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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3章 文 / 飛翼

    三公主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多了太子刻薄愚蠢的臉,再看看眼前這張特別溫柔的模樣,三公主就覺得雷劈了似的。

    這還是那個記憶中的太子麼?

    「給皇兄請安。」頓了頓,三公主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心中雖然驚疑,卻還是帶著夷安下車,端端正正地給太子請安,大庭廣眾之下做足了禮數,這才抬頭含笑,十分親近地問道,「皇兄欲往何處?若是急切,臣妹便不耽擱皇兄了。」她笑靨盈盈,看著和氣極了,一點兒都看不出與太子有心結。

    這是一個皇家公主的氣量。

    當然,三公主與太子的交情並不好,蓋因三公主親哥秦王,曾在離京前指著太子的鼻子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話。

    「蠢貨!」

    只有這兩個字,然而從此太子與秦王交惡,勢同水火,也牽連了三公主。

    對於自家一向有什麼說什麼,特別誠實特別嘴賤的親哥,三公主被恨屋及烏不是一次兩次,其中種種悲劇就不一一細表了。

    如今端端正正地立在太子的面前,三公主只等著太子破口大罵,然而等了許久,一仰頭,卻對上了太子寬容的目光,不由怔住了。

    「本是要與太子妃往母后處請安,只是孤……」太子竟頓了頓,臉色微微扭曲,之後在三公主含笑的目光中慢慢地說道,「我見母后繁忙,因此不敢叨擾。」

    他這樣彬彬有禮地說完,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夷安的身上,就見這少女一身格外醒目的衣裙,臉上的笑容明媚可愛,心中生出了不知是怨毒還是厭惡來,卻還是面上溫聲道,「長安也在?太子妃常與我說起你,若是無事,便往東宮去,舅舅也謝你。」

    「敢不從命?」夷安便可惜的笑了。

    光天化日之下,太子都做出了模樣,她自然不會給太子沒臉,叫人道一聲猖狂。

    長安縣主可以猖狂,然而卻不會沒有緣故地任性地猖狂。

    「如此,就好。」太子彷彿也沒有什麼好說的,見妹妹與便宜外甥女兒臉上的笑容客套虛偽,也覺得膩歪,臉上笑容撐不住,頷首後回了自己的宮車,再也不說話了。

    三公主只覺得前所未見太子有這樣和氣的時候,心中竟覺得不安,有些憂心忡忡。

    夷安心裡一笑,見三公主存了心事,與她一同上了宮車,這才看著四周細軟的紗帳含笑道,「太子殿下,彷彿與從前不同。」

    「這是……」三公主與夷安是一家人,薛皇后若倒了,她也要跟著完蛋,心知夷安看出了什麼,嗔了一聲,一點夷安的額頭,這才抓著她的手輕聲問道,「你瞧出什麼來了?」

    「不是太子幡然悔悟,就是有幕後謀臣,倒也是個人才。」夷安想著太子那僵硬的,明明想要拂袖而去卻不得不忍耐的臉就覺得有趣,輕聲道,「三皇子大婚,聽說三皇子妃是右都御使的女孩兒,想必了得。」

    有了出身清流的右都御使,想必三皇子的氣勢在前朝高漲的厲害,她也聽蕭翎與自己說過,如今三皇子還敢在前朝與太子爭論,乾元帝是決然不管的,豈不是叫太子生出危機來?

    再不修好宋國公府,太子只恐怕薛皇后虎毒食子,不帶他玩兒了。

    從前敢與薛皇后放肆,不過是想著薛皇后只有他一子,顧忌親情,如今薛皇后連自家二房都能闔家流放,這心腸……

    令人悚然而驚吶。

    也不知太子天天晚上能不能睡得著覺。

    「你是說,太子悔悟了?」三公主若有所思地問道。

    「是悔悟,還是與咱們逢場作戲日後清算,誰知道呢?」夷安一歎,便溫聲道,「什麼叫不敢叨擾?親生母子之間,卻要計較這些,反倒刻意了。」太子心存芥蒂,自然做的生硬,哪怕想做出母子情深,卻到底落了下乘,叫人看出破綻。

    想必如今,薛皇后也是不願看見他的。

    看到這樣竟與自己算計情分,更加心累了。

    「這兩個,叫他們爭去吧。」三公主有這麼幾個兄弟,實在是心累,聽夷安與自己掰扯明白了,一顆心都跟潑了冷水似的,臉色蒼白地軟在一角,擺了擺手苦笑道,「如今我知道,皇兄為何不願意在京城呆了。」

    見夷安笑起來竟還帶著幾分光風霽月,她心中竟生出了幾分羨慕與喜歡,輕聲道,「怨不得母后喜歡你,是個伶俐的孩子,只是,」她微微抬手,就見這個小姑娘眼睛一亮,拱進了自己的懷裡,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溫聲道,「莫叫人看出來。這世道,對女子多有苛責,與你的名聲不好。」

    「現在的名聲就已經很差了。」夷安軟軟地,可憐巴巴地說道。

    「關起門來自家人,咱們再肆意,於外頭,還是做出個模樣來才好。」三公主想到方纔,便笑了,抱著這個香香軟軟的小丫頭和氣地說道,「方纔,你對著太子時的模樣不就很好?不必與他爭執,只和氣善良,若他明白,自然彼此和氣,若不明白,與你計較,叫人知道,也只會說你是個厚道人,太子反倒要叫人責備了。」

    這其中帶著幾分三公主的生活之道,有點兒蔫兒壞,雖然與夷安的性情不和,然而知道三公主與自己都是好話,急忙拱了拱這表嫂的手,表示自己明白。

    三公主哪裡見過這麼愛撒嬌的人呢?越發地抱住不放。

    宮車滾滾,一路往宋國公府而去,入了公府,夷安正嬌氣地表達了一下自己出門兒了一場的

    勞累,叫三公主摸頭摸臉,興沖沖地趕過來與三公主迎接的駙馬大人薛平,眼珠子都直了。

    三公主就見外頭自家駙馬含淚看著自己,眼神控訴如同糟糠妻看到負心漢納妾回家的模樣,竟覺得渾身發寒,咳了一聲,低頭把表妹給推開了。

    夷安眨巴了一下眼睛,見這表哥已經轉頭,用悲憤的目光控訴地看了一下自己,探頭看了看這表哥腰間的寶劍,縮回來比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又四處看了看,見自己的靠山一個都不在,頓時感覺到了巨大的危機,裊裊柔媚地下車,對著用噴火的目光看著自己的這妒夫表哥嫣然一笑,之後……飛也似的跑了。

    三公主看著自家表妹跟身後有狗攆的似的跑了,低頭噗嗤一聲,就見薛平已經哼了一聲爬上了車,只依偎在駙馬的懷裡,聽他還在嫉妒地計較,就只覺得心裡歡喜,輕笑道,「你還真醋了不成?」

    「這小丫頭!」薛駙馬瞪走了自家表妹,這才摟了摟自己的媳婦兒,心裡滿滿的幸福,搖著頭笑道,「膽子小的很,誰知道竟能敢在外頭與人對持呢?」

    見三公主歎了一聲,他便微微皺眉,低聲道,「我想叫表妹趕緊回家,倒也不是……其實也是因為我醋!」在媳婦兒的審視下,駙馬爺傷心地承認自己是個妒夫,見三公主滿意了,這才英俊剛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快,繼續說道,「實在是四弟妹……」

    「她又怎麼了?」三公主煩死馮氏這個弟妹了。

    這女人仗著「救命之恩」,宋國公府都是對她另眼相看,越發不像了。

    「昨兒四弟回屋,她知道清河王來了,非鬧著四弟要與清河王問個明白。」薛平聲音冰冷地說道,「不知分寸!清河王是什麼人?竟敢招惹他?我都不敢!」他低頭,見三公主臉上生出薄怒,顯然對馮氏的做派很不快,便繼續說道,「況那是表妹的夫君,她腦子有病,還想叫咱們給清河王送女人!」

    薛義斷然不肯,馮氏竟摔了半個屋子的東西。

    一邊說他便繼續嗤笑了一聲,淡淡地說道,「她如何在家鬧騰都隨意,只是如今,斷斷不能叫她離間了咱們與姑母的情分。」

    「她與我,可沒有救命之恩!」三公主冷笑了一聲,看著一雙素白的手輕聲道。

    她從不是個良善的人,若馮氏給臉不要臉,旁人不好出手,說不得她就要送這弟妹一程!

    真當大家拿她沒有辦法?!

    「四弟……」薛平頓了頓,面色複雜地說道,「如今也對她厭了,只是卻……」

    薛家四郎,總是會想到當年,他昏昏沉沉時,世界都變得壓抑暗淡,那個對他伸出了手的少女。

    哪怕時光變卻故人心,然而那時的一抹將他從閻王殿拉回來的溫情,卻叫薛義到死都不想撒手。

    「四弟也是個癡情人。」薛平想著弟弟與自己面前哭,大好男兒一臉灰敗的模樣,就覺得難受。

    「就算如此,也不該委屈姑母與表妹。」三公主對個不曉事的妯娌沒有什麼心疼之心,薛義與自己說不上什麼,此時便敏銳地說道,「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救了四弟一個,咱們一家都要管她叫祖宗?」她冷笑了一聲,低聲道,「從前,我懶得與她計較,不過是想著一家和睦,如今這都多少年了?她有沒有想過好好兒過日子?若再如此,要叫她把一家子都折騰進去,才算完麼?」

    「祖母也煩了,因這個,祖父要四弟出去過。」薛平輕歎道,「四弟應了。」

    「那你還叫表妹回去?」三公主捨不得夷安,便推了薛平一把,有些不樂意地說道,「表妹陪陪我,難道不行?」

    「清河王實在太慇勤,祖父招架不住了。」薛平抹了一把汗,終於說了大實話。

    「慇勤?」

    「今兒又來了。」薛平懶洋洋地躺到三公主的膝上,含糊地往前院兒一指,帶著幾分笑意地說道,「一下朝,這位,不論兵法了,這回論練兵之術。」

    見三公主也一同無奈望天,薛平只覺得清河王臉皮真的挺能拉下來的,他與三公主算是青梅竹馬,從小一同長大,之後成親一直琴瑟和鳴,卻也不敢這樣不要臉,覺得自個兒表妹眼光獨到,這才笑著繼續道,「祖父今日下朝本不想理睬他,誰知道竟說練兵,祖父最喜這個,不得不帶了清河王回府詳談。」

    一個不得不,簡直道盡了宋國公的心酸。

    好生委屈。

    三公主什麼都不想說了,幽幽一歎。

    頓了頓,她又見薛平不想往前頭待客,便將今日之事與薛平說了,言道昌平郡主與太子,薛平臉上就生出凝重,想了想,這才低聲道,「今日早朝,三皇子封了項王。」

    「怨得不太子竟……」如此,就能對上太子的異狀了。

    三皇子從前不過是白板,如何折騰也就那麼回事兒,然而封王,這就是逼到太子的近前,難怪太子這樣不顧自己從前的傲氣與自己低頭了。

    也怨不得昌平郡主,竟然對三皇子這麼有信心。

    有信心的昌平郡主,此時正叫氣得眼前發黑的敬王妃指著鼻子罵。

    「你腦子壞了?!三皇子如何,隨他去!你攙和什麼?!」

    敬王素來都是個聰明人,也沒有尋常宗室的古板,看出薛皇后是個更與自己好處的人,已經靠上去,這些年與薛皇后一直不錯,連敬王妃都在宮中頗有臉面,然而如今,自家閨女竟然拆台,就叫敬王妃心生惱怒,厲聲道,「你憑的是什麼?!前朝如

    何,與你何干?!不過是個郡主,公主人家還什麼都不說,你巴巴兒地上去!你這是要氣死咱們麼?!」

    「太子本就無德,前兒與薛家那丫頭的事兒,能瞞得住誰?」昌平郡主就辯解道,「如此荒誕,怎可……」

    「那是皇后娘娘的事兒!」敬王妃渾身都哆嗦,好懸忍住了沒有厥過去,此時強提著一口氣用力地說道,「太子再不好,皇后娘娘沒動他!只要皇后不動,不說太子不好,咱們家,就永遠不會與太子倒戈!」

    頓了頓,她這才呵斥道,「你有幾個腦袋插手皇子之爭?!你覺得你比皇后娘娘還聰明?!一家子都叫你送火坑裡去了!」越說越惱怒,敬王妃揚手就要給昌平郡主一個耳光,卻叫蕭真攔住了。

    「母親息怒,皇后娘娘素知我家忠心,不會心生芥蒂。」蕭真沉聲勸道。

    「歷來插手皇位的,就沒有好下場。」敬王妃見昌平郡主有些委屈地伏在一旁流淚,就覺得滿心疲憊,往身後的紅木椅上一坐,撐著頭喃喃地說道,「一點兒腦子都沒有,叫人唆使幾句,竟……」她搖頭歎息了一聲,看著糊塗的長女,再看看明白的小女兒,便低聲道,「這如今,可怎麼辦呢?」

    敬王府如今的日子雖然過得不錯,然而卻也全靠著薛皇后的那點兒情分,若薛皇后疑他家有不臣之心,只怕不定是個什麼下場了。

    「我也是為了我家的孩兒呀。」昌平郡主流著眼淚抬頭,在敬王妃木然的目光裡哭道,「母親!我雖是郡主,可是孩兒怎麼辦?連個爵位都沒有!不提前籌謀,難道叫他們喝西北風去?!」三皇子還與她允諾,若是能勸動敬王站在三皇子一方,日後若有前程,不然不會忘記昌平郡主。

    「你糊塗!」敬王妃什麼都不想說了,叫昌平郡主滾下去,叫人看住了,這才開始發愁。

    這發愁了三日,就在敬王妃預備好了往宮中與薛皇后請罪,順便揭發一下三皇子的狼子野心,給自己刷刷好感之時,卻聽聞平陽侯夫人登門拜訪。

    想到這位是薛皇后的親侄女兒,最得寵愛的,敬王妃就覺得奇怪。

    「這倒奇了。」敬王妃一邊帶著蕭真去迎平陽侯夫人,一邊與閨女好生稀奇地說道,「平陽侯府與咱們素無往來,怎麼就上門了呢?難道是……」聰明人總是想得多些,敬王妃便遲疑道,「因你大姐,來與咱們家論罪來了?」

    蕭真一轉頭就見自家母親一臉的大事不妙,頓了頓,嘴角就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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