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歡·媚後戲冷皇,第157章我重生,便要你用天下來葬
他突然想起她曾說過的話:天上人間,有你有我。1然而,無論上天入地,他們將永生不得相見。這世間,再無慕容飛瀾。
「瀾兒,對不起。」他痛苦的低喃。
而飛瀾看著她,諷刺的笑,好似在說:對不起有用嗎?可是,除了對不起,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為她做什麼。他可以殺了瑜琳,可是,瑜琳死了又如何?葬了這後宮三千佳麗又能如何?他的瀾兒再也回不來了,一切都無法再回頭。
就在上一刻,他還在眉宇飛揚的對風清揚說,瀾兒就要回到他身邊了,然而,下一刻,就有人告訴他,飛瀾很快就會魂飛魄散,她見不到明日清晨的太陽。從天堂到地獄,也不過是如此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胸腔中蔓延,連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
然而,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他自作自受。當飛瀾愛著他的時候,他沒有好好珍惜過,他以為,只要他回頭,無論何時,她都會等待在他身後,到頭來,才發現是他高估了自己,高估了愛情榭。
「瀾兒,等待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朕將你留在宮中的日子,你守在廣陽殿中,是不是每個夜晚都在癡癡的等待?朕記得清楚,當年母親就是從天黑到天亮,不眠不休的等著父皇,她曾說:等待是這個時間最煎熬的事。」
飛瀾靠在角落之中,雙眸朦朧一片,那些漆黑冰冷的夜晚,是如何挺過來的,她都不敢去回想。暗夜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一樣,冰冷絕望的可怕。
君洌寒默默凝望著她,苦澀的笑,「瀾兒,這一次,換做朕來等你,每一個夜晚,朕都會在廣陽殿等著你回歸,等一生一世。瀾兒,你不是君洌寒此生第一個女人,卻是最後一個。我對你的承諾,永遠都不會變。垅」
飛瀾嘲諷的笑,唇角弧度絕美,然而那一抹淒涼,卻讓人不由得疼痛。明知等不到,卻還要在絕望中等待,這樣的承諾,如今又有何意義,讓她即便是魂飛魄散也無法安心,而他會在痛苦與自責中,折磨一生。
這就是她與君洌寒的命運嗎?注定有緣無分,即便是傾其所有,苦苦掙扎,卻注定無法相守。
他們彼此凝望著,誰也沒有再說一句,他們靜靜的感受著彼此的存在,然而,一夜的時光,轉眼而逝,天光微弱,透過窗欞,卻照亮了屋內每一個角落,飛瀾臉上出現了疼痛的情緒,她伸手遮擋在頭頂,卻依舊無法阻止陽光普照,她的影響在不停的晃動著,開始變得模糊。
「不,瀾兒!」君洌寒失控的起身,向屋外狂吼道,「誰讓陽光照進來的!來人,給朕將窗子都封住。」
宮人手腳十分利落,很快,用木板和厚重的黑布將門窗遮掩的無一絲縫隙。屋內瞬間變得漆黑,只有飛瀾躲藏的角落,散發著淡淡的,微弱的白光。
然而,如此的行徑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日出日落,花謝花開是自然法則,即便是帝王也無法改變。飛瀾的光影依舊在不安的晃動著。
君洌寒跪在她面前,一滴灼熱的淚順著眼角緩慢的滑落。「瀾兒,我不想要你投胎轉世,不想你忘記我,不想你被別人擁有。可是,我不能那樣自私,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魂飛魄散,所以,這一次,我真的要放手了,只有我放手,才能給你一條生路。」
他痛苦的握緊拳頭,卻從地上拾起了那柄被丟棄的龍鳴劍,飛瀾的魂魄被鎖在劍中,只要毀掉龍鳴寶劍,飛瀾的魂魄就可以離開,重回地府,投胎轉世。1
君洌寒的雙手緊握住龍鳴劍,鋒利的劍鋒在掌心劃開一條血痕,鮮紅的血順著劍身緩緩滴落。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哀莫大於心死,還有哪一種痛可以抵過心痛呢!
他深深的看著她,也許,這就是最後一眼,也許,這就是上天對他的懲罰,懲罰他的不懂珍惜,如果一切都可以重來有多好,可是,沒有人能讓時光倒流。
「瀾兒,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們還能在一起嗎?」他顫聲問道。
飛瀾笑,絕世的笑靨卻沒有一絲溫度。她說過的,從這一刻開始,她恨他。因為恨比愛深刻,她希望可以永遠記得這個男人。她不會喝孟婆湯的,她會一直恨下去,永遠不要忘記他。
君洌寒沒有等到她的答案,絕望的閉上了雙眼,一聲沉重的低吼之後,屋內頓時火花迸濺,強大的龍吟轟鳴之聲,震撼天地,他使出大悲掌,硬生生的將絕世寶劍斷為兩截。匡當兩聲,斷裂的寶劍落地,一切聲響啞然而止。
琉璃般的光影,開始緩慢的渙散,君洌寒眼睜睜的看著飛瀾在他面前隨風而散,逐漸消失。「瀾兒!」他痛苦的嘶喊著她的名字,他撲到她的角落,卻連一片流光都抓不住,她消失了,再也不會回來,永遠。
半空中,點點白光凝聚,化為一行漂亮的行書,那是她最後留下的話,她說:我重生,便要你用天下來葬。
白光緩緩而落,轉瞬間,也消失不見,屋內漆黑的可怕。然,黑暗之中,君洌寒一雙褐眸卻閃爍著明亮幽深的色彩。唇角揚起一抹淒苦的笑,淡淡低喃,「若你重生,我願將萬里江山拱手相讓,做迎娶你的聘禮。」
君洌寒獨自一人在屋內呆了三天三夜,最後,還是莊氏命人強行拆開了門上的木板,當眾人衝入屋內之時,君洌寒倒在血泊之中,掌心間早已血肉模糊。
他昏睡了整整七日七夜,高燒不退,夢靨不斷,口中不停呢喃的都是飛瀾的名字,風清揚說,這是心結,然而,他的心藥卻已經不在了。()
期間,無憂來過幾次,只是冷冷的問上一句,「他死了沒有?」那冷漠的姿態,簡直欠揍,然而,風清揚卻看得到他眸中強制隱忍的憂愁。
第八日清晨,君洌寒終於醒了過來,他醒來的第一件,便是為飛瀾發喪。
君洌寒傳旨,聖朝境內,家家高掛白色燈籠,一年之內,不允許婚喪嫁娶,帝都之內,酒肆、青樓、各方一月之內關門歇業,宮中更是四處高掛起白綾,為淑妃的離世默哀,偌大的皇宮之中,入眼處皆是純白。沉重的喪鐘不停的迴響。
無憂一身白袍走入殿內,在龍榻前停住腳步,依舊是清清冷冷的模樣,語氣也極為淡漠,「聽說你醒了就過來看看……」他話音未落,小小的身體已被君洌寒擁在懷中,他的頭抵在無憂小小的肩膀,聲音沙啞而哀痛。
他不停的呢喃著,「無憂,你娘親再也回不來了,她再也回不來了。」
無憂沉默,卻並未掙脫他的懷抱。因為,他從君洌寒身上感覺到了凝重的哀傷,那一份悲痛,讓他莫名的心疼。淚珠順著孩子蒼白的臉頰打落,無憂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君洌寒已皇后之儀將飛瀾下葬,在這個漫天飛花的春,白色卻成了唯一的色彩,金絲楠木棺中,卻只有一把斷掉的龍鳴寶劍,這把傳承千年的絕世神器,將隨著一個女子的消失,永遠的長眠在地下。
飛瀾下葬的三日之後,君洌寒整裝待發,依然要攻克玉陽,這讓莊氏十分的不解。
永壽宮中,莊氏凝視著面前脊背挺得筆直的男人,君洌寒可以說是她看著長大,然而,她卻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皇上可以給朕一個理由嗎?淑妃已去,你還有什麼理由挑起戰火?即便你奪來玉陽王的愛妾,慕容飛瀾也無法重生了。」莊氏歎聲道,聲音卻是無法掩飾的疲憊。
君洌寒冷聲一笑,「皇祖母果真都知道了,想必讓瑜琳將符咒貼在龍鳴劍上,迫使飛瀾魂飛魄散也是皇祖母的傑作吧。」
莊氏不語,不承認,卻也不辯解。她執意的等著君洌寒給她一個起兵攻打玉陽的理由。
「沒有理由,攻克玉陽是朕能為飛瀾做的最後一件事,即便再無意義,朕也一定要完成。」他說罷,冰冷的轉身而去。
只留下莊氏一人,悔不堪言。
……
玉陽一戰,打了整整半年之久,大軍圍困玉陽國都數月,都城之內,彈盡糧絕,玉陽百姓吃著樹根草皮,到最後甚至易子相食,哭嚎聲一片,哀鴻遍野。
然,君洌寒對此無動於衷,一個心死了的男人,早已不知什麼是痛,什麼又是愛。他時常在想,若飛瀾還活著,一定會說他殘忍吧!每每想至此,又不由得苦笑,他的飛瀾早已經不再。
圍困數月後,君洌寒下命大軍攻城,城破之日,玉陽王忍痛將他的愛妾拱手相送。
那個女人就跪在他面前,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卻生的極美,前朝皇族出美人,蘭芳公主與他的瀾兒都是傾城傾國的美女。
君洌寒劍眉微挑,靜靜的看著她,半響後,兩指捏起她的下巴,目光冷魅的凝視著女子精緻如玉的臉,此時,女子眸中的一抹倔強,倒是與飛瀾有幾分相似。
她側臉面頰,掙扎著脫離了君洌寒的鉗制,驚恐的向後退著,「你,你別碰我,我死也不會從你的。」
君洌寒忽然冷笑,笑聲極是諷刺,「你還真是高估了你自己,朕千里征戰,不惜損兵折將,你以為是為了你嗎?」
「難道你不是貪圖我的美貌?」那女子反問道。
君洌寒嘲諷的彎了下唇角,這女子當真是被玉陽王寵壞了,才會如此自信。徒有一副美麗的皮囊,又有何用。以色事人,總有年老色衰的一日,如何得以長久呢。
「我自幼便在玉陽生長,從未離開半步,不知聖朝當時何等強大昌盛,竟為了一個女人而不惜興兵討伐,如今的玉陽國都,已是一座死城,你真是殘忍。」
聽了她的話,君洌寒不由得冷笑,「玉陽王若早些將你送來,也不會生靈塗炭,要怪只能怪他不知死活。」若早些將這個女人送來,或許,他還能留住飛瀾。
「他是因為愛我!」那女子拔高了音量控訴。
「愛?他還不是乖乖的將你送來了。」君洌寒冰冷的笑著,「只能說,他愛你的容貌勝過他的江山,卻遠遠不如他的命。若他對你的愛逾越生命,他會與你一同殉情而亡,而絕不是將你送到朕面前,搖尾乞憐的求朕饒他一命。」
玉陽王生性風流倜儻,愛詩詞美人,他是一位難得的才人,卻絕非一個好皇帝,終究是懦弱的,即便做亡國奴,也要苟延殘喘的活著。
「那你為了我攻佔玉陽,你又有多愛我呢?可以為我死嗎?」那女子又問,她的美貌的確讓她有自負的資本,為她而神魂顛倒的,大有人在,在這個女人的眼中,從沒有她征服不了的男人。
「憑你也配!」君洌寒譏笑著丟下一句。
「那你為什麼……」
「別問為什麼,你也不配知道。」他說罷,轉身拂袖而去。
君洌寒將玉陽國更名為『亡洲』,顯而易見是為了弔念已亡之人。他將玉陽王愛妾寞汐帶回了後宮之中,囚禁在長秋殿中。一時間,宮內謠言四起,只道帝王不惜挑起戰火,攻陷玉陽,不過是為了得到這位傾國傾城的美人。只有風清揚明白,皇上不過是仍然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希望飛瀾的魂魄可以回來,可以在這個女人的身上重生。
君洌寒開始變得更忙碌,上朝下朝,批不完的奏折,處理不完的公務,每每都忙到凌晨。而凌晨之後,他開始酗酒,喝的爛醉如泥,然後回到廣陽殿中,在無憂榻邊的地上坐下來,就這樣守著他,渾渾噩噩的睡到第二日清晨。
有時,無憂被吵醒,或者心情不好時,會態度冷漠的將他趕出去,然後,君洌寒就在屋外一直守著他與飛瀾的孩子。天亮之後,再去上朝,如此一復一日,君洌寒很快便消瘦了下去。
後宮中,瑜琳失勢,大權再次落入了洛青纓手中,這個女人心胸狹隘,向來睚眥必報,對瑜琳更是屢次刁難,莊氏對此不管不問,君洌寒更是懶得理會,瑜琳只能忍氣吞聲。
這日,洛青纓又來找麻煩,侍女幼蘭被匡了幾個耳光,又冷嘲熱諷了幾句,才算罷休。
「娘娘,洛貴妃整日來找麻煩,這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啊。」幼蘭撫摸著發痛的面頰,委屈的低泣。
瑜琳無奈搖頭,苦笑道,「算了吧,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慕容飛瀾剛剛發喪,皇上還在氣頭上,等事情平息之後,本宮自然會想辦法與皇上和好如初,到時候,本宮絕饒不了洛青纓那個賤人。」
幼蘭抹了把臉上的淚,悶聲不語。只聽瑜琳又道,「皇上將帶回來的那個女人關在長秋殿了吧,陪本宮去看看她。」
長秋殿位處於皇宮的東隅,十分偏僻,鮮少有人會來,只有兩個侍女照顧寞汐的日常起居。瑜琳的到來,顯然讓寞汐意外。
「你是?」她不解問道。
「放肆,見了皇貴妃娘娘還不下跪。」幼蘭怒斥一聲。
寞汐微愣片刻,才不情不願的屈膝跪拜。瑜琳站在她身前,用手掌托起她的下巴,冷然一笑,道,「當真是美人,倒是有幾分慕容飛瀾的模樣。皇上愛的是慕容飛瀾那種可以為他出生入死的巾幗女子,而不是這一副嬌滴滴只會撥人同情的臉。」
寞汐側開臉,擰眉回了句,「我不知道娘娘再說什麼。」
瑜琳哼笑,繼續道,「你該感謝本宮,若沒有本宮,你早已經被抽走靈魂了,被別人佔據了身體。」
「你說什麼?」寞汐驚恐的問道。
瑜琳再一次冷笑,「你真以為皇上將你掠回來是因為貪圖你的美貌嗎?若他真喜歡你,怎麼會將你丟在這麼偏僻的地方,連一次都沒有寵幸過你?他想要的只是你的這具軀殼,好讓她心愛的女人重生。」
「不,我不懂。」寞汐只覺雙腿一軟,便癱坐在地上,要被抽走靈魂,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