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五鬼統領的「討伐」經虞子嬰在中一番攪局,導致最終演變成了雷聲大雨點小的局面,陰鬼軍礙於玄陰王對她的庇護與那曖昧親暱的態度,既反抗不得,抱怨不得,申訴不得,只得收拾起忿懣的心情興致缺缺地準備返途回封地。~~小~說~~20
但亦有一部分人則頎喜此次的意外收穫,畢竟陰鬼軍之中大部份人都是有家有室的,比起一時熱血上頭的殺戮與復仇,他們內心更傾向於收益與填補溫飽富足的空缺。
於是,這便造成了陰鬼軍內部一部分人對虞子嬰是感到不滿與排斥,一部分則處於觀望好奇與審視的狀態。
大約真正二十四車的物資便將鷹丸號內艙搬空了,達達木的海軍士兵一個個眼紅紅,心酸酸地看著糧車被陰鬼軍的人霸佔推走。
虞子嬰見搬糧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便走向**的香輦前。
香輦以金漆描邊,綾羅為帷幕,前頭是五匹通體黑駿的高頭大馬開道,後頭則是七個人在前面拖著輦,其後則是近千陰鬼軍驤護左右,而運糧推車則行至最後位置。
「王,我有事需要暫時離開一下。」虞子嬰自降為其謀臣,是以稱呼**時便不能直呼其名了。
**隔著大紅盤花帷幕流蘇聞言,卸妝的動作一頓,當即嬌縱任性道:「不准。」
「……謝王允許。」虞子嬰朝其方向準備施了一禮後,便徑直轉身離去。
**一愣,待確認虞子嬰真的走了之後,下一秒卻又低低哼起一曲怪腔怪腔的段子,悅耳磁性地笑了起來。
虞子嬰「請假」後,便走向站在鷹丸號前的格桑跟達達木,他們像是早就知道她會來,亦或許他們心底是希望她能夠來,便一直等在那裡,此時見她朝他們走來,都是一臉複雜地看著她。
雖然相處不久,但他們卻覺得跟她彼此之間的情誼卻已是非同一般了。
還有什麼交情能比過命更值得留戀跟珍惜?
達達木觀察著虞子嬰,發現她根本沒有半分難過或低落的神色,仍舊一如他所認識的那般無心無肺的平淡神色,心底不禁感到一陣悶痛,但轉瞬又覺得像是鬆了一口氣般。
「你自己……要多保重,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但……還是要小心,關於玄陰王跟五鬼的事情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再多的事情,我也無能為力了……總之,謝了。」
在見到虞子嬰之前,達達木將要說的話都在心底復稿了好幾遍了,但真正說出口時,卻仍舊沒有辦法如想像之中那般輕鬆跟自在。
達達木沒有再看虞子嬰一眼,或許是不敢看了,他側過身子伸手拍了拍格桑的肩膀,便與他錯身而過,先一步離開,將最後的一點時間留給他們。
虞子嬰等達達木上了甲板,眼神寂靜地看著格桑,率先一步打破沉默:「你身上有一枚銅錢嗎?」
格桑看了她一眼,但又像被什麼刺痛了眼睛,飛速地撇開,然後他低頭從兜裡掏出幾塊碎銀:「我身上沒有銅錢,只有幾塊碎銀子,如像你需要我……」
虞子嬰伸出手,從他手心中撿起一塊碎銀取走。
格桑感到不解與奇怪,他想將手上的全部銀子都給她,卻被虞子嬰阻止了。
「你的銀兩我已確切地收到了,所以我替你卜了一卦,卜相上顯示,你這一生都將會平泰安康,遇事化虞。」虞子嬰垂下眸子淡淡道。
這番話若是別人來說那可能只是一句普通的祝願話,但格桑卻是知道虞子嬰的本事,他心中徒然一揪,一股抑止不住的酸楚與甜意交雜在他心中。
「冰姑娘……」他啞著嗓子,想對虞子嬰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被虞子嬰打斷了。
「我姓虞,虞子嬰。」
格桑頓了一下,驚喜地重複了一遍:「虞,虞子嬰?」
她終於願意將她的名字告訴他了。
虞子嬰負手,微不可見地輕輕頷首一下。
「保重。」
格桑萬萬沒有想到,她在告訴他名字的下一秒,卻是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那一刻格桑就像被魔鬼控制住似地,竟忘記了所有的顧及跟理智,伸手將她牢牢抓住:「……不要走。」
他臉上的表情因為某種痛苦壓抑的情緒,扭曲得十分厲害,半點不復虞子嬰剛認識他時那般和煦溫潤。
「不要……走。」
虞子嬰緩緩回頭,目光冷漠至極地定格在他的臉上。
格桑看見虞子嬰如此態度,他眼中多了一絲黯然,但面上的痛苦之色倒是淡了些,他又道:「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我其實很痛恨自己這麼無能,竟將一切都讓你去負擔,我……」
「你恐怕誤會了。」虞子嬰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然後放緩語氣,盡量讓嘶啞的嗓音吐字清晰些:「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無旁人的意志無關,你可以選擇去自責、怨恨,但請不要將那種可憐、無奈、悲慘的情緒硬加於我身,因為我並不需要。」
格桑神色一滯,錯愕地看著虞子嬰,好像完全聽不懂她究竟在說些什麼。
「你很好……」虞子嬰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只是有時候,你想太多了。記住一句話:想太多只會毀了你。人,喜歡的就爭取,得到的就珍惜,失去了就忘記,而自己選擇的路就要堅持走下去,路上的艱辛,無需抱怨。」
這一番說完,也不等格桑從怔愣之中回過神來,虞子嬰已然將身上那一件格桑借給她的藏藍色斗篷披風脫下放在地上,轉身離開了。
格桑呆呆地看到她的背影,脫了那一件寬大的斗篷,顯露出的繡袍獵獵,身姿纖弱,但背脊挺拔如松竹,步履沉穩得完全不似一名閏齡少女,反而像一名風姿卓越,背負風雲的大家,看著她離他漸行漸遠,格桑臉一白,只覺心底似空了一角落似的。
「是我想太多了嗎?其實,我只是根本就沒有辦法喊停了……」
達達木從船上投下視線,見格桑一臉的失落茫然的模樣,像一具失了魂魄的游屍似的,便搖了搖頭,從船上下來,走到他側手邊,靜默了一會兒,他問道:「我說,那個焉兒壞的傢伙叫老子將運糧的事情全權交給你,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好歹老子還是個將軍,你是不是該給老子匯報一下?」
格桑空洞的眼神動了一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其吁出:「其實冰姑……虞姑娘早已吩咐我等將一部分物資用油皮一層一層地裹好,綁好後然後將其沉到船下去了,只等陰鬼軍一走,我們便可將它們重新扯上來。」
達達木一聽,驚喜地大力拍了一下大腿,不住地原地打轉,笑不攏嘴啊:「妙啊,妙,哈哈哈哈……原來還是給老子留了一條活路啊,果然……這小妮子就是義氣,老子這可是欠了她一個大、大大的人情啊……只是可惜了……」
說到最後,達達木頹廢地垂下肩,瞥了一眼陰鬼軍中那顯眼的香輦處一眼,忍不住長歎吁氣。
他口中的可惜什麼,並沒有直言,但格桑又豈會不知不明。
「舅,你相信她無論在哪裡都能讓自己生活得很自在嗎?」格桑眼神放空,喃喃道。
達達木想了想,然後摸了摸瓢頭又想了想,最後他重重拍了拍格桑的肩膀,堅定道:「她可是一個能從冰裡活過來的奇跡女人,你覺得這世上還有什麼困難能夠難得到她?」
再說了,侄子你是沒有看到玄陰王對的她那種……就是那種恨不得直接變成背後靈附在她身上的那粘糊勁兒啊,完全就是……不用擔心好嗎?
與其擔心她的安危,倒不如說,達達木更擔心另一件事情。
一想起,玄陰王頂著一張蠢斃了的痘坑馬臉,一靠近虞子嬰那就像吃了春藥一樣的猥瑣舉動……達達木默了……
——
白石鎮的人跟達達木等人歡天喜地跟送瘟神一樣將玄陰王跟陰鬼軍送走後,虞子嬰也跟著一道上路了。
玄陰王的封地在北疆國的極北寒地,所以他們必須趕上一段不算短的路程,聽聞極北寒意那裡是常年飄雪,四季隆冬,完全是一個冰雪王國。
虞子嬰並沒有跟玄陰王一同坐在香輦之中,她既非他的寵妾,又非什麼地位懸殊之人,既不受玄陰王召喚,自然是得跟隨著隊伍徒步而行。
而陰鬼軍一直覺得玄陰王對虞子嬰是另眼相待的,但此時看她沒有半分特殊歹毒,完全就跟一名普通士兵一樣在香輦後灰頭土臉地徒步而行,又不得不懷疑起來了。
虞子嬰完全明白一個反派的喜怒無常,當他正常的時候其實就是不正常,當他不正常的時候……那完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她半分不覺訝異,行若泰然。
他們一行人離開了白石鎮後,一路行來,虞子嬰看到的卻不是什麼風光旖旎,高山流水的風景,而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荒蕪田地。
道路兩旁的大地龜裂乾涸,與其說是荒蕪,不與說是那些曾經開墾過的田地此時是寸草不生。
一路這樣走來,虞子嬰沒見到一個北疆國的百姓,田地裡沒有農民,路上沒有行人,除了他們這一隊人在道路上踽踽而行之外,彷彿天地之間,便再無其它了。
這……就是北疆國?
之前虞子嬰也曾聽達達木跟格桑他們提過,北疆國已陷入全國饑荒,糧食已成了有價無市的程度,如今親眼看到,她才真實地體會到這一句話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