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長途跋涉近一個月,虞子嬰他們一行人終於進入了朝淵國閩北地界,由於華琊一直暈迷不醒,虞子嬰根本無法與他改換回身份,是以「寶黛公主」的名額仍舊由他佔著。
按照計劃安排,進入朝淵國燕京之後,她第一件事情就是盡快尋找到舞樂替他解毒。
這一路途意外平坦,不曾遇到任何的阻礙或埋伏,曾經那些竭力阻止別國前赴朝淵國的刺客與異域歹人,就像銷聲匿跡了一般,再無躥出擋路威脅。
甚至連一些綠林匪徒或馬賊常出沒的劫道,都有一種安靜得很詭異的感覺。
一路上虞子嬰常撩起窗簾,望著蒼茫浩瀚的蒼穹沉默,這種沉默帶著一種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而這種壓抑等待的氣氛亦感染了怒等人。
盛夏中伏,終於在九洲大陸各大板塊國界中陸陸續續發生了天災,九洲大體分為十三板塊,以西南方向大部分地區強降冰雹,洪澇,颱風,暴雪,而以東北部則是乾旱、沙塵暴,火山,地震災害,山體崩塌,泥石流等氣象災害,而大陸邊境則是風暴潮、海嘯等海洋災害,中端則是森林草原火災和重大生物災害等等。
由於朝淵國位於九洲偏北,一路上天氣炙熱異常,路兩旁的植被都烤得彎下了腰,缺水的模樣懨懨地,天氣悶熱得要命,一絲風也沒有,稠乎乎的空氣好像凝住了,空氣不斷地被壓縮著,彷彿一點星火就會引起爆炸似的。
烈日似火,雖然坐在馬車內勉受那太陽直照的痛苦,可地面與空氣一**不斷騰升的熱浪撲來,簡直就像一座蒸籠一樣,熱得使人喘不過氣來。
「怎麼北邊會這麼熱啊?」肖寶音熱得兩頰泛紅,雙眼疲軟地耷拉起來,額上、頸上、背上全都是汗,怎麼擦都擦不過來了,只能時不是灌兩口水補充身體消失的水份。
「往年北方的氣候即使進入大暑也不曾熱到這種程度……」怒若有所思道。
「嬰……水、水快沒有了……」司倒了倒水囊,瀲灩水霧雙眸帶著幾分委屈幾分憂心忡忡地看向虞子嬰。
「遇經貪——嬰落城時,暫且歇息一日並補充水食。」不需要他說虞子嬰也知道這段時間因為天氣炎熱耗水量過多,即將糧盡彈絕,不過由於一路沒有食肆亦沒有城鎮,也根本碰不到溪流河畔,所以只能節源開流,所幸今夜日落之前能夠到達嬰落城。
「嬰,難道……開始了?」怒轉頭看著虞子嬰,突然問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然而,虞子嬰卻知道他的意思。
她視線掠過巍巍巖山荒野,看到更遠的一片荒巖高土席捲而來的滾滾沙塵暴時,眼瞳陷入了一片幽深漆黑:「天災是拉開毀滅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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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趕在沙塵暴來襲之前改變了軌道脫離危險後,終於在入夜前到達的嬰落城。
此時的嬰落城與虞子嬰幾個月前看到的嬰落城有了新的一番變化,破舊的廢墟漸漸修鍵起了新的房屋胚體,城東復建得較快,甚本上宅居區已經修建完畢,而商業區則尚在復建當中。
由於帶著宇文三兄妹與肖寶音等人,虞子嬰並不打算跟嬰落城的任何人碰面,是以與民宅區一戶人家買了些水食,借住一夜之後,第二日便重新啟程趕往燕京。
不過在臨走之前,虞子嬰花耗了幾一夜時間繪製出一張聚靈匯運四小陣圖暗中投進了城主府內。
聚靈匯運四小陣乃聚靈匯運陣其一,與另三種陣法相比,四小陣較易而需要的要求與擺陣所需物件亦最簡潔,是居家保平安的一方大型陣法,嬰落城與她有很深的淵源,她自是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它再一次被毀殞,此陣雖有效期與次數,但抵禦此次天災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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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路程,終於令虞子嬰等人徹底地見識到了所謂「天亡我也,非戰之罪也」,有時候天災比**更可怕,而波及的範圍與殺傷力亦更令人猝不及防。
九洲大陸不需要多久將徹底淪陷為一方地獄。
還有一段不算短亦不算長的路程,由於天氣反常熱得跟烤在鍋裡一樣難受,灰巖原野上又沒有可以供人遮蔭躲陽的地方,所以虞子嬰他們的馬車漸漸緩速保存體力,盡量選擇地晚上趕路。
而此時他們馬車後面不知不覺地跟上了一大批從各轄區村落遇災逃難的災民,他們一路沿著北上乞討,一心朝著朝淵國繁盛的燕京而行,盼望著天子腳下,大抵會有人可憐他們賞他們一口飯吃,替他們解決災情與暫時落戶的問題。
這批災民有些是家鄉鬧地震了,有些是遭遇了乾旱,大多是急災導致無處容身飢餓不堪的人,這些穿著僂爛,蓬頭垢發的災民其中有老有少,但無一不是一個個都黃皮寡瘦,步履蹣跚,神情疲憊,雙目麻木地朝走。
炎炎夏日中,沒有遮陽避暑的東西,一個個基本上都被曬得皮膚通紅,氣喘吁吁。
由於他們的馬車行走得並不快,與步速差不多,那撒下的陰影可以任著那群災民在車身後頭躲蔭緩步而行。
這群難民雖說不是從同一個地方而來,但窮苦人民大多純樸善良,由於遮蔭的地方不多,所以年壯的青年或少年都不會急沖沖地爭搶位置,而是很自覺地讓給那些老少病弱。
「嬰姐姐,朝淵國怎麼這麼多難民啊?」肖寶音撐著下巴,面露同情地看著車外的人。
自從認識了虞子嬰,肖寶音有事「嬰姐姐」,沒事「嬰姐姐」,別說是曾經有過一點小曖昧心思的「始」,連以前崇拜的怒哥哥都直接被她拋褚腦後了。
愛情誠可貴,友情價更高,若為嬰姐姐,兩者皆可拋。
「凡事多用眼睛觀察,而不是動嘴。」虞子嬰用一種教授般嚴謹的口吻教育著肖寶音那種嘴皮子動得比腦筋更快的行為。
「嗯,受教。」肖寶音立即挺直胸膛,那被熱得紅噗噗的小臉嚴肅地板起,明顯想學虞子嬰那藐視萬物的高端神情,可惜她一雙透徹充滿熱切仰慕的水眸暴露了她的真實面貌,卻有一種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感覺。
——怎麼辦?即使是面無表情教訓人的嬰姐姐她都好喜歡哦∼
肖寶音的話剛說完,就突然聽到從宇文三兄妹那輛馬車內傳來一名年輕女子的怒喝聲:「你們這群賤民膽敢弄髒我的馬車!」
「哦,對、對不起,我、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一道帶著乾涸嗓音的可憐的哀求聲,急切慌張地解釋道,那是一名灰頭土臉的中年男子,他此刻半蹲在地,手扶著一名臉色紅得有些不正常的孩子。
「滾開些!不准再靠近我的馬車!滾!」宇文櫻身子探出車窗,看著那群賤民靠近過來的骯髒身影,鐵青的臉色,面容上的怒氣一覽無遺,她肩膀不斷的劇烈顫抖著,聲音漸漸變調。
這群災世是逃難到這裡的,再加上這片荒野茫茫水資源匱乏,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不曾洗過澡,再加上天氣炎熱,身上的汗味裹著一層酸臭,他們一圍上來,那味道直熏得宇文櫻氣惱不已。
但為了維持她小白花善良溫柔的一面,她一路強忍著不發作,終於在聽到一陣嘔吐聲時徹底暴發了。
她想著這群賤民有什麼資格得到她的容忍,反正虞子嬰那些人對她不防備就是厭惡無視,她乾脆就破罐子破摔了!
「啊?小姐,求您可憐可憐我們這些苦命人吧?這孩子一路被曬著,曬久都有點糊塗了,才會一不小心將穢物吐到您的車上,他絕不是故意的!」路旁一名好心的老婆婆綁著花頭巾,穿著一身灰塵撲撲的粗布衣服,忍不住求請道。
「是啊,是啊。」剛才出聲哀求的中年男子不斷點頭。
「本小姐管你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你們趕緊離開些……」宇文櫻伸手摀住鼻子,眼神透出鄙夷與刻薄:「什麼味兒了啊,臭死了,滾、滾、滾!」
中年男子面露尷尬,他低頭看了一眼半闔著眼皮,不斷哼吟的小男孩,一咬牙,還是腆著臉再次苦苦哀求道:「這位善良的小姐,今天天氣實在太熱了,根本沒陰涼過,我等只想在您的車蔭底下躲躲陽,您放心,等他稍微好一點,我一定馬上就走!」
「你……」宇文櫻氣極,想破口大罵,但一方面她顧及她「公主」尊貴的身份與那小白花的柔弱形象,她忍了忍,突然彎眸一笑,露出了兩排碎玉似的潔白牙齒,道:「好啊。」
那名中年男子一愣,抬眸確認她不似開玩笑後,頓時喜出望外,不斷地道謝磕頭,以致於他並沒有看到宇文櫻笑容下那陰險而諷刺眼神。
就在隊伍重新出發,他們提起神來,繼續跟在馬車後面踽踽而行時,突地前方的馬似受驚一般絲∼一聲嘶孔,後踢塔塔一揚,頓時濺起了一層厚土灰揚。
咳咳咳咳……跟在馬車後面的那對父子被噴了一臉的灰,他們連忙退後幾步,不斷在咳嗽揉眼,狼狽異常,只聽到此刻宇文櫻從馬車內傳出一陣脆鈴般得意的笑聲:「呵呵呵∼我剛才便讓你們離遠些,噯,現在該知道我說的話,其實是真心為你們好了吧?」
那名中年男子一聽,放下揉眼睛的手,一雙通紅憤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宇文櫻所在的馬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當然知道這位小姐根本就是在耍著他們玩。
「你——」
「阿蚊,冷靜點。」
這時,從災民中央步出一名蒙著面紗,身材婀娜女姿的女子款款走了出來,陽光下,那女生有一頭海藻般濃密的長髮,微微捲曲,眼睛象海水一樣,皮膚很白,是象牙色,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淡淡的。
她在微笑,然而眼珠卻無比淡漠,她就像與那群災民完全不同世界的人,然而她卻實實在在與那群災民在一起。
「阿蚊,老鼠咬了你一口,你難道打算也咬老鼠一口嗎?小心啃了一口的臭毛。」一道脆生生,稚氣而略還清冷的男孩子嗓音響起。
只帶剛才那面戴著面紗的女子手中正牽著一名剛及她腰間的高度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似起很瘦弱,約七八歲,贏弱蒼白的面頰,泛著不健康紫色的雙唇,走路的時候有些搖搖晃晃,他低著頭的時候,乍一看上去倒是跟那些普通災民家的孩子沒有多大區別。
但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卻能發現他的五官很漂亮,像是帶著混血一般的精緻,像一個脆弱而完美的玉娃娃,另外,他擁有一雙黑曜石般漆黑冷漠的眼瞳,而這一雙眼瞳卻有著不屬於他這個年齡段該有的冷酷,絕望,灰暗……一切的負面情緒。而正是這一雙眼瞳,令虞子嬰剛才的漫不經心,變得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