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毒藥控制暫時淪為勞力的殺手華琊,跟誰欠了他八百萬的厭世表情推著舞樂的輪椅緩緩而行,時不時狠瞪了瞪前方那跟嫉妒並肩而行的玄嬰背影,其後是落站參差不齊的東皇十三騎。
他們一行人雖然人數少,但每一個人都絕對是槓槓的實力股,這是毋庸置疑的。
森林中的風聲拂動沙沙作響,樹枝在微風中搖曳著,一片恬靜與溫馨,明媚的陽光透過枝葉,灑下斑斑駁駁的影子,別有一番「疏樹篩日影」的絕好意境。
一踏入多隆克多大峽谷底的森林,彷彿跳進了一個綠色的海洋,立刻便被它吞沒了,而且還有總有一種暗處蟄伏著什麼恐怖生物,隨時都會嚇人一跳地躥出來的感覺。
「是在哪裡發現有異的?」玄嬰突然頓步,那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不動聲色地環視一周。
她一停,嫉妒唇瓣微抿,便也停了下來,這一下,也就是等於整個隊伍都必須停下來了。
嘩啦啦沙沙沙∼
「再前面一些……」嫉妒微詫地瞇起眼睫,好像也發現什麼不對勁的時候,倏地便沉下面目。
「看來我們已經入陣了。」玄嬰用一種完會不感歎的感歎語氣直接下了一個肯定的感歎結論。
這麼複雜的語氣,她究竟是怎麼把握得如此恰到好處的?!華琊朝著她翻了一個二白眼。
東皇十三騎的燕二算得上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謀士,他跟隨嫉殿身邊多年,但自從玄嬰出現在嫉殿身邊之後,就好像沒他什麼事情了,一個主上是不需要太多嘴巴提意見的。
而這也導致他一直都隱忍得保留心中意見,但此時聽她如此一句,他卻覺得她太危言聳聽了,抱著異樣心思,遂出聲問道:「玄嬰姑娘,這裡我跟主上剛才來過一趟,並無任何異樣,請問您又是以什麼證據判斷的?」
如何判斷?……證據?玄嬰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中沒有譏諷、嘲笑,只有全然的純黑,但莫名地令燕二皺眉眉頭,十分不舒服。
他們一路走來,樹上小小的葉片現出透明均勻的綠色,好像有人把它們洗乾淨後又塗上了一層油漆似的,鮮亮光滑,偶爾能聽到叢林間的小動物悉悉窣窣躥動的聲音,此時的樹林卻是逐漸陰暗而寂靜,就像被分隔開劈出了另一片空間。
當然若這此都只是一個觸發她懷疑的引子的話,那麼接下來即將上演的一幕則「證據」了她的「判斷」。
「嘩啦啦啦!」前排擺佈端莊一動不動高高聳立的白楊突地像是被人按到某個啟動開關,發出一種尖嘯顫抖的聲音,眾人一驚,燕二更是一僵,他忘記了剛才與玄嬰的對峙,猛地朝後一看。
但見那白樺樹下垂閉目養神的枝條也開始群魔亂舞地抖動,那條條樹枝就像蜘蛛絲一般懸浮地延伸而來,兩旁那巨大的橡樹則像戰士一樣橫倒過來,像古銅的重槌,朝著他們的方向撞了過來……
「什麼、什麼玩意啊!」
有人低咒吼喊一聲,又覺地面一陣地震來時的搖晃動盪,就像破土的竹筍一樣爆裂開來,那削尖的樹樁從地下躥出來,且範圍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廣闊,轟轟轟!別的正常樹桿被牽連,倒塌濺起塵土飛揚,煙霧濃濃。
他們迅速朝後躲閃,可尤不及其迅猛,於是嫉妒便當機立斷,將隊伍拆散,準備逐個擊破。
「這是樹人樁陣,別攻擊,趕緊分散!」
舞樂被華琊顛簸地推著輪椅朝後撤退,身形不穩,一急,便趕緊大聲道。
別攻擊?嫉妒聞言,略為陰晦陰冷地瞥了一眼舞樂,雖不解其意,但想必不能一擊擊退,將會後患無窮吧。
於是眾人都沒有選擇反擊,但是眨眼睛,天上、地下、暗處飛射撞擊的樹樁,就像雨點紛紛密密匝匝地朝著他們籠罩而來,彼此也無法顧及太多,唯條件反射性地選擇一個方向逃閃,但一旦被衝散後,但見原地那些巨大的橡樹則像排陣一樣,迅速重整隊形排合,原先的方位完全被打亂了。()
就像一盤散棋被打亂後,又重新擺出一副無法衝破的路障棋盤,僅眨眼睛,原本那彙集的一隊人便被迫著各散東西,失去了蹤影。
別的人或許是兩兩三三一塊兒撤退,偏生玄嬰卻是湊巧一個人。
跟他們徹底失散後,她看著逐漸平靜的四周,撣了撣染上塵灰的衣袖,重新掃瞄了一下地形,暗暗蹙眉,這種集大自然力量為一體的陣法是最難搞的了。
一般情況下,要麼毀、要麼破、要麼死。
毀?這需要她花費不少精力。
破?這需要她花費不少時間。
死?憑這種陣法還是困不死她的。
於是她最後選擇了比較委婉折仲的方式,一邊毀一邊破一邊走出這個妄想困死她的陣,她依舊按照原先的計劃朝西行,卻不想剛才茂密的森林漸漸稀疏起來,地界與視線變得開闊許多,她警惕著四周可能發生的變故,一邊摸索著朝前。
她發現她前走的地勢越來越朝高,當然一般人是不會對這種階梯似微妙的緩慢攀高產生感應,但玄嬰卻有經過特殊訓練,知道她繼續朝前想必會從一個低窪走向高坡。
難道騰蛇七宗的搖光不是在多隆克多大峽谷底?還是她又被騰蛇搖光引入了另一個局?
正在玄嬰沉思時,突然感覺身後傳來一陣異樣,她剛一回頭,就感覺脖子噴灑出一陣曖昧刺激的熱浪,一道冰涼物體蹭著她頸間的血管,腰肢與肩膀處已被一個軟趴趴的死變態纏住了。
背脊一暖,她反身便出雷霆一掌,這一招可完全沒有想過留情。
在確認這個妖精不是舞樂後,他的生與死,在她眼中十分渺小。
「嬰兒,你真殘忍啊∼你真捨得殺了我嗎?」
一聲如琴勾魂般靡靡之音的拖長嗓音,舞樂仰身一翻,風捲雲起的血紅暗紋交纏妖嬈紫靛寬袍,紫金色的卷邊,月牙白的立領大襟風騷地敞開,露出胸前一片白皙透粉的無暇肌肌膚,隱隱看見胸肌地紋理。
他用袖袍半掩艷容,眨巴眨巴濃密又纖長的睫毛,另一隻手撫著胸一臉很受傷的尤伶模樣,泫然欲泣地瞅著她。
可惜他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玄嬰拍了拍剛才被他靠著的肩膀,就像是想拍掉些什麼骯髒的細菌,漫不經心道:「你又是我的誰,我為何又捨不得?」
「我就是俗媚妖醫舞樂啊。」察覺得玄嬰那完全不相信的眼神,他眼珠子溜溜一轉,蠱惑色澤漸濃,放下娉娉婷婷的袖擺,勾唇百媚一笑,睫毛彎成兩個不懷好意的月芽,睫毛翹翹,道:「雖然我跟他不太一樣,可是這具身體的確是他的,不信,你可以看一看,摸一摸啊,我是絕對不會介意的哦……」
說著,這個偽舞樂毫無節操地將衣袍扯開,那末著褻褲的下身,直接露出兩條修長而漂亮的筆直雙腿,樹榍中的陽光透露撒在他皮膚上,似渡一層柔和金光,性感得令人血脈膨脹。
玄嬰一怔,第一次被人這樣色,誘……唔,這算是吧,明晃晃地行為,她想她沒有錯認,對於這種新鮮的「第一次」表示微微有些震愣。
他腿上有兩道猙獰扭曲的豎長疤痕,這的確是舞樂傷腿癱瘓時留下來的,她曾看過。
可是果然疑點還是太多,即使他能夠證明身份的證據很多,可是她光憑一條就能夠直接否認他。
那就是她對他沒有之前那種血脈相同的親切感。
——他只是一個長得跟舞樂一樣的陌生男人罷了。
雖然不知道他刻意接近她是為了什麼,可如果他當真是騰蛇七宗搖光的人,那麼她或許可以將計就計,看看他究竟有些什麼目的。
「我跟他雖然是用同一具身份,可是我們思想卻是不一樣的,但是……」偽「舞樂」那雙泛著情,欲幾乎似要滴出水的春杏眼眸微瞇,舔了舔猩紅嘴唇,低低啞啞道帶著一種古怪顫音道:「對你的感情,我們可都是一樣的哦。」
他此時的表情簡直就是……玄嬰糾結了半晌才想到一個詞……露骨。
那種完全將她當成獵物,準備一口吞入腹中的飢渴表情令身為「獵物」的玄嬰拳頭緊了緊。
這張臉果然還是沒有問題,她在他身上也很難看出什麼破綻,除了一些不經考究暴露,除非讓華琊試一試。
牧驪歌曾透露過,他可是一個易容高手。
玄嬰轉身便走,舞樂再次被她的無視打擊到了,嘴唇一撅呈現一個委屈的包子臉,至她身後追上後,舞樂假意崴腳呻吟一聲,彷彿腿疾復發受不了,便如飛蛾撲火的背後靈整個人挨在玄嬰身上。
玄嬰側身一躲,轉過頭來,眼睛陰沉沉地睨著他:「你覺得我會讓你靠?」
玄嬰對於他這種明顯被人拆穿後卻依舊臉不紅心不跳裝做若無其事能夠厚顏無恥地粘上來的行為感到驚訝。
「我覺得會哦∼」舞樂俯下高佻的身子,緩緩靠近她,近看,他那一雙由純黑漸變出瑰幽色澤的眼睛裡盛著一汪淺粉色的水,放在靠近瞳仁的地方,聲音又輕又軟,和他的呼吸一樣:「因為啊……你會捨不得我受傷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