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偽「怒」從那能蠱惑的唇瓣溢出一聲靡靡呻吟,三分抑不住的痛意,七分透著低吟的柔媚笑意。
與「怒」不同,他的睫毛既細又密,微暖熏陽渡上一層金黃絨毛般的柔軟,微微一動便是一番沉靜雋美,此刻他臉上一抹輕笑明明透著雅致情趣,卻又飽含殘忍,明明森冷噬骨,卻似溫和美好。
「陌生∼明明是我們先認識的不是嗎?看,即使一樣的臉,一想的氣息,一樣的身材,你依舊能夠一眼辨別出我來……承認吧∼我們的關係可比你所說的還要親密而熟悉呢∼」
偽「怒」無力地將腦袋擱至虞子嬰的肩膀上,鋪陳似黑綢瀑的青絲盡數傾洩,柔順地滑落至她胸前、肩上、手上……觸感似冰涼的黑水拂過,令人想掬一把捏在手心看是否如想像之中那般順滑柔軟。
「我認出的是怒,並不是你。」虞子嬰對他完全不存在留情一說,她的視線微微仰起,如一寸寸優美至極的寒刃沿著他的肌膚割劃過,下一瞬間可能就會鮮血淋漓:「別隨便定義我們之間的關係,因為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
「夠了!」
偽怒突地出聲打斷了她的陣腔說詞,並且伸出一隻看似撫琴弄玉的優美手骨,虛掩在她的嘴唇之上。
「別以為你是目前我唯一能夠容忍的雌性,便能夠對我放肆,若任性過頭,我依舊會……」偽「怒」微彎著背脊,抬起臉,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他們離得很久,幾乎是鼻尖碰鼻尖,彼此呼吸的溫度都噴撒至對方臉上,他一身寒氣猶如冰天飛霜,幾欲落下冰雹。
但當他看到虞子嬰那波瀾不動的黑瞳,僅一瞬間,他週身又似春至冬逝,所拂之處草長鶯飛,好似攜著春雨闌珊閒光,他壓低微啞醇厚的嗓音,似醉融般穿透過萬千紅塵,直貫入人心底最深之處。
「別妄圖激怒我∼乖,我不想傷害你,我是那麼地珍惜你,難道你感受不到嗎?」偽「怒」彎眸淺淺一笑,眼角無意間瀉露的絕倫蠱惑風情足以湮滅四週一切景致,他週身湧動著迫人的存在感,似沉靜美好,卻又似危險殘酷。
「你知道我是誰的,你那麼聰明,怎麼可能猜不出來呢?」
偽「怒」彎唇一笑,胸腔處的血不斷滲出,染紅的指尖輕戳她的臉頰的酒窩處,眉眼彎彎,打趣道:「我想想,你第一個選擇的是傲慢,第二個是東皇國的嫉妒,第三個對像我原本以為你準備選擇朝淵國的貪婪,但現在好像有一個更近、更容易虜獲的怒呢……」
虞子嬰靜靜地聽著他的話後,臉色漸漸凝固成石,一雙黑瞳瞬窒後,便幽深至極,若說原本尚餘幾分溫度,但此刻卻是無一絲光亮,只剩一片純粹的黑暗。
「啊啦,嘖嘖,看來我都猜準了啊,你的目就是接近他們……可原因呢?」
偽「怒」觀察著她的表情,一個人自說自唱似很有趣般,他猩紅的嘴唇舔出幾絲潤澤,笑意與某種詭譎色澤流轉眼珠,竟露出某種茶色妖艷,他繼續道:「那次在多隆克多大峽谷內,騰蛇搖光死域之城的那個人雖然偽裝了一張面容,但是應該是無相國師吧,畢竟能夠驅動十妖狐的人,在這片大陸上我還沒聽說過還有別人……」
「你究竟想說什麼?」虞子嬰即使心中有所撼動,但臉上依舊面攤著淡淡問道。
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他每說的一句話都引起她強烈的殺意,但不可否認,他的話亦引起了她的好奇,令她想溯源下去。
「一提起無相國師,便自然而然會想起他那個神棍界的神話師尊吧,那個噁心又聒噪的無恥老頭,本來我一直很奇怪,你為何要一直跟在嫉妒身邊,竟不惜扯下這個彌天大謊,可現在事情脈絡好像清晰起來了,你其實是無相派來刻意接近七罪的吧……」
虞子嬰道:「我為何要接近七罪?」
「為何呢?」偽「怒」狀似回憶似地轉動眼珠,道:「當初那個騙子老頭好像曾說過,七罪乃七煞之子,一生絕情斷愛,義骸惡魂之災,生只危禍蒼生,死又殉天意,因上天有好生之德,凡事留之一線,願其最終能學會恆久忍耐,擁有恩慈,懂得愛是不嫉妒,愛不是傲慢,愛得不張狂,不僅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凡事多包容一分,凡事相信二分,凡事盼望三分,凡事忍耐四分,不為最卑鄙最貪婪地墮落……」
「愛?恩慈?呵呵呵∼你說他既不是和尚,竟也學佛普揚佛法?不過,我現在發現……或許那個老頭並不是一個只會胡謅的騙子,至少我發現他找來迷惑七罪的人選的確有幾分本事啊……竟能將七罪的二位、哦,不,該是三位玩弄在鼓掌之中……」
若是一般人聽到偽「怒」的話,想必即使沒有驚慌失措,亦會不由自主被他的話引導而不自覺跌入他設下的藝術言語陷阱。
但虞子嬰亦是一位陰謀類語言藝術的專家,像這種似是而非,真似摻半的誘導性談話,她根本不會貿然接下或提問,反而她冷靜的觸角已經從他的話中捕捉到對她而言有用的信息。
「你亦是七罪之一?」虞子嬰很難不這樣認為。
或許這是他拋出的一個煙霧性誘餌,但虞子嬰卻不相信會是假的,若沒有幾分真實性的根據在裡面,他又怎麼能夠說服得了她?
能夠知道無相,能夠知道無相的師尊身份,並且對當初無相師尊跟七罪之間的事情瞭解得這麼清楚,若說他不是七罪之一,那麼亦是當初七罪被下玄束見證的關鍵性人物。
可據無相所言,當初除了他與師尊之外,便只剩七罪在場,所以她判斷他身份的依據便更側重於七罪。
偽「怒」亦是一個人精,他自然不可能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用帶著幾分同情的歎息,伸掌摸了摸她的頭髮:「可憐的孩子,雖然你一時之間很難接受,你啊被那個看似聖人般的無相騙了,玄束根本就不是——」
被騙?!虞子嬰暗暗蹙眉,他的話令她感覺,或許有些什麼她一直忽略或一直感覺有異的地方,可以得到答案,然而在最關鍵的時刻……
「放開她!」
一道聲音如雷貫耳,衝破了一切紛雜混亂,猛地衝進兩人耳中。
但見一片狼藉的繁花雜亂之處,林蔭疏花之間,一條身軀凜凜的高大身影屹然矗立其中。
虞子嬰眼睫微動,轉過眼一看,赫然是怒。
因為怒突出其來的緣故,偽「怒」也知道眼下的對話恐怕很難繼續下去,便猝然湊近她耳朵,道:「別太傻了,無相跟那個老騙子是一樣的……在他們心目中只有這個天下才是最重要的,是沒有個人的……」
虞子嬰目光直直落於空氣中,思緒空白了幾秒,直到感覺指尖溫熱觸感遠離,一看,偽「怒」已經消失了。
怒倏地背著帝殞衝了過來,他拉起虞子嬰那只鮮血淋漓的手,臉上常掛的笑容早已消失,此刻只剩一片冷冽與緊張:「這是怎麼回事?!受、受傷了嗎?」
真的還是假的……呵呵,其實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她早就發現無相的隱瞞了,那轉換的玄束,那重新繪製的圖騰,這些他究竟是不知道還是刻意隱瞞了呢?
「我沒事。」
虞子嬰看他第一時間不是去追那名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可疑之人,而是前來問她的「傷勢」,眼眸微微一動,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有感而發道:「你覺得這世上有什麼是最值得人信任的呢……」
怒依舊拽著她的手,雖然不知道她為何而問,卻瞥了她一眼,道:「自我,本心,這兩樣是任何人都奪不走的。」
虞子嬰愣了一下,嘴裡唸唸有辭,最後似若有所悟道:「自我,本心……嗎?」
保持自我,維持本心,歸然不對,任門外風吹雨打,我自勝似閒庭信步。坐看庭前花開花落,笑望天邊雲卷雲舒。
——原來這就是答案,這就是她想要的。
她很快便恢復了一貫神情,動了動被他握緊的手,搖頭道:「血不是我的……你怎麼會在這裡?」
「既然你知道那張傳信是假的,為什麼還要來赴約?!」怒抓著她那彷彿一捏就碎的嬌小肩膀,那被俊朗如和煦暖風般面容的凶相開始撕破假相,氾濫開來,他微瞇眼睛,語氣低沉道:「你認識他嗎?」
認識他嗎?虞子嬰不好回答,唯有避重就輕道:「常聽人說富貴險中求,我在來的路上算了這一卦,料定這一趟會有意外的收穫……」
她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怒打斷道:「那人假扮成我的模樣,意圖為何?」
他並沒有什麼潔癖,看著虞子嬰一手粘稠的血便掄起袖子替她擦拭,確定沒有傷痕後,便拽緊不放。
「他跟我談了一些挑撥離間的話。」虞子嬰懶得編謊話,直接老實道。
沒錯,就是挑撥離間,雖然對於他的話究竟是真實還是謊言她一時無法作出準確的判斷,但他說這些話的用意卻是很明顯,就是挑撥離間,令她跟無相反目成仇。
「既然知道他是假的,那麼他的話根本就不可信。」怒誤以為她所說的挑撥離間是指那人假扮成他來離間他們之間的關係,卻不想這挑撥離間的卻是別的人。
「嗯。」她隨意答道,實則她心中仍舊耿耿於懷,反側思量中。
怒不滿她此刻漫散的態度,伸出兩指掰過她的下巴,微低下頭直視她面目,清朗的聲音帶著某種異樣味道,問道:「從不曾聽聞瑛皇國的寶黛公主竟會卜卦之術,露出這麼大的一個紕漏,你這是準備向我袒露真相嗎?」
「我從沒有否認過不是嗎?」虞子嬰收斂心神,用語言很狡猾地鑽了漏洞。
「那你為什麼會變成……」猜測是一回事,但親耳聽她承認又是另一回事,此刻怒的表情有些虛幻,有些怔愣,有些茫然。
虞子嬰眨巴一下眼睛:「佛言,不可言。」
就在她剛說話這一句話時,怒就像驀然從夢境之中掙脫醒來,眼中流淌出一種粲然光芒,他嘴角咧得大大地,笑得分明燦爛,露出一口皓白整齊的牙齒,整個身子似**艷陽散發著炙熱的溫度,一把將她緊緊地抱住了。
「可以叫你的名字嗎?」
「……暫時不行。」他的雙臂就像兩根鋼圈,讓虞子嬰根本沒有餘地推開他。
「那可以對你做以上更過份的事情嗎?」青少那飽含戲謔而淺笑的聲音悠悠傳來。
虞子嬰木著臉,直接拒絕道:「這個也是禁止的。」
「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可是如果不做點什麼來發洩一下,我該拿我這顆跳動躁亂不安的心怎麼辦才好呢?」
怒伸出兩隻蒲扇大手,捧起她那顆扭動的小腦袋,黑眸如萬千星辰墜入其中,閃爍著一種難以直視的耀眼光芒,那種目光異常明亮而專注,像是終於拾回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般,他注視她良久,然後便重重地在她臉頰上啵了一個。
「你——」虞子嬰那雙慣常清涼的雙眸,此刻微微睜大。
啵∼啵∼啵∼啵∼啵∼……不等虞子嬰回過神來,怒已經像小雞啄米似地在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上都烙下了一口親吻,是除了她的嘴唇以外臉上的任何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