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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輕蔑地補上一刀 文 / 桑家靜

    「太、太子這話是什麼意思?!」籽月神色乍變。

    「你難道不覺得我剛才所說的……全是一派胡言嗎?」牧驪歌煞時無辜地聳聳肩,掠花厚袍輕拂地面,優雅邁著步調上前,嘴畔擒著一抹微笑,一點也不覺得自已拆台很自毀形象。

    籽月頓時瞠大眼睛:「什麼——」

    「朝淵國的機巧大師胡萊前段日子分明因工廢寢煉製一種抵禦霹靂彈的火器傷了腿腳,又怎麼會此時前來瑛皇國呢?至於景帝御令一事,區區有幸曾蒙景帝陛下看得起,聽其對在下對此提過幾分,為防止舊習洩密遺失,如今基本對換成口令模式,當然或許是景帝陛下隨口之說,可御使怎麼能夠對朝淵國內部之事如此陌生呢……你們當真是真的嗎?」

    籽月臉色十分難看,如受重擊般雙瞳無神,她太輕敵了,她根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如此溫吞敦厚之人,竟狡猾得如一尾溜手滑魚,一隻笑瞇瞇的奸詐狐狸。

    她聽到他的質問,身一震,眼中全是故作堅定:「我、我們自然是!」

    「可本殿瞧著卻像不是……」

    隨著瑛皇太子的步步緊逼,步步誘陷阱,四周的士兵亦生了懷疑之心,徐英略帶震驚地瞥了籽月一眼,但最終劃落至那名如落花靜謐、神色寡淡似水般的黑衣少女身上時,噤聲並不語。

    籽月抿緊雙唇,衣底的背脊滲出一層虛汗,她完全無法再鎮靜地應付眼前的情形了,於是緊緊回頭望向舞樂,、玖蘭戚祈等人求助。

    舞樂急在眼中,卻無奈不能開口說話,否則這將直接暴露他是男人的身份,難道因為虞子嬰而走到了這一步,他捨不得、亦不想因此而前功盡棄。

    而玖蘭戚祈更不用說了,牧驪歌是認得他的,況且他亦與虞子嬰一般認得出那隱藏了面目,卻隱藏不了身份的嫉妒。

    此刻如果他露面引人注意,事情恐怕將會更複雜。

    牛子看起來長得凶神惡煞,實則個性木訥嘴笨,想幫忙也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兔子司……略過。

    如今能夠幫助她的只剩下……天嬰道人。

    感受到籽月的目光,虞子嬰靜默一旁,耷拉著眼皮似陷入了沉思,並未看她一眼,籽月頓時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濃重挫敗感。

    剛才她如同看一齣戲劇般,看著那自稱「天嬰道人」的少女應付場面自如,言談雖簡潔卻意駭,一口唾沫便是一顆釘子,完全鎮住了場面,輕鬆而悠然。

    那個時候她還有心情如同旁觀者一般冷冷嗤譏不屑她,可現在輪到她出面,卻最終落得如此窘迫緊逼的局面,難道她當真不如……一個比她少那麼多歲數的人嗎?

    這麼一想……她又看到虞子嬰那副明顯「躲避」一改方才囂張,默不吭聲的模樣,心中的失落與自我懷疑又演變成一種輕蔑心態,她想著,剛才她只不過是應付一個小人物,她不相信面對常常瑛皇的太子她亦能如此!

    這她就完全預料錯了,連在別人談名色變的惰皇、景帝面前都敢無視、囂張跋扈的人,又何需懦怯一國羽翼未豐的太子?

    「既然殿下不信,何不問一問我們的御使大人?」籽月不甘虞子嬰剛才將這茬難啃的差事拋給她,自已躲在一旁悠閒,便學她一般將禍水東引,直接將自己摘了出來,重新將此事還給她應對

    她倒想看看,她能多有本事能夠扭轉乾坤!

    但籽月卻不用腦子深入想一想,眼前這一幕幕的事情,根本就不是虞子嬰一個人必須承擔的事情,況且聊起源頭,本就是禍起舞樂與她,憑什麼她就能夠置身事外,別人就必須站在前端扛禍頂風?

    事實上,眼前局勢本就是因為她以貌取人太過輕敵,任著別人挖了一個陷阱出來,她便考都不考慮就往下跳,這錯能怪得了誰?

    披著黑斗篷的玖蘭戚祈微抬紫眸,陰測測地瞥了一眼籽月。

    真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舞樂聞言,則難以置信地看向籽月——眼下情況已經如履薄冰,她怎麼能將責任全部都再推給子嬰!

    她——她這是在想什麼?

    虞子嬰並不意外籽月會在被逼入絕境中將她供出來,畢竟她並不傻,更不是什麼聖母類型寧願抱錯在身,亦不怨恨別人的人。

    感覺到身旁的玖蘭戚祈微動,他將舞樂放在了車板上,轉身之際,虞子嬰若有所感,卻先一步側身擋於他身前,素黑蘭袖擺動,於暗中緊緊地拉住了玖蘭戚祈垂落的手。

    感受到他指尖的冰冷氣息,衣衫糾纏間,那蜷縮的五指雖費力,卻用心地將其圈裹住,如薄溫柔繭細細握緊。

    那細微而軟嫩的觸感自手背蔓延而來,令玖蘭戚祈身子一僵。

    接受到他那無從適應的有趣反應,虞子嬰方緩緩、如同勾絲拉線般,從手心,手腹,用指間,慢動作地一點一點地脫離了他那冰涼滲人的肌膚,似在感受撫摩,實則等同調戲。

    溫涼熱源消失,不待他做出何許反應,便輕然放開了他的手,冰涼衣袖錯過他手腕,很乾脆地提步前去。

    這次她願意一力將眼下境況都扛上肩膀,通過暗示告訴他,她全然可以置身事外,憑她的本事,如今出面只是為了他一人,她不想做白工浪費力氣,必須讓他確切、並親眼地看著她為他的付出。

    「你說不是便不是,那天下莫非當真是你們瑛皇國一家說話了?」

    虞子嬰一出聲便是嗆死人的節奏,她眉目似雪凝霜鑄,面無表情時,每一分每一毫都透著冰鎮之氣,一瞬間便將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已身上。

    纍纍目光中,她淡定從容。

    像是一早便在這等著她一樣,牧驪歌音容俱表,凝注並打量著虞子嬰,面如冠玉擒帶笑意,真誠地反問道:「可你說是便是真的,豈非天下是你們的?」

    語氣不熅不火,通常反問都帶有一定挑釁意味,但由他嘴裡說出來卻退卻了幾分銳氣,他道並非「你們朝淵國的」,而是「你們的」,明顯他此話中已經明顯將兩者摘清,不帶瓜葛。

    「莫非瑛皇太子當真不認得這塊御令牌,如果真是……那我便不再多言。」遭受一番質疑反問,虞子嬰此刻語氣甚至比他更平靜無波。

    牧驪歌星眸微瞇,彎唇道:「這令牌本殿倒是認識,可這令牌是如何得來,本殿卻是不知道了。」

    「你覺得這塊令牌是我等奪來的?試問一下,憑瑛皇太子的本能能否在景帝身上奪得任何一件貼身物件?」虞子嬰淡然而帶著冰冷的目光,流洩如水如月華的。

    牧驪歌望著虞子嬰,眸光趣味盎然,眸光熠熠發光,果然跟別的女子不一般啊,不能因為年歲輕稚而小視……他悠悠一聲歎息:「景帝武功天下無雙,憑本殿之力自是不能,但以本殿為標準卻是顯得太過狹隘了,本殿自慎並非什麼厲害人物,要知道這世上強中自有強中手,不少盛名人士亦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

    這人果然很難纏,虞子嬰眸光微閃。

    周圍士兵在虞子嬰出面之際便抖擻一下,比起剛才看籽月時更聚精會神了,他們總有一種兩大終極人物針鋒相對之時那種緊張而火花激烈四射的氛圍,都心跳加速、張大一雙雙眼睛緊迫地隨著他們你一句,我一語地一會兒轉過來一會兒轉過去。

    「此話倒不像是自謙,曾聽聞瑛皇國太子三年前欲打著聯姻的名頭欲投誠朝淵國,兩者私下合盟,卻不想,又因著一時壯大的異域,避忌得罪異域的惰皇而放棄原衷,如今三年已過,看這呼鄂城便知,瑛皇國在太子的英明領導之下,城池不保,百姓遭殃,邊疆將兵受盡凌辱……英明的太子殿下終於跳脫出井底之蛙,又再一次換臉,欲重新換回朝淵國的信任,想來牧太子還當真並非什麼厲害人物,至少連基本的眼力神都沒有,是我等高看了。」

    一番話,夾棍帶棒,旁徵博引,說得周圍那些瑛皇士兵們都驚傻了,怔怔地盯著虞了嬰,噤若寒蟬。

    徐英神情木然,似陷入一種沉思之中。

    「……御使大人的嘴,當真一針見血啊。」此時,牧驪歌的笑容終於難以保持,他面淡如水,清澈如溪的嗓音低沉了幾分。

    虞子嬰緊盯著他面目,卻突語氣一轉,彷彿剛才那劍張弩拔的緊繃氣氛瞬間消彌,她學著他之前無辜地聳聳肩,道:「你難道不覺得我剛才所說的……全是一派胡言嗎?」

    連話都跟之前牧驪歌耍人時的一模一樣,此時周圍人才算看明白,她分明是一直在逗著他們耍,順便替剛才那女子報一箭之仇。

    牧驪歌一怔,接著抬眸,好笑而又驚奇地看著她。

    她先前所說的那一番話若按傳聞分析,一字不差,一言不錯,何是一派胡言?莫非……

    「若你還想讓我證明我等與景帝、朝淵國與這御令之間的關係,我不妨告訴你一條只被雪藏於你與我朝淵國鮮少人得知的一個秘密——」

    虞子嬰說到這裡,平波無瀾的烏黑眼瞳環顧一周,卻是對著聚於面前的所有士兵所說:「你們知道三年前為何朝淵國與瑛皇國之間的聯姻失敗嗎?」

    四周士兵茫然地面面相覷,繼而疑惑不解地回視她——原因大夥兒都知道啊,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內情不成?

    此時,大夥兒嚥了嚥口水,眼睛睜得直直愣愣的,都有一種即將秘密揭曉的神秘緊張感。

    而牧驪歌則神色陰晦不明,平靜地注視著她。

    虞子嬰成功引起他們的興趣後,等待那期待的情緒達到最高頂點時,才道:「事實上,並非如外界所傳那般,是因為你們瑛皇國畏懼惰皇報復選擇的違約,而是因為景帝根本就沒有瞧上你們瑛皇國的公主,選擇的拒絕聯姻!」

    什麼?!籽月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情,不過比起因為觀望兩大強勢力對決,而處於中立而毀約的事件相比,果然還是被人拒絕,生生打臉要來得丟人吧,畢竟這亂世因為利益合合分分實屬常事,也難怪瑛皇國一直不曾澄清此事。

    眼看著牧驪歌臉色愈發的深沉莫測,她心底咯登一聲,既怒又責地瞪向虞子嬰,她這是想要做什麼,此時得罪了瑛皇太子有何好處,她難道準備抱著大家一塊兒死嗎?

    彷彿嫌還得罪得不夠徹底,虞子嬰耷拉下眼皮,斜睨著牧驪歌,輕蔑地補上一刀:「不僅如此,三年前情況是如此,三年後亦會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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