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一路波折(2)
車開了沒多久,司機把車繞進打著簡易圍牆的一個院壩,又把車停了下來,招呼道:「全部下車吃飯,一個都不能留在車上。」
院壩裡鋪著碎石煤渣,停著數輛在此歇腳的大巴車,一棟簡易的二層小樓外面掛著幾顆大燈泡,一見有大巴車開進來,立馬就有小青年跑出來吆喝道,都下車吃飯吧。
彭華強道:「司機大哥,我一點都不餓,我不想吃,我在車上睡覺行嗎?」
「不行,全部都得下車吃飯,這是規矩,車上一個人都不能留。」
彭華強只得跟著下車,把包一起背在肩上,「你下車背著這麼大個包幹啥,放車上撒,難道裡面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怕誰偷了你的不成?」
「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就幾本書,幾件衣服。」彭華強見蠻牛眼神骨碌碌地盯著自己的牛仔包,也不理會他,背上牛仔包下了車。
蠻牛吆喝道:「雖然只有五個人,但不管餓不餓,人人都必須吃飯,套餐二十五塊錢一份。快去吃飯吧,吃完飯好上路。」
「二十五塊,我年前來的時候才十塊一份,太貴了,我不吃。」
「不吃,這可由不得你,年前是年前,過年這段時間什麼都貴了,不吃就把你丟在這裡。」
其他四位乘客在蠻牛的威嚇之下無奈地吃飯去了。
「兄弟,你不去吃?」
彭華強不像過分張揚,但對於這種無處不在的強買強賣,趁火打劫的行為還是十分氣憤,恨不得扇這些人兩巴掌,但自己再厲害又怎麼著,這是轉型時期必然的代價和陣痛,這種野蠻生長的階段還得持續上個幾年。經濟沒發展起來,沒有政府的打擊管理與引導,一下子是沒辦法規範的。所以只有這些弱勢的底層民眾成為欺凌的對象了。
二十五塊就二十五塊吧,彭華強跑去看了看那些飯菜,幾片白菜,幾片豆腐乾炒萵筍,還炒得黑不溜秋的,打飯的大姐伸出一雙黑乎乎的手,啪的一聲當著吃飯人的面擤了吧響亮的鼻涕。彭華強噁心壞了,走了出來。
「哥們,怎麼又不吃了,嫌飯菜不好,那就跟我們上樓去吃大餐吧。」
「吃大餐要多少錢一份?」彭華強覺得蠻牛這小子不會這麼好心,倒想看看他想搞什麼名堂。
「你跟我們去,司機和押車人員吃大餐免費的,兄弟,扳手腕,玩撲克我蠻牛還從未遇到過對手,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兄弟我實在佩服之極,因此,我很希望能交你這個朋友。」蠻牛親熱地摟著彭華強的肩膀,拉著他往樓上的包房走去。
二樓有一排小房間,既有服務站點人員自己住宿的,又一間間隔開專門用來招待來自各地的司機跟車人員的,因為司機和這些長途歇腳服務點是長期合作關係,大巴車把乘客源源不斷地拉來吃飯,服務店才有生意可做,自然司機和跟車人員就得好酒好菜招待了,而且都是免費的。蠻牛三人把彭華強帶進一個包間,包間裡除了一張吃飯的四方桌,還有一張休息用的床,這一點都不奇怪,服務點的工作人員也要休息嗎。
蠻牛沖其他兩人使個眼色,笑著沖彭華強道:「兄弟,你現在這裡坐一下,大餐馬上就來,我們幾個有些事得去找這個服務點的老闆溝通一下,一會我們就上來。」
彭華強也不知蠻牛想搞什麼鬼,反正我站得直,坐得正,我還怕你坑我不成?
蠻牛三人一走,沒一會就推門進來一位濃妝艷抹,渾身散發著劣質化妝品刺鼻氣味的妙齡女子,模樣兒倒還看得過去。女子一進屋就把門關死,蹭到彭華強身上,就開始解自己的褲子:「天氣有點點冷,上衣就不脫了吧,帥哥,在廣州一定賺了不少錢吧,回去前也得好好犒勞下自己啊,快來吧,咱們抓緊點。」
「你,你想幹什麼?」彭華強雖然年輕,但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心裡早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帥哥,你不會沒見識過吧,我就是你要吃的大餐啊,快來吧,我客人還多著呢?」
彭華強感覺有些噁心,提起牛仔包就想開門走出去,那女子一見彭華強想跑,快速跑上前來死死抱著彭華強不放,「你玩也得玩,不玩也得玩,這可是由不得你的。」
「我警告你,趕緊放開我,不然我對你不客氣。」這都是什麼世道,為了賺兩個臭錢,真是完全不顧一切了。
兩人拉扯中,門砰地被踢開了,出現了四五個彭華強不認得的小青年,手裡拿著小鋼管,一個個表情顯得凶巴巴的。為首的一個跑過來想扇彭華強一記響亮的耳光,但卻被彭華強輕易躲過了。
「敢玩我女朋友,你小子真是活膩了,說吧,你小子想私了還是公了?」
那艷麗女子終於放開死死摟抱彭華強,提起了褲子,站在一邊,這女子和這群小混混看來是一夥的,合謀設下桃色陷阱來整彭華強,雖然你們人多勢眾,但我彭華強站得住理,不管是私了還是公了我難道還怕你們不成。
「私了想咋樣?公了又咋樣?」
「私了的話,你拿兩千塊錢給我,我們就放你一碼?公了的話,我們把你送派出所去,到時罰款不說,還得坐牢,警察抓****的,罰起款來可是五千不會少的,哥們,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你女朋友我沒碰過她一根指頭,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你們還是把我送派出所去吧。」彭華強軟硬不吃,認定這群人不敢把自己送派出所的,只不過想以此嚇唬他一下,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屢試不爽的。
「阿麗,他有沒有上
上過你?」
「勇哥,褲子都已經脫了,你說有沒有事?嗚嗚,嗚嗚。」這女子戲演得真好,彭華強一開始還有些同情她的遭遇的,都是時代的犧牲品,但現在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拍死她還嫌髒了自己的手。
「你可不要誣賴我,是你自己主動抱上來,主動脫褲子的,我可一根指頭都沒碰你一下。若是碰了你,可以去醫院檢查,拿證據來說話啊。」彭華強有些後悔了,如果果斷地給她一指頭,點暈她倒沒這麼多事了。
「都發生了什麼事兒?勇哥,哥們,怎麼我們才離開一會你們就鬧起來了。」正當屋內僵持不下的時候,蠻牛等人適時出現了,陰陽怪調地說道。
「勇哥,這個是我車上的乘客,你給個我個面子,不要太為難他,兄弟,既然你玩了人家的女朋友,個人家戴了這麼大個綠帽子,給人家一點補償也是應該的,雙方各讓一步,大家在路上跑都挺不容易的,誰不想多賺些錢呢。」
「我外出打工才幾個月,一個月才賺幾百塊,你們要敲詐勒索也不瞧清楚對象,要錢我沒有,打架我奉陪,送派出所隨你們的便。」
「哥們,你也不要嘴硬,耽誤了我們上路,我們還的急著趕回去載客過來呢,大家都是一個地方的老鄉,你也給我個面子,身上有多少就全給了他們吧。」
彭華強知道這個蠻牛對輸給自己很不服氣,因此和在服務點混的這些流鶯爛仔竄通一起,導演了這齣戲,和這種人沒完沒了地糾纏是很費勁的,彭華強笑著說:「這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我身上真的沒什麼錢,我的包,我身上的口袋全在這裡,如果你們搜到,有多少你們全拿去吧。」
蠻牛臉上肌肉舒展開來,沖那個阿勇道:「勇哥,我來幫你搜下吧。」
蠻牛說著把彭華強的牛仔包裡的東西倒在床上,除了一摞書,都是些高考複習資料,還有幾件衣服,那個買給燦燦的錄放機,什麼現金也沒搜出來。又搜了彭華強身上的口袋,只搜出個五十來塊錢。把錢交給阿勇:「勇哥,這小子還真沒什麼錢,就這麼多。」蠻牛臉上帶著極度的失望,這小子包裡就幾本破爛書,看得跟個寶貝似的,我還以為有很多錢呢,枉我白費了這麼多力氣。
「哥們,書中自有黃金屋,我高考落榜後跑廣東才打兩三個月工,能賺幾個錢,我這是回去復讀的,去年我考政法大學只差了那麼一分,今年一定能考上,我奉勸各位,不要做一些違法的事情,希望幾年以後咱們見面會是朋友,而不是在其他什麼地方。」
難怪這小子氣質很有些不同,考政法大學只差那麼一分,若是真的以後當了警察,法官,栽在他手裡可就不好受了,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即使在道上混的也明白這個道理的,做任何事不能把事做絕了,否則就斷了後面生路了。
蠻牛又跑過來摟著彭華強的肩膀道:「兄弟,看來哥們我眼拙,真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啊。以後出息了,還望你多多照顧下兄弟我呀。」
彭華強笑而不語,我若真的考法大,做法官,做警察的話,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們這些混蛋抓進去關起來,可惜我要考的是農學院,要做的是世界農業大亨,不過這次放你一碼,因為我不會開車啊,若是下次還這麼胡作非為讓我遇到了,非得讓你癱瘓在床再也沒法無法無天,為所欲為了。
上了大巴車,繼續開上回家的路。彭華強想,自己在路上經歷過的這些事一定不新鮮,每天都不厭其煩地在路上發生著。中國普通老百姓的韌性是強的,很多事情都會默默承受,化一時的屈辱為持續進取的動力。這些卑微而任勞任怨,能屈能伸的普通勞動者才是推動歷史的車輪源源不斷向前疾馳的動力。
而像蠻牛這些人,要麼在時代的潮流中被碾為齏粉,要麼迷途知返,回歸正確的道路,夾起尾巴做人,老老實實做事,否則也只能到局子裡去待著了。
彭華強躺在自己的臥鋪上,從被子底下掏出一疊東西來,在黑暗中露出一絲無人能曉的得意的微笑:嘿嘿,想跟我玩心眼,你還嫩了點。我的錢全在這兒呢。的確這一疊鈔票有五六百。彭華強瀟灑地揣進褲兜,舒服地睡了下去,這一路應該不會再出什麼意外了吧。如果再有意外,我真的要動手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