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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4章 文 / 飛翼

    不過是一個小姑娘,然而此時腳下是鮮紅的鮮血,手中提著重劍,竟叫人不敢上前。

    彷彿她一人,千軍萬馬都不放在眼裡,能將這天地震懾。

    竟有奪目的光彩。

    「她不過一個人,你們一起上!」薛珠兒眼見氣勢竟被壓倒,面對這少女竟彷彿透不過氣來,心中越發嫉恨,頓時尖叫起來。

    「你們,我都記下了!」夷安此時見甲士此時猶豫著圍上來,只冷笑道,「誰敢上前一步,碰我一根頭髮,你們就給我記著!今日這侮辱,若是我宋夷安不死,必叫爾等滿門償還百倍千倍!」

    見這些甲士果然畏怯,她便冷道,「別忘了,京畿重地,太子擅動干戈,落到你們的頭上,是個什麼罪名!」自然是謀逆!東宮甲士重裝上陣,圍困鎮守九門的平陽侯家的嫡女,這其中可有不少好聽的說法呢。

    太子這是要逼迫平陽侯,想要造反不成?!

    這話出口,見到這長安縣主滿目的陰厲,顯然也不是善主,東宮的甲士已經畏懼了。

    他們雖然忠於太子,與太子一榮俱榮,然而夷安的話卻說到他們的心坎裡去,乃是不願聽從薛珠兒一個無名無分的女人的命令。況夷安手中的重劍,其上泛著冰冷的光,顯然是或許一擁而上這小丫頭也不能掙脫,誰敢先出頭,首當其衝就要先死在眾人面前,這個頭,誰都不敢開。

    「立刻,滾回東宮去!」夷安厲聲呵斥道。

    「誰敢走?!」薛珠兒叫道,「誰敢走,就不怕太子的震怒麼?!」

    「我看,太子如何本王妃不知道,只知道你再不滾,本王妃就送你去死,嗯?!」就在這群東宮甲士不知進退的時候,卻聽見一側的巷子裡,突然傳來了一個平淡的聲音,夷安心中一驚,抬眼看去,卻見巷子裡走出了一個面容平凡,面上有孤傲之色的女子。

    這女子四旬上的年紀,渾身氣勢驚人,目中開闔之間有銳氣閃動,叫人心驚,此時她的身後,又有一隊氣勢彪悍的兵士衝出,將東宮甲士與薛珠兒圍在其中。

    眼見這竟彷彿是幫自己的,夷安臉上露出詫異之色。

    這位,她並不認識。

    「王,王妃……」薛珠兒如同見了鬼了,竟看著這女子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彷彿十分畏懼。

    「你的膽子,真是很大。」這女子平靜地走到薛珠兒的面前,反手就是一個大耳光,抽的薛珠兒哀叫了一聲撲倒在地,竟嘴裡噴出血來,看著這女孩兒狼狽的模樣,這女子只是冷笑道,「什麼東西!就憑你,也配稱薛家女!皇后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

    她走到薛珠兒的面前,一腳踩在她的臉上,目中冰寒,輕聲說道,「這京中,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天下?!竟敢這樣驕狂,可見仗著宮裡那兩個,不將我等放在眼中,嗯?!」

    「不,不敢。」薛珠兒在太子妃面前都敢無禮,然而面對這女子,竟彷彿連大氣兒都不敢出,此時只央求道,「求,求王妃看在我姐姐的面上。」她口中的姐姐,自然是如今獨寵後宮的華昭儀與珍昭儀了。

    「不過是兩個陛下後宮的玩意兒,有什麼臉面!」這女子嗤笑了一聲,手一伸,身後就有兵將將戰刀奉在她的手上,她將刀鋒逼在驚駭的薛珠兒的臉上,輕聲道,「你又是個什麼東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的齷蹉事兒!怎麼著,想叫我扒光了你,遊街叫人瞧瞧?!」見薛珠兒抖成一團,她輕笑了一聲,起身冷冷地說道,「既然這麼喜歡大牢,我就送你去見識見識,日後不必感謝我,只好好兒地與你兩個姐姐說去!」

    「王妃!」聽見這女子要送她往大牢去,薛珠兒目中生出驚恐,抱住她的腿哭道,「求王妃饒恕,看在,」她驚慌失措,突然尖叫道,「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

    「厚顏無恥!」這女子眼角微微一動,唾了一聲,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看著就算此時都橫劍在身前的夷安一眼,收回了目光輕聲道,「也罷,你不要臉,可是皇后的臉面卻不能不顧及。」見薛珠兒的臉上露出狂喜,她嗤笑了一聲,轉頭指著地上狼狽的薛珠兒與身後待命的兵將說道,「帶她回薛家去,什麼時候她祖父祖母父親兄長都齊全了,就給我往死裡打!」

    「王妃饒命!」薛珠兒聽到往死裡打,驚恐得發抖,尖叫求饒道。

    「好好兒地打上一回,你才知道,這京裡,不是你能囂張的地兒。」這女子充耳不聞,將鋼刀擲在薛珠兒的面前,刀鋒就貼在她的眼前,幾欲將她的美人面切成兩段。看著她哭得哆嗦起來,只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慢慢地說道,「再叫我見著一回,我要你的命!」

    夷安只覺得這女子氣勢逼人,就見薛珠兒哭著被拖了下去,東宮甲士竟不敢阻擋,那女子看了過來,遲疑了片刻,便將手中的重劍丟在一旁,俯身道,「多謝……王妃援手。」雖然不知這是哪家王府的主母,然而到底幫了她,不管如何,夷安都是應該道謝的。

    「不必。」這女子淡淡地說道,「不過是路過罷了。」她的目光落在夷安的手上,就見上頭竟被劍柄磨得鮮血淋漓,然而眼前這看似柔弱的少女竟連眉頭都沒有皺,眼角就閃過一絲笑意,細細地看了看她,這才說道,「你就是長安縣主。」見夷安再次拜見自己,她目光中生出了一絲柔和,輕聲道,「皇后的眼光,向來都很不錯,你的母親,可好?」

    她說起薛皇后與大太太,竟說不出的熟稔,就叫夷安心中一動。

    「母親極好,還與我說起,曾養在王妃的身旁,只是還未拜見王妃去。」

    這女子,該是傳說中的烈王妃了,只是夷安瞧著她面容並不蒼老,只比大太太年長

    一些的模樣,心中也不由疑惑。

    「我如今性子孤僻,不願見人。」烈王妃上前抓起夷安的手看了看,就見上頭血肉模糊,都是被粗糙的重劍磨出的血色,抬眼就笑問道,「疼不疼?」

    「疼極了。」夷安只聽著後頭夷柔的哭聲,平靜地說道,「只是再疼,也要守住自己的尊嚴。」

    「你如此心性,不大招人喜歡。」烈王妃從袖中取出了傷藥來,親手給夷安上藥,有些漠然地說道,「女子柔媚,方才會叫人喜歡。」

    「若是那般,就不是宋夷安了。」夷安手上涼絲絲的,竟彷彿連疼痛都消去,此時見烈王妃目光複雜,便輕聲道,「我本就是為自己活著,旁人喜愛與否,與我有什麼相干呢?」

    「你的這話,我很喜歡。」烈王妃收了手,含笑看著夷安,歎道,「沒有想到,你竟是個有趣兒的孩子,早知道,我就早入宮去見見你。」

    然而不知想到什麼,她的臉色又變得漠然了起來,有些冷淡地說道,「我如今不大出門,日後你若是有心,便來王府來尋我。」見夷安頷首,她便繼續說道,「你母親……罷了,不必叫她來與我相見,這些年了,當年的情分記在心中就是。」

    烈王府亂七八糟的,夷安自然知道烈王妃為何不快,急忙應下了。

    「快些回去吧,別叫你母親擔心。」烈王妃說罷,轉身欲走。

    「王妃!」夷安卻突然喚了一聲,見烈王妃疑惑轉頭,她轉身從車裡捧出了一盆含苞待放的花兒朵兒來,奉在烈王妃的面前,認真地說道,「春光明媚,這個,與王妃把玩。」

    烈王妃素來不喜愛花兒草兒的,然而此時見這眉目似畫的少女捧著花看著自己,充滿了期待的模樣,想到她方才劍拔弩張的氣勢,沉默了片刻,嗤笑了一聲,到底撈過了這花盆揚長而去。

    「你,你方才做什麼啊!」夷柔見烈王妃走了,從車上跳下來撲到夷安的面前,捧著她的手狠狠地拍她,含淚道,「有什麼不能叫三哥哥去,你偏在前頭逞強?!」

    夷安從小兒嬌生慣養,油皮兒都沒有磕破過一回,如今竟滿手都是鮮血,手心裡皮肉模糊的,只叫夷柔心疼得不行,見妹妹竟還笑嘻嘻的,她一指一旁沉默的宋衍,頓足道,「叫三哥哥看著你傷了,誰的心裡能好受?!」

    「一時急了,並不是……」夷安乾笑了一聲。

    「誰心疼誰知道!」夷柔恨恨地瞪了妹妹一眼,見她齜牙咧嘴的,又有些捨不得,便歎氣道,「瞧瞧你這逞強的脾氣。」

    「下回再推我,我就把你摁在馬車裡去!」宋衍弱書生,方才叫妹妹推了一把栽進車裡,碰到了車壁上,現在還暈頭轉向,此時驚怒,卻強撐著從車上取了乾淨的布,給夷安纏手。

    見這死丫頭裝模作樣地哀哀地叫,宋衍忍不住抬頭戳了她的額頭一記,這才輕聲道,「我知道,只你的身份高方能震懾他們,不然咱們兄妹都要吃虧,只是你要記得,我是你的兄長……」他歎氣道,「我該立在你的面前。罷了,日後,總有我能護著你的時候。」聽見妹妹此時特別乖巧地應了,宋衍只覺得無奈極了。

    什麼怒火,只叫妹妹們露出可憐的模樣兒,就都發不出來了。

    「你想想怎麼與大伯父說吧。」宋衍無力地看了妹妹一眼,這才冷笑道,「以為打一回就完了?哪裡有這樣便宜的事兒!」

    「三哥哥?」

    「回去!」沉了臉,宋衍命小廝去請大夫,帶著妹妹們往家裡去,回去了就叫妹妹們自己去歇著,自己一路往大老爺所在的上房去了。

    一進去,就聽見裡頭竟是笑聲不斷,宋衍踏入正廳,卻見大老爺端坐上手,一側的大太太的懷裡,正有一個陌生的小肉球兒張著小手哈哈笑,肉球兒的面前,自家的兩個嫂子正沒有形象地蹲在地上,兩雙眼睛放光地戳小肉球肥嘟嘟的小身子,宋方宋懷搓著手,一臉地討好,這簡直太傷眼,就叫宋衍眼角抽搐了一下,默不作聲地走到大老爺的面前,低聲道,「大伯父。」

    「這是七皇子,衍哥兒見見。」大太太抱著懷裡好奇的小孩子,與宋衍含笑道。

    宋衍急忙拜見了七皇子,就聽見大太太笑道,「你妹妹們呢?回去梳洗去了?」

    「妹妹受了驚,我叫她們回去歇著了。」

    宋衍的一句話,就叫屋裡方纔還很歡騰的氣氛凝固了。

    「受驚?」大太太沉默了一會兒,抱著七皇子的手緊了緊,彷彿不上心地問道,「因什麼緣故?」

    「薛珠兒跋扈,帶著東宮甲士圍住了咱們,要送妹妹往大牢去。」宋衍就見大太太的臉上慢慢地猙獰了,斂目道,「四妹妹……」

    「安姐兒,怎麼了?」七皇子聽見這個,急了,扭著小身子在大太太的懷裡叫道。

    「傷著了。」宋衍原原本本將夷安的作為都說了,滿面愧色,低聲道,「不是我不中用,四妹妹也不會……」

    「與你無關!」大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只將七皇子放在兒子的懷裡,冷笑道,「竟敢傷我的女兒……老爺!」

    「去薛家。」大老爺沉默起身,抓過放在一旁的佩劍,頓了頓,見兩個兒子也滿臉怒火地起身,與大太太輕聲道,「前去瞧瞧四丫頭。」見大太太應了,這才拍著宋衍的肩膀說道,「你妹妹做的不錯,不然東宮之前,你不夠看。」

    見宋衍抿嘴,他便繼續說道,「好好兒讀書,日後入閣拜相,你就是你妹妹們的依靠!」見宋衍抬頭看著自己,他溫聲道,「我們都有老去的一日,到時候

    家中就要靠你們兄弟了。」

    「侄兒知道。」宋衍點頭,卻還是說道,「往薛家去,求伯父帶著侄兒。」

    「這是自然,咱們可是兄弟,哪裡少得了你呢?」宋懷卡巴卡巴地捏手指,冷笑道,「活得不耐煩了,竟敢傷我們的妹妹!」

    說這話的時候,大太太已經一臉鐵青地往後頭去了,才走到半路,卻見夷安正叫夷柔小心翼翼地扶著過來,不由上前摩挲自己的閨女,見她一雙手上雖然包了起來,然而卻透出了殷紅的血色,真恨不能暈過去算了,只抓著夷安的胳膊含淚問道,「這麼重,怎麼還過來?」

    「不叫父親為我做主,我歇不住。」夷安笑嘻嘻地說道,「薛珠兒這麼害我,我不討回來,豈不是我怕了她?」她見大太太眼中冰冷,連連點頭,這才笑道,「不是遇上了烈王妃,女兒還不知如何呢,薛珠兒送我大禮,來而不往非禮也。」

    見大太太點頭,她便冷笑道,「送我去大牢,我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不過是想叫我沒了清白與名聲!不過到底是親戚,雖傷了我的手,然不好生出嫌隙,只我親眼看著旁人打斷她的腿,也就揭過去算了。」

    「你說什麼,母親都給你出氣。」大太太憐惜地摸了摸閨女的臉,見她點頭,抹了眼角的眼淚,在另一側扶著夷安往屋裡去。

    大老爺正在與宋衍詢問當時的狀況,卻見妻子扶著女兒進來,目光在夷安的手上停滯了許久,他的眼睛,就落在了大太太的發紅的眼睛上。

    他捧在手心兒裡十幾年的女子,哭了……

    他想要寵上天的女兒,傷成這樣。

    慢慢地握緊了手,大老爺的眼中,就生出了冰冷的殺機。

    「走吧。」這高大的男子,率先抓著劍出門而去。

    「大表姐帶著小七。」七皇子不敢去碰傷了的夷安,只拉著大太太央求道。

    大太太遲疑了一瞬,見七皇子眼淚汪汪的,還是點頭帶著他一同去了。

    一家人領著府中的護院到了薛府上,夷安就見眼前是一個極大的府門,更遠的另一條街上,卻又有一戶大宅子前上書「宋國公府」四個字,心知這就是薛家分出的二房,薛珠兒的家了,正不知該如何叫門,卻見大老爺看了長子宋方一眼,後者心領神會,微微抬手,身後竟有幾個護院費力地抬了一雙漆黑的重錘來,宋方臉色肅然,竟提著這重錘猶如無物,大步上前,掄起了這沉重的重錘,呼嘯著砸在了薛家的大門之上!

    一聲巨響,猶如天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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