告訴我,我生於哪裡,父母又是何人?」
「你們這些破劍實在氣人,搞什麼玄機,如今落寞地插在這裡,等待腐朽。」
他低頭輕喃,不停地自言自語。
身後的重劍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虛弱和詢問,微微顫抖,只是不能察覺。
古畫發光,為黑白兩色,幾筆濃墨潑灑成的畫跡更加明顯,一把巨劍的輪廓顯露出來。
「算啦算啦,問你們你們也不會說話,我就要死了,身世又算得上什麼。」
阿蠻仰頭躺下,叼著一株紅白靈花,恣意地哼起小曲兒,彷彿回到了回去那貪吃自在的快活日子。
只是在這時,一片黑壓壓的獸群朝百花村逼來,聲勢浩大,距離不過十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