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奔來,見大家只是圍觀,頓時不好了。
「還不救人?!」他怒視左右喝道。
「誰敢動?!」三公主厲聲道。
落水的羅家丫頭,打的什麼主意,她清楚的很!
想藉著叫人救了,然而污了清白非要嫁過去麼,她自然是不會成全,此時見那名為芳兒的少女的聲音都微弱了,三公主轉頭,用一種冰冷刻骨的眼神看著太子,嘴角勾起,聲音如同從冰雪而來,低聲道,「太子這家宴,真是有趣的厲害!」
太子的臉上有些不好看,轉頭咳了一聲。
他確實沒安好心,只是也不能這樣說出來不是?
「她姐姐都死了,想必她也是不願苟活的,一起下去團聚去吧。」三公主這一次彪悍的厲害,什麼彎彎繞繞都不準備來了,見夷安在一旁招了招手,蕭翎就大步而來,眼角生出了笑意,轉頭與夷安笑道,「如今,我可放心了。」
她的駙馬沒有上鉤,清河王與陳家的這個也穩得住,叫三公主說,什麼善良,路見不平都是虛的,雖然如今見死不救會叫人詬病,卻叫她更歡喜。
「為什麼不救人?」夷安笑瞇瞇地與蕭翎問道。
「東宮宮人無數,此地卻無一人,我們也不是傻子。」蕭翎輕聲說道。
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貓膩,哪裡還會出手叫小人得意呢?
況,郡王殿下的懷抱,是神聖不能侵犯的!
「這人是死在東宮,與我們有什麼關係?」薛平含笑過來,見三公主臉色發白,眼角微微發紅,怔了怔,伸出手彷彿要去摸摸三公主的臉,然而見著了一旁還有人在,夷安的竟目光炯炯,就忍住了,瞪了這個不省心的妹妹一眼,這才與三公主說道,「時候不早,咱們回去。」
他露出了溫和的笑容,與直直地看著他的三公主輕聲說道,「別人如何,咱們以後都不理。」
三公主看著對自己笑得明快的薛平,突然覺得噩夢都散去了。
「太子今日的『款待』,我記住了!」三公主恨透了太子,見此時他的目光僵硬,微微頷首,顯然是記仇了,轉身走了。
夷安見三公主揚長而去,那羅家的少女如今消失在了湖裡,微微一笑,還是與四公主說道,「這死在東宮……」
「失足落水,東宮宮人竟然沒有來得及救。」四公主哼笑了一聲,看著無知無覺的太子,低聲說道,「羅家不定如何恨他呢!」
至於三公主,恨就恨了,又能如何呢?光是秦王,羅家就招惹不起。
「也不過是兩個外室女。」陳朗不以為然地說道。
他隱約聽說過羅家的笑話兒,正經郡主所出的一雙嫡子女不愛,疼愛兩個外室女,還巴巴地送到東宮去,簡直京中側目。
把外室女如珠如寶地待,上一個類似的笑話,就是烈王與歌妓生出的庶子,明晃晃地打了烈王自己的臉了。
哪怕是個男人,陳朗都對太子覺得有些不恥,見四公主疑惑地看著自己,便慢慢地說道,「外室女,形同奴婢,又算什麼呢?死了也就死了。」
他頓了頓,這才命人從湖裡把那早就沒氣兒的少女撈出來,見太子恍恍惚惚地看過來,便與太子拱手道,「殿下還是,早些將她送回羅家,不然,這過了夜,許會叫人動些旁的心思。」羅側妃的妹子在東宮過了一夜死了,這聽起來多齷蹉呢?
到底怎麼死的,恐怕太子說是失足落水,都不大叫人相信了。
誰叫太子的名聲一直那樣糟糕呢?
「你說得對。」太子其實也沒有把死個人當回事兒,雖然覺得美人兒死了可惜,然天底下美人何其多,點了點頭,叫人送了這兩具屍身往羅家去。
至於羅大人見著好好兒的閨女橫著回來是天崩地裂的心情,又與太子有什麼關係呢?
「咱們也走吧。」夷安該見的見了,該辦的壞事兒,想必項王如今也感受到了自己拳拳心意,該得的好處也得到了,留著難道看太子這樣倒霉的臉?此時就與四公主笑道,「咱們回府去,回頭,我陪你賞菊呀?」
這菊花兒,還是太子友情貢獻,聽了這個,太子的臉都扭曲了。
「如此,也好。」四公主想了想,微微點頭,與夷安前去與太子妃告退,見她的氣色雖然不好,卻還帶著幾分笑意,這才放心地走了。
回了平陽侯府,夷安與四公主就見大太太正看著滿院子名貴值錢的菊花發愁。
「這也太多了些。」大太太便與夷安說道,「每一品都是極好的,只是這堆了許多,可如何處置呢?」
「做菜吃。」夷安探頭看了看,嗅了滿鼻子的花香,笑嘻嘻地說道,「今兒弄個鍋子吃吃,把花兒剪下來一起煮著。」她話音剛落,清河郡王已經直奔一株白菊,一點兒磕絆不打地就把碗大的菊花給揪下來了。
大太太與跟著出來的夷柔都驚呆了,終於明白什麼叫辣手摧花。
「真的能吃?」只有蕭真探出頭來看了看這大白菊,之後目光躍躍欲試,直奔另一株而去。
宋衍最看不得這樣對花朵兒無情,沒有愛惜之情的事兒了,此時飛快地從一側抓出了一把剪刀與媳婦兒,繃著臉歎著氣兒說道,「別太粗魯,這花兒明年還能開呢。」
一轉眼,三株菊花慘遭蕭真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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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大太太一臉木然地轉身就走,聽著夷安與四公主哈哈直笑,什麼都不想說了。
媳婦兒摘花他遞剪刀,原來這侄兒還能這樣狗腿。
探頭見大太太走了,夷安這才甩著手上的白菊,與四公主笑道,「以為幾盆花就能把咱們收買了去,做夢去吧!」真是一臉的狼心狗肺,又見四公主連連點頭,十分認同,她這才看著這滿院子的寶貝,含笑道,「此時有這個,正應景兒,我還煩著不知該從哪裡得這些東西,如今豈不是打瞌睡送枕頭?」
「分我點兒,回頭我孝敬母后母妃去。」四公主急忙說道。
夷安點頭,命青珂往屋裡取了一個單子,按著單子上與自家走動得好的人家兒將這些菊花分了,指到了岳西伯府,她遲疑了片刻,撥出了十二盆來。
「這多了些。」夷柔在一旁與她說道。
「除了伯夫人,三姐姐有四個嫂子呢。」夷安轉頭,與怔了怔的夷柔輕聲道,「我都聽說了,這四位都是世家女,雖和氣,然而咱們也得明白道理。這天底下,」她握了握夷柔的手,見她眼角紅了,這才笑著說道,「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三姐姐不拿出些自己的誠意與親近,如何能與她們友善呢?」
人家人好,可也不是無視人家的理由。
多少的重視,人家也必然會還回來多少,這才是過日子的道理。
岳西伯府又不是烈王府那不省事兒的,不要臉的人夷安從不給臉,然而要臉的,夷安卻不想給人不痛快。
「你這一樣樣兒的,都是為了我。」夷柔拉著妹妹的手,小聲說道,「我是姐姐,反倒叫你為我操心。」
「若三姐姐跟我似的,只怕人家也不喜歡了。」夷安玩笑了一句,見夷柔唾了一口轉頭不說話了,這才命人把花兒並一些賞玩之物一同送走,轉頭與夷柔笑問道,「收拾好了?」
夷柔忙了一晚上,叮叮噹噹的,夷安跟著都沒睡。
「我的東西本就不多。」夷柔想了想,卻笑了,見夷安心情不錯,拉著夷安的手笑道,「咱們姐妹很久沒有一同睡了,我都要走了,今兒,只當陪陪我?」
蕭翎目光一閃,抿了抿嘴角。
蕭真捧著花兒跟著宋衍走了,順便與自家夫君討論一下花朵兒是用來吃的,還是用來賞玩的。
「若我說,柔姐兒就要嫁人,不如咱們尋個時候往西山去,不然日後成親,還有什麼趣味呢?」四公主見夷安覺得確實如此,笑了笑,轉頭與夷柔笑道,「唐家小子我聽說了,今兒正尋差事做,伯夫人彷彿給他尋了個禮部的缺兒,說是成親是體面些,可見心意。」她見夷柔臉紅了,目光瀲灩,顯然是心中很歡喜的,也覺得羨慕,小聲說道,「叫我說,這樣兒才叫好呢。」
「我也不想他有什麼高官顯爵,只平平安安,對我一心就好。」二老爺與二太太的姻緣到底叫夷柔的心中生出了陰影來,夷安含笑聽著,心裡頭只歎氣。
「你可知,平平安安四個字,就是最難得的了。」四公主老氣橫秋地歎了一聲,與夷安說道,「就今天,三皇姐也算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了。」尋常,哪個進水了的會想到給妹妹送妾呢?
「太子這事兒不地道,日後有的叫人閒話。」夷安不愛提太子,只想知道太子的下場。
別以為她不知道,嘴裡喊著宋國公舅舅,這傢伙往禁衛裡安人,還往薛皇后的宮裡放人。
長安縣主藉著太子發了壞,自己一點兒都沒有覺得愧疚啥的,第二天早朝,得了信兒的項王面對太子的指責,真是特別從容。
什麼是鳳命之女呢?項王不知道啊!
太子瞪著滿口謊言,對自己露出了「皇兄為何誣陷弟弟」的無辜可憐,還淚流滿面的項王,鼻子都氣歪了,卻說不出別的來。
他還真沒有證據。
薛皇后漠然地看著太子專門不往正道兒走,膩歪透了。
喬瑩所謂的鳳命之身,她早就知道,為何一直隱忍不發?不過是因此事一點兒譜兒都沒有,說什麼,人家甩出一個生辰八字來,難道你知道這就是真的?
既然不能叫人信服,她索性就不放在眼裡,因此容忍了喬瑩的上躥下跳,誰知道太子這樣沉不住氣,還拿著這種事做章。
她聽四公主回宮說了,就知道夷安想必還有後招,果然項王將乾元帝說的歡喜了,返回來就參了大理寺少卿一本,其中種種不必細表,然而大理寺少卿姓韋,就叫她覺得有點兒意思了。
為了把水攪得更渾些,薛皇后頭一次認同了眼睛放光的項王,將倒霉的大理寺少卿連降三級。
項王駁倒了太子,抽打了四皇子,真是覺得特別地風光得意。
一下了朝,蕭翎就叫太子叫住了。
「你說,他是怎麼知道此事的?」太子真不把清河郡王當外人,此時有些惱怒地問道。
蕭翎冷淡地看了這人一眼,微微皺眉,卻還是沉聲道,「當日眾人,都不會與項王親近,太子該詢問自己宮中,可有細作。」見太子若有所思,他便往大老爺的方向而去,欲與烈王擦肩而過之時,就見烈王的臉上露出了些遲疑,彷彿是要與他說話。
自認沒有什麼與這個管生不管養的父王說的,蕭翎面無表情地走開了。
烈王遠遠地看著蕭翎的背影,心裡突然生出了惱怒來。
他心愛的長子勸說他,叫他不要與蕭翎
計較,他想著轉圜,然而這個兒子果然上不得台盤,竟連為人子的道理都不懂!
烈王想要翻臉,然而此時回身,目光落在薛皇后的那把金椅上,突然生出了幾分疲憊。
他如今只想把王位留給蕭安,這又有什麼錯呢?
蕭安之母侍奉他幾十年,給他生兒育女,盡心盡力,從無錯犯。就算是委屈於側妃之位,卻一直都沒有怨言,憑的都是對他的真心。
他為什麼不能為這樣一心為他的女人打算?
心中生出了不快,想到了只知道自己的烈王妃,烈王心中哼了一聲,想到薛皇后如今很看重蕭翎,還是想著緩和一二。
或許,只要蕭翎一句話,能叫薛皇后改變主意,不再與自己作對?
蕭翎哪裡知道烈王盤算自己的心呢?此時與大老爺老老實實地走出來,見大老爺不上馬,就安靜地跟著,走了一會兒,就見大老爺難得的溫和地轉身看住了自己。
「您這是?」蕭翎偏了偏頭,疑惑地問道,
「四丫頭,很喜歡你。」大老爺見面前這個越發美貌的青年耳根子一點一點兒地紅了,抿著嘴唇立在自己面前說不出話來,這才繼續說道,「我很難看到她真心這樣喜歡一個人,看她如此,我們夫妻的心裡,也覺得歡喜。」他頓了頓,便繼續說道,「誰不願意自己的閨女,嫁給她喜歡的人呢?你,又是一心待她……」
「我……」蕭翎一顆心都飛起來了,從前一切的歡喜,彷彿都沒有岳父的這句肯定叫他感覺幸福。
大老爺見已經叫他被忽悠住了,頓覺滿意,此時正直嚴肅的臉上,竟露出了一個笑容來,繼續說道,「她啊,想要嫁給你。我們也想著,能給你做王妃,這是天大的福氣了。」他媳婦兒的這段兒詞,叫侯爺很肉麻,真的不想背!
忍住了心裡頭的不樂意,大老爺用嚴肅的目光看著這個狼崽子!
「她能嫁給我,是我的福氣。」蕭翎低聲說道。
「只是……」大老爺輕歎了一聲,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疲憊,見蕭翎急忙上前扶著自己,心裡有些不忍,只是想到閨女,還是繃著臉繼續背台詞兒道,「你也知道,這孩子命苦,從小兒不在我們夫妻身邊不知吃了多少的苦。」他有些難受地黯然說道,「這好容易相聚,我與她母親,就恨不能把這十幾年的虧欠都還給她,叫她在我們的身邊好好兒地過快活日子。」
「夷安很幸福。」
「就是這樣,我只覺得捨不得她,這孩子不在身邊,心裡頭空落落的。」大老爺繼續輕歎,見蕭翎默默點頭,便溫聲道,「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也最喜愛安姐兒,想必能明白我們的心情。從前那樣對你,也是因愛之深了。」
蕭翎被老泰山承認了自己,越發認同地點頭。
「所以,你真是個好孩子……」大老爺拍了拍他的手,見他臉紅了,這才繼續說道,「想必,能理解我們夫妻,想多留安姐兒幾年的,對不對?」
「對。」清河郡王魂遊天外,不由自主地吐出了這麼一個字,之後,眨巴了一下眼睛,身上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