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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楔子 宇宙最後的輓歌 文 / 柳無雙

    公元2150年。

    作為中國最大的天文觀測站,紫金山天文台姚安觀測站巍然屹立於雲南楚雄姚安縣西湖嶺,無數高精度的光電籬笆和光電陣週身幽幽閃著銀光,按照特定的排列分佈在經過特別處理的平地上。1000米口徑球面射電望遠鏡猶如一顆碩大無比的潔白眼球,接收著宇宙深處最為隱秘神奇的景象。

    李英雄細細端詳著手中斑斕璀璨的獵戶座大星雲圖譜,品味著它那青白朦朧的色彩。相對於馬頭星雲,他還是更喜歡獵戶座大星雲,這個距離地球1600光年的遙遠星雲似乎有著一種與眾不同的魅力,牢牢抓住了李英雄的心臟,讓他每天完成觀測任務後,總會繪製出一幅新的星雲圖譜,他甚至會置身其中,享受著宇宙射線擊中身體的陣陣酥麻,他或許還能親手碰觸到一枚星核,儘管他知道自己瞬間便會灰飛煙滅。

    一位白髮老者輕輕推開研究室的門,靜靜望著李英雄,眼中流露出濃濃的好奇和惋惜。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李英雄這樣一個肩上扛著一麥兩星中將軍銜的特級航天員,竟然會毅然拋下巨大的榮譽和光明的大好前途,跑到這個姚安觀測站當一個小小的觀測研究員,而且一幹就是十餘年,現在他鬢角都爬上了白髮,刀削般剛毅的臉龐上也留下了時間洪流衝擊下的道道溝壑,他已步入中年,他已不再年輕。

    「小李啊,今天是週末,還是回去休息吧。」

    老人慈祥地說到。

    李英雄放下手中的圖譜,略微青黑的眼眶裡射出兩道鋒銳的目光,他習慣性地整了整襯衫脖頸處的紐扣,對著老人微微一笑:

    「農老,您先回去吧,我把今天獵戶座的星雲圖譜繪製完再回去。」

    老人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輕輕關上了門,他深知李英雄骨子裡那一股可怕的倔強和執拗,或許這就是漫長的軍旅生涯在每位鐵骨軍人的靈魂深處留下的深刻烙印吧。

    李英雄抿了一口濃茶,重新拿起獵戶座大星雲圖譜觀察起來。

    突然,他發現了一點不同。

    在星雲圖譜的左上角處,竟然憑空出現了一個幾乎微不可查的綠點。

    宇宙時刻處於絕對的運動當中,每毫秒過去都有可能發生諸如超新星爆炸和黑洞形成這樣的大事件,更別說在一團星雲當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綠點,它有可能是宇宙深處一個未被探明的小彗星爆炸所產生的光芒,根本沒有必要大驚小怪。

    可軍人對於危險特有的敏銳直覺告訴他,這綠點很不尋常。

    他找來近幾年來所有獵戶座大星雲圖譜進行仔細比較,再將圖譜上綠點出現的星際坐標輸入到研究所裡的一台超級計算機內,他發現那綠點的位置恰好處於獵戶座v1647恆星處,這顆恆星的計算年齡不超過一百萬年,但沒有理由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發生爆炸。

    莫非,是什麼外界因素引起了這顆年幼恆星的爆炸?

    李英雄心頭湧上了一抹說不清楚的不安,他顧不上打電話向領導申請,急忙開啟了射電望遠鏡的運作程序,只聽一聲龐大機身移動發出的沉重轟鳴,射電望遠鏡將它的視線投向了茫茫宇宙。

    李英雄將星際坐標固定在了獵戶座v1647恆星位置,並且將倍數增加到最大值,當超級計算器處理掉紊亂的宇宙射線亂流,屏幕上出現了極為清晰的圖像時,他瞪大了雙眼,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那並不是綠點,而是一株巨大無比的綠籐,從宇宙更深處延伸而來,佔據了v1647恆星的位置。

    不可能,這不可能,李英雄口乾舌燥,心跳急劇加快,宇宙空間中沒有水,沒有空氣,是所有生命的死亡禁區,根本不可能有生命能在宇宙中存活,那綠籐奇大,直徑竟然和一顆恆星一般。

    此等奇觀,古今未見,李英雄急忙撥打了天文台領導的私人電話,極為不安地報告了這個情況。

    與此同時,位於智利北部的帕拉納爾天文觀測台的十台直徑10米的超大光學天文望遠鏡也發現了獵戶座大星雲的不尋常;美國亞利桑州的基特峰天文台的觀測室裡,傳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阿根廷的皮埃爾?奧格天文台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宇宙射線探測器,當觀測人員看到屏幕上極為紊亂的宇宙粒子流線譜時,當場心臟病發作,被送往醫院急救。

    全世界所有的天文望遠鏡全都將視線對準了獵戶座大星雲,哈勃空間望遠鏡此時也如同定格一般,將一幅幅更為清晰的星雲圖像傳往地球。一個個地球上頂尖的天文學家和物理學家齊齊聚在超級計算機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李英雄並沒有看錯,那綠點確確實實是一株巨大的綠籐,週身還有一片片綠葉長出,它似乎來自於宇宙中不為人知的極深處,它的生長速度數倍於光速,而且生生洞穿了v1647恆星,使其爆炸。

    更讓人驚恐的是,根據超級計算機的計算顯示,地球恰好處於綠籐的生長軌跡上,而且不超過兩年時間,便會到達地球。

    也就是說,地球上所有人的生命,其實已經不會超過兩年。

    消息一出,各國高層嘩然,海陸空軍隊開始迅速集結,原本擱置已久的星球移民計劃也被重新提上日程。來自全球各個領域的專家學者齊聚哥本哈根聯合國城,共同商討解決辦法。

    「我認為,目前所擁有的太空軍事衛星激光攻擊技術根本不足以消滅這種威脅。」

    一中年女士扶了扶耳邊的金絲眼鏡,極為慎重地說到。

    「根據『智腦』的計算顯示,目前全球所有核武器全都疊加起來,也不能消減綠籐,它實在太巨大了,接近恆星。」

    一面目嚴肅的中年學者說出了一連串的計算數據,證明了核武器的不可行性。

    眾人心頭黯然,如果連威力最大的核武器都沒有一點兒效果的話,那地球的末日已是必然。

    「我想,我們可以試試反物質武器。」

    一個略顯年輕的聲音從會議室的角落裡響起。

    一個年輕人站了起來,他叫方卓,因為研究的是反物質武器研發這個冷門課題而被冷漠,在某某大型科學院裡寂寂無名了很長時間。

    「眾所周知,構成世界萬物的基本粒子都有一個反粒子,當正反物質湮滅時就會產生極其巨大的能量,俄羅斯通古斯大爆炸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一毫克反物質湮滅放出的能量達到180兆焦耳,是普通炸藥的100億倍,如果在獵戶座引爆足夠數量的反物質,完全可以產生大型黑洞,毀減綠籐。」

    「說的容易,但反物質製造極其困難,短時間內根本製造不出數量足夠的反物質。」

    「這個問題,我已經解決了。」

    半年時間內,地球南非高原上建立起了一台超大型脈衝場裝置,各國幾乎傾其國力,拋下了彼此的成見衝突,共同構建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人造磁場,用來束縛反粒子。

    又過了半年,最終的反物質武器完成,它被安放在特製的太空梭裡,但由於宇宙中複雜環境,需要有一個人駕駛太空梭將反物質武器運送到綠籐處進行湮滅。

    李英雄自告奮勇,身著厚厚的宇航服進入了太空梭。

    全世界所有趕來送別的人都流下了滾滾熱淚,他們知道,這是一場沒有歸途的旅行。

    「9。8。7。6。5。4。3。2。1,發射!」

    太空梭升天了,帶著人類最後的希望。

    望著窗外璀璨瑰麗的星辰美景,李英雄心裡淡然,他喜歡星星,因為自己那因病去世的小兒子也喜歡星星。

    隨著時間的推移,太空梭逐漸接近了綠籐,望著肉眼可見的綠籐那奇大無比的身軀,李英雄按下了反物質武器的啟動按鈕。

    那一刻,他彷彿看見了除夕夜上空美麗的煙花表演,兒子會騎在他的脖子上,歡笑地說到:

    「爸爸,那是獵戶座哎!」

    一個又一個的黑洞在強烈的粒子碰撞中出現在綠籐旁邊,強大的吸引力撕扯著綠籐身體,李英雄只感到眼前綠光大盛,他彷彿看見了在一個毫無生機的蠻荒大地上,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靜靜打坐,一株綠籐從他身前長出,貫穿天空,進入了茫茫宇宙。

    他終於還是閉上了雙眼,沒有看到更多的巨大綠籐從宇宙深處延伸而出,將一個又一個的星球洞穿,地球也沒能倖免。漫長的歲月過去,宇宙中已沒有了一顆星球,千億株綠籐齊齊爆炸,璀璨的綠光照亮了整個宇宙。

    最終,宇宙邊緣坍塌,又重新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奇點。

    只是在那一點之中,卻有一絲絲蓬勃的生機散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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