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心而論,易池偶爾有那麼一瞬間的氣質彷彿像無相,只不過若拿無相比喻,那便是一種沉岑千年的檀木,淡雅幽香,而他則是一端無測的天邊浮雲,有著擅偽的本質。*(簪纓世族ml/0/270/iml)
「他並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虞子嬰話語一頓,暗暗顰眉,她幹嘛要特地替他辯解?
她自忖對青衣侯瞭解並不深徹通透,他既肯鬆口賭約這裡面究竟有幾分是因為她的緣故,又存在幾分是對這群貧民產生了惻隱之心的緣故,亦或者還有其它事情的總番考量,這些——通通都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易池重複一句,含笑問道。
虞子嬰不接他的太極,直接出一擊直拳:「是誰下的城主令,你知道嗎?」
易池眼眸帶著幾縷深思,便遞過眼色給羅平與姬三,兩人想必跟隨他身邊已久早已形成默契,自然懂得他眼中的暗示,羅平吆喝一聲,而姬三則趕緊擺出架勢,兩人帶著隊伍替他們將那些好事圍攏的人群全部疏散開來,留下一片靜逸談話的空間。
舞樂本是不樂意離開的,然而當注視到虞子嬰瞟過來的眼神時,卻驀地緊張了起來,根本不需要人攆,直接便扭身走了。
「一名少女,據聞她是青衣侯的女人。」
易池一直留意著她的神情,看她並無嫉妒或忿恨的表情,便斂下眼睫,撩起下擺,盤腿坐在一堆篝火前,那一身淺灰色的長衫即使像粗鄙的武夫一樣捥起袖子與褲腿,依舊有一種儒雅學者的風範。
虞子嬰一聽,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之前在城門口看到的那一幕——那個笑得一臉天真無邪,身著粉蝶綵裳的絕美少女,她相貌嬌美,膚色白膩,在她的容光映照之下,一身漂亮奢華燦爛的錦緞也已顯得黯然無色,即使是面容姣好的宇文清漣在她面前恐怕亦要遜色三分。
而易池說得那個少女是她嗎?
之前簡易卜卦,她本以為應該不會出錯,畢竟要演算的事情並不複雜,可以稱得上是一支非常簡單的卜算,然而到了玄門前,她卻並沒有找到她要尋的人。
她私以為那名氣質特殊的少女有可能是騰蛇皇族,然而在她身上並沒有看到屬於騰蛇一族的玄氣,別的人更不用說了,事後她曾想過——或許並非每一個騰蛇族人都身帶玄氣,光憑這一點根據尋人,恐怕有些太過武斷。
「她是怎樣一個人?你可知道她是何來歷?」虞子嬰在他身邊坐下。
寧靜的夜晚,明亮的繁星下,易池撿起一根細長乾柴,時不時撥動著焰燒的火堆跳躍,偶爾滋啦一聲,濺起的火星在空氣中炸開,明亮的火光渡亮他纖秀的五官,陰晴之間疊加有了幾分深邃。
「像小仙女一樣漂亮的臉蛋,卻有著魔鬼一樣冰冷的心,倒是跟青衣侯是良配,除了知道她叫龍嫿嫿之外,身世來歷卻是一點也探聽不到線索,她被整座貪婪之城保護得很好。」
虞子嬰越聽越覺得那個叫龍嫿嫿的少女是需要重點關注,或許當時在城門口她結論下得太妄斷了。
「所以說,若這次你們想重新入城,首要條件便是令她屈服?」
「這恐怕並不容易。若別的貴族我或許能想得到辦法應付,只有她,的確是一個沒有任何弱點展露出來的女子——」
「不,她有弱點。」虞子嬰打斷了他的話,瞳色黯了黑。回憶起她看著青衣侯那專注的眼神,那般依戀而融入萬千星光熠熠,彷彿她的眼中只有他,再也容不下其它。
她的弱點毫無疑問便是青衣侯。
易池挑眉看著她,見她眼睛內隱有溝壑萬千,心中一動:「你是說——」話尚末說出口,他又止語,搖了搖頭歎息一聲:「你說的這個弱點,可是她本人更難對付——」
「你可知道同心蠱?」虞子嬰扭過腦袋,突然問道。
易池驀地神色一變,手上挑火的木枝滯在半空,許久他才穩住心神,語聲輕緩道:「為何會問我這個問題?」
「太明顯了。」
「……什麼太明顯了?」
「你動搖得太明顯了。」
易池沉默。
「易池,你可知道蠻荒古巫一族的同心蠱?」這一次,虞子嬰重複將問題再問一遍,不容他拒絕。
易池斜過眼,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堅持,兩兩對視良久,他突地輕笑一聲,道:「我知道。」
「若有人體內植入了同心蠱,你知道該怎麼解嗎?」她偏了偏腦袋。
當初老乞丐暗中將「同心蠱」贈送給傻胖之時,反覆囑咐她不要告訴任何人,側重地提醒了一些此蠱的作用,卻並沒有將解蠱之法告訴過她,所以虞子嬰其實並不知道怎麼解除同心蠱。
否則當初在九連雲峰時他們意外衝散的時候,她便獨自解了蠱,拍拍屁股地選擇逃之夭夭了。
「你——這麼說——」他先是疑狐,繼而想到什麼瞠大眼睛,驚疑道:「你竟將這麼重要的秘密告訴我,你難道不怕我殺了你?」
「你的目的並不是要殺了青衣侯吧,而是想讓這些生活艱難的貧民重新獲得朝廷的救助,雖說殺了我就等於是殺了青衣侯,可這樣做同時你就等於是殺了這一座池的無辜百姓。」
更何況,憑你也根本就殺不了我……虞子嬰默默隱下心中最真實的一句話。
易池心中一陣天翻地覆,動盪搖晃,若說之前的問話只是猜測,那麼現在經過她的話驗證,他卻可以確信了心中想法。
「可是你這樣……也太冒險了。」他眼神複雜地看著虞子嬰。
虞子嬰將他眼底各種情緒收入眼中,她眨巴眨巴眼睛:「有失才有得,我只是拿這個秘密想跟你換取你一個最大的秘密,你是不是蠻荒古巫族的人?」
易池倏地一震,深深地探進那雙深不見底的漆黑雙眼,那裡面明明乾淨得像什麼都沒有,但實則那只是一層假相,揭開那層平鏡的表面,底下則是深淵黑洞,一個不注意便能將人的靈魂都吞噬殆盡。
這個虞姑娘果然不是一名普通的人啊……
他歎息一聲,仰首望天,跟妹紙眼睛相似的黑幕天空,閃爍著星光光點點:「沒想到竟然會被人看出底細,是青衣侯告訴你的嗎?」
雖然是以一種輕鬆的語氣說出來,但他那收緊的下頜,與眉宇間深攏的褶皺,則表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我曾在九連雲峰遇到過一個你的族人,他叫猀華,他的一手蠱毒功夫很厲害。」虞子嬰看他一怔後,悄然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原來並非青衣侯告訴她的啊——他的身份不能讓皇朝的人知曉,這些年來他們一直掠搶古巫族的人替他們流血賣命,而他不願意成為朝廷爪牙,這才一直隱姓埋名,甚至不敢隨意露面,便是不想暴露了他的真實身份。
「蠱毒?其實早在一百年前,蠻荒古巫族便已分成兩派,一派則是擅使蠱毒的戰士,一派則是擁有天賜」祝福「巫師,我想你說的那個人,可能是蠱巫派的。」
兩派?據虞子嬰觀察這易池恐怕是一介古巫,因為她從他身上她看不出任何陰邪之氣:「那你懂解同心蠱嗎?」
易池沉吟:「雖然我並不擅長蠱毒,但卻也是可以替你看一看。」
虞子嬰伸出手,舉在他面前,而易池則按下她的小粗手,將手探入她的腹部感應,虞子嬰立即感受到一股涼涼的氣息從他的手心流進她體內。
易池有一絲驚詫道:「你的確是中了同心蠱,但是……你中的這種同心蠱我卻解不了。」
他收回手,看著虞子嬰的眼神有些莫測:「你的這種同心蠱即使是我們古巫一族亦是稀有少見的珍貴品種,它不會輕易傷害人體,我想若中了同心蠱的兩人最終真心相愛,或許此蠱便能不藥而治了。」
虞子嬰一愣,他在說什麼?真心相愛?
「這麼一說不是直接絕症了!」她震驚了。
而易池則嘴角一抽,妹紙你是對青衣侯有多絕望,才能在一秒內下了這種結論?
「除了這種方式,還有其它的解法嗎?」虞子嬰急切睜大一雙黑轆轆的眼珠子,這才有一絲她這種年紀的純真無辜。
易池眼中一柔,安慰道:「的確,在我們族之中解同心蠱可以有很多種手段。可是你體內種植的同心蠱,跟一般的同心蠱不同,恐怕是聖級別的蠱了,跟一般區別上的同心蠱不同,它們頂多是低階級別,以強制性的傷害手段實施強迫束縛在一起,而你這種蠱則溫和而特別許多,它可以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中蠱人的感情,以細水滲石的作用,讓中蠱者無形之中同心,卻不會存在同命之說。」
換句話說,青衣侯死了,不會連累到她,而虞子嬰死了,青衣侯也活下去。
坑爹地,那青衣侯如果得知這個消息後,別說什麼詭異地真心相愛了,估計直接就一掌劈死她一了百了!
虞子嬰表情有些難看:「那豈不是解不解都得一輩子綁在一起了……」
前提是,他一直不知道這個真相。
「聖級別的蠱現今流傳下來的不多,具體會產生怎麼樣的影響,實則我知道的也不多,這蠱你如何得來的,或許你該去問一問它上一個擁有者,這樣一來大抵能知道一些別的情報。」
此時,連易池也禁不住同情地看著她了。
跟青衣侯那種男人綁在一起真不知道是一種幸運還是一種災難。
「他死了。」
易池看著她失語了。
也不知道他在腦中描繪著怎麼一幅為爭聖級蠱而上演的腥風血雨,虞子嬰意興闌珊地耷拉下毛茸茸的腦袋,像占糧的小蒼鼠,鼓起腮幫子鬱悶道:「那個龍嫿嫿什麼時候出現在貪婪之城的?」
看她即使糾結著自己的事情,亦不忘關懷他們的事情,易池不禁有些動容,當真是一個早熟又充滿責任感的孩子啊。
——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腦補真可怕!
「唔,大約不足一個月。」易池回想了一會兒,才回答。
不足一月?虞子嬰私下算了算,一個多月前她好像才剛在這個世界重生吧,驀地她想起了傻胖在臨死之前,青衣侯他們曾去了一趟虞城,在那裡尋找什麼,最終毀了一座城後,帶走了一個粉衣女孩子。
那少女的模樣——模樣她是記不清楚了,可是憑直覺她覺得那粉衣少女可能跟如今在貪婪之城的少女是同一個人。
「虞胖妹,你還在那裡囉嗦什麼啊,趕緊過來!」
遠遠地,舞樂等得不耐煩地喊道,讓他站在這一群貧民中間,被各種怪異的眼神盯著,簡直就像毛毛蟲爬上身一相噁心討厭,他想著,在這裡只有她才跟他是一國的,他現在心裡有著各種牢騷自然得找她發。
虞子嬰回頭看到舞樂瞪過來的急切目光,便站起來準備走了,易池忍不住出聲道:「虞姑娘,能請你的朋友,替那些重病的百姓看一下嗎?」
虞子嬰看向他,眼底迅速劃過一道狡黠:「他並不是我的手下,更不是我的朋友,所以與其找我拜託事情,何不拿些他感興趣的東西交換?比如——餓後的一頓飽飯,當然這也得等他餓了的時候,我記得他好像也有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何止一天,自從他被殘酷無情的青衣侯吊在巨岩崖上一天一夜,直到被放下接著又快馬加鞭地趕路兼程,他除了在路上隨便吃些粗糙的乾糧臘肉,哪裡吃過一頓香噴噴熱呼呼的好飯?
「胖妹,你知道我們究竟來到一個什麼地方嗎?別說吃的了,連睡的地方竟然是那種用黃土堆湊起來的土坑,上面隨便鋪著一些乾草,天啊,這樣的地方能睡嗎?而且一個洞裡面竟然住著十幾個人,那臭哄哄的味道簡直沒有辦法讓人睡得著,還有——」
一路上,舞樂繼續著他的魔音繞耳,綿綿不斷,虞子嬰看到了前方火堆邊等著的羅平跟姬三,其它人或許睡了,也或許是受不了舞樂的折騰,都回洞裡歇著了。
「虞姑娘。」羅平與姬三跟她打了聲招呼,便看都不看討人嫌的舞樂,視線滑到他們身後跟隨而來的易池:「易大哥,你們回來了。」
「嗯,來者是客,我看將我的住所暫時騰給虞姑娘他們住吧,我就跟你們蹭幾個晚上。」易池好脾氣道。
「啊?」姬三表情古怪地叫了一聲,一臉不滿。
「那好啊,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舞樂便皮笑肉不笑地拉著虞子嬰,十分不客氣地朝著易池居住的土窯洞走去。
剛才他大搖大擺地在這周衛看過,雖然每個洞窯都一樣簡陋粗糙,可至少易池住的地方只住著他一個人。
然而一進去,他剛剛升起的一點好心情,又開始不痛快了,他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土坑內,一雙滴溜溜的小眼神是左看不順眼,右看不順眼,嗅著窯洞內的怪異氣味,他撅起嘴巴,嬌氣得彷彿眼眶都有淚花了,一臉我很委屈,我很可憐的怨氣。
虞子嬰被他的怨氣深深糾纏著,不知道怎麼回事,竟覺得背後涼颼颼地,無奈她只好解開衣服,扯下裙子……
「喂喂∼,你、你要幹嘛,別以為現在只剩下孤男寡女,就能跟我**哦,你、你別做夢了,我的清白是留給親親籽月的!」
舞樂捧著臉,被虞子嬰嚇得聲調都變了,連忙滾上坑,將自己縮成一團。
虞子嬰眼皮一跳,莫名地感覺她這句話有些耳熟,好像哪裡得到過似的。
懶得理他,她將外罩在長袖衣脫下,再扯下襦裙,裡面穩妥妥地穿著一套內衣,倒是一點肉都沒有露出來,舞樂等了一會,發現沒有被偷襲的危險後。
才訕訕地裂開指縫,奇怪地偷覷虞子嬰想幹嘛,卻看到她從腰間解下一個花布包著的東西,像是隨身攜帶的包裹。
「你?!」震驚啊!真是嚇到他了,他放下手,指著虞子嬰的腰間啞口無言,這胖妹子原來根本沒有那麼胖啊,之間總覺得她的腰間那圈肥肉真是厚得天恕人怨,原來是她腰間綁了一圈這種鬼東西啊。
她將東西取下來後,虞子嬰驟然瘦了一圈,雖然依舊圓圓潤潤的像個小胖子,可是至少看起來沒有那麼恐怖了。
她背對著他,捲開花布,然後從裡面取出一個小包枕直接扔給了舞樂,再將包裹捲起來,重新繫在腰間,重新穿好衣服。
那小包枕裡面有茉莉花,夏枯草,薄荷等藥包,這是之前在九連雲峰的仙苑崖借了舞樂庫房內的藥材配製的。
「你——」舞樂下意識抱著藥枕,不料一嗅,只覺這藥枕清新怡人,抱著它連空氣中的異味被掩蓋住了。
他不由得笑瞇起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暗中一邊想著,她幹嘛特地將自己弄得這麼肥啊?
看舞樂那滿足受用的表情,虞子嬰突現發現,他比她想像之中要來得容易簡單。
虞子嬰從床上扯下薄被鋪在地上,然後躺下就睡。
舞樂怔了怔,忍不住下坑蹲在她身邊,用一根纖白的手指試探地戳了戳她,想知道她上身是不是也一樣弄了偽裝,卻不想剛戳到一團軟綿綿的肉,便被一股凶殘的力道掰彎了。
「哎!哎!你幹嘛?」他痛得哎喲直叫。
「睡覺。」虞子嬰面無表情地瞪了他一眼,才放開他。
舞樂虎地一下起身,心痛地捧著受傷的手指,氣急了眼:「你!我本想你好歹是一個女孩子,怎麼能睡地上,才下來看看你,可是你——」
「好。」
哈?什麼好,好什麼?舞樂傻眼。
虞子嬰用行動回復了他,她直接起身——捲起薄被撣了撣灰塵——再翻身上床——蓋好——閉眼——睡覺。
舞樂瞠目結舌,人家他只是隨便說一說,你丫的用得著這麼認真嗎?!
可胖妞已經攻城掠地,他還能怎麼辦?
舞樂張了張嘴,氣憤地踢了踢土坑,氣得原地團團轉,見虞子嬰始終沒有理他,貌似睡著了,他猶豫了一下,盯著地面——讓他睡地,那怎麼可能!
猶豫再三,他還是鼓足了勇氣躡手躡腳爬上坑,盡量將自己縮成一團避免被碰到,小心保護著,見胖妞依舊沒有動靜,這才枕著虞子嬰供奉的枕頭,嘴裡嘟嘟囔囔,不情不願地淺淺入眠。
——
翌日
「姬三,你等等,姬三,你別衝動啊。喂!」
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傳進窯洞內,虞子嬰第一時間便睡了,她眨開眼睛,不經意轉眸,正好映入舞樂蹭著枕頭,睡得一臉妝容花掉的臉時,發滯一愣。
像是感應到兩束目光一直盯著他,舞樂皺起眉毛,表情不爽地睜開了腥松朦朧的眼睛,一看到虞子嬰的臉,他迅速驚醒,由於兩人離得近,他很自然地就從虞子嬰微微呆滯的瞳孔內看到了他一臉花容凋殘現在的形象。
接著,他臉色大變,眼看著他猩紅的嘴巴越張越大,一聲震天動地的尖叫即將破曉而出時,虞子嬰動作靈敏,迅速已扯過一張被子直接遮在他臉上。
果然,黑暗裡二貨的那一聲尖叫這才嘎然而止,只是整個人僵直不動了。
「妖人!妖人!」
姬三姑娘氣勢沖沖地闖了進來,很快便看到坑上一坐一躺的兩人。
「虞、虞姑娘——」
不知道為何,被虞子嬰那黑黢黢的眼睛一掃,她突然有一種心肝小膽顫三顫的感覺。
「有事?」虞子嬰雖然沒有起床氣,可是這樣被人無故吵醒心情並不算很好。
姬三眼神有些漂移,可能也覺得剛才的行為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真有急事啊,親娘喂。
「虞姑娘,我是來找妖人,您不知道,李婆婆她就快不行了,昨晚一直吐啊吐,早上起來就一直喊痛,聽得就讓人心酸啊。」說著,急性的她眼眶都泛紅了,緊了緊拳頭,她直接瞪向虞子嬰身後。
「妖人,你趕緊起來,你想要什麼我過後都會拿給你,不管是搶還是偷,只要你現在跟我去救李婆婆!」
姬三力氣大,小時候曾跟一些鏢師學過一些粗淺武藝,於是她直接幾步跨前,便伸手欲扯死死裹在被子裡的舞樂。
門口處羅平跟平四他們面面相覷,一時也不知道該阻止還是保持沉默才好。
要說舞樂他現在,哪裡敢用這種嚇人的臉面對別人啊,直接將被子裹得更嚴實了,被下時不時傳出嗚嗚使勁掙扎的聲響。
可他這道力道哪裡是姬三的動手,他直接被拖個踉蹌,半身抬了起來,眼看頭頂上的被子快要被扯下臉了,他更是急得嗚嗚叫喚。
這時,虞子嬰眼色一沉,一步擋於他的身前,手如蟹鉗般牢牢地制住了姬三的手臂。
姬三一驚,發現她竟渾然動彈不得,只覺臂上的那五根手指跟鋼錮一樣沉重。
這虞姑娘真是深藏不露啊!
羅平跟平四看姬三竟被虞子嬰輕易制住,霎時安靜了下來,都心驚不已。
「無論什麼重要的事情,也得等過一會兒,你們先出去吧。」
說著,怪力虞直接甩臂一揮,將人一個個地扔飛出洞。
她回過頭,看著將自己包成一團直抽抽的舞樂,蹙眉道:「別藏了,趕緊弄弄,不然他們再進來,我就不管你了。」
舞樂一僵,迅速一把扯下被子,一臉著急道:「別啊,千萬別讓他們看到我,不然我,不然我就死給你看!」
他瞪眼像一隻虛張聲勢的豹子,接著他從腰間拿出用錦繡袋子裝的瓶瓶罐罐,或許是著急也或許是害怕隨時有人會衝進來,他的手越來越哆嗦,連妝都卸不乾淨,就打算直接上妝。
虞子嬰在旁邊看著,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上前道:「我來!」
舞樂愣了愣,看起來有些委屈:「啊,你會嗎?」
虞子嬰抿著嘴唇,按照他剛才開始的步驟,拿起了一瓶類似卸妝水一樣的瓶子,倒出一些透明的液體在手心,雙掌搓了搓,然後替他那些看不到的部分卸妝。
等終於一張完整乾淨的臉露了出來後,虞子嬰忍不住眼睛一亮,想不到深妝艷抹下竟是一張異常漂亮清透的臉容,黛眉開嬌橫遠岫,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嬌玉嫩秀靨艷比花嬌啊。
可是——她湊上前,忍不住手指用力地揉啊揉,揉阿揉……
「別揉了,我就長這樣啦!」
舞樂忍不住大吼扯下她的手,那一雙嫵媚的杏眸瞪大,只覺瞳仁內水光瀲灩,秀挺的鼻樑,櫻桃小嘴,怎麼看,怎麼一逼可憐兮兮的受氣包小媳婦模樣啊!
「你長得真受!」
虞子嬰眉毛一抖,忍不住評價道。
「什麼受?喂,你趕緊化啊,我不想被人看到這副模樣,我堂堂妖醫一代英明神武的形象,可不能毀在這麼一張女人臉上!」
一說起他的臉,他就委屈得一臉是血啊,為什麼別人都長得英氣勃發,偏偏他卻長成這樣!
虞子嬰老實道:「你化了也一樣像女人啊。」
舞樂激動地反駁道:「這不一樣!我雖然局限於五官化不成英俊氣魄,可是至少化了妝之後,一看便是一個霸氣的女人!」
「……一樣是女人啊。」虞子嬰無語。
「你聽不懂嗎?!關鍵在霸氣,霸氣懂不懂,不是女人!」舞樂快哭了,快氣哭了啊!
雖然虞子嬰一直嘴巴在動,可她手上亦沒有停下來,她一邊順暢地替他上妝,偶爾還拿起他的化妝品嗅了嗅:「怎麼全都含有毒?」
「咦,你果然懂啊,你難道是醫宗的人嗎?」舞樂一雙妖媚杏眸忽閃忽閃地,好奇地盯著她。
「醫宗?不是。」虞子嬰只懂外科,關於怎麼治病跟內科,她知道的很粗淺,不過對於毒物毒草之類的東西,她倒是很熟悉。
「哼,騙子。」舞樂聳了聳嬌鼻,撇撇嘴。
「別動!」虞子嬰正在替他描塗唇色,虞子嬰發覺他的膚色本來就是那種白皙通透型,便不給他敷粉,只著重地替他那兩道彎月秀長的眉毛描得狠了些。
硬將彎月眉繪成了兩道英挺劍眉,他杏眸上扇子一樣的密的又長又捲翹的睫毛根本不需要刻意加重眼線,便已深邃,可是一雙杏眸偏秀氣嫵媚,她只能替他的眼睛開角,眼尾勾勒拖長,這樣一來雖然依舊妖媚,卻少了幾分柔弱之氣,多了幾分凌冽霸氣。
她是根據青衣侯那一雙狹長眸子改編的,效果勉強還行,雖然比不得原版的效果,至少也能幫襯個三四分,而他那小巧精緻的鼻子,跟誘人犯罪的殷桃小嘴,她做不了改變,便直接任它本事出演算了。
「好了,時間不多,暫時先用著這張臉吧。」虞子嬰退後幾步,看了看表示可以。
舞樂站起身,四處找可鑒光的物體,最後無奈,只能捧起胖妞的小肉臉,湊近一看。
「咦∼咦∼咦∼」
三聲,一聲比一聲高亢,第一聲是驚訝,第二聲是驚喜,第三聲便是驚歎了!
他看到的這張臉還是原來那張臉,可是偏偏氣質發生了變化,由於兩道彎月眉變成了劍眉,令他氣質多了幾分硬挺,描長的眼角尖利,令他瀲灩的瞳仁少了幾分弱氣,下半部分依舊帶著些許女氣,但是上下一接合,竟有種超脫男女世俗的美態。
如今雖妖是妖,可他畢竟成了一個男妖啊,有木有!
「胖妞,你太棒了!」
他一激動,直接給了她一個熱情的熊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