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將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仔細想了想,但依然沒能想清。
午飯過後,周氏讓她去睡午覺。顧婉躺在床上,睡得倒是快,只片刻的功夫,便睡著了。
外間裡,忍冬和半夏一邊坐著活計,一邊守著。
但誰料,還沒有一盞茶的功夫,便聽到裡間傳來了聲響。
兩個丫頭不放心,忙進去看她。
剛轉過屏風,便見顧婉已經坐了起來,滿面皆是驚恐的顏色。
「王妃怎麼了?」忍冬忙上前,將衣裳給她披在肩頭。
顧婉見了她二人,面上稍稍恢復了血色。她的眼睛在她們臉上凝望了一會兒,說道:「把妝台上的那個小匣子拿來吧。」
半夏聞言,忙走了過去,將東西給拿了過來。
這裡面裝著的,是寧卿給她寫的回信。她每次看完了,都會把信放在這個匣子裡。
顧婉抱著匣子,心裡似乎安穩了一些,向她二人說道:「我沒事,你們去忙著吧。」
「那王妃好好休息,我們就在外間,有事情的話王妃喚我們過來就是。」
顧婉點點頭,兩個丫頭便出去了。
顧婉將那個雕花紅漆木的匣子抱在懷裡,瘦削的手輕輕地撫摸著。
她剛剛做了一個夢,一個很可怕的夢,她夢到寧卿正被困於黑暗之中,等著她去相救。
顧婉的心平靜不下來了,又是忐忑又是擔憂,恨不得立馬到他的身邊,看一看他現在到底如何了。
她把匣子打開,拿出裡面的信,一封一封的,一個字一個字的,仔仔細細地看,不放過任何一絲蛛絲馬跡。
但全部看完了之後,她卻沒有任何發現。信裡寫的,那一行一行如他本人一樣清雅絕塵的字跡,全都是對她的勸慰,說自己很好,讓她不要擔心,讓她照顧好自己。
但是顧婉就是放下不下,心砰砰直跳,總覺的要發生什麼事情一樣。
現在還在正月裡,離他走之前說的要回來的日子,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還有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已然發生了什麼事情?
顧婉有些不敢想像,只覺的一顆心似是被高高懸著一樣,始終放不下來,落不到實地。
倘他真出了什麼事,那可該如何是好?
顧婉越想,越是擔憂,一雙手不禁往下移,撫摸著凸起的小腹。
她會照顧好他們的寶寶,也會照顧好自己,但是他也要平平安安的,不能出一點事。
醒來之後,顧婉便了無睡意了,兀自在床上坐了一會兒,便喚了丫頭進來。
周氏見她面色不太好,便詢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奈何她只一笑,並沒有說。
周氏問了問丫頭,這才知道她午睡沒睡好,想來,是夢魘住了。
但這事,她也沒有辦法,只能說些寬慰她的話。
走了那麼長時間了,說了二月份回來的,不知道此時,是不是動身了。
此時,寧卿並沒有動身返程,不但沒有動身,反而尚在昏迷之中。
台州的冬天,仍然冷的出,天寒地凍的,滴水成冰。
台州上面的那座山,完全被厚厚的積雪給包裹了個嚴嚴實實,看不出一點山體原本的顏色。
這銀裝素裹的景象,端的百般美好,但其中的心酸,又有幾人能夠體會?
太陽掛在天天,陽光明媚強烈,照在白皚皚的雪上,折射出刺目的光。
這種宛夢境的世界,在山林深處,卻裊裊地飄起了一道炊煙。只不過深山重重,那道炊煙,才剛剛升起,便被層層疊疊遮擋住了。
繞過不知道多少個山頭,在一處開闊的地方,一座小木屋,披著厚厚的積雪,赫然屹立於這深山之中。
木屋很是簡陋,在房屋的左側,搭起了一個棚子。正是因為有了這棚子,才為底下的灶台和難能可貴的乾柴遮擋住了積雪。
一個身著素青色衣裳的女子,正蹲在灶台面前,往灶洞裡塞著乾柴。
雖是乾柴,但這樣大的風雪,仍是受了潮,難燒的很,而且點燃之後,冒出濃濃的煙。
女子被這煙霧嗆得直咳嗽,眼淚也流了一臉。但她並沒有放棄,而是抹了抹眼淚,繼續往裡面添著木柴。
屋裡的人還在昏迷著,已經好幾天過去了,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是他帶著她逃出來的,她也不能丟下他不管。
何況,她如何忍心?如何捨得?
不管怎麼樣,她都要守著他,看護著他,直到他醒來。
李思恬吸了吸鼻子,又揀著一塊稍微乾燥點的木柴,放進了灶洞裡。
當日他們先是遇上了雪崩,僥倖逃脫了,但不想,後頭又遇到了刺客。李襄在奄奄一息的時候,拼了性命將她推開,讓寧卿帶她走。
寧卿當時也沒耽擱,直接扯著她走了,但誰曾想到,才走了沒多遠,便發生了意外。
積雪實在是太厚了,將地上的東西全都覆蓋住了,根本就看不清是個什麼樣的情形。當時李思恬只感覺似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整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傾去,壓在了寧卿的身上。
這突然的襲擊來的太突然,他一個沒站穩,沒能完全承受住她的重量,兩人竟是直接順著雪坡翻滾了下去。她是沒事了,落地的時候,她在上面,所以沒怎麼傷著。但待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寧卿已經昏迷了過去。
剎那間,恐懼來襲,她不停地喊他,叫他,想要把他叫醒,但是很長時間過去了,他卻沒有一絲醒過來的跡象。
天色越來越晚,隱隱的,夜幕已經降臨了。李思恬心中越發的焦急了起來。這樣的冬夜,大雪封山,難保不會有餓慌了的野獸出沒。而且,就算他們僥倖沒遇到野獸的話,只這冰天雪地的,就能被凍個半死。
那時候,李思恬是真的絕望了。
她靜靜地坐在雪地裡,坐在他的身邊。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先是遇到雪崩而大難不死。但誰料,大喜之後,竟是父親死去的大悲。起承轉合之間,李思恬感覺自己的力氣似是被全部耗盡了一樣。此刻,她絕望,無助,更加無能為力。
夜色一點一點地上來了,縱然天氣晴好,但尚在月初,沒有月亮灑下的皎潔光輝,所以天色黑的極快。
李思恬不禁看向昏迷不醒的人,他一襲白衣,與這潔白的雪地似是融為一體。他的墨發散落,黑與白的對,最強烈的反差,生生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縱然昏迷著,但他俊美的容顏和無暇的氣度並沒有減一絲一毫。相反,因為他那雙略顯清冷的絕美眼睛閉上了,讓他看起來,更是多了幾分溫和清雅。
李思恬的眼睛緊緊地鎖著他的臉,或許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敢如此大膽地直視他。
如此絕美的人,但是她和他,卻被困於此,說不定,即將葬身於此。
李思恬的心裡,絕望更甚。
父母都不在了,她一個弱女子,無依無靠,要如何生存下去?
如果真要死的話,死了也好,死了就可以去找父親母親了。母親死了,父親也死了,世上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倒不如,她也死了吧,就不用再忍受寂寞了,不用再去體驗今後的飄零生活。
死,對於此時的她來說,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李思恬深吸一口氣,臉上揚起一個淒美絕然的笑。
再次低頭看他,她臉上的笑更加淒美了。唯一讓她感覺愧疚的,就是害了他。要不是她的話,他怎麼可能會死?
心裡酸痛酸痛的,李思恬鼓足勇氣,將凍的幾欲僵硬的手,顫顫巍巍地撫上了他的面頰。
是她害了他,是她對不起他。她不想讓他死,但又有什麼辦法?
然而,當她的指尖觸上他的臉頰的時候,卻突然抽了回去。
她定定地看著他,不敢相信,他的臉上,尚且帶著幾分溫度。
正是這幾分幾乎感覺不出的溫度,卻像是一團火一樣,燙到了她的手,燙到了她的心。
他還活著,還沒死,而且他也不應該死。
李思恬想著這個,眼前似乎陡然浮現出父親的面容。
父親用盡生命的最後一絲力氣,將她推了出去,讓他帶她走,是要讓她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不是要她死。
她的心猛的一顫,再低頭看他清俊絕塵的面容。
縱然在雪地裡跌坐了這麼久,已然快要凍僵了,但她依然掙扎著起身,將依然昏迷不醒的寧卿扶了起來。
她不能死,她要活。
他也不能死,她不會讓他死的。
就算了無希望,她也不能就這麼坐著自暴自棄,等著死神的降臨。哪怕是死,她也要做出最後的掙扎。
堅定了信念,李思恬突然像是變得毫無畏懼了一樣,她扶起寧卿,要背著他往前走。
今夜走出這深山是不可能了,但起碼,她要找一個隱蔽一點,稍微暖和一點的地方,度過了今夜再說。
無論如何,反正她不會放棄的。就算是死,她也要拼盡自己最後一口氣,去掙扎,去抗爭。
較不在狀態,今天先更2章吧,但是這一章是個大章,也不算少啦~~不會很虐的,表擔心嘛oo~要是太虐的話我自己就先被虐哭了。